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露的男人抄着武器就冲向了柜台后面的老板娘,准备动手教训一下这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谁知道还没等冲到柜台前面就听到中年男人杀猪一般惨烈的嚎叫。
“哎哟我的妈啊,是什么鬼东西压着我啊,疼死我了,快点起来啊!”那些喊打喊杀的男人们转头一看,他们的主子睡着的那张卧榻已经断成了两半,还有个灰色的东西正压在中年男人的身上迟迟不肯起来,让原本就百病缠身的中年男人大气都喘不过来了,整张脸更是憋的通红,眼看着就快断气了一样扑腾着短胖的手脚。
那些喽啰一看主子被东西压着,立马就不敢再找麻烦,赶紧回身救主了。深怕这个给钱的主儿就这么一命呜呼,他们得不到任何好处。
“钱爷,钱爷,您没事吧?”
“爷,爷,喘气,快喘气啊!”
“快快快,快把爷扶起来啊!”
“蠢货,去拿张椅子来,快点,快点……”
跟班你一言我一语的搭救已经面色泛紫的中年富商,压根没去注意一把拉开的那个灰色东西是什么玩意,一心只想着救活了人好拿赏钱,完全没注意到一道灰色的身影悠悠哉哉的踱步到客栈的一角坐了下来。
安羽儿端起桌上一杯现成的茶水就喝了下去,惬意的看着眼前这场闹剧,狡黠的眼眸带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和兴奋。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边还坐着另外一个人。直到他看到那群跟班忙不迭的抬着一张桌子把那个肥男人带走才收回嘲讽的目光。
发现身边坐着的人默默的低头喝茶,也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安羽儿的视线最先被一顶突兀的白色纱帽吸引,顺着目光看到一双修长白皙的指尖执着一杯清茶慢慢凑进纱帽里品茗,姿态优雅而缓慢。再看喝茶的人穿着纯白的衣衫只在襟口和袖口描绘着水蓝色的蝴蝶纹样,仔细看去绸缎上还印有隐隐的暗花,像是一种符号,不过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安羽儿好整以暇的睁圆了滴溜乱转的灵眸打量着喝茶不语的白衣男子,双手托腮含笑注视着,既不转移目光也不试图去窥视纱帽下的容颜,要是换成其他相貌猥琐之徒早就引起别人的反感了,但偏偏安羽儿生就一副可爱讨喜的模样,这么直勾勾的看人也没有什么不妥,反而显得娇憨迷人。
周围正在歇息的人们原本都没有留意客栈的这个小角落,但是看到一直拨弄着算盘的老板娘把注意力集中在那里,众人也都跟着看了过去。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白衣纱帽的男子还在悠闲的喝着茶,安羽儿也依旧是托腮浅笑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盏茶时间到了,两人还是各做各的事情没有丝毫变化;直到一个时辰之后之后,坐在桌边的两人还是一样的姿势,倒是周围的人受不了了,老这么不干正事儿的看着两个人沉默也不是个办法啊。
一位陪伴着面色蜡黄的老者的年轻男子按捺不住了,好奇之下就磨蹭到安羽儿身边低声询问道:
“喂,小兄弟,你怎么老盯着他看啊?”男子这么一问,周围的人都竖起了耳朵仔细的聆听,就怕错过了什么神秘的答案。
安羽儿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怀好意和戏谑,姿势不变的回答了年轻男子的问题:
“因为他好看呐!”轻松自在的语气代表他所言不虚,但是对于一个纱帽覆面压根看不到长相的男子说他好看,任谁都觉得安羽儿是在敷衍了事。
年轻男子不甘心就这么被打发,又继续问:
“你又看不到他,你这么知道他好看?”摆明就是不肯接受安羽儿那种答非所问的回答。
“那你觉得他哪里不好看呢?”安羽儿不答反问,嫣红的小嘴弯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被安羽儿这句话噎住了,年轻男子半天没想到这么回答。要说这个纱帽覆面的男子好看,实在有点言不由衷,毕竟面目不明根本就分不出美丑;但是要说这个男子不好看又不尽然,白衣男子优雅自持的举止和淡然洒脱的姿态,每个看到他的人都觉得此人肯定气度不凡。
安羽儿看到年轻男子一脸茫然思考的样子不由得开怀大笑,清脆悦耳的声音顿时打破了周围沉闷的气氛,四周的空气都显得轻松了不少。
一直端着茶盏的白衣男子轻轻的把涓滴不剩的茶杯放在了桌上,然后伸出了修长的手,取下了一直挡住面孔的纱帽,露出了众人期待已久的样貌。
第六章
乌黑如子夜的发丝最先显露出来,低头取下纱帽的男子缓慢的抬起了头。黝黯深邃的双目炯炯有神,带着温和的笑意;挺直的鼻梁下面厚薄适中的双唇弯着一抹轻浅的微笑;面容确实俊美异常,但是最引人瞩目的却是男子眉间一抹青色的钿印,为温文优雅的容貌添上了一抹独特的味道。
众人看的不禁有些痴了,完全不记得刚才和安羽儿争辩这个男子好看还是不好看的肤浅问题了。现在看到本人,绝对不会再有一人敢说这个白衣男子丑陋,只恐呼吸沉重一点都会惊动到这位俊雅脱俗的天仙人物。不过安羽儿就是那个例外,他不但看着,还伸出了手触摸着男子额间的青色钿印。
“这是天生的么?”安羽儿的注意力就注意在男子眉间的钿印,完全没有被他俊逸出众的外貌迷惑,仿佛他等了那么久就只为了这个印记的真伪而来一样。
“恩,天生的。”白衣男子唇边的浅笑更深了几分,也没有在意安羽儿对他的冒犯,依然斯文的回答了他的疑惑。温润轻柔的嗓音带着独有的安抚意味,让人就觉得是一阵春风拂过般的舒服温暖。
