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入此处by新鬼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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慎入此处by新鬼轿子-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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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里安静得仿佛时光凝住,叶落花尽,万物成枯。 
也不知开口向他叙来往事的是身边的宣青,还是手中这宗谱,还是墙上那幅古老的画? 



第一眼,是在一个被其他人都遗忘的日子。 
夏风正暖,满院琼花初绽。 
碧波山庄庄主大寿,时值杭家名声在江湖上最为响亮的年岁,免不了武林中人前来祝寿。 
宣青便是在这一日,第一次走进碧波山庄的大门,一袭白衣,一柄剑,眉宇藏笑,风采绝尘。 
他师承东云山青阳真人,一套熔金剑法十分了得,正是武林后辈中最为灵秀的翘楚之一,人却无半分傲气,独喜好清静,便被安置在一处小院。院后,临着碧波山庄一处胜景,镜湖。 
这一日,他走到镜湖边,也是临时起意。 
有时候,相遇便是因为一个不经意出现的念头。一念之间,便逢着一个人,或错过一个人。 
宣青此刻纵想过自己与他的缘分,也想不到竟缘深如此,直教羁绊一世。 

镜湖边静立着一个身影,是个年轻公子,身穿着莲青色锦袍,衣袂翩然,似要溶入碧水。腰间一块玉佩似有柔光流动,泛着淡淡光泽。这人背挺得笔直,目光正温柔沉静地落在湖面上,不知神思何处。他并未束冠,只以一支墨玉簪绾发,一头乌发柔顺垂下,几缕落在肩头。风微起,鬓角发扬,湖水起皱成波,溶碎粼粼金光。一时湖畔风声细细,鸟鸣啁啾,宛然仙灵禁地。 

宣青站在五步开外凝视那人侧脸,不觉间微微敛了呼吸,连夏天的风,都似乎凝滞了下来。 
那人忽然转头,无声地向宣青看了一眼。嘴角虽带着笑,眉目间却掩不住天成的傲气。 
他连说话时,也像带着夏日的暖风,哪怕出口的是一句笑语。 
“想不到,青阳真人的得意弟子,也会有盯着人移不开眼的时候。” 
他腰间的碧绿玉佩轻轻摇摆,在阳光下有三字亮得耀眼——杭予归。 
一眼入目,一句入耳,便已在不知不觉间,一见倾心。 

正当年少,意气风发,在彼此最好的年纪相遇,已是冥冥的眷顾。 

这位杭家大公子与宣青意外的投缘,仅是在镜湖畔一刻初遇,小院内一壶清茗、一局手谈,便定下了彼此的心意。 
便是在这些日子里,宣青绘下了那日初映入眼中的杭予归。全凭深心记忆,笔落时融三分依依情意,成一幅画,得杭予归一句赞叹:“好丹青。” 
偶尔,两人会在湖畔一时兴起,切磋剑法。杭予归纵身法轻灵,却不及宣青招招精妙,往往落败,依约为宣青拭剑。杭大公子却仍有几分骄傲心气,隔一日便在棋盘上扳回一局。宣青贪看他赢棋后眉梢眼角的一点得意之色,落子时便多了一分随意,时不时抬眼瞟去,一旦目光相接,便一时心动难抑。 
杭老庄主寿筵后,杭予归便与宣青离开山庄。两年光景,二人见过西北荒漠的孤烟落日,纵马驰骋过无际平原,又在洛阳花开正盛时策马长街,在烟花时节泛舟南下。日日缱绻,时时相伴,仅两载春秋,便已是一世最好的时光。 


五月十七,二人回到鄞州。杭予归铁了心向父亲坦明彼此心意,一时间杭家掀起轩然大波。庄主大怒,任杭予归在房门外长跪两日,也丝毫不心软。 
两月的时间后,一切都变了。 
扬州韦家千金韦清音在这一年的七月初三出阁,彩绸花轿一路抬进碧波山庄的大门,迎亲的那位,正是大公子杭予归。 
喜堂上有几人欢笑几人伤怀,隔了多年岁月,还有谁仍记得。 

