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有……认识过这样一个男孩,怎麽会有……熟悉感。
『进屋里来……』
『先生,姐姐她知道,会不会生气呢?』孩子拉拉夜白的衣角,依旧是低垂著脸。
夜白的唇浮出一抹笑意,弯著腰,抬起他的下颚,几乎贴近了那个俏鼻:『为什麽要让她知道呢?反正,林家也不会再要你了……』
男孩眼中闪现著伤感,最终被面前这张俊美脸孔下的真诚所动容,点点头,跟著他走进了房子的大门。
修葺一新的新院落,透出无限生机。再没有寥落破败,连原先的泳池也被改造成一片花海。新面孔不停轮换著,只有我这张老床,还守著原来的卧室。不知道,卧室是为谁准备的。
紫檀木的香不再像原来那般浓郁盈腹,如今充裕在木床周围的是淡淡的漆味,还有人工添加的清香。不自然的……味道。
时间,真是最可怕的东西。不仅洗去了一些伤痛,也洗去了尘封的往事。更是让周围面目全非。他该有……二十六七岁了?还有五六十年的光阴,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去,或许是不错的。
◎◎◎
是不是年纪越大,越没有好奇感。总之,我是愈发对周遭没有探究的心了。终日窝在那个枯槁的躯壳中混沌瞌睡,唯有脑子还算清明。偶尔起身,也是在卧室周围转转,不想著楼上楼下徜徉了。
『啪嗒……』新型的锁被打开的声音。
『呃……好奇怪的……颜色呢……』稚嫩的声音传来,我仰起面来。
『呵呵呵……』夜白的笑声有些自嘲,『但是,很适合这个房间。』
林紫兰到这里的第三天,夜白终於舍得将这件屋子打开了。内心隐隐有些期盼,希望他是因为珍惜才不想将这里示众,但是理智又告诉我自己:怎麽可能!这里是他的伤疤,他会珍惜什麽?!过去?还是……你?
『是吗?』男孩有些牵强得笑著,慢慢走了进来。一张更为面生的脸。不是林紫兰!?夜白,你在搞什麽鬼?
『唰!』窗帘被主人拉开,刺目的光射进来。照在他与男孩的脸上。一个普通的午後,也许普通的卧室,怪异的氛围。
『看来,这老床装典一下,还是很有情调……』夜白沈沈笑著,坐上了松软厚实的床缛,『乖,等我一下。』
如此轻佻的口吻,亲昵的称呼……这个夜白,越来越难懂了。『出国』的意思,就是彻头彻尾的改造?
夜白走进卧室一侧的卫浴间内。新破土建造的设施,搞不懂现在人的思维了……我承认,自己一天天开始老朽……
『嗯,好!』少年轻松地应答。
『滴答,滴答──』墙上的大锺是新添置的,走得神轻气爽。
『阿爽!进来帮我擦背!』内室的声音闷闷传来。伴随著花撒中细细的流水声,让人有些异样的浮想。
『啧!色鬼!』少年面上浮起了红晕,但是很快消散。快步来到那间的门口,吱愣片刻。
『吱……』门被突然打开,伸出一只淋湿的手臂。
『啊!』带著调笑的意味,少年的细腰被一把搂住,半推半就地拖将了进去。隐约听见打情骂俏的嬉闹,年轻人的乐趣。
我只是埋著面孔,将身体收缩,再收缩,佝偻在狭小的空洞中。耳边又传来一声高似一声的呻吟,浑身一颤。和那夜一样的呢喃呓语,不用猜也知道密闭的室内两个人在干什麽。
『白……白……慢,慢一点……啊!』破碎的叮咛,在我耳边却像利刺,一下,一下扎得耳廓生疼。狠狠将指甲卡进肉中,阻止自己想要脱身飞奔的冲动。冷静!我要冷静!这是以後会天天面对的惩罚……他的欢愉,对我的惩罚……只是人间的小小历练,这都不能坚持下去……还怎麽继续在阳间漂泊?
好长时间不再有动响,我以为,酷刑结束了。
『砰!』门被一下踢开。
喘息声接踵而至。浑身湿漉的两人,夜白横抱著那个赤裸的少年。两人的皮肤在水色氤氲中显得那麽光洁耀眼。
『咯咯……』少年目光迷离却笑得心醉。
『怎麽?』夜白的喘息有些粗重,眼中透著骇人的炽热。让人生畏的男人,就是那个……我喜爱的冯夜白?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我在想……我们的澡算不算白洗了……』男孩明明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勾人的情态却让我汗颜。纤细嫩白的长腿勾在夜白麦色的阔背上,反复摩梭著。
『你这个小妖精……再动……明天就不要下床了……』暗哑的嗓音有些压抑的难耐。目光扫视,我看见那孩子竟用胯下在他小腹处摩擦。这……这样的挑逗,哪是我曾经看见过的?!何止非礼勿视,简直……是不堪了!