安羽儿恋恋不舍的一直抚弄着那处印记,终于留恋的收回了手指,不过视线还是集中在那处钿印上面,愉快的说出了自己看到白衣男子本来面貌的感想:
“你真是个美人儿啊!嫁给我吧!”语气虽然带着调笑,但是却有一抹隐隐的坚持,只不过其他人都听不出来罢了。
一语终了震惊全场,众人压根没有想到这个一身灰衣的男孩居然敢那么轻易的就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别说两人都是男子,光是白衣男人出尘之姿就不是一般人得以匹配的啊!还妄想摘月,简直就是自不量力。每个围观的人都是气愤加不以为然,他们觉得这个灰衣男孩肯定是疯了才提出那么荒谬的要求,白衣男子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在无数的视线包围之下,白衣男子唇边弧度更加深了一些,眼底的笑意汹涌而出
“谢谢赞美,但是我不能嫁人,辜负你的美意了。”白衣男子温和的拒绝了安羽儿莽撞的求婚,展示了他极佳的风度与气魄。
安羽儿露齿一笑,高声的宣布了一个更加出乎意料的决定。
“那么我嫁给你吧!”天经地义的口气仿佛笃定了白衣男子一定肯娶他似的,围观的众人都觉得肯定是遇到疯子了。一个正常的男子怎么可能娶另外一个男人为妻?更别提灰衣男孩根本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绝色,长相只算可爱讨喜罢了。
周围热切的眼光都定在白衣男子身上,全部都屏住呼吸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白衣男子和安羽儿深深的对视着,黝黯的眼眸里闪烁着深思的波光。半晌之后,开口询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姓什么?小家伙。”白衣男子握住安羽儿的右手,眼里承载着满满的温柔。
安羽儿微微失神,不过很快的就恢复了笑颜。
“我姓安。”两人眼波流转之间交换了某种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的讯息。
白衣男子握着安羽儿的右手站了起来,修长清瘦的身躯带着一股莫名的威严,围观着的众人都不自觉的给他们两人让出了道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两人手牵手的走出了视线。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却已经再也得不到想知道的答案了。
安羽儿温顺的由着白衣男子牵着走,他喜欢他掌心里那种干燥温暖的触感。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牵过他的手了。这么近的距离可以闻到白衣男子身上淡淡的药香,宽袖长摆的雪白衣衫衬的他整个人真的就似仙人一般飘逸。不过……可惜了。被他安羽儿看上实在是种灾难。
安羽儿的双眼闪过一丝黯然,不过很快又抹去了这点脆弱。眼前的景色变得越来越朦胧,感觉就像进入了一团迷雾里一样。要不是白衣男子一直牵着他走,他一个人肯定就会莫名其妙的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了。明明是白天却浓雾层层,连衣衫都渐渐的变得沉重起来,雾气的压迫使得呼吸都变得有点困难。安羽儿慢慢的连白衣男子的样貌都看不清了,只是感受到手心里的温暖没有离开过。这让他觉得安心,很久没有人能让他觉得可以依赖了。
“感觉还好么?”突然从浓雾里传来一声温柔的问候,语气里包含的关心让安羽儿有一瞬间的晃神。
“我很好。”嘲讽的笑容挂在唇边,这句话还真不知道是真心说的还是一种敷衍。
“卿本无意,吾有心。”轻柔的话语飘进安羽儿的耳朵里,一种类似暗示的意味让安羽儿浑身发凉,与白衣男子交握的右手反射性的颤抖了一下。
安羽儿低首不语,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突然感觉右手被轻轻的握紧了一下,随即又放松开来。
“我们快到家了。”浓雾的包围下,连声音都有些听不真切了。
家?我还有家么?垂首静默着。安羽儿一贯都笑意盈盈的脸上第一次染上了一抹茫然,幸好,雾气包围下,没有人能看清他,包括他自己也不能。
浓雾渐渐稀薄,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前方有物体慢慢显现出来了。一路上两人再没有交谈,一个静静的牵着,另一个默默的跟着。谁也不知道彼此正在想些什么。直到雾气散去,看到了房舍之后,安羽儿才把手指从白衣男子的掌心里抽离,寒冷重新包裹上了他的手掌,刚才的那种温暖也烟消云散了。
“安安,以后我们就住这儿。喜欢么?”白衣男子转头轻声的询问安羽儿,眼底的温柔毫不保留的倾泻了出来。俊美的脸庞带着深情的笑意让看到的人都会忍不住沉醉。
安羽儿甜蜜的笑了,脸颊上深深的酒窝像透着蜜一样的可爱。两颗洁白的犬齿露出了樱红的唇畔,展示着他的开心和惬意。
“恩,我很喜欢。”轻快的语调、灵动的双眸都流露出幸福的神色。
白衣男子伸出修长的指捻起安羽儿垂在腮边的一缕发丝,帮他拨弄到了耳后,顺带把安羽儿有些凌乱的发带收拾整齐。专注的神情,温柔的动作,带着款款的柔情。再一次牵起安羽儿冰凉的双手握在掌心里,轻轻的呵气,温柔的揉搓着,直到感觉到那双颤抖的手重新有了温度才抬头注视着安羽儿迷蒙的双眼轻笑着说:
“安安,我们回家吧!”
