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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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低头-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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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脸上的轮廓鲜明而突出。“你用不着强奸我。”露丝忽然说。
  黑豹的脸上虽然仍不动声色,可是显然也觉得很奇怪。
  “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种千金小姐,十五岁的时候,我已有过男人。”
  她看着黑豹脸上的表情,忽然笑了,笑得很甜,脸上的酒涡更深:“所以你根本用不着
强奸我,因为我本来就喜欢你,只要你叫前面的司机下车,在车上我就可以跟你……”
  她忽然停住了嘴。
  因为她觉得黑豹的反应也很奇怪。
  别的男人听了她的话,纵然不觉得受宠若惊,也一定会很愉快的。
  但黑豹脸上却突然露出种近于疯狂般的愤怒表情,眼睛里也像明火焰燃烧了起来。
  “原来你也是个婊子,是条母狗,随便跟哪个男人你都肯上床?”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就像是野兽从喉咙里发出的愤怒吼声。
  露丝看着他,浅蓝色的眼睛已露出惊讶恐惧之色。
  她一向对男人很有把握。
  但是她实在弄不懂这个男人,也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愤
怒。
  她尽量控制着自己,勉强露出笑容:“我当然要选男人,可是,像你这种男人,每个女
人都喜欢的。”
  “你喜欢我?”
  “嗯。”
  “你肯不肯永远跟着我?”
  “当然肯。”露丝连想都不想,就立刻回答,现在她只希望能好好脱身。
  谁知黑豹却疯狂般跳起来,重重一个耳光往她脸上有酒涡的地方掴过去。
  “你说谎,你这条只会说谎的母狗,我要杀了你,叫你再也不能骗人。”
  他怒骂、狂殴、拳头雨点般落下,这冷静的人竞似已变得完全疯狂。
  露丝惊呼、尖叫、挣扎,到后来却已连呻吟都发不出来。
  她美丽的脸已被打得扭曲变形,鲜血不停流下来。
  昏迷中,她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撕开,感觉到冷风车窗外吹上她赤课的乳房……
  露丝醒来时,发现自己已来到一个阴暗的货仓里,身子几乎完全赤裸的。
  黑豹就坐在她对面,坐在一只木箱上。
  他动也不动的坐着,脸上又变得全无表情,似已完全麻木。
  可是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里,却充满了一种无法描叙的痛苦之色。
  他侮辱殴打了别人。
  但他的痛苦,却似比被他侮辱殴打的人更深。
(四)
  牌九还在继续着。
  金二爷已由大输家变成了大赢家。
  就在他第三次统吃的时候,张大帅突然从里面冲出来,推开了坐在天门上的朱百万,两
只大手撑着桌子,瞪着金二爷大吼:“你知不知道你的人做了什么事?”
  “你说的是谁?”金二爷还是不动声色。
  “黑豹!那狗养的黑豹。”
  “他做了什么事?”金二爷在皱眉。
  “他砸了我的赌场!杀了我五个人!”张大帅大吼,“还绑走了梅律师的女儿。”
  “砸了你的赌场?”金二爷摇摇头,不以为然:“你的赌场,就是我们的赌场,我相信
他绝没有这胆子动的。”
  “他砸的是我在法租界新开的那一家!”张大帅的脾气一发,就什么都不管了。
  金二爷却露出很吃惊的表情:“那是你的赌场?我们怎么会不知道?”