『呵呵!白……你说你的未婚妻要是知道你的兴趣……会不会吐血?!』两人在『我』的身上唇齿纠缠。
『她?她对我银行帐户密码的兴趣或许比我的性向更高……』
『嗯……嗯……你……你不是楼上还住著你的天使吗?被他发现……啊……』轻轻啃舐著夜白的肩膀,两人的身体粘连,就像纠缠的蛇。
『我的天使……不就在这里……』纵身跃动。
床榻有些撼动,两个人在波涛中沈浮。将神圣的仪式只当成是消遣,肉欲横纵,浊液流溢……可怕的交媾,可怕的夜白!
我偷偷地,偷偷地在两人如困兽般翻腾的时候,缓缓地,缓缓地匍伏出门。靠在最近的墙边,抚平乱麻一样的心绪。
终於意识到,我和他仿佛隔著重重迷雾,拨不开,挑不散了……
第十四章──烦绪
自己也不知最後何时回到了淫靡流溢的那间卧室,两具阳间的躯体,交叠侧卧,呢喃入睡。鼓足力气,跃入了檀木,深深舒了一口气。实在是不胜心力,别人的帷幔之事竟是如此的折磨自己。我究竟在干什麽蠢事?执念中的夜白,已经不在,如今在面前的,是另一个人。一个可怕的男人。
那日的荒唐,唯有黑色上鲜亮的白浊能够证明。他选择的合适颜色,留下了他们的不齿印记。
佣人们却是面无表情的拾掇了就拿出去清理,一片狼藉。这群新来的陌生面孔确实尽职尽责,没有任何的议论纷纷。只是默默地,维持本分。人与人的相处模式,渐渐变得奇怪起来。
『咯吱……』门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细缝,一双胆怯清明的眼睛流露著好奇。
『啊呀!林少爷!这里正在清扫,不要进去。』佣人喊住他。
『喔,好。』少年细细的声音有些不情愿,依旧是放弃了进屋。
林紫兰,那个像是琉璃一般透明的孩子。昨日的乱景应该不是他能承受的吧?三个男子的纷乱关系……我这八股脑袋,什麽时候才能猜透?忽然觉得,他这个被层层看护的妙人儿似乎已经是该学习的年纪,怎麽会甘於寄人篱下,做著瓶中精灵?
摇摇头,我去关心什麽劲……他可是有人在关心,自身难保的可是我这个糊涂的蠢魄。
◎◎◎
『砰!』金属质感的一串钥匙扔在黑色鲜红笼罩的床缛上,发出随而的碰击声,也刺得我两耳发蒙。
『呼……』新主人颀长挺拔的身躯在来回踱走中显出焦躁不安。外套,领带,没有挂好,直接被抛到床尾,悬挂在……我身上。
『砰咚……』随著分量感突然袭来,历经风霜的老木发出沈闷的咯吱咯吱声响。啐!经过昨天的『洗礼』应该是更脆弱了。我自嘲。
他直挺挺倒在了床上,沈沈叹了一口气。整个屋子,十分安宁。只有他的呼吸起伏。一个人,一缕魂,相隔无语。我看得见他,他望不见我。
『滴滴……』床头柜上的座机终於还是打破了一时的静谧,男人却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将脸陷入柔软的枕垫中。
『先生!是萱小姐的电话……』门外传来某个佣人的轻呼。
『啧!』夜白狠捶一下床缛,一个挺身跃起,脸上堆砌著,我能看得懂的不满与厌烦。极粗鲁地提起电话,他皱著眉,手支撑在床头。冰冷地问道:『喂?怎麽了?』
『……』眉毛是不逊地挑起,不快跃然脸上。他的手指开始敲击著床头木,嘟,嘟,嘟……我能感觉从那里传来的振颤。花梨的躯壳与整张床已经连成一体。
一下,两下……如果那是有人在叩问我的心声,我会很欣喜。
『喂!你要来这里干什麽?!旅游?我可没有时间陪你……』夜白愈加烦躁难安。
『……』那边又有一阵唏嘘。
『怀孕?!』男人惊愕住,而我也听得真切。他也到了这个年纪了。脸上不知道是什麽表情,我自己也看不到。只是胸中漾著腾腾的酸楚,早知道会有这麽一日,竟没有想到这麽快!成家立业!花梨,他的人生已经在走向美满。
『哗啦……』门口的声音让屋里都为之一震。探头望去,还是那个少年。惨白著笑脸,呆愣在原地,脚边是碎了一地的瓷杯,还有冒著热气流淌肆意的液体。
『……』夜白没有料想到的场面,有些迟疑,终是皱眉,『公司有些急事!晚上在和你联系,我挂了。』
也不管手中那个通讯的话机里传来尖利的询问:『喂喂!冯夜白!你到底在忙些什麽……』
『啪嗒!』果断地切断。
『紫兰!你怎麽会过来?!』男人急匆匆跑过去,关切地问道。眼中顿时旖旎轻柔,无限深情的夜白。我坑下头,埋在膝间。
『我只是……给你……冲了咖啡……』男孩低著头,畏畏缩缩地不知所措。
『你听到了?』一边拉著他进屋,反复看著他的双手。