随后,却变数连连。 
杭大公子新婚不足半月,深夜里碧波山庄的大门便被一人单一柄三尺长剑轻易挑开,一路闯到房中,来人一言不发便带走了杭予归,竟没有一个人能拦得。 
山庄内一时众人慌乱,庄主终于掷下狠誓,决不允杭予归认祖归宗,随即在宗谱上除去了他的姓名。未及一年,韦清音产下一子,没几日也郁郁而终。 
而宣青这边虽带着杭予归离开了碧波山庄,却不曾有过一日安生。韦清音去世后不久,二人尚不知道此事之时,便有一干人截住杭予归,围堵缠斗,为首一人招招狠厉,直取要害,连宣青也一时无法招架,竟眼睁睁看着剑刃没入杭予归的胸口,自此,再也无法唤醒。 


剑刃上涂的是极少见的一种剧毒,慢说一剑穿心,纵是只深及一寸的伤口,也足以置人于死地。 
青阳真人如是说。 
宣青最后的一丝理智终于消失,只剩下满心慌乱。他不会忘记杭予归倒在他怀里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几乎连心跳都已经停止,耳畔只有一片轰鸣声。唯有一点希冀寄于师父,方撑着他赶到了东云山。这一刻连师父都摇头叹息,是不是意味着,他只有追下黄泉,才能寻得令他魂萦梦牵的那个人? 
杭予归在青阳真人的医治下,勉强吊住了一口微弱的气息。见宣青守候十几日,容色困损憔悴,脸上已没了血色,青阳不由叹息一声。 

其实还有个不是法子的法子。 
宣青目光倏然亮起。 
两百年。待毒逼出后,让他在后山的寒室里沉睡两百年,凭雪蕊莲汤续命,玄冰灵气固神,时光长久,便能使他慢慢恢复。 
宣青一字一字细细听明白了,心里渐渐清楚。师父可以续得起杭予归的性命,只是耗时太久,他拖不起。唯有师父的修炼之所,后山寒室,方可固予归身躯不衰。 
青阳真人修道多年,寿限早已非同凡人。等不起的,是宣青自己。 
然而仅仅权衡了片刻,宣青便下了决心,杭予归能醒来已是最好的结局,纵然自己等不到那一日,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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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鬼轿子 
 20楼

第九章 

苗疆有一处依水天存的福地,名为凤栖县。其地山川秀美,尤是女子在凤河的滋润下,生来或灵敏清美,或艳如桃李,常惹得外地男子在此处流连。 
若论凤栖县最有名的美人,人人皆道是凤河上游一栋木楼里的红娘子。这个女人并不年轻,却也无人知晓她究竟多大。即使经岁月磨洗,举手投足间仍有一分风韵尚存,明明清丽的眉眼带了一丝媚态,便能勾去年轻男子的魂魄。有老人道,这红娘子的蛊术了得,说不定,已成了妖仙一类。 

这日凤栖县来了个陌生人。来人并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径直走进了红娘子的木楼。 
这人自然是宣青。 
一时县上人好奇顿生,毕竟多年以来,从未有人进过那栋木楼。 
落日之前,那人走出了木楼,一言不发,竟赶在天黑前离开了凤栖县。 
红娘子一袭艳红衣裙,倚在门前目送许久,直待晚霞散尽。 

没有人知道这一天在木楼里完成了什么交易。 
红娘子从宣青口中得知青阳真人的委托,又细问了一番旧人近况,方从柜中拿出一个暗紫色的小木盒交给宣青。 
盒中是两只蛊,名唤双生。 
分别植入两只蛊的两个人,从此后便要生死相连,一人生则另一人生,一人死去,另一个也必会同时断命。 
宣青是在师父的指引下,向红娘子求了这蛊。 
同生共死或许不是最重要的,只不过青阳向他说过,若杭予归与他植入此蛊,那么在杭予归沉睡的百年里,宣青便可以容颜不改,与他同命。 
青阳又说,这不是个好法子。 
即使宣青挨得过百年寂寞,等得到杭予归醒来的一刻。可两百年时光,足以令世事百番更迭,浮云之下,恍若重生的杭予归是否还记得百年前的旧事,是否还是那个风采翩然清绝骄傲的杭大公子? 
可宣青执着地认为,只要彼此都在,只要能有重来的机会,就什么都可以不顾。 
就像红娘子当年创出双生的两只蛊,生存的意义便是与对方同生共死,不管人世变幻,只要最后的结果不变,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原本宣青日日都会来寒室里照看杭予归,连玄冰的寒气会折损身体也不管不顾。 
可当双蛊被种入体中后,他来东云山的次数都越来越少了。 
终于在三年之后,他向青阳真人请辞。 
两百年的时光,若守着冰冷沉默的杭予归度过,他害怕自己无法抵御心里越来越深的绝望。 
三年里,他一直跟着青阳学医,凭着天分极高,从一开始的不通岐黄,到如今已有小成。今后的日子,他只打算云游各处,做一个无名医者。 
青阳拈须缄默了一会儿,告诉他一处山谷的位置。那里曾是自己的暂居之处,胜在清幽,又有青阳留下的颇多医书,可作为宣青日后隐居之处。 
若累了,便去那里歇歇吧。青阳道。 
这算是他对得意弟子的一个最大的馈赠了。 

