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晨走进屋子,给父亲行了礼数之后,看着一地的碎瓷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若晨转头嘟了嘟嘴给大哥示意,然而大哥却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全然没有了兄妹俩往日的默契。
若晨一次次往外跑,若是没有世子张世泽的默认和帮助,那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一母同胞,血浓于水。
大哥张世泽对若晨一直关爱有加,能糊弄老爷子的时候,就帮着若晨糊弄了。
然则今天大哥竟然一副正襟危立的模样,让若晨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若晨紧紧蹙眉,小心翼翼地道:‘父亲,可是有什么人惹您老人家生气了?‘
张之极平静地道:‘是。‘
张世泽右眼皮猛烈地跳动起来!
来了,又来了,父亲又是这种语气。
难道父亲真的要干掉张力?
若晨再一次将求助的眼光投向了张世泽,张世泽只微微摇了摇头,便低下了头。
张之极转头看了张世泽一眼,淡淡地道:‘世泽,昨夜麋鹿偶染风寒,以后便在国公府的净月楼里养病。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去。‘
若晨大吃一惊,连忙高呼道:‘父亲,母亲的病还没好,女儿还要找人医治啊!‘
张之极根本不听,闭上了眼睛:‘我先前对你疏于管教,才有了今日之事。世泽,你要是敢放她出来,我唯你是问!‘
张世泽轻轻地应了声喏,带着一脸震惊之色的若晨离开了房间。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英国公张之极悠悠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夫人,我的苦心,你能体谅吗?若是你能醒来,我便饶了张力那小子的狗命,若是不能,哼哼!‘
……
一连过了十多天,北京城的天气一天天的炎热起来。
现在已经进入了五月,胡同中的老杨树上偶尔也开始蝉鸣的声音传来。
板桥胡同张力所住的小四合院中前两天在天井处搭了一个小小的凉棚,只够容纳一人一椅而已。
此刻张力便坐在凉棚里的藤椅上小憩,一旁略显成旧的一个小板凳上,放着一杯茶水。
来到北京以后,张力没事就不爱在屋子里待着,因为这处四合院太小,屋子里显得有些拥挤。
仿佛只有走出房间,张力才能自有地呼吸新鲜空气一样。
现在高元良并不在张力身边,他前往北京城的各大邮驿查件去了。
上次被拦在大明门外之后,张力又尝试登了两次徐光启的门,由于没有拜帖,结果可想而知。
张力无奈之下,只得给南京的徐静萍写了一封信,通过邮驿寄了过去。
在大明朝这信件也分加急和平邮,张力自然选的是加急件。
静萍妹子收到信件以后,想必会写一张拜帖给自己,这样就可以进入徐光启家的大门了。
邮驿到件以后,派送信件少则三五天,多则十余天也是常事。
因为信件量大,而‘快递小哥‘们太少,还没有交通工具,效率自然低下。
张力等不起,所以每天高元良在午饭以后的这个时间点,就会出去挨家邮驿查询打听。
这件事儿张力没有什么办法,唯一一个‘等‘字而已,可是最近这几天,张力总觉得心神不宁。
已经有好些天没有见到若晨了!
问国公府的人,他们也不说。
就连偶尔有一次遇到孑然兄弟,他也是打了个哈哈就岔开了话题。
若晨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不与自己相见?
张力轻轻地啜了口茶,心情更加烦闷起来。
院子里的三名仆役被调走了两名,只留了一名眼花耳聋的老者每天做着杂务,这让张力的神经紧绷了起来。
就在张力在板桥胡同胡思乱想的同时,孑然也一个人坐在红庙酒楼的雅间中,一个人喝着闷酒。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小姐趁着自己走过净月楼的时候,从楼上窗户里扔下来一个纸团!
看见楼上小姐焦急的神色,恐怕等自己单独一人经过楼下的机会已经是等了很久了吧?
自己不敢怠慢,很快捡起了纸团匆匆离去。
刚才自己来到这红庙酒楼的雅间中以后,才敢打开来看。
结果当自己看见开头的‘张力‘二字,便又立刻将纸搓回团状,放入了怀中!
带信?
还是不带?
小姐与妹妹灵儿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从感情上来说,孑然更愿意帮小姐一次。
可是国公府的主宰还是国公爷啊,国公爷严禁小姐与外面联系。
而且国公爷还专门警告仆役丫鬟们,并且说过谁敢通风报信就当场打杀!
怎么办?