『呃……碎了一地……我去……』他欲伸到地上的小手被一把拉起来。抬头,是夜白深沈如海的眸子。
『那个女人……是我未婚妻……』诚恳地说道。
『我知道的。先生。』那孩子想抽回手,却被夜白牢牢捏紧,放在嘴边细吻著,顿时满面通红。
『知道?』轻佻地耸眉,『你……不怪我麽?』
『先生……你收留了我,我还不知道怎麽报答,怎麽会怪你?』男孩直直地看著比他高出两个头的男子,真的很高。那个时候在我身边打转的天真少年,现在……或许都比我高了。没有机会与他比过,我竟然怯懦得,一次都不敢露面在他面前。
『报答?』他似乎游移捉弄这个少年,一把将他打横抱起。
『先生?我……』惊恐地瞪大双目,仿佛受惊的小兔。
『叫我白……我要说多少遍……』轻啄著少年粉嫩的面颊,将他嵌入床缛和自己身体的罅隙,低柔地说。
『白……』少年的声音一丝颤抖。
『乖……紫兰……你要记住……无论我是否结婚,你永远是我的天使……』呓语不断,他的手轻轻碰触著身下少年的面容,脱口而出,『真美的紫……』
我惊恐地捂住耳朵,他在做什麽?唤著『紫』?抚摸著另一个人?!不要在这样的胡来,我会受不了的!我喜欢你,我能忍受你喜欢别人……却忍受不了你在情爱私语时拿我寻乐!你知道我还在吧!你一定知道的!你是故意的!
『呃……先生?』男孩的低低呻吟嘎然而至,他看著面前情绪起伏的男人,也是一脸不解。
『紫兰,你身体不好……我不能这麽做……』一个惨淡的笑,让我如落冰窟。为了这个少年可以忍耐欲念,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
『白……先生,我……』他似乎有些期待,却红著粉面不再多语。乖巧的孩子。
『好了,你回楼上去……这个屋子……阴霾太重,你还是要多晒晒太阳好。』小心扶著他起来,整理一下衣物。两个人之间攒动著是温馨的气流,我无法触及的禁域……却很豔羡。
◎◎◎
他提起床架上挂的衣物,停滞了一会儿。
『你还在吧?真是可笑!我竟然和一张床说话,别人一定拿我当疯子看。』他的手指在木上迂回触摸,『我知道你还在……紫。』
我的躯体在颤抖……若萧瑟落叶在秋风中垂死的挣扎。他可以随意摆布我的命运,烧了床,我就没有留下的意义了。终是,甩门而去。
我的耐力真是越来越好了。夜白,你究竟想要怎麽样?等待我一朝出来狠狠修理报复?殊不知,不出来更是煎熬……没有必要和你有多余的瓜葛了,你和那个孩子不是两情相悦麽……何苦还要逼我。
不舍你,我还要继续留在这里……期待你的人生完成,躲著你,是因为我不能和人有再多纠葛;真是为难的抉择,做人难,做魂魄还要这麽受苦。还不如魂飞魄散从世间永远消失好了。
我独自懊恼著。
第十五章──异客
『滴答,滴答……』惟一的动响只有墙上的锺发出。
打个呵欠,向窗外望去……近几日,夜白忙碌於公事,不再回这老屋休憩。我也乐得逍遥。没有情湃,无所困扰。
楼上又多了个和我一样可怜没人理会的闲人。不同的地方,那个孩子能体会孤独,因为他知道有人陪伴的滋味;而我这张朽床,从来没有人施舍关怀,因此,连孤独都谈不上……体会不到陪伴,哪里谈得上寂寞。
日落西山,又是一个复始。笃定主人今日不会来了。
我走出来,深深吐吸。
『咳咳咳……』都是什麽东西的味道,这麽浓烈!呛得鼻子难受。我挥手删去佣人们喷洒的怪雾。自从卧室爬过一只蟑螂,那些佣人便如临大敌,尽在屋子里折腾。先前夜白在,只是趁他不注意用拖鞋抽打,现在主人多日不见,索性喷洒一些药水,还说无味!简直要我老命!
呃,一个黑黝黝的身体急速奔走,我赶紧追上。
『都是你这个祸害!搞得卧室乌烟瘴气!』那六条腿却不含糊,使了劲头,沿著墙根飞速行走。我一定要除了你!
飘忽著追赶,已是出了屋。也不知道这蠢物是不是看得见我,还是生存的本能,两须示威般摇摆著,一味奔命逃窜,一下子隐没在楼道墙角的缝隙中。
『啐!』我直盯著那个细缝生闷气,钻进去不成问题。可我怎能为了一个畜生失了身份,窝进墙缝这差事可不想干……对著装修一新的扶梯仔仔细细端详,上面那头……那个孩子在干什麽?来了足有一个月,却鲜少下楼,惟一那次……有些不欢而散的意味。
◎◎◎
房间的格局还是没有多大变化,可是在外表的装饰却做足了功夫。没有沧桑的老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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