宣青走的干脆到底,甚至没有去见过杭予归一面。 
要等的日子太长,再也经不起这一眼的留恋。 
他记忆里还是只留了当日初遇时,荷叶接天、碧波千顷前,唯一入眼的那一点清绝的身影。 



不知是宣青说了很久,还是杭予归愣了很久。 
恍然回神之时,他不知道自己看见的是故事里意气风发的那个宣少侠,还是如今冷心冷情的宣神医。 
可是……不管是谁,他都是宣青。 
眼前,正是宣青在静静看着自己,嘴角若有若无一丝微笑,眼里却又似有着淡淡怅惘。 
杭予归忽然心口一疼。 
——眼前这个是宣青,那他又是谁?是杭大公子?可杭家不知早已延续了多少代了!还是说,他依旧只是个一意风流贪色的没有过去的人? 
内心里一点恐惧终于迸发,他踏上前一步,死死把宣青抱在怀里。 
“宣美人!宣美人!宣美人!……” 
一声不停地唤,仿佛一停下来,就又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宣青微微垂眼,温柔地回抱住他。 

“宣青,不管我是不是以前的……那个人,我都已经喜欢你了!”杭予归的语气里带着不容退却的霸道,连一个拥抱也将人箍得死紧,完全不顾以往待宣青的温柔。 
“你是杭予归,我知道。”宣青笑了一笑,“我知道。” 
杭予归狂跳的心,突然慢慢恢复了下来。 
他知道宣青这一句话就足够解脱他了。 
他害怕宣青爱的是杭大公子,是那个他自己都遗忘了的人。 
可是现在,他终于想明白过来。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他杭予归。都只有他杭予归。 

宣青慢慢拍抚着他的背,听着他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缓。 
然后有个依旧不着调的随性声音在自己怀里说:“其实知道了这些,也没什么不一样。” 
语气里竟还有些微的埋怨。 
宣青失笑,慢慢低头去看杭予归的脸色,竟然从容如常。 
“杭大少,你清醒了。” 
他一字一句,脸上一点点带起百年前与杭予归共处时常见的笑容。自然,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忧虑烦恼。 
这一次,他终于可以这样笑。 
杭予归没有犹豫,深深吻上那张笑脸。 


过了很久,宣青把他拉开,轻轻笑道:“这密道倒是你留下的一个好地方,可以为所欲为。” 
“我留下的?”杭予归有些诧异。 
宣青随意抚过墙上的夜明珠,光线暗了一暗,他悠然道:“不记得了?这屋子曾经是你的居所,你从小在这里长大,眷恋极深,便是成亲后也不肯搬迁,直接将这里改成了新房。” 
“就因为这个密道?” 
“你那时颇通机关之术,带我来过这密道,说起来这画还是你亲手放进来的。上面那块铁板的机关也是你所设,当年你说,只有继承你血脉之人的血才能打开这机关,也不知是真是假。”宣青带笑看他。 
“是吗,那看样子,如今的杭家人要么没有发现过这地方,要么就不是我的血脉。”心事一抛,杭予归倒有兴趣玩笑了。 
宣青没被他逗笑,背过身拿起那本宗谱,微锁了眉:“这宗谱不是你当年所放,还有那木盒……大概,也只有是韦清音当年放进来的了。” 
“那木盒又有什么秘密?”杭予归颇有几分好奇,却被宣青拦住。 
“算了吧。” 
“为什么?” 
宣青顿了一顿,望向密道入口处叹了一声:“这地方……看来也需慎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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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鬼轿子 
 21楼