一坛子老汾酒已经喝完,下酒的关外熟牛肉也吃了三盘,孑然一脸潮红之色,还是下不了决断。
整整一个下午,店小二几次从雅间门缝里朝内打量,里面的客人却始终没有吃完。
这位主儿乃是英国公府的人,他自己不出门结账,又有谁人敢催?(。)
第一百八十章 若晨,还不见过吴二公子?()
今天是个好日子。
对吴三桂来说,心情确实有些愉悦,甚至还有些紧张。
今儿个父亲带自己去见英国公,顺便也见见‘未婚妻‘英国公大小姐……张若晨。
虽然大家都说英国公府大小姐长得国色天香,可是自己终究没有见过面。
英国公府这种级别的勋贵,就是只母猪,外面人也能说成是倾城倾国……这点吴三桂一点也不稀奇。
唉,就算那张若晨是只母猪,自己也必须捏着鼻子认了。
毕竟辽西将门和英国公府联姻之事,是对双方都有极大好处的事情。
也不知英国公为何最近与父亲走得特别近?
父亲试探着提出联姻之事,英国公居然一口便答应了下来,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辽东战场乃是兵凶战危之地,英国公有兴趣?
说不通,说不通啊!……
吴三桂跟着父亲吴襄来到了英国公府议事大厅,与英国公张之极见过礼后,分宾主坐下。
英国公非常热情,说了些没营养的客套话之后,他便旁敲侧击地询问着辽东的兵力布置情况。
吴襄小心翼翼地应对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吴三桂坐在父亲身旁,他们之间的聊天内容,自己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心中所想的全是若晨的样子。
也不知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恍恍惚惚之际,吴三桂听见英国公吩咐外面的丫鬟去请大小姐,不由得立刻正襟危坐,将思绪收敛了起来。
吴三桂来回看了看自己的衣着,从左边看到右边,又从右边看到左边,确信没有任何不妥之后,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只是眼睛看不见发髻,也不知梳得正不正?
……
净月楼是国公府正宅最靠北边一进院子中的一座小阁楼,眼下小楼里里外外由四名丫鬟和四名侍卫一同看守。若晨在二楼根本无法出去。
窗外一股热浪袭来,坐在阁楼窗前的若晨轻轻拉了拉衣领,胸口烦闷之气感觉更加郁结了。
若晨天天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天。就为了能看见孑然的身影,或许能给自己一个消息?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佯装路过,递个眼色也是好的呀!
也不知孑然将那封信带给张力没有?
‘大小姐,老爷请你去一下。‘
若晨心中一动。难道有什么转机?
或者是父亲改变想法了?
来不及多想,若晨立刻站了起来,跟着丫鬟一起走下楼去。
来到议事厅前,若晨正要给父亲行礼,忽然看见一老一少在跟父亲说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老者年龄与父亲应该差不多,若晨也没有多看,很快眼神就扫到那青年公子身上。
这公子哥儿一身红色锦袍,腰间配着一柄镶嵌满了各种宝石的宝剑,一双虎目正盯着自己。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一般!
若晨心里一阵恶心,连忙侧过头去,走到父亲身边,施了一礼过后,淡淡地道:‘父亲找女儿所为何事?‘
英国公呵呵一笑,指着吴襄道:‘这位是你吴世伯,咳咳,还不给吴世伯行礼?‘
若晨面无表情,侧身微微行了一礼之后,便低头不语。
按说这古代成婚之前。男女双方是不允许见面的,必须要等着‘掀开红盖头‘的那一天才行。
但是上层人的圈子,本来就乱,实在是很乱……关键是乱了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英国公张之极看着女儿不理不睬的样子。眉头也是皱了起来。
若要对付自己的死对头成国公,必须要靠吴家了。
要让成国公朱纯臣在辽东战场‘英勇阵亡‘,这吴家的态度可就是至关重要!
皇上很快就会御驾亲征,一同跟随的成国公的进军路线建奴‘意外‘获知,亦或者成国公大军被围而援军意外延期,这些事情。只有他们能做,而且他们可以做得很好,好到所有人都看不出破绽。
这,便是张之极的如意算盘。
今儿个让若晨出来见一见吴三桂,也是起到安定他们心思的目的。
毕竟自己女儿的容貌如何,自己这个当父亲的是最有信心的了。
张之极开口道:‘若晨,这位是吴二公子,皇上曾经夸他是军中之龙,真真是我大明朝的未来之星呀!现在边疆不平,皇上对辽西将门的倚重,恐怕以后越来越深哟……为父虽然贵为堂堂国公,却也对吴总戎高看一眼呢!‘
吴襄也不敢托大,虽说自己属于实权派,毕竟人家英国公地位高呀,于是拱手道:‘英国公言重了,国公如此说,真真是折煞在下了。‘
张之极微微颔首,见女儿依然无动于衷,不免有些尴尬。
‘若晨,还不见过吴二公子?‘
若晨抬头看着父亲,小声道:‘父亲,女儿身体抱恙,先回净月楼了……‘
‘啪!……‘张之极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
‘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若晨紧紧咬着牙关,低头不语。
张之极对吴三桂父子讪讪一笑,解释道:‘都怪我从小对她太过溺爱……唉!‘
吴三桂也是万花丛中过之人,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可是此刻却也张大了嘴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眼睛死死盯住若晨,根本舍不得挪不动半分,不停地干咽着口水!
终究是年少轻狂,一时间有些失态!
