☆、终章
阳光再次透过纱窗照进来时,曲乐正懵懵懂懂,意识不清地盯着阿兰俊俏的脸看。
啊,睫毛真长啊。
皮肤好苍白啊。
鼻子好挺啊。
嘴唇好性感啊。
这样一看,其实跟活人也没什么区别啊,说不定当只鬼不用生老病死也很好。
这么想着,阳光一照,那张没有做过任何伪装修饰的脸立刻像被酸性物质侵蚀了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灰败下来,头部和心口缓缓地破开洞,流出涓涓的鲜血。
饶是看过阿兰这副鬼样,此刻曲乐还是被突然吓了一跳。
鬼是不用睡觉的,阿兰只是吃饱餮足后陪着曲乐以人的样子睡觉,自始至终他都是清醒的,包括曲乐支着胳膊,盯着自己看了将近一个小时的时候。
在阿兰那奇葩的思维里,曲乐一大早不起床,反而充满爱意的盯着自己看,一定是自己昨天晚上不够努力。
于是,他猛地翻身把曲乐压在身下,对着曲乐的敏感地带——耳根,就是一阵吹舔啃咬,顺带神不知鬼不觉地卷着黑气把窗帘拉紧了。
曲乐胡乱扑腾,“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发什么情?啊……腰好痛!”
最后洗漱着装后,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还是让阿兰得逞了,曲乐恨恨地想,如果不想办法让阿兰节制,那么以现在这样逮着机会就纵欲的情况,用不了两年他就会暴毙而亡了!
曲乐对着镜子跟自己的领带斗争,他就是学不会系领带,这么多年了,每天早上最讨厌的就是这根细细的带子!
阿兰从他手中拿过领带,细长白皙的手指灵活地动来动去,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曲乐再次可耻地想起刚才这只手在自己身上干的事,脸顿时烧了起来。
“你,你……”
“嗯?”阿兰低着头,鼻音很重。
“……你身上的黑气好像不是那么重了。”曲乐脸上火烧的感觉下去了些。
“……”
阿兰却没再回话,沉默着迅速把领带系好,便被黑气淹没,消失了。
连个招呼都不打!
曲乐忿忿地,阿兰死的时候是二十七八岁吧,果然比自己小,任性,哼,又去吓唬董学元了吧,等他回来自己就给他好看!让他不打招呼。
曲乐没有意识到,正午阳气最盛,鬼一般只会躲着不出门。
阿兰没有去找董学元,而是去找了驱鬼师小方。
“我早就料到你会来找我。”小方坐在公园槐树下,“怎么样,曲大叔果然喜欢你,会接受你的吧。”
他说话的时候胸有成竹,好像他早就对阿兰说过。
这次小黑蛇没有缠在小方的脖子上,而是如一条黑黝黝的粗大手镯似的盘在他的手腕上,他忌惮地对阿兰竖着眼睛,吐信子。
小方摸摸小黑蛇的头,“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来问我如何才能在不投胎的前提下,也不魂飞魄散。”
阿兰没说话,而是伸出手拿出一颗黑亮的石子。这颗石子乍看之下没什么不同,可是越看越觉得它浑身透着鬼气,妖异异常。
小方双眼顿时一亮,“这,这是百鬼泣?”
见到阿兰点头,小方惊喜道:“居然真的有这种邪门的东西!得来全不费功夫,有了百鬼泣,小黑就能……”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拿那块黑石头,阿兰却收了回去。
小方从方才的狂喜中清醒过来,“你想让我告诉你方法?很可惜,我不知道。”
阿兰面无表情,依旧是冷冷的。
小方遗憾道:“要是我打的过你,说什么我也要把百鬼泣抢过来。可惜……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真不知道。不如说,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找到阻止魂飞魄散的方法。但是,”小方突然天真无邪的笑道:“我会告诉你一个比这更好的消息,你一定不会后悔拿百鬼泣做交换的。”
“说。”
小方摊开手,百鬼泣便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里。
“据我所知你并没有报仇,可是我看你身上的怨气却渐渐消散了。你时日不多了!”小方道:“我明白了,你身上的怨气并不是因为你的仇人,而是你一直以来未完成的心愿,怎么样,得偿所愿的感觉爽不爽啊?”小方挤眉弄眼,这个时候他跟一个普通的高中生一般无二。
见阿兰不甩他,小方悻悻道:“凭你身上的怨气,完全可以成魔,根本就不用鸟地府那些规矩。”
阿兰问道:“成魔?”
