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语无言 by 雷神躁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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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语无言 by 雷神躁狂症-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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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大哥,其实尉迟大人有话让我告诉你……可我拿不准要不要说…… 

他说……只要你有多远,走多远……你每走远一分,他便原谅你一分……等你走到天那头的时候……他就肯原谅你了…… 

岩铮,岩铮! 

这两个字毒刺一般猛然将景洵的心贯穿! 

我苟活至今是为了你,一切所作所为也都是为了你,我累了,活够了,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我? 

岩铮……岩…… 

不,不对,这两字,他不该说,他不配说。面前这人……是“主子”。 

…… 

“你,你叫我什么?” 

景洵猛然睁开眼,正看到岩铮石化了一般,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你刚刚叫我什么?再说一遍!” 

岩铮的手掐在他的肩膀上,几乎要勒入骨头里了。他吃痛地皱眉,“主子……” 

这次连他自己亦听得分明。 

他竟开口了,终于开口出声了。恍若刚刚从一个冗长遥远的梦境中惊醒,眼前的一切那般虚假又清明。 

然后,有什么滚烫的液体滴落在他胸前,带着几欲将人灼伤的热量。 

他缓缓抬高视线,眼前是岩铮泪痕纵横的面孔。 

他从未见过岩铮哭泣,从未自他脸上见过如此脆弱的悲哀。大颗大颗的泪水自他眼眶中跌落,永无止尽一般,在那线条冷硬刚毅的脸上划下一道道印痕,末了坠进自己怀里。 

岩铮坐在他身上,带着那副泫然的表情,与他四目相对,良久一言不发。 

半晌,岩铮才道:“你为何这样唤我?”他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终是拿手掩住了脸,“为什么?” 

景洵怔怔地仰视着他,总觉得要说些什么,可话语脱口而出的时候,又化作了那两个单调的字眼:“……主子。” 

岩铮躬下身子,把脸埋进他颈边。 

“……那么多日子,我一天一天盼着你醒来,盼着你能对我说句话,为什么,为什么第一句便是这个?你忘了我的名字了吗?快叫我的名字啊!”他微微撑起身子,这个人连带着握起的拳头都在颤抖着。 

被他的目光注视着,有那么一瞬间,景洵几乎以为自己又要挨打了。可在他试图缩起肩头的下一刻,那拳头竟化为温热的抚摸,如触到什么珍宝似的,贴着他的面颊轻轻磨蹭。 

随后他的唇便被堵上了。那是一个湿漉漉的吻。不带一丝情欲,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诚。 

“言一,言一……我不是什么主子……是我,我是岩铮啊!不许你忘了我,不许你离开我!” 

男人拿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泪水掉落在他的脸上,那一声一声的呼唤,直恨不得将心也呕出来给他看。 

最后浮现在景洵眼前的,是十五岁,云霞般灿烂的碧纱橱。 

那个骄傲的少年紧紧地抱着他,两人的骨骼都恨不得融为一体。 

他声声对他道:景洵,我们这辈子在一起,下辈子也在一起,还有下下辈子,你肯不肯?…… 



第二十九章


黑暗中,岩铮将景洵抱在怀里,一夜未睡。

他哭得太难看,气息梗塞,话音亦磕巴地不像话。可他还是有好多话要说,未来得及说的,早该说出口的,憋在心中这么些年的话,通通都想说给景洵听。

有着夜色的保护,对方看不到他落魄到可悲的脸,对此他万分庆幸。

他说起十六岁少年时,第一次在战场上杀人,第一次见到那么多血;

说起旧时逢年过节,与景洵同去寺庙里上香,他好奇至极,问了许多次,景洵却从不肯说出发了什么愿;

还说起做过的梦,梦到当年一家人失魂丧胆地在道上走,景洵连匹马也没有,就这么一路徒步随着,娘亲唤他过去,要他赶景洵走,他依言让下人传了话,隔着远远的距离,连景洵什么表情都看不清……梦里也未觉得什么,待到醒来的时候,枕头却已尽被泪水打湿了;

说起皇甫云柔,那般花似的年纪,就这么没了……他明知道殷无迹不会对她好,还是狠了心,一手将她推到那死路上;

