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斥候队的高声禀报将张力的思绪拉了回来,张力打开车厢的小气窗,淡淡地道:‘知道了。传我命令,护卫队都给本官精神一些,切莫丢了团山军的脸面!‘
‘是!‘
……
宁远城南二里。
祖大寿和赵公公早早地便来到此处,身后跟着宁远卫的一众文武官员。
蓟辽总督傅宗龙和宁远总兵祖泽溥并没有来。
傅宗龙是张力的上级,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不会亲自出城迎接;
祖泽溥么,则是偶染风寒。大家都懂的,怕是没什么脸见张力了。
祖大寿的官职是辽东总兵,加左都督。
大明朝现在的总兵官多如牛毛,然则总兵与总兵也是有差别的。
明朝时的总兵官是挂五军都督同知出镇地方担任总兵官一职,简称‘总兵‘。
其实总兵官是没有品级的武官,总兵官的级别和待遇,就要靠朝廷给他授予的五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都督同知等来区别。
一般的总兵,例如祖泽溥,亦或者吴襄。也就是加衔都督佥事、都督同知而已。
然而祖大寿却是加衔左都督,级别那是非常高的了。
大名鼎鼎的抗倭名将、‘少保‘戚继光,在总理蓟州、昌平、保定三镇练兵事的官职,便是加都督同知衔。一直到万历二年才升任左都督。
戚总兵混了一辈子。战绩彪悍,也就到了暮年,才加衔‘左都督‘而已!
由此可见祖大寿这‘总兵加衔左都督‘的地位之高。
宁远镇守太监赵公公在祖泽溥面前可以随意拿捏。然则对他老子祖大寿却不行。
赵公公一脸笑意,躬身立于祖大寿身旁。扯起公鸭嗓子道:‘祖总兵,斥候来报张大人离咱们这只有五里地了呢。很快就要来了。‘
祖大寿微微颔首,朗声道:‘张大人奉旨屯田练兵,竟然不驻扎在宁远,而是亲赴屯田第一线,实在是我辈楷模呀!‘
赵公公一听这话,脸上立刻露出了一副‘敬仰‘之色,仿佛张力比他亲爹还亲:‘张大人公忠体国,一片赤胆忠心,每每奋战在与鞑子作战的第一线,啧啧……‘
两人各怀鬼胎,‘隔空‘吹捧了一阵张力之后,渐渐地听见了远处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辽东冬季的早晨都有一些薄雾,视线并不好,所以首先听见的是声音。
慢慢地,一支精神抖擞,提着正步,喊着‘一二三四‘的军队出现在了祖大寿眼前。
当然,团山军的‘踢正步‘远不如后世阅兵仪式那么正规,整齐度要差很多,只是左右腿出得相当整齐罢了。
饶是如此,祖大寿心中的震撼也已经可想而知!
祖大寿眼睛眯了起来,不停地捋着颌下的胡须,努力地控制着微微有些颤抖的胡须。
自己领兵三十余年,从未见过行军如此的军队。
以前袁大人练兵的时候,大同镇总兵……绰号‘王跑跑‘的王朴……手下也有一支所谓的仪仗队。
那些人个个鲜衣怒马,成天耀武扬威,一望而知都是些绣花枕头。
然则张力这队兵卒却完全不一样,兵士的精气神,那不是装装样子就可以装出来的。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目不斜视,传入耳朵的只有低沉整齐的踏步声……
祖大寿忽然想起一个可怕的名字……戚继光。戚继光当年的‘浙兵‘,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而祖大寿身旁的赵公公也看得目瞪口呆,直到团山军的潘霸天喊出‘立定‘二字的时候,赵公公才回过神来。
尼玛,幸好当初没跟祖泽溥去打团山堡,这样的军队,祖泽溥那二愣子打得过?
这些人,恐怕是张力的家丁了吧?
看着规模,家丁恐怕有一千余人,光家丁都是这个数字的话,团山堡到底有多少人马?