小方道:“没错,看在你给我百鬼泣帮我解决大问题的份上,我告诉成魔的方法。反正你也杀了一百只厉鬼,不差这一点罪。让我猜一猜,你身上的怨气减弱却没完全消散的原因,就是你还有执念。”
“你想跟曲大叔永远在一起对吗?”小方兀自摇头道:“贪念啊,得不到的时候拼命想得到,得到了又想永远占有。”
见阿兰明显皱眉,小方立刻道:“只要诱惑一个人愿意心甘情愿跟你一起坠入魔道就可以了。成魔,其实很简单呢,曲大叔一定会为你成魔的,对吧?”
随便吃了早饭加午饭,曲乐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决定去找董学元。
他不担心阿兰杀董学元,那是仇怨,合情合理,他没资格随便干涉,但不知为何,曲乐就是觉得心神不宁,似乎有股潜力正无形中催促着他过去,快过去。
依旧是那所正气凛然的警察局,里面的警察对曲乐这张脸早就熟了,直接带着曲乐进来董学元的小办公室。
董学元从一顿案件中抬起头,疑惑道:“曲先生,有事?”
显然是有事,没事怎么会来找人呢。所以董学元让了位子,和曲乐单独谈话。
曲乐没有表现出对案件的慌张和急迫,彬彬有礼道:“我上次说的事情,不知董警官有没有再想想呢?”
“上次?哦,你说你上司——张健民。我想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张健民跟这件案子有关的?”董学元问道。
“……其实我只是猜测。我跟杰克张,就是张SIR的儿子,因为工作和个性上的原因,我跟他的关系不是很融洽。不瞒你说,其实一开始苏菲出事,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杰克张,后来又觉得杰克张肯定不敢杀人,就没再想太多。直到那天,我得知赵强出事,才开始对张SIR怀疑了,因为赵强跟杰克张的关系有些不同寻常。”
董学元打断道:“不同寻常?”随即他就明白过来。
曲乐一边观察阿兰是否在这里,一边心口胡诌道:“是的。这也是我在后来听杰克张无意中说出来的。赵强刚大学毕业,有冲劲,也有才干,前途应该一片光明才是。但是……我没想到他跟杰克张的关系会害他丢掉性命。”
董学元点了支烟,吐了口烟道:“两个受害人都跟杰克张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没错。所以我才会怀疑张SIR,毕竟最开始,就是张SIR叫我帮他把办公室的信封交给苏菲的。”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们警察不会放过任何犯罪分子的。”
曲乐忙摆明态度:“那就好了,希望警察同志早日将犯罪分子绳之于法。”
从警局出来,曲乐脸色“唰”一下就拉了下来,因为他穿的是鹿皮系带皮鞋,临走时弯腰系了下皮带,无意中看到桌子下藏的黑色录音器。
倘若他不小心说了什么话,恐怕会对他很不利。
果然董学元并不是完全相信他的话。
晚上时阿兰还没回家,曲乐接到了安曲的电话——“快打开电脑,看新闻!乐子,你这件案子妥了,还不快点来感谢我?”