那吴襄正要说话,没想到吴三桂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抢先开口了:‘英国公无需挂怀,小侄与若晨小姐成婚以后,一定会多多关爱,些许小毛病不在话下啊!‘
‘啊?……‘一直沉默不语的若晨一声惊呼,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他,他说什么?什么成婚?‘
张之极皱眉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回去吧。‘
若晨整个身子微微发抖,上前两步,看着父亲,追问道:‘不!今天要给女儿说个明白!‘
张之极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毕竟吴三桂父子在场,女儿如此胡闹,岂不显得自己治家无能?
张之极狠狠地道:‘好啊,你要听个明白,我就全告诉你!十日之后,便是咱们英国公府和吴家的订婚之日!你要嫁的,就是眼前这位吴二公子……吴三桂!‘
若晨急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死死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道:‘我已经有意中人了,非他不嫁!‘
这话一出,张之极‘呯‘地一声,抓起椅子旁边案几上的茶杯,向地上猛地砸去!
若晨心中一酸,这些天积累的情绪此刻完全爆发出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大哭着冲出了房间!
这一幕将众人惊得目瞪口呆,英国公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不尴尬!
吴三桂却不以为意,这英国公大小姐美如天仙不说,没想到还是个烈女呀!
啧啧,本公子最喜欢了烈女了!
这样才有征服感嘛!
沉默半晌之后,张之极淡淡地道:‘让二位见笑了。小女虽说性子执拗,但是这婚嫁之事,却由不得她……你们放心好了。‘
吴三桂连忙起身,对着张之极顿首一拜:‘岳父大人在上,请提前受小婿一拜!‘
英国公一扫脸上阴霾之色,起身快走两步,笑着将吴三桂扶了起来:‘贤婿无需多礼……哈哈,哈哈哈!‘
吴三桂小声试探道:‘若晨小姐先前与成国公世子有些传言,不知她刚才所说的意中人是不是成国公小公爷啊?唉,既然皇上已经给小公爷指婚了,若晨小姐还是该断了心思才好呀!‘
张之极脸色难看起来,打了个哈哈:‘小女从来就看不上那纨绔子弟朱永安,只是,只是……‘
‘只是‘了半天,张之极始终没有将‘张力‘二字说出口来。
毕竟张力只是个举人,蚂蚱一样的角色,说自己女儿喜欢这种人,实在是有**份!
吴三桂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是炉火纯青的了,眼见英国公有什么难言之隐,便立刻轻轻揭过,说起了订婚的一些琐事。
从英国公府出来,吴三桂父子立刻上了自家的马车,一路上吴三桂脑子里全是若晨的模样,顿时觉得骨头都轻了二两。
吴襄见儿子一脸兴奋之情,不由得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三桂啊,这事父亲怎么越想越邪乎呢?‘
一听父亲这话,吴三桂眼睛立刻深邃起来,沉吟片刻之后,淡淡地道:‘父亲是觉得英国公府门槛太高,儿子驾驭不了吗?‘
吴襄皱眉道:‘咱们辽西将门崛起也就是这一二十年的光景,人家英国公府可是传承了二百多年啊!而且他们是公爵,爵位比咱们……‘
吴三桂冷哼一声,右手摸了摸腰间的宝剑,沉声道:‘公爵?公爵有个屁用?他日大军一到,让他灰飞烟灭!值此天下大乱之际,儿子必将建一番不世功业!‘
吴襄一点也不奇怪,儿子素有大志,自己又岂会不知?不过年轻人还是太嫩,需要敲打敲打:‘慎言!你这话也就对我说这一次就够了,以后万不可在外人面前提起!‘
吴三桂一愣,旋即脸上恢复了常态,点点头道:‘儿子失言了。‘(。)
第一百八十章 吴将军,你爹有病吗?()
回到吴府以后,吴三桂立刻便将四弟吴三柏叫到了房间。
自己这个弟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也不知受了多少外界的非议,可是却入了吴三桂的法眼,两人感情极好。
一黑一白之间,方能显出‘英雄‘本色!
这就是吴三桂喜爱自己四弟的原因。
鲜花也要绿叶衬呀,啊,不,若是佗牛粪,岂不更能显出自己这朵鲜花?!
吴三柏笑嘻嘻地跟吴三桂行了一礼,开口问道:‘不知二哥找小弟前来,所谓何事?‘
吴三桂微微一笑,缓缓地道:‘你在京城不是地面熟吗?去,给我将英国公府大小姐的所有事情,调查清楚,一件事也不能少!‘
吴三柏也知道二哥与英国公府大小姐联姻之事,连声应诺之后,笑嘻嘻地道:‘怎么,今天二哥见了二嫂,按捺不住了?‘
吴三桂笑骂道:‘你这猢狲,还不快去!记得啊,给我调查仔细一点,特别是他身边出现过什么男的没有!‘
……
一晃过去多日,张力每天都前往英国公府别院给若晨的母亲治病。
英国公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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