大明家丁与普通士兵之比,一般在十几到三十几比一之间,由此估算,团山军莫不是两三万人马?
而关宁军的家丁,尽数调集在广宁一线防御家奴,这么看来的话,祖泽溥一败涂地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啧啧,想必是皇上从京营调的精锐给张力吧?
等等,京营现在连边军的战力都不如,张力这些兵是从哪里调来的?
‘赵公公,张大人的马车驶过来了。‘祖大寿的声音传入赵公公的耳朵,赵公公立刻收敛起心思,将眼睛睁得圆圆的。
一辆蒙着‘防弹牛皮‘的马车,缓缓停在祖大寿和赵公公跟前。
祖大寿和赵公公立刻迎了上去,而张力也掀开车帘,从马车上下来。
赵公公是熟人自不必说,赵公公身边的祖大寿一映入眼帘,张力立刻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哎呀呀,来人莫不是祖都督?!‘张力故作吃惊状,一脸的不可思议。
祖大寿看见张力竟然是这么个不到二十岁之人,心中却是真正的大吃一惊。
然则吃惊归吃惊,祖大寿毕竟老谋深算,脸上立刻挂满了笑意,对着张力拱手一礼:‘张大人有礼了。‘
张力瞥了祖大寿一眼,这人五十多岁,脸型瘦削,皮肤黝黑,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犹如一潭深水,让人琢磨不透。
张力也不托大,回了一礼:‘祖都督有礼了。‘
张力这称呼也是有技巧的,大明以文御武,虽说张力管不着祖大寿,不过文官从地位上来说压根也不**武将。
张力不称呼‘祖总兵‘,而是称呼祖大寿的加衔‘左都督‘,实在是非常大的敬语了。
这种卵用没有的敬称,张力向来是不吝惜使用的。
就这么一个称呼,至少折射出张力释放出的‘善意‘……张力至少目前无意与祖大寿为敌。
张力与祖大寿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似乎忘记了不久前张力还与祖大寿的儿子祖泽溥打得天昏地暗。
进入宁远卫城以后,张力选择了以前的宁远兵备道衙门落脚……
刚刚安顿好自己带来的人马以后,张力便匆匆地前往宁远镇守太监府,求见蓟辽总督傅宗龙。
赵公公很识趣,人家文官说话,管他这个太监屁事,所以将张力带到傅宗龙的房间之后,赵公公就离开了。
傅宗龙住的是镇守太监府的后花园,这里乃是整个府邸的最后一进,只有两间厢房而已,甚是清净。
张力站在厢房门前,毕恭毕敬地高声道:‘宁远巡抚张力,求见总督大人!‘
屋里的人却没有立刻应答,而是过了半晌之后,才传出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进来吧。‘
嘎吱一声,屋里的一名小厮打开了房门,张力掸了掸衣袍,迈进了屋子。
这是一间套房,里屋是卧室,外厅是客厅。此刻一身正二品官服的蓟辽总督傅宗龙,正端坐在主位之上。
张力自然不失礼数,躬身一礼:‘下官见过总督大人。‘
傅宗龙微微颔首,‘免礼,看座。‘
伺候一旁的小厮将张力领到客位,张力微微一笑,坐了下去。
这位傅宗龙可不是无名之辈,记得以前自己小时候看过建国后‘特殊年代‘的一套连环画,里面有一本便是《智擒傅宗龙》。
颇有点‘活捉王耀武‘那意味,连环画封面上闯王李自成骑在高头大马上,傅宗龙则是一副贪官奸臣的形象,低着头束手就擒。
想到此,张力不由得抬起了头,看了蓟辽总督傅宗龙一眼。(。。)u
第279章 关宁铁骑()
‘军医队?那是什么?‘英子一脸疑惑之色,眉头蹙了起来。£∝,
木头耐心地解释道:‘呃,这个先要从咱们团山堡医馆开始说起。话说张大人创建的这团山堡医馆……‘
木头将团山堡医馆中招收护士队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而且那护士队员若是优秀之人,还可以加入军医队。
军医队月饷可是十两银子,跟他这个总旗拿一样的薪水。