  张大帅怔住。
  金二爷又在叹息:“连我们都不知道,他当然更不会知道,所以你也用不着生太大的
气,我叫他去跟你赔礼就是。”
  “赔礼?”张大帅握紧拳头,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我要他赔个乌礼,我要他的狗
命,他若跑得了,我就不姓张。”
  他冲出去,又转回头:“这件事你最好不要管,免得伤了我们兄弟的和气。”
  金二爷还是在叹息。
  梅礼斯看了看他,想说什么,又忍住,终于也跟着冲了出去。
  客人们和女人都知趣的离开了。
  大厅里只剩下四个人。
  金二爷坐在那里,猛抽雪茄。
  田八爷背负着双手,在前面踱方步。
  朱百万掏出块雪自的手帕,在不停的擦汗。
  范鄂公半开着眼睛,跷着脚,仿佛正在推敲着他新诗的下一句。
  墙上自鸣钟突然响起,敲了十一下。
  十一点整。
  “这件事你究竟想管?还是不想管?”田八爷忽然停下脚步,站在金二爷面前。
  “你看呢?”金二爷反问。
  田八爷沉吟着:“我实在想不到老三竟会勾结外国人,偷偷的去做生意。”
  “他的开销大。”金二爷淡淡的说,面前迷漫着雪茄的烟雾。
  “他的开销大?谁的开销小了?”田八爷显得有点激动:“何况我们总算是磕过头的兄
弟,‘有福同享,有祸有当’,这句话他难道忘了?”
  “听说那家赌场的生意不错,梅律师那辆名牌车也是新买的,”金二爷笑了笑,又叹了
口气:“那种车连我都坐不起。”
  田八爷冷笑,不停的冷笑。
  范鄂公眯着眼睛,忽然曼声低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
  金二爷立刻摇头:“老三的脾气虽然坏,但我想他总不至于拿我们开刀的。”
  范鄂公端起杯白兰地浅浅的呷了一口,悠然道:“李世民若也像你这么想他非但做不了
皇帝,只怕早已死在他兄弟手里。”
  这位湖北才子,对历史和考据都有点研究的。
  金二爷不说话了。
  田八爷又停下脚步:“我认为鄂老的话,绝不是没道理的。”
  “你的意思怎么样?”金二爷自己好像连一点主张都没有。
  田八爷也不说话了,这件事的关系实在太大,他也不愿挑起这副担子。
  范鄂公却很明白金二爷的意思,一个人要做大亨们的清客上宾,并不是件容易事。
  他又慢慢的呷了口自兰地:“射人先射马,打蛇就要打在七寸上。”
  “张老三的七寸在哪里?”金二爷忽然问。
  范鄂公笑了笑,笑得就像是条老狐狸。
  “他的人现在在哪里?”
  “想必是去追黑豹了”。金二爷道。“他会不会一个人去”。
  “当然不会。”
  谁都知道黑豹是个很不容易对付的人,要想制他的命,就得动员很大的力量。
  “现在他既然已派出精锐去追黑豹,他自己的根本重地必已空虚。”
  金二爷看着田八爷,两个人眼睛里都发出了光。
  “率众轻出,已犯了兵家大忌,这一战他已必败无疑。”
  范鄂公将剩下的小半杯白兰地一饮而尽,悠然笑道:“老朽既不能追随两位上阵破敌,
只有在这里静候两位的捷报了。”
(五)
  十一点十分。
  赌场里依然灯火辉煌。
  但是这本来衣香鬓影,贵客云集的地方,现在却已只剩下一个人在赌。
  高登。
  他的夜礼服还是笔挺的,衬衫上连一点灰尘都找不到。
  他脸上也还是完全没有表情,一双手还是同样稳定而干燥,右手距离他的枪,还是只有
三寸。
  现在他已换了张赌台,正在押单双。
  梅子夫人坐在角落里一张十九世纪的法国靠椅上,手里捧着杯咖啡,在发怔。
  她那双浅蓝色的,美丽而灵活的眼睛,现在仿佛已变成了一双死鱼眼睛,既没有生气,
也没有表情。
  只有她那双纤秀美丽,指甲上染着玫瑰色寇丹的手,还在不停的发
抖,抖得杯子里的咖啡,都几乎要溅出来。
  没有人开口,连呼吸声都很轻。
  大厅里只能够听得见偶尔响起摇骰子的声音,还有庄家那呆板而单调的呛喝声:“十一
点,大,单……”
  高登面前的筹码已比刚才高了些。
  十一点十三分。
