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难·怡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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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难·怡雍-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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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声芳,皇上身子到底怎么样?”
  “殿下。。。这、这。。。。。。”刘声芳又是尴尬又是纠结,等不到雍正开口,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只得吞吐道:“皇上。。。皇上是偶有不适。。。。。。”
  “偶有不适怎么会昏倒?你不要敷衍我,”允祥听了这话,却显是急了,生怕雍正有什么不好让他不敢开口,语气里也添了咄咄逼人的态势,斥道:“说话,不要给我支支吾吾的!”
  
  苏培盛见刘声芳愁得冷汗都要下来了,心里也着实同情,低咳了一声,假意上前添水。雍正这才回过神来,瞧见允祥气急败坏地质问刘声芳,不由伸手在腹上轻轻按了按,这才张口阻止:“刘声芳先去抓药吧,记住,这事不能经旁人的手。”
  刘声芳一听这话立刻磕头要走,面上尽是如蒙大赦的表情,跪了安,又朝允祥行了一礼,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养心殿。
  允祥见雍正开口,心里也稍稍安定下来,待两人都退下,忙上前在雍正身边坐了,急道:“好好儿的怎么会晕倒的?是不是这几日事儿忙短了精神?”
  
  雍正眼角微抽,似乎是想说什么,再看看他满额的细汗,只觉得他抓着自己的手掌里也都是攥出来的汗,到底又把埋怨的话咽了进去,扯了扯唇角笑起来,自取了帕子递给他:“就急得那样?先把头上汗擦擦吧。”
  “四哥,我怎么能不急,那小太监说你下了朝看折子,莫名地就晕倒了,”允祥随手在额上抹了一下,依旧放心不下,追问道:“到底是怎么了?只叫刘声芳一个人看不行,还是让太医院会诊吧,我去安排。。。。。。”
  “平常瞧着多精明一个人哪,怎么这会儿就成榆木脑袋了?”雍正摇头笑说了一句,见他紧紧盯着自己瞧,终于不再玩笑,略有些无奈地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腹上:“现在可明白了?”
  
  允祥愣了老大一会儿,面上神情变了几变,嘴角扯了扯又垂下来,一副极是挣扎的表情:“四哥是说。。。你。。。咱们要有、有孩子了。。。。。。”
  “又不是第一回了,怎么这会儿还结巴上了?”见他又惊又喜,又是期待又是忧心,一句话竟说得颠三倒四,雍正也忍不住笑起来:“你当阿玛怕不有十来回了,每回都这么磕磕巴巴的不成?”
  “旁的怎么能和四哥比,”允祥下意识地反驳完了才醒觉自己被他绕开了话题,面上一苦,不由抓紧了他的手:“四哥。。。您别和我打岔,刘声芳怎么说啊?”
  
  “能怎么说?不过就是安心静养四个字罢了,”雍正坐回塌上,还顺手拿了个枕头塞到腰后靠着,心情显是不错,朝他笑道:“你别这么一脸犯愁的样子对着我,教坏了孩子往后可没地儿让你懊恼。”
  “四哥啊。。。咱们。。。咱们这两年不是都有意。。。咳,注意着了么,怎么就又。。。。。。”允祥颇有些尴尬地念叨了一句,见雍正面色沉下来,又忙解释道:“我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四哥。。。您这几年事务繁杂,内外哪儿都得耗着心神,又是这样年纪。。。。。。”
  
  “这年纪怎么了?你那嫡福晋如今也小四十了吧,去年倒是谁挺着肚子进宫里来请安的?”他不提年纪雍正尚耐着性子听着,一说到年纪,却被雍正冷嘲着打断了,只斜着眼看他。
  允祥心道小四十跟您如今靠着五十的年纪可还差着一大截儿呢,哪儿就能这么比了?只这话却是绝不敢说的,只赔笑道:“她身子骨向来结实,又是个万事不萦心的主儿,说得好听叫豁达,说难听点,着实是个二五不知的糊涂人。四哥您每日里操心的事是她千百倍都不止,心力上。。。。。。”
  兆佳氏的确是个看得开的,要不然允祥被圈禁的那些年不被累死也要自己气坏了身子,但她做事也是规规矩矩,极少有行差踏错的地方,绝不是允祥说的“糊涂人”,雍正一听这话便冷哼一声,拍开他伸过来的手:“不要瞎掰扯,做事归做事,这孩子。。。归这孩子,有什么关联?不过是你自个儿要寻由头罢了。”
  
