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将外套穿上之后,开口道:“木头,走,咱们去酒坊打半斤烧刀子,本官先喝点酒去去寒气……”
木头忽然猛地一拍脑门,脸色大变:“哎呀!属下刚才突然见到大人一时激动,竟然忘记了大事儿!大人,您得赶快回晓月山庄,若晨小姐……”
张力的心顿时揪了起来,连忙追问道:“若晨?若晨怎么了?!”
木头有些不敢说,“这个,那个”了半天,最终还是开口了:“若晨小姐为了求英国公救大人,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啊!……”张力顿时有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差点没有站稳!
“有马吗?”
“有!”
“快,牵过来!”
……
崇祯依然很早就起床了,一如他这些年度过的每一天一样。
一日之计在于晨,勤于政事么,自然是必须早早起来的。
崇祯在小太监们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之后,径直来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早早地将奏折分门别类地整理好了,眼见崇祯皇帝了进来,连忙跪了下去:“奴才给万岁爷请安了……”
崇祯微微颔首,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承恩,起来吧。”
崇祯来到御案前,坐在了龙椅之上。
崇祯一看案上的奏折,不由得眉头紧皱。那左手的一堆贴着天灾的条子,而那右手的一堆则是贴着流贼……
这两堆奏折崇祯都不想先看,别到时候败坏了一整天的心情。
于是崇祯捡起了最中间的那叠奏折,这一叠奏折乃是除了天灾流贼之外奏报的其他事情。
大明朝的规矩,所有的奏折都是首先呈送到内阁,由内阁辅臣首先拟定一个处理方案出来再转呈到皇帝跟前。
若是皇帝觉得可行,直接御笔一挥,这便是定下来了。
若是皇帝觉得不可行或者不合皇帝的意思,那么就直接打回内阁,让辅臣们重新拟定意见。
这里面弯弯绕绕就多了,内阁辅臣会不会揣摩圣意,此处便显出高下来。
你若不懂皇上的意思,连续拟定三五份草案过去都被打回来的话,那可就说明辅臣无能。
按规矩的话,皇帝一般是不会直接在奏折上批示“此事该怎么办”云云的……
若是皇帝直接下旨,绕开内阁的话,这样的旨意叫做“中旨”……中旨一向是很被清流士大夫所不齿,皇帝一般也很少用。
由此可见,明朝处理朝政事务,并不是想象中的一言堂,比起螨清满朝大臣皆是“哈巴狗”要强上许多。
当然,明代也是封建社会,自然也有它本身的历史局限性。
崇祯拿起第一本奏折一看,眼珠子差点没凸出来……
团山堡兵变闹饷,孔有德溃军登陆宁远中右所,整个宁远卫南部一片糜烂!
崇祯只匆匆将奏折扫了一遍,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直接将奏折扔到一旁。
“祖大寿呢?”崇祯头也不抬,冷冷地开口问王承恩。
王承恩立刻心神一凛,尖声道:“皇上,祖将军不是回朝觐见陛下的当天,就返回辽东了么?祖将军说辽东军情紧急……”
“啪!……”地一声,崇祯重重地拍了一下案几,咬牙切齿地道:“军情紧急?他一回到京师,宁远就闹出这么多事情来,这不是做给朕看的么?”
顿了一顿,崇祯恨恨地道:“真是可恨!可杀!”
这话王承恩就没法接腔了……
这才短短几日,那天皇上不是还左一个“祖爱卿”,右一个“祖将军”,叫得那是比谁都亲切,可现在……
果然是演戏给大臣们看的,唉,也是难为皇上了。
祖大寿肯将小儿子送来京师作为人质,也算是很识相了,先前那几年更跋扈呢!
可是辽东现在离了辽西将门也不行,祖家虽然跋扈,皇上也必须依靠他们镇守辽东。
“承恩,那张力是今日开释的吧?”
崇祯冷冷的话音,让王承恩拉回了思绪。王承恩连忙应诺道:“奴才遵命。”
崇祯端起了案几上的茶杯,品了一口参茶,似乎这天天喝的茶水有着无穷的味道一般。
沉默了好半晌,崇祯微微叹了口气,有些不甘地道:“早知道就不革职,只贬一级官就是了,朕对不住张力啊!”
王承恩眼观鼻鼻观心,皇上觉得张力有用的时候,恨不得将心肝都掏出来给他,以示笼络之意。后来祖大寿回京面圣,张力自然就城了弃子,皇上恨不得就他踩个稀巴烂。
而现在祖大寿回了辽东,宁远乱成一锅浆糊,难道皇上又想用张力了?
王承恩偷偷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崇祯,心里叹了口气:皇上啊,这样的御下之术恐怕不行啊!那张力就算是头猪,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恐怕也难保不起贰心呢!(。)
第299章 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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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张力,崇祯皇帝似乎觉得有些心冷,他搓了搓手,哈了口气,回忆起了昨日的情景。
昨日,一个在朕心中非常重要的人入宫求见朕,而他前来的目的竟然是为张力求情,说什么张力是百年难遇的“文曲星”,杀之不祥……
罢了,既然是他开口,怎么朕也得卖个面子——他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还从未开口求过朕呢!