说起最初为景洵偷了那药回来,本是一时冲动,之后后怕、后悔到几欲死去,可即便时光可再,他还是得照着这条路原封不动地走一回;

又说起这么久以来的郁郁不得志,想让爹娘瞑目而不得,想让妻儿幸福而不得,想将景洵留在身边,却眼看着又是留不住了。这条命他早就不稀罕了,只想着末了手里能留下些什么,不甘心就这么一败涂地地走……

现在说这些,景洵很可能是不大懂的,甚至最后他住了口,才发现景洵早已在他怀中睡着了。

冷雨敲窗,伴着那绵长而安稳的呼吸声,岩铮静静听着,忽地有了几分释然。

* * *
凌晨的时候,景洵朦朦胧胧醒了一阵子。

睁眼便见到枕边的一双眸子,墨玉似的,就这么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

“言一……过几日,待一切都安排妥了,会有几个人来接你。照顾你的人,我只信得过莟玉,到时她也会来。你见了她,便安下心随她走。”

听到莟玉二字,景洵心里莫名一颤,似是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待到要细看时,偏又不见了踪影。

他试图回想,可眼前的面孔凑过来,嘴唇覆上了他的嘴唇。

起初还是流于表面的细细碾压磨蹭,渐渐的便将那温热的舌尖顶了进来,变着花样地在他口中探索。

他被吻得头昏脑涨,甩了甩头仍是躲不开,迷迷糊糊地险些又睡过去。

之后梦里总有那么个声音,沙哑得近乎要断掉,不住地问着:“言一,言一,我是谁?”他懒得回答,可那个声音翻来覆去,太过执着,吵得他没了耐烦,只好随口应了声“岩铮”,那声音才戛然而止,再没了动静。

* * *
两日之后,四更天里,一辆马车载上景洵,影子一般,悄没声地驶入茫茫夜色之中。

莟玉扮作男子模样,坐在车里等着,除了面色较往日苍白了些,并无其他异样,一见到景洵便绽出了笑。

景洵望着她的笑容发怔,一时竟忘了回答。

马车一路上行得飞快,莟玉有时会压低嗓音同他说上两句话,无非是问他近况如何,告诉他府中一切安好之类的,景洵不答话,她也不恼,面上一直带着笑。有那么一阵子,他的困意涌上来,几乎睡去,可被马车猛地一摇,又骤然惊醒了。莟玉的手扶在他臂间,似是怕路途颠簸吓到他,便一直隔着衣袖,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

秋末的凛冽寒气自四面八方袭来,景洵打着寒战,低头觑着那些个葱根削就一般的纤白指头,毫无来由地,一个尘封多时的画面蓦地跃入眼帘。

尉迟府,他站在屋中,莟玉仍是带着这笑容,同他闲聊。房门忽的被撞开了,顾盼盼高声咒骂,擎着一把剪刀冲过来。他动也不能动,眼看着那尖利的金属就这么对着心口刺过来,当时正是莟玉……正是这么一双手,这双看似弱不禁风的手……居然是莟玉!

刹那之间,他的衣衫便被冷汗浸透了。

“……停……”

似乎是没料到他会开口说话,莟玉有一瞬间的迟疑,“景大哥……”

“……停下……快!”

他吃力地蠕动嘴唇,手扶着车壁便要起身。

“景大哥,你,你这是要做什么?”莟玉忙拽住他的胳膊,“是不是这车行得太快,身子不舒服了?你别急,我这就对那驱车的说一声,要他慢着些!”

“停车!”

这次景洵说得极清楚了,可莟玉脸上的神情愈发为难,“景大哥,主子要我接你走,落脚的地方还未到呢,这会子停下来做什么?你再忍忍,我们马上就……”

“现在,立刻,停下!”景洵急得心口都要烧起来,无奈莟玉紧紧拽着他的衣袖,让他脱不开身,“我要见岩铮,现在就要见到他!”

马车依旧一路飞驰,生了翅膀一般,每行一寸景洵便焦急一分。

莟玉道:“找主子做什么?现在……现在可上哪找他去?”

景洵道:“我,我只见他一面,同他说句话,费不了多少工夫,快叫车停下!”