‘十两?!女孩子也能拿十两工钱?‘英子脸色疑惑更深了,她双手轻轻地来回拽着衣角,明显心里起了变化。
沉默了好半晌,英子看了木头一眼:‘木头,你从来不骗人的。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木头顿时脸红到了脖子根上,生平第一次与英子对视着又从头说了一遍护士队的事儿。
英子松了口气,小声地道:‘好吧,我信你了。‘
‘我雇辆马车,明日你就去团山堡,找一个叫澡哥的吏员……他知道你是俺媳妇,自然知道怎么做!‘
英子小脸一红,啐了一口:‘什么媳妇不媳妇,你这人以前不这么皮呢?这是怎么了?‘
木头嘿嘿一笑:‘呃……‘
……
宁远总兵府,依然是内宅,依然是两个人密议……祖泽溥和他老爹祖大寿。
祖大寿轻轻地拍着右腿的膝盖,脑子里琢磨着今天的事情。
今日张力带来的一千人团山军卫队,着实让自己非常吃惊。
怪不得儿子打不过他,这一千人完全是家丁的标准。不,精锐程度甚至超出了家丁。
张力到底用了什么法子。将兵士训练得如此精锐?
祖大寿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
虽说张力手下兵士精锐不假。可惜终归还是人少,若是自己广宁大军一到的话,必然还是会碾压他。
祖大寿忽然一阵心惊……
自己堂堂辽西将门的老大,竟然在盘算与小小的团山军的胜负?!
祖大寿纵然是脸皮够厚,也干咳了几嗓子,以掩饰这一瞬间的慌乱。
祖泽溥自然是没有留意到老爹的失态,小声问道:‘父亲大人,难道咱们对张力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宁远城逍遥快活,骑到我们头上拉屎?‘
祖大寿瞥了儿子一眼。冷笑道:‘你以为为父拿他没有办法了吗?‘
祖泽溥一怔,眼睛亮了起来:‘父亲……‘
祖大寿并不答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封战报,递给了祖泽溥:‘你自个儿看看。‘
祖泽溥接过战报,仔细地看了起来,越看祖泽溥眉头皱得越深……
‘啪!……‘地一声,祖泽溥将战报拍到了案几之上,恨恨地道:‘父亲大人,这是威胁!赤果果地威胁!‘
祖大寿冷哼了一声。淡淡地道:‘张力这是在秀肌肉呢!‘
祖泽溥重重地点了点头,一脸忿忿不平之色。
祖大寿不说话了,似乎在琢磨什么要紧的事儿一般。
祖泽溥等了好半晌,见父亲一言不发。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于是开口道:‘父亲,为今之计……‘
祖大寿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儿子:‘依你之见,为今之计。如之奈何?‘
祖泽溥讪讪一笑,小声道:‘父亲。蓟辽总督也在宁远呢!依孩儿之见,莫不如向傅总督告那张力一状!是了,跋扈……就用跋扈这个罪名!他在广宁连着摧毁了咱们好几处军堡的堡墙呢!‘
祖大寿一脸失望地看着祖泽溥,叹了口气,又不说话了。
祖泽溥似乎品出了老爹的不满,讪讪地道:‘父亲,孩儿说错了吗?‘
祖大寿看了儿子一眼,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只冷冷地道:‘跟为父学着点,你也老大不小了,为父百年以后,还指望着你接掌辽西将门呢!‘
祖泽溥心神一凛,连忙应道:‘孩儿鲁钝,还望父亲大人为孩儿解惑。‘
祖大寿不再看祖泽溥,看着空空荡荡的门外,眼睛中露出了一股子阴冷:‘为父现在所作的,无他,示弱而已。为父从广宁出来的时候,已经偷渡了一千关宁铁骑!‘
嘶……祖泽溥倒吸一口凉气,惊呼道:‘关宁铁骑?!‘
祖大寿点点头,冷冷地道:‘张力的命,不长了!‘
祖泽溥心中无比震撼,关宁铁骑乃是辽西将门的最最精锐的骑兵部队,虽说战力恐怕不及北虏和东虏,然则在大明境内却是首屈一指的骑兵。