手心里的温暖让安羽儿的双眼有些氤氲,不过他还是露齿一笑,轻快的回应:
“好。”
第七章
翠竹搭建的房舍有种特殊的清香,加之是处在深谷之中,整年缥缈轻浅的薄雾笼罩着四周,更显得此处深幽神秘,恍若仙境。
白衣男子拉着安羽儿进了屋内,其实这里的陈设都及其的简单明了。竹制的案桌上正焚烧着香鼎,淡淡的香气缭绕鼻端,混沌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墨竹制成的壁柜占了最多的空间,上面摆放着整齐规则的竹简,显示屋子的主人是个饱览群书之人;白色的纱帘后面有一挂水蓝色蝴蝶纹样的屏风,大概后面就是内室了。屋子并不是很大,但是却布置的典雅大方,室内隐隐约约的香气氤氲,激荡的心境都能舒缓下来。
安羽儿悠闲自在的站在外间,狡黠的双眼浏览着满墙的书,漫不经心的抽出其中一两本比较感兴趣的翻阅起来。直到唇边被凑上了一杯淡淡花香的清茶才回过神来。安羽儿转头冲着端茶给他的白衣男子甜甜一笑。
“美人你真是善解人意啊!”笑弯了的眉眼都带着浓浓的甜蜜和娇憨。安羽儿也没有接过茶盏,就直接就着白衣男子端茶的手喝着那杯茶。
一溜茶水没有乖乖的喝进去,而是缓缓的溢出了唇外,浅琥珀色的茶水滋润得安羽儿的双唇颜色更加的鲜嫩欲滴,诱惑着人上前去衔住狠狠的吮吸。而安羽儿微眯着双眼,享受一般的极慢的喝着那杯茶,就是不肯一下子喝完。
而白衣男子也极有耐心由着他慢慢的玩乐,也接受他若有似无的风情。等安羽儿终于是喝完了那杯茶之后,白衣男人抬起衣袖温柔的帮他拭去那道水渍,手指擦过安羽儿的嫣红的双唇,轻轻的流连不去。
唇上微微的酥痒,安羽儿睁开迷蒙的双眼,像是被迷惑了一般伸出双臂环住男子的肩,樱红的唇带着淡淡茶香向他凑了过去。白衣男子也顺应着姿势弯下了身子,两人热切的双唇慢慢的缩短了距离。
迷醉的两人感觉彼此之间的呼吸都暧昧的纠缠了起来,安羽儿一直攀附在白衣男子肩上的双臂缓慢的游移着,指尖摸索到了男子肩胛骨下面一处凹陷的地方运气点了一下。
睁开紧闭的双眸,安羽儿的眼里没有丝毫意乱情迷的朦胧,脸上一直挂着的甜笑也消失无踪了。冷静的抽回双臂,安羽儿离开了白衣男子僵直的身躯,黝黯的眼眸和他对视着,原本以为在男子的眼里肯定能看到怨恨,却不料坠入一片温柔的眼波里。
白衣男子的脸上还是带着温和的浅笑,深邃的双目只有深深的宠溺。安羽儿觉得胸口隐隐的开始疼痛了起来,只得别扭的转开了视线。从刚才一进屋他就已经发现了水蓝色屏风后面带着浓重的药味,相信到那里会找到他需要的东西。只是……安羽儿转身看向挺直站立着的白衣男子一眼,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色。
对不起。安羽儿在心里说着。为了达到目的,他不得不这么做。时间不允许他在继续磨蹭下去了,安羽儿大跨步的冲进内室,果然不出所料,确实是一间巨大的药室。
魇的解药在哪里呢?这里琳琅满目的药瓶让安羽儿手足无措。毕竟雨灵谷的秘药从来不会外传,也没有谁见过解药的样子。
“右边柜子从左起第三个蓝色瓶子就是‘魇’的解药。”
突然听到一声温和的声音,安羽儿震惊的转身看向发声处。白衣男子掀开了纱帘,唇角含笑的凝视着安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