很快崇祯的思绪又飞到辽东,想起了辽东总兵祖大寿。
崇祯忽然面露得色,既然祖大寿那厮将儿子都送来做人质了,说明他还是害怕朕的。
哼哼,连祖大寿都服软了,大明朝还有谁敢看不起朕?!
话说崇祯以藩王入承大统,并没有受过储君的教育。
由于天启皇帝在位时年纪也只是青年而已,当然谁也不会料到信王朱由检还有机hui当皇上。
所以一直以来,朱由检特别在乎天xia人对他的看法,也就是俗话说的“死要面子”。
现在祖大寿给面子了,崇祯自然也不好太为难他,故而祖大寿只在京师待了一天便匆匆赶回辽东,崇祯皇帝连个屁也没放。
既然有了面子,崇祯自然心情也还不错了。
这天崇祯将中间的那堆奏折全数看完,左边的那堆“天灾”和右边的那堆“流贼”被他选ze性的无视了——
难得有个好心情,那些恶心朕的奏折,便留到明日再看吧!
……
晓月山庄的宾月楼上。
已经枯坐了一夜,恐怕天色就要亮了。
张力开始有点明白,若晨多半是醒不过来了——
张力的眼泪早已经流干,此刻正紧紧地握着若晨的柔荑小手。怔怔地看着她那苍白的面容。
若晨的伤势很重,用后世的医学名词来说,叫做颅脑损伤。
张力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那一沓“九天玄女神符”,不由得微微吐了一口浊气。
从回到晓月山庄,见到若晨伤重即将不治,自己立即画了一张满是金光的续命符篆——九天玄女神符。
神符配合中医方剂大续命汤双管齐下。终于是将若晨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
当然,严郎中先前的处置也居功至伟——若是没有严郎中的初期急救,若晨早就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后来自己急火攻心之下,一口气画出了十道九天玄女神符,生怕若晨病情再有什么反复,那自己真就百死莫赎了。
张力能够感觉到,若晨的小手很冷,很冰。
张力将若晨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哈着气。片刻过后,张力又站了起来,检查了一下房间的供暖。
房间里升着四盆炭火,东南西北角各有一盆。窗户自然也是开了一道小缝,其他人不知道,张力可是很清楚一氧化碳中毒的可怕之处。
现在整个房间温暖如春,可是若晨的小手依然那么冷……
张力回到了床前,继续捉住若晨的小手。呵着气。
好半晌过后,张力才将若晨的小手放回了被子里面。张力看了一眼若晨头部的网状的纱布。那是紧急赶制出来的,毕竟若晨的头部发生了骨折现象。
好在只是骨裂而不是骨折,这年月若是颅骨骨折的话,张力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给若晨准备后事……
不过经过天眼术的检查,若晨颅脑中有出血。这却是非常棘手的问题。
现在也不可能做什么开颅手术,也没有办法打点滴,一些西药里面经典的活血化瘀的化学药品也不可能弄到,只能依靠中医……
中医对这种颅脑损伤引起的脑出血,基本就是两个字——没辙。
怎么办?
张力的心一抽一抽地疼痛起来。看着若晨那仿佛沉睡一般的面容,眼中一酸,似乎又积攒出了泪水,此刻便倾泻而出!
“若晨,你为什么这么傻?你父亲又岂肯为了我而去求王公公?”
张力一脸痛悔的神色,撕心裂肺地道:“都怪我,先前我没有告诉你,我在京中还有一个最da的援手。”
张力用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深恨自己没有跟妹子交过这个底!
“若晨,你知道吗?我恨自己太自私,太虚伪,太死要面子了!那狗屁科举的探花郎,实则是作弊得来的……”
自己科举的虚实,只有徐静萍一人知道而已,对于其他人,自己是守口如瓶的。
恐怕一方面是为了防止泄密,不过像若晨这样自己最最亲近之人,压根就没有什么泄密不泄密的说法。
若是连自己的妻子都不信任的话,那还活什么人?
自己没有说的原因,更多的还是自己的虚荣心作祟——才子佳人么,若才子是作弊得来的,那就不能装逼了……
一想到此,张力“啪——”地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虚荣的代价,竟然是如此沉重!
“若晨,你知道吗?当初那科举舞弊案,崇祯也是提前知道了的。然则后来崇祯没有发难,原因是听了一个人的话。”
张力一皱眉,也留意到了自己对皇帝的称呼。
自从被打入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大牢之后,自己发誓这辈子再不称崇祯为“皇上”,而是叫他的年号。
如此刻薄寡恩之人,为自己所不齿!
崇祯,你可以无能,可以学你爷爷的爷爷当道士,学你爷爷当宅男,学你哥哥当木匠,但是你不要对国事瞎折腾——
大明朝就是被你生生折腾亡了的!