张力这次的卫队是一千人的火枪兵和步兵,这点人马在野外对阵一千人的骑兵,绝无半分胜算。
就算张力的火铳犀利,但是面对高速接近的骑兵部队,恐怕最多打出一到两轮枪就歇菜了。
高速运动的骑兵本来就很难击中,就算让火枪兵打中一些,然则剩余的骑兵只要一近身,步兵和火枪兵都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你上次的战报我已经看过了,张力擅长将步兵顶在前面,火铳手龟在后面放冷枪是吧?这次一千关宁铁骑对阵五百步兵,五百火枪兵,我看他怎么协同作战?拼着损失几百骑兵,为父也誓必取那张贼的狗头!‘
祖大寿轻轻地把玩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似乎预备牺牲的那些许骑兵是牲口一般,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祖泽溥是亲眼见过张力的‘冲锋‘战术的,确实,那种战术对阵步兵效果很好。然则真的要对阵骑兵的话,除非数量上有极大的优势才有可能……毕竟一匹战马冲过来,不是一个步兵能够‘挡一下‘的,至少三个。或者五个才行!
起码团山军要有骑兵数倍的兵力,才可以堪堪与骑兵一战!
现在可不是团山军数倍于关宁铁骑。而是关宁铁骑与团山军数量一样。
张力,必死无疑!
一想明白这一层。祖泽溥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意:‘父亲大人果真老谋深算,孩儿佩服至极!‘
祖大寿摆了摆手:‘少给为父戴高帽子!泽溥,你想想,这事儿还有个地方大大地不妥,知道是哪里吗?‘
祖泽溥一听父亲说‘大大地不妥‘,立刻低头沉吟,脑子飞速地运转起来。
父亲动用关宁铁骑,显然是打算在张力离开宁远卫城回团山堡的时候一击致命了。
团山军目前有三千人在广宁折腾,那些人在开战的时候是不可能援救张力的……
怎么想。张力一千步兵和火枪兵,也不是一千骑兵的对手啊!
等等,莫非是火炮?
不对,早有斥候来报,团山军的火炮尽数留在了团山堡,用以防卫可能对团山堡的攻击。
也就是说火炮张力也不可能动用,那还有什么地方不妥呢?
看着儿子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祖大寿微微摇头,淡淡地蹦了几个字出来:‘难点是如何收拾首尾。‘
‘收拾首尾?‘祖泽溥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
果然,父亲认为张力之死那是板上钉钉的了。只是关宁铁骑伏击张力的话,这事儿传出去,又该如何说?
现在不是当初自己第一次攻打团山堡的时候。那时候没人注意宁远卫发生的事情。
可是眼下包括蓟辽总督在内的方方面面的朝廷大员,恐怕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宁远呐!
咱们辽西将门虽说不怎么鸟朝廷,但是面上的‘和谐‘也必须要维持住。不然找谁要军饷去?
崇祯这个‘干爹‘明显比黄台吉那个‘干爹‘要好糊弄得多,认干爹也是很考眼力价的。
和朝廷闹翻那就只有投东虏一个后果。若是投了东虏,那黄台吉可是比当今皇上厉害一万倍的主儿!
不能投东虏的话。朝廷就必须糊弄住才行啊!
怎么糊弄?
有了!
祖泽溥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父亲,咱们这次出动的是骑兵……骑兵不正是北虏东虏的强项么?‘
祖大寿哈哈一笑,终于赞赏地看了儿子祖泽溥一眼:‘你总算没让为父彻底失望。泰宁卫大酋长也速台,你先前不是撺掇他打张力么?咱们就打着速台的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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