  张大帅突然旋风般冲了进来。
  除了梅礼斯,他身后还跟着六个人。
  紧贴在他身后的两个日本人,浓眉细眼,身材很矮,肩膀却很宽,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
方的。
  但他们的行动却很敏捷,很矫健,身上穿着宽大的和服,腰上系着黑带。
  梅子夫人看到她的丈夫,立刻起来,倒在他怀里,哭得像是个泪人儿。
  她丈夫就轻抚着她的柔发,用各种话安慰她,法国人本就是最温柔最多情的。
  张大帅不是法国人,而这一辈子从来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他的浓眉已打了个结,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他奶奶的熊,哭个什么鸟?咱们是来办
正事的,不是来看你女人撒娇的。”
  梅子夫人的哭声果然立刻就停住,她也发现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而且她对这个蛮不讲
理的黄种人,也觉得有点畏惧。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领教过黄种人的威风。
  梅礼斯这才开始问,黑豹是怎么来的?怎么走的?往哪条路走的。
  梅子夫人断断续续的说着,还不时用自眼狠狠的去瞪高登。
  高登还在赌。
  除了面前的筹码外,他眼睛里好像什么都看不见。
  梅礼斯的脸色却已变得铁青,忽然冲到张大帅面前,指着高登:“这个人是你请来
的?”
  张大帅点头。
  “他不但放走黑豹,而且侮辱了我妻子。”梅律师用他在法庭中面对着法官的神情说:
“我要求公道。”
  “公道?”张大帅又皱起了眉:“什么公道?”
  梅礼斯的声音更响亮:“我要求你惩罚他。”
  张大帅沉吟着:“杀了他好不好?”
  梅礼斯闭着嘴,死罪虽然太重了些,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并不反对。
  “叫谁去杀他呢?”张大帅仿佛又在考虑,忽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枪,抛给梅礼斯道:
“这是你的事,听说你的枪法也很准,你自己动手最好。”
  梅札斯看着手里的枪,怔住了。
  他的确练过射击,在五十码以内,他随时可以击中任何靶子。
  但这个人绝不是靶子。
  这个人的习惯是将别人当做靶子。
  现在他虽然连看都没有抬头看一眼,但他的手距离他的枪才三寸。
  梅礼斯看了看这个人,又看了看手里的枪,他的手已开始发抖,手心已开始流汗。
  张大帅瞪着他,冷冷道:“枪就在你手里,人就在你面前,你还等什么?”
  梅礼斯轻轻咳嗽了几声,把手里的枪慢慢的放在旁边桌子上。
  “我是个律师,我懂得法律,”他掏出块手中在擦汗:“我不能杀人。”
  “是不能?还是不敢?”
  张大帅突然大笑,大笑着走到高登面前:“老弟,输赢怎么样?”
  “赢得还不够。”高登总算抬头看了他一眼。
  “赢了多少?”
  “五万五。”
  “你想赢多少?”
  “十万”
  张大帅忽卷起衣袖:“老弟,咱们来赌一把怎么样?”他推开了那做庄的:“一把见输
赢,我输了你就赢了十万,你输了就算你活该,”
  高登笑了。
  其实那也不能算真的在笑,只不过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好。”他连想都没有想。
  “咱们来推牌九。”张大帅也跟真的张大帅一样,喜欢吃狗肉——吃狗肉的意思就是推
牌丸。
  也许他本来就是特地在模仿那位狗肉将军。
  “好。”高登还是一点考虑都没有。
  立刻就有人送来一副象牙牌九。
  张大帅将三十二张牌丸都翻过去:“你随便选两张,再选两张给我。”他大笑道:“俺
是个痛快人,要赌也赌得痛快。!