曲乐打开电脑,微博,等各大网页上都刊登着张SIR的头像,上面写着张SIR杀人并嫁祸给曲乐的各种细节,不同的是,过去安在曲乐身上的杀人犯等字眼都到了张SIR的头上。
新闻大标题是——【嫁祸杀人犯张‘贱民’正逃逸,全民通缉】 安曲道:“我早就怀疑张贱民了,好不容易抓到他的尾巴,怎么能放过呢?我一拿到资料就马上传给我一相熟的记者那里,效果不错吧?”
“你怎么会怀疑张SIR……张贱民的?”曲乐问道。
安曲:“你不知道吧,上次你们PI总区董事会不满意张贱民的表现,决议要把你提上去,结果被张健民压了下去。我就猜以他那小心眼的个性,一定对你怀恨在心了。”
曲乐语气十分平静,“你为什么没告诉过我?”
“我不是怕你多想吗……”
“安曲,咱们认识多久了?别拿哄你老婆那套出来,我就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怀疑张贱民的,还有你当时暗地里和记者联络刻意夸大宣传我在PI公司的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安曲,我是孤儿,这些年多谢你照顾了,真的。”
安曲语气沉了下来,“我还不拿你当朋友吗?你这是说什么?不过是不想让你在PI待下去使得小手段,这很平常,乐子,我还是我,你太小题大做了。”
曲乐道:“你做太多了,以为我都不知道吗?苏菲的父母是谁从乡下找来的?是谁教唆他们来闹事的?安曲,你真以为我不知道?算了,安曲,我变了,你也变了,我们都不是大学时候的样子了。”
这些事情是在警局和那些小警察闲聊时听说的,令曲乐震惊的不是安曲居然会做这种事,而是曲乐竟然觉得安曲这么做理所当然,无可厚非。
时光是抹杀一切的利器,曲乐不敢想象十年前的自己看见他这副世故老练的模样会不会吃惊,会不会厌恶。可是没有办法,身边的一切都在改变,曲乐更阻止不了自己。
有什么东西是时光杀不死的呢?
那一刻,曲乐再次想到十年前在小胡同捡到的野猫,遍体鳞伤的趴到在地上,最终断断续续的呻…吟着“救我”,可是眼神凌厉如锋,仿佛他不救,就会被从此记恨上。
那个人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关注了自己十年,死亡也不能改变他的执念。
挂掉电话,曲乐颓丧地靠在沙发上,“阿兰,你怎么还不回来?”
“叮铃”——
门铃在黑夜突如其然地想了起来,曲乐潜意识里以为是阿兰,于是起身开门。
“阿兰……张SIR?”
他怎么会这么蠢?
阿兰从来都是直接飘进来,跟本不会去按门铃!
双手双脚被捆在椅子上,曲乐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张健民手里握着折叠刀,刀刃对着曲乐的面门,神情癫狂,“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吧?你抢我职位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抢我儿子!贱人!”
曲乐尽力稳住张健民,“我什么时候抢过你的职位了?哦,你说上次董事大会的决定,我当时根本就没在场,而且你不知道吧,我早就想离开PI了,薪水低不说,待遇也好,根本就没有发展前景,安曲你知道吧,他是我朋友,我早就答应跳槽到他那里了。”
“你胡说!你以为你狡辩我就会信吗?你勾引我儿子!你个死变态!”张贱民把到放在曲乐的脖子大动脉上,“我只要一用力,你就会‘噗呲’一声,失血过多而死,叫你勾引我儿子!我儿子是我命根子,可是他每天都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干正事,辜负我的期望,但他是我的儿子,我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曲乐忙附和道:“没错,杰克张做什么都是对的。他搞大未成年少女的肚子也是对的。”
“那是那个贱人活该!她活该死!居然敢拿孩子来要挟我!哈哈,是我亲手把她摁到水里的!”