莟玉蹙眉:“我们先到了那落脚的宅子,主子早晚会来探望景大哥的,有话到时再说不迟!”

两人正僵持不下,忽然马车渐行渐缓,最终竟当真停了下来。


趁着莟玉没回过神来,景洵推开她的手,掀开车帘扑了出去。

阴郁的夜色中,灯残人静,四周一片暗影幢幢,仓皇四顾间,依稀能辨出叠石成山,回廊纵横,全然一处陌生所在。

身后传来几声窸窣动静,是莟玉随着他步下车来。

“景大哥,看来我们已经到了。随我来吧。”

她皎白的面容恍若一株盛开的山茶,笑意隐退,仅余景洵从未见过的清冷。

现在,一切都迟了。

景洵攥紧了拳头,直恨不得自己是在梦里。

莟玉掌了灯,也不再多说什么,扭了身顾自往那亭台水榭深处走。他迟疑良久,终是在那灯火明灭到近乎消失前,举步追了上去。
第三十章


景洵当真是清醒过来了。

病时的记忆零散,他似是漏掉了许多事,可那些能在脑中留下的画面,却是分外清晰的。

当时眼看着那柄剪刀刺过来,莟玉迎上前去,腕子一转便将那剪刀夺了下来。旁人未必能看出什么端倪,可但凡习过武的,定能瞧出她行止之敏捷,手法之高明。虽说她旋即让剪刀脱了手,以作掩饰,可那一幕已然让景洵留了心。如今神智已恢复如常,这段片刻间的情景竟率先浮出水面,跃然眼前。

他不是没想过莟玉或许是岩铮的人,只是得了命令,不得不将身手掩藏起来。回京之后认识的这么些人里,莟玉算是同他最好的了。同是无亲无故的人,彼此间便生出几分兄妹之情,况且莟玉待他的好,他又不是看不出来。可……岩铮与顾盼盼中毒,他自己房中又搜出了寒露散,到底能有谁,来去自如到让人浑然未觉,又留不下丝毫马脚?甚至他还忆起,岩铮大婚前夜寒毒骤然加剧时,正是莟玉捧着那婚服进了岩铮的卧房。

这些丫头里面,莟玉聪敏温和,最得岩铮信任,甚至岩铮还手把手地教她识过字,念过书。万一,哪怕是万一,莟玉有了异心,那岩铮恐怕连自己死在谁的手里都想不通,猜不到!

看如今的情形,他最怕的,已然应验了。

他确实曾嗅出了那么一丝真相,可惜还是慢了半拍。既然已经入了莟玉的套,走到这一步,往后必定凶多吉少,可他看不出她与岩铮有多大的仇恨,也不信她独自一人,竟有能力弄到那诡奇的寒露散,又施下这么些算计人的伎俩。倒不如随着她再走下去,看看她背后到底藏着些什么,如此好歹到死也能做个明白人。

这院落极宽阔,几个圈子绕下来,竟还未走到尽头。如此深的夜色里,房屋的制式是极难看出的,可景洵心里狠狠一拧,已能估摸出个大概。

最后莟玉将他引至一处房前,侧了身,为他将帘子撩起。他不愿去看莟玉那张已然陌生的脸,便埋了头径直往里走。

暖香扑面而来。

内里竟是如此亮堂的所在,景洵不设防,一时间便有些睁不开眼。地敷氍毹,屏围纱绣,一应陈设俱是十分华美。房间正中供着一座古铜薰笼,袅袅烟气正是从那升腾起来,将室内景致熏染得竟有些朦胧。

他定了定神,隔着一桁珠帘,隐约辨出一个笔挺的背影。

那人听得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珠帘晃动,光影流转,待到景洵模糊觑得他那侧脸的线条时,不由后撤一步,脑子里似是有一根弦轰然崩断了——是皇甫明?这怎么可能?!