第十章 

入口处微弱的光线暗了下来,杭予归眯了眯眼,看见一个灰暗的人影缓缓向他们走来。 
“原来是故人。”宣青若有若无笑了一声。 
那人面露冷笑,手中的剑刃光芒雪亮,却是索性连鞘也扔了的。这一身凌厉气势,倒让人难以认出他便是那个一味谦恭温和的李浣溪。 
“不假,”李浣溪音色低沉,一字一句显得语气更为阴冷,“你我的确是故人。宣少侠,我没想到,你们真的能再进入这个地方。” 
“只要予归活着,便总有一日能进得来。” 
“若非你方才的话,我也不知这机关的奥妙。哼,白白费了许多工夫。” 
宣青不禁动容,唇角微露了一丝轻蔑的笑。 
“宣少侠,那一日你也未曾胜过我,今日在这一寸之地,莫非你还有通天的法子?”李浣溪握紧了剑柄,一双鹰眼直盯着宣青。 
“我何曾是笑你这个。”宣青转过身去,缓缓将墙上的画取下,一点点卷了起来。许久,低低道:“再服十天的药……杭老庄主的病便会痊愈了吧。” 
李浣溪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宣青瞥见杭予归愈加疑惑的眼神,轻轻握了他的手。语气依旧不急不缓:“李公子是否觉得自己操之过急?” 
“宣神医,你可知我完全可以不顾杭家人的性命?还有这整个碧波山庄的兴衰,我都不愿管!” 
这边目光里透着狠厉,字字逼人,另一边却是饶有兴味好整以暇。 
“我信。宣某虽这么多年身在谷中,却并非不闻世事。” 
一柄锃亮的剑直刺了过来,宣青拉住杭予归侧身避过,目光顿时冷了下来。 
“李公子焦躁什么?别忘了这地方原先是谁的居所。” 
那边李浣溪却不依不饶,反手数颗透骨钉射向杭予归,在这逼仄之地中几乎无法躲避,却又被宣青一道剑影挑开,险险令杭予归逃过一劫。 
“够了!” 
两人看去,却是杭予归沉了脸色。 
“那日客栈外的人,是你?” 
另外二人脸色皆是一怔,片刻,李浣溪道:“不错。还有你苏醒不久,山道上也是我令人对你下手,却不料千虑一失,竟让你误打误撞进了宣青的药谷,哼。” 
不出所料。 
“既决心要的是我的命,你们两个争斗有什么用?不过,也总得让我知道我为何要死,好给杭予归一个心安。”杭予归的语气意外平静,连宣青也有些诧异。 
三个人皆随即缄默,浓浓的寂静复又重来。 
李浣溪忽然收剑:“你说得对,就算为她,我也不该在这里见血。” 
宣青冷笑一声:“你这么执意要他的性命,又何曾为那个人想过了?” 
“无论他现在还记不记得那些事,清音也是被他辜负的!”李浣溪抬起头,眼底一片伤痛决绝的恨意。 
“你有这两百年的工夫修练邪功,怎么不肯亲自了解清楚当初的事?” 
杭予归微怔,心底有些意识到这人与韦清音只怕也是有扯不清的关系。心念一动,不由想到方才在宗谱最后一页看到的…… 
可他仍旧不记得自己犯过什么恶,又与他何干? 
“你、你好歹也说清楚,我哪儿非得让你捅一剑了?” 
“杭予归,你夺我心爱之人,继而背叛抛弃,还不够让我取你的性命?!” 
“你说韦清音?” 
一柄剑又抵了过来:“别装傻!” 
他什么时候是装傻了……杭予归叫苦连天,难不成他真是因为当年的韦清音,就锲而不舍追杀了自己两百年? 
“英雄,你如今再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只怕我当初也不知道你喜欢韦小姐,否则你以为我愿意娶她?” 
“杭予归!”李浣溪的剑尖更近了一分,宣青神色一变,衣袖贯起剑气,一闪身挥开了剑刃。 
“李公子心火太盛,还请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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