曲乐冷汗直冒,他感觉脖子上正流着血,“杰克张跟赵强有染,最后又抛弃赵强,也是对的。”
“赵强?那个男职工?也想高攀我儿子?这些个贱人,总是赶不走,杀不完,都是为了我的钱,我的钱!我一分钱都不给他们!既然想要,我就给他们撒纸钱,哈哈!”张健民已经完全事情理智了,刀刃戳着曲乐的大动脉,划出了一道道的血。
曲乐脸色苍白道:“所以,杰克张做什么都是对的。”
“没错,那是我儿子,将来要继承我所以的财产!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所,所以杰克张抛弃你也是对的。”曲乐喘息道。
张健民收到了极大的刺激,折叠刀落到地上,他双手捂着脸,悲痛道:“我把所有的财产都给了儿子,他为什么会不要我?!”
曲乐道:“我看了报道,你,你一出事,他,他就卷了钱,跑,跑了……那种忘恩负义的东西,跟,跟本不值得你,你为他……”
曲乐感觉自己的意识在逐渐远去,他要死了,或许刚才张健民真的切断了大动脉,他会流血过多而死。
朦朦胧胧中,四周被黑暗笼罩,他看见黑暗中走出一个人。
“阿兰,你回来了。”曲乐扯出一个虚弱地笑脸。
椅子上捆得紧梆梆的绳子自动散开,阿兰抱住曲乐,右手压住他的动脉,比之前更加浓重的怨气黑压压地欺过来,脖子上的伤口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把折叠刀不知何时到了阿兰的手里,他说:“杀了他。”
曲乐似乎被蛊惑了,那把刀散发着致命的诱惑力,他的血液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伸手拿了刀,向张健民走去。
张健民看到了曲乐手里的到,也看到了站在曲乐身后的鬼,出于本能向后退去。他自从决定来找曲乐报仇后,就没打算活着回去,大不了就是一死,没死了大不了就坐牢。他万万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死去!他宁愿去坐牢!
曲乐握着刀,一步一步,机械地向张健民去,直到刀子戳进张健民的肩膀,滚烫的鲜血溅到脸上,他伸手一摸,红惨惨的一片,顿时五脏肺腑搅着起来,蹲着地上吐了起来。
如此,他才清醒过来,怔怔道:“我……我差点杀人了!”
阿兰阴沉着脸帮曲乐擦干净脸上的血和嘴角的无责,那把沾了血的折叠刀再次处在他的手中,并强塞进了曲乐的手里,“杀了他。”
“不,我,我恨他诬陷我,但是我想杀他!对,有警察,警察很快就来了!”曲乐拼命摇头。
“杀了他。”阿兰再次道。
“阿兰,求你了,别这样,我不想杀人,为什么我非要杀人不可?这能证明什么?”
“证明你爱我。”
曲乐觉得阿兰不可理喻,“杀人不能证明我爱你。我爱你,我想你和我一起,都过的开开心心的。即便将来我们分开了,我仍然会希望你幸福。别让我杀人……”
阿兰盯着曲乐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地抱住了他,把曲乐的头压在胸前,冰冷的触感让曲乐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
浓重的黑气剧烈翻滚,散开又聚拢,最后竟然都云开雾散,消失了,整个房间又恢复了光明,张健民早已晕厥过去。
曲乐恐惧地抬起头,“你的身体——”
阿兰的“身体”摆脱了怨气的束缚和伪装,露出了鬼的本来面目,头上和心口破出了洞,流出滚滚血液,仿佛总也流不完似的。这是曲乐看到过的景象,但任何一次都没有这次这么清晰,这么触目惊心。
曲乐突然心口隐隐作痛,他想帮阿兰包扎伤口,想为阿兰擦去血迹,想轻轻地揉阿兰的头发,告诉他“没事的”,他又极度痛恨董学元,更痛恨自己,为什么当时自己不在阿兰身边?
可是当曲乐真的伸出手触碰阿兰的头发时,他的手却直接穿透了过去。
“阿兰,你怎么了?”曲乐急道。
“也许我要投胎了。”阿兰虚弱道。
曲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阿兰高兴,还是自私地为阿兰的离开而难过,他只是愣愣地看着阿兰,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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