未见其人,先闻其笑,“言一啊言一,本王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听了这句话,那身子里的血才重又转起来。

不是皇甫明,皇甫明从很久很久前,便已不在了。眼前的,不过是他同父异母的兄长,七襄王皇甫岚。

回复 877楼2013…10…26 17:46举报 |

雷神躁狂症
攻城略地9

一时间,景洵竟不知该悲还是该喜。

尚未回过神,珠帘簌簌而动,一身雍容贵气的男人已行至眼前,“更深露重,言一身子又素来不大好,这么冒然请了你来,本王当真过意不去。”

景洵恍若未闻,亦不去看他,反倒回过头来看莟玉。莟玉垂下眼睛,对着皇甫岚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她好似戴了一副完美的面具,无论景洵怎么努力,都无法从她脸上发现一丝悔愧与迟疑。

他忽觉好笑,可这笑却如此苦不堪言:“莟玉啊莟玉……这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莟玉抬了眼,却是望向皇甫岚,见皇甫岚无甚反应,这才重低了头道:“奴婢本姓梅。不是什么莟玉。”

景洵道:“好,梅姑娘,我且问你,岩铮与夫人中毒之事,与你有无干系?”

莟玉不看他,反倒又去看皇甫岚,“……奴婢每日伺候尉迟大人习字,将寒露散混入墨汁里。夫人常在书房里陪着尉迟大人,免不了亦受寒毒侵袭。待到大婚前夜,奴婢得了令,便喂尉迟大人喝下满满一杯毒茶。”

倏地,景洵胸口一阵剧痛激荡,逼得他暗暗握起拳头,浑身遏制不住地发抖。

“那……从我房里搜出的那些……”

“亦是奴婢亲手放置,之后再设法引人搜检。”

可中秋那日,自他包袱里掉落的毒药又作何解释?他能肯定,这个包袱莟玉自始至终未曾靠近过……将那日一路上的事略一回想,景洵顿时明白了。在兰若寺中,他碰见过谁?不正是莟玉的主子,皇甫岚吗?侍卫推搡过他,皇甫岚亦扶着他的肩膀说过话,那包袱何时被动了手脚,都很难说。

景洵问莟玉:“梅姑娘,岩铮于你,我于你,可曾有过什么亏欠?可曾待你不好?”

莟玉的眼睑有瞬间的颤动,细微到好似不曾发生过,“……没有不好,也没有好。尉迟府里的莟玉,到底不过是个下人。”

景洵良久地阖上眼,待到缓缓睁开时,眼底已似寒潭般波澜不兴,仿佛再不能透进一丝光线了。那面上的光景,倒是与他当初病体残躯,离开尉迟府时无异。这其中间隔的一段漫长时日,当真似梦似幻,从未切实存在过一般。

“如此,我懂了。”

莟玉蓦地抬头去看他,他却已将目光转向了面前的男人,“为了昭正公主一事,王爷怕是恨极了我家主子。也不枉王爷如此费心,自我们初回京时,便埋下这么个角色在主子身边。现在,怕是说什么都迟了……王爷还有什么吩咐,烦请直说吧。”

皇甫岚幽幽一笑:“之前听闻言一神智未全,本王还颇为挂心呢,如今看来,竟是多虑了。和亲一事,与尉迟大人才有几分干系?本王又岂是这么不明事理的人?言一何必将本王想得如此不堪……在莟玉说那番话之前,难道你一刻也不曾怀疑过,会不会正是你家主子,将你送与我了呢?”

景洵摧眉顺目,话音里一丝起伏也无:“洵只是个奴才,一身微贱,谈不上怀疑不怀疑。王爷既要我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主子又哪会说半个不字。何苦费这么些工夫?”

皇甫岚拊掌大笑:“言一说的极是。”又道,“尉迟岩铮确是派了人来接你走,算来若是一切顺利的话,此时也早该出了城了。只可惜……”他的目光往莟玉身上一转,“可惜他信错了人,如今那几人怕是不知已烂在什么角落里了。不过言一不用担心,这尉迟家,有一天没一天的,眼看着就要完了,留在他身边,又哪有跟着本王来得稳妥呢?”

景洵目光一抖,“你说什么?”

皇甫岚眯起一双桃花眼,好似在观赏什么极有趣的物件似的:“瞧你,本王不过随口一说,略一试探,至于急成这样?好端端的,连脸色都变了!”

景洵眼底的那一抹急切旋即一闪而过,不见了踪影,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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