  允祥做了个极冤枉的表情,强自靠过去把他抱住了:“四哥,别和我置气,这话儿我只说给您听。。。我自是极想要这孩子,可咱们毕竟不是年轻时候,要只为这孩子损了四哥的身子,往后,您倒叫我怎么待这孩子是好。。。您惯来知道我的心思的,今时不同往日,此一时彼一时。。。。。。”
  “可不是此一时彼一时么。那时候你在囹圄尚且能与我同心,这会儿你就在我边上,心思却隔着十七八重!合着我成了皇帝,你就只是怡亲王,再不认我这个四哥了!”
  
  允祥面上一白,明知他说的是气头上的赌气话,心里也禁不住抽了一下。连着喘气都丝丝地生疼,咬牙闭了闭眼,才吐出一口气来:“四哥。。。。。。”
  雍正气话一冲而出,待见到允祥煞白的面色,才讷讷地停住口,用力扳过了他的肩。允祥抬了头定定看他,到底是忍不住,叹了气点下头去:“都听四哥的。”
  
  认真算起来,他和雍正有过的这三个孩子,竟都是以争执作为开端的。只是雍正心性坚忍,即使对着他的多数时候都是温和包容,乃至于逾格惯纵,在这事上,却决然不肯从了他舍弃孩子的心思。
  允祥想想也自释然,雍正的性子再没人比他更了解,若是心里认定了一件事,哪怕逆了天下人的意思也是要做成的。但要说他全不在乎旁人的看法,却又决然不是。他不贪名,却总是希望能叫世人都明白自己的心。然而这世上的事又如何能尽如人意?知一州一县,尚且是众口难调,往往几面不落好,更遑论掌的是天下。就算把自己的心思剖得一清二白,不肯理解的依旧是大有人在。也因此他继位以来,纯然欢喜如意的时候着实是少。
  
  “只求四哥,再别说这样的话。。。。。。”允祥红着眼眶,只抱紧了他,低声道:“哪怕您真要拿话刺我,又何苦搭着自己个儿伤了心。。。。。。”
  雍正也是沉默,抓了他的手在腹上按住,喃喃摇头道:“不说了,往后都不说,不过一时气话,都莫往心里去。。。。。。”
  
  待到刘声芳取了药回来,心知里头那两位定然是有不少话要说,这会儿功夫也不进去徒惹人嫌弃,支了小炉子把药熬好了,才嘱咐苏培盛几句,干咳一声道:“这会儿该是晚膳的时辰了,苏公公不妨去问一声,瞧皇上是不是在晚膳前把药用了。。。。。。”
  “咳,刘大人稍后,”苏培盛一躬身侧到边上,也不打帘子,只恭敬道:“主子,天儿也晚了,是不是叫传膳?”
  
  里头一阵窸窣之声,雍正帝“嗯”一声就没了下文,隔了一会儿倒是见允祥打了帘子出来,拧着眉头问过了刘声芳药性,才朝苏培盛略点了点头:“传吧,把性凉的几样换了,另外多上两碗血糯枣蓉粥。我侍候皇上用膳。”
  苏培盛是雍正身边极亲信的总管太监,又是自潜邸就在身边伺候的人,等闲一二品的大员见了,尚不敢不给他一分薄面,哪怕在隆科多和允禩面前,也自矜着只用了心思伺候雍正一人,极少被他们支使。只被允祥吩咐起来不敢稍有懈怠,极用心地记下了,才打个千儿亲去传谕。
  
  “刘大人,今儿我可巧得了几个方子,一会儿你过我府里去一趟,给我琢磨看看可不可靠。”
  允祥转身进去,在走过刘声芳身边时却极快地说了这么一句,刘声芳心知肚明他是要问雍正的身体状况,心里暗暗叫苦,听他说得不大声,却又不敢声张,只喏喏地应了,苦着脸把药奉上去,肚里打量着晚些时候该怎么回话。
  