  牌已分好。
  大厅仿佛忽然变成了坟墓,每个人都连呼吸都已停顿。
  他们虽然已其懂了一掷千金无啬色的豪赌客,但五万一把输赢实在太大。
  高登随随便便的将手里两张牌看了看,就翻过来,摆在桌上。
  一张丁三,一张杂八。
  只有一点。
  张大帅大笑:“老弟,看样子你这一手只怕是输定了。”
  高登还是在微笑,一双手仍然同样稳定干燥。
  这个人的神经就像是钢丝。
  张大帅“吧”的,将手里两张牌一拍,合起,再慢慢的推开。
  他脸上的笑渐渐冻结。
  “他奶奶的熊。”张大帅又重重的把手里的两张牌往桌上一拍,覆盖在桌上:“又是他
奶奶的臭蹩十,连一点都赢了。”
  高登看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老弟,这一次算你的运气好。”张大帅叹了口气:“但是俺还是不服气,改天咱们再
来赌,只可惜今天……”
  他忽然压低声音,又道:“今天不是俺怪你,你为什么要放那黑小子走呢?”
  高登淡淡道:“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他,我为什么要着急?”
  “咱们现在就去做了他怎么样?”
  “我是你请来的。”高登已慢慢的站了起来,手一动,桌上的枪已不见了。
  张大帅又大笑:“把高老弟赢来的钱送到他饭店房间去,咱们现在就要去打猎了。”他
又挺起了胸:“入你娘的皮活儿,这次我看那条黑豹子还他奶奶的能往哪里跑。”
  张大帅又带着他的人,旋风般走了。
  一个扫地的老头子,刚才也在旁边看着那场豪赌,他实在不相信天下有那么倒霉的事。
  “三十二张,他怎么会偏偏就拿了副蹩十?”
  老头子实在不信,他忍不住将张大帅刚才那两张牌翻开来看了看。
  一张天牌,一张梅花。
  两点虽然不能算大,但赢一点已足足有余。
  老头子看着这两张牌,怔了半晌,才叹了口气,哺哺自语:“谁说张大帅是个大老粗,
我看他简直比金二爷还精明。”他摇着头,叹息着:“谁若将他当做大老粗,不栽在他手里
才是怪事。”
  现在正是十一点在十分。
  “到哪里去找那条豹子。”
  “他跑不了的。”
  “为什么?”
  “他不该坐那辆汽车走,那种汽车无论走到哪里,都难免要引人注意。”
  张大帅的确不是大老粗,否则他今天也就当不了张大帅了。
  这道理金二爷应该明白的。
  黑豹也应该明白。
 
(六)
  “问问看,有谁看见了那辆银灰色的四门英国轿车没有。”
  张大帅说话的声音虽不高,但却已响彻这大都市。
  十一点三十三分。
  金冠夜总会门口的门童小李报告:
  “那辆车子大概是一个多小时前经过的,往霞飞路那方面急驶过去。”
  十一点三十六分。
  霞飞路旁摆水果摊的刘跛子报告:
  “我本来没有注意那辆车子,但是,忽然听见车上有女人尖叫,等我注意时,车子已转
向江滨大道。”
  十一点四十一分。
  江滨大道码头上的老五报告:
  “一个多钟头前,的确有那辆车子经过,开得很快,车上有种很奇怪的声音发出,好像
有人在打架。”
  十一点四十五分。
  在江滨大道十字路口上站岗的巡警报告:
  “车于是往虹桥那边去的,车上有人,但我却没听见什么声音。”
  十一点四十六分。
  张大帅特制的大型轿车。
  “虹桥。”张大帅沉吟着:“虹桥那边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梅礼斯不停的搓着手,眼睛里忽然发出了光。
  “一定是以前在那里堆私货的货仓,自从出过一次事后,就一向空
着在那里。”
  张大帅用拳头重重一敲膝盖。
  “直开虹桥货仓。”
  十一点四十八分。
  五辆漆黑轿车,往虹桥急驶而去。
  车上除了张大帅、梅礼斯、高登和那两个日本柔道武士外,还有张大帅门下二十四条最
能打的好汉。
  其中有九个是南派“六合八法”的高手,十个善使斧头。
  另外四个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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