张力很快又将思绪拉了回来,接着道:“那个人,乃是三朝国师,崇祯无比尊重于他!”
“他就是太虚真人!”
“这次回京我也去拜访太虚真人他老人家了的,在太清观中相谈甚欢。”
“若晨啊,我已经找狱卒带信给太虚真人了——你看,这才几天,崇祯不就放人了吗?”
张力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悔恨之色。
歇了半柱香时间,张力又开口了:“若晨,退一万步说,即使太虚真人不救我,亦或者他说的话崇祯不听,我还有最后一手杀招呢!”
张力脸色突然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决绝之色:“锦衣卫的最高长官——指挥使骆养性,日月阁已经监视他很久了,他的日常起居尽数在日月阁的掌控之中。只要我下了命令,从他手上弄出一纸释放的命令,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这是最后一步险棋,成功的可能性也就一半一半!”
张力将嘴巴靠近了若晨的耳朵,用很大的声音说道:“若晨你这下知道了吧?我的手段都还不止一种呢!”
“唉!——你又何苦去求你父亲英国公?!”
张力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到最后说累了,将头靠在若晨的床沿上睡了过去。
……
辽东宁远卫。
宁远中右所的城池呈一个不规则的梯形分布,周长二里左右。
守御官厅在卫所西北,而兵备道的布政分司则在卫所的东北,北边主要是这两大建筑,而卫所南边则分布着察院、草场、预备仓、演武厅和递运所等建筑。
这基本是一个大明中小卫所城池的标准建筑,只是每个卫所建筑分布各有不同而已。
这里现在已经改姓张了,当然,是张力的张。
由于叛军孔有德部火器乃是大明军中出名犀利的部队,所以假扮孔有德溃军的,自然只能是团山军中的火枪队了。
当然,潘霸天只带来了千余人的火枪队主力和一些辅助守城的炮兵、步兵,其余火枪队乃是由高元良统一指挥。
此刻在宁远中右所的守御官厅的议事厅中,潘霸天高坐在主位,厅前躬身立着两个熟人,疙瘩和大牛。
经过这几个月的整训,特别是木头哥的带头示范作用,疙瘩和大牛已经渐jian脱掉以前宁远军的各种陋习,都下了决心向更牛叉的木头哥学习进步。
最近两人刚刚被提拔成为了总旗,一时间风光无二,也算是火枪队潘千总下面的红人了。
火枪队中熟悉宁远军事的老军已经不多了,更多的都是后来征召的流民百姓,潘霸天对宁远中右所不熟,故而经常有些问题要问疙瘩和大牛。
潘霸天看了疙瘩一眼,开口问道:“疙瘩,城池上新安装的千斤佛朗机,操炮手都到位了吧?”
疙瘩心神一凛,暗自忖道:现在难得潘千总出来坐镇一方,还得好好表现才是,不说以后超越木头哥,至少也不可差太远不是?
疙瘩连忙应道:“潘千总,炮兵队的兄弟们已经都将千斤佛朗机安装妥当,若是有不醒眼之人敢来犯的话,必然被千斤佛朗机轰得鬼哭狼嚎!”
潘霸天点点头:“唔,那本将就放心了。临来中右所的时候,高游击再san叮嘱,守城不比野战,必须要借重火炮的威力。”
说到这里,潘霸天又有些悻悻然,没好气地道:“依本将的脾气,那姓祖的孙子敢来犯,咱们就拉火枪队出去跟他们干一仗!”
疙瘩大吃一惊,连忙劝道:“潘千总,不可啊!”
大牛虽然脑子比较直,颇有点像潘霸天,这会也急了:“不可!不可!潘千总,出城野战那可就是放qi咱们最da的优势啦!”
潘霸天哈哈一笑:“嘿嘿!俺老潘——唔,本将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本将又岂会拿将士们的性命开玩笑?!”
疙瘩和大牛这才放心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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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乱()
整整三天时间,张力除了去给母亲请安诊病的时间之外,一直守在宾月楼上,守在若晨的身边,寸步不离。£∝,
晓月山庄中所有人都知道张大人的心思,若晨小姐伤势如此沉重,张大人恐怕心里很难过吧?
这日午后,张力刚刚亲手给若晨喂下了配合九天玄女神符使用的大续命汤,忽然楼梯上传来了登登登的脚步声。
张力眉头皱了起来,将药碗放下之后,转头看向了楼梯入口之处。
张力脸寒了起来,脸色也变得铁青……
谁这么放肆?!
自己不是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到宾月楼来打扰吗?
等到来人出现在张力视线中的时候,张力不由得眉头又皱深了几分,厉声呵斥道:“孑然!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哪个侍卫不懂事呢?你不知道若晨小姐需要静养吗?!”
孑然一脸委屈之色,讷讷地道:“大人,是风灵回来了……”
张力猛地一惊,立刻站了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对孑然道:“你叫灵儿过来伺候若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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