  年羹尧一条白绫归了天自去寻了清静,却是搅乱了一众朝臣的心思,从隆科多往下,不管暗地里怎么把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拨了又拨,明面上却是都愈发谦和恭谨,生怕哪一日龙座上的那一位想起来自己跟年羹尧的哪段往来,揪着要算旧账。连着允禩一帮子人也是加倍的小心翼翼,再没新帝登基初年的那般能耐。
  雍正帝过得顺风顺水,诏令通达,令行禁止,心情自然是极好,连着腹中孩子都懂锦上添花,浑没有前两个兄姐那般折腾,让雍正帝安安稳稳地过了前几个月,眼见着小腹已能瞧见微隆的弧度,都愣是没给他闹一点恶心烦闷的症候。欢欢喜喜地过了年,还极有兴致地写了不少“福”字赐给臣下。
  开了春天儿便一日日暖和起来,等出了宫住进园子里,刚换上略轻薄些的衣衫,竟显得雍正整个人丰润了一圈儿,允祥见了也极心喜,从苏培盛起,连着养心殿里伺候的人都得了怡王好些笑脸儿。
  
  兄弟两人比邻而居,允祥与雍正商议着定下了轮奏的规矩,八旗和六部并着都察院、理藩院和内务府,每日轮换着由一旗一部来奏。若有紧要事件,则不拘班次。改了各部奏事繁简不均的毛病。
  逢着清闲些的部门轮奏之日,雍正便也就得了闲,原只叫苏培盛铺了纸伺候笔墨,写了一会儿字,却多出几副匾额来了。允祥进来请安,正见他提了笔写“九式经邦”,不由笑起来:“这定是给臣那个整日被人念叨着只知道捞钱的户部了。。。。。。”
  
  雍正见他进来,先放下笔瞧了一番,几个字苍劲有力,极是气派堂皇。自己瞧着似也是颇为满意,便转身笑道:“正是正是,从前汗阿玛在的时候你跟着到户部办差,不总说那匾额不够正气么,如今瞧瞧可得用?”
  “四哥定的自然是好的,”允祥也乐,端着架子评点道:“式法制财,九赋九式,有出有入的,自然见效,所以咱们如今府库银子也足用。四哥赐这四个字给扬孙他们,正是妥当至极。”
  雍正略一愣,转眼瞧瞧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只笑道:“趁着摊子都铺开了,也给你单写一副?”
  
  “真是好些年没见四哥这么轻松了。。。。。。”允祥笑着迎上去,却是伸手摘了他手上的笔:“不过我那儿不缺匾额,四哥和咱们小祖宗还是多歇着吧,就当是给我的大赏了。”
  雍正虽还有些意兴未竟,被他拿走了笔却也不反对,顺势坐了下来,只笑眯眯朝微隆的腹上瞧了一眼:“他性子是极好的,也不知是随了谁。”
  “自是随了咱们俩,”允祥撇嘴大乐,忆道:“我记得咱们小时候,四哥也是极端的住的性子呢。好么,连着我这个跟四哥学算法的也被您盯得牢牢的,极少跟着几个小的捣蛋。”
  “敢情你就可着劲地记仇了,”雍正瞥了他一眼,作势要拍开他的手:“可怜见的,这会儿赶紧离着我远些,别把那会说嘴的毛病带给这个小的。”
  允祥忍俊不禁,凑上去亲了亲,经不住笑道:“会说嘴的毛病,我哪儿比得过四哥?也只是徒学了四哥一点子皮毛,可不敢班门弄斧呢。”
  
  雍正被他变相调侃了一句,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推他道:“去去,烦劳你去跟元寿天申他们几个论论道,只说我今儿乏了,不考究他们功课了。”
  和康熙一样,雍正对孩子的课业要求很高,弘历弘昼,连着允祥家的几个孩子都在上书房一道念书,定期还要被他考较功课。允祥自小也是这么长起来的,倒也不觉得严苛,只应一声,关切道:“可是站久了不舒坦?” 



第 51 章 。。。 
 
 
  
  第五十一章
  
  “没的事儿,不过是犯春困,不乐意挪窝儿罢了,”雍正挑了挑眉,似是笑他太过小心,却还是张口答了,摆手道:“我这儿你甭这么记挂,正是变节气的时候,你自己的身子也多上心着点。我听甘珠尔说,你这几个夜里咳得愈发厉害了?”
  “小孩子口没遮拦地胡说八道,四哥也就信他呢?”允祥无奈摇头,想了想又记起一件事,低声道:“说到甘珠尔,四哥莫要太纵着他了。他们几个在弘字辈里已经是头一份儿了,如今您处处让他们跟正经阿哥比肩,回回得赏赐,连数目也不比弘历弘昼少,叫旁人看起来,也忒不成句话了。”
  
  “那有什么打紧?甘珠尔还是小孩子呢,等过两年再学学问骑射也来得及,”雍正笑笑,对他的话颇不以为意:“至于暾儿他们,打小有哪个没在我的雍王府里疯过闹过的?都是我看着长起来的,品性也极好。跟你说句老实话,我瞧他们比瞧着弘时那个混账东西欢喜得多,多赏点物件值得了什么。都谁到你跟前嚼舌根了?弘时?还是老三老八他们?”
  “其实三阿哥性子原也是好的,只有些年和八哥他们走得近了,如今想法上有点拧着。。。。。。”允祥听到他说弘时,勉强摇头劝了一句,见雍正全然不想听的样子,也只得作罢,伸手给他拢了拢毯子:“那我先去,一会儿回来蹭您一顿晚饭?”
  “前些日子总跑去直隶见不着人,这几天倒日日在我跟前转悠了,”雍正已经有些困顿,闻言还是抬了眼皮朝他看去,关心道:“早些回去歇着吧,天儿还没暖透,早晚气候都冷得紧。对了,早上你也不用那么早过来跟着议事,左右咱们离得也近,有事儿我再打发张廷玉他们过去回你。”
  
  这略有些絮絮叨叨的话满是关切,允祥眼里一热,直愣愣地点头,俯身在他面上亲了亲,才低声道:“四哥放心,我省得的,其实这两年身子骨也结实了许多,没什么打紧的了。”
  雍正朝他笑笑,回应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等再过几年,朝里事情都稳下来,咱们也学汗阿玛似的,时时往承德走几趟,得闲了再游一遭江南,你那点子毛病就该统统养好了,省得总闷在这紫禁城里头。。。。。。”
  
  这话虽说含糊,却着实差不多是两人在此时此刻的心境了。朝政这几年是愈发平稳,新政也是蒸蒸日上,等过个几年,凡事有了路数,他们要脱出身离京走一趟还是十分有可能的。想着眼前已经变得依稀可见的盛世,要说不欢喜也是不实。因此雍正说这话的时候,多少带了些自得。只是等允祥道了安离开,却不禁垂下了眼。
  苏培盛在外头立了老半天,见他在微微鼓起的腹上极轻地按了按,不似方才的轻松模样,不由有些急:“万岁爷,可要传刘大人来。。。。。。”
  
  雍正微一愣,往塌上靠了靠,只是略摇了摇头:“不用。。。一会儿你跟张廷玉说,往后部里的事就让他多担待一点,和蒋廷锡他们几个也要拿点主意,朕给他们仗腰呢,不要怕做主担责任。。。捡了当真要紧的再去回怡王,别把芝麻绿豆的事都往他那里倒腾。”
  苏培盛扎扎实实应一声,心知主子这是心疼允祥体弱事儿多,不欲他太操劳,便顺水递上话去:“奴才瞧着,殿下这几天儿总带着笑面,心气儿好,连着面色也比往日精神呢。”
  “这倒是真心话,”雍正本身信佛,又是事涉允祥的身体,对这类吉利话自然是一五一十地笑纳了,满意地松了松肩胛,笑道:“这几年还是事情多,等过些年就好了。。。。。。”
  
  雍正四年春,时任户部尚书的张廷玉任文渊阁大学士,仍管户部尚书、翰林院掌院学士。不久,允禩、允禟被削去宗籍并改名,基本上再也碍不着皇帝的眼。鄂尔泰、李卫、田文镜几个封疆大吏也十分堪用。一时之间似乎事事顺风顺水,虽允禵在景陵那边好是闹腾了一番,雍正也并不往心里去,只说他是受阿其那(允禩)、塞思黑(允禟)等人教唆,虽行事狂妄,本性却只是糊涂,与前两者的奸诈阴险不能相提并论,因此只下旨禁锢了他,便不再多问。
  
  一连着两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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