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来没来得及反应,双手已经条件反射地用手中的舞姬尸体阻挡。
一击不成,舞姬捡起掉在地上的另一把刀子,再度袭来。
虽然原本接到的命令是刺杀骠骑将军,此时要是能刺杀汉族皇帝则更好。手中的刀离汉族皇帝的脖子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行刺成功,舞姬就看见一道白色的闪电在眼前一晃而过,随后便不由自主地仰天倒了下去,看见自己没有头颅的身体还保持着行刺的姿势,喷出的鲜血玷污了骠骑将军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一道恐怖的红流顺着银色的剑刃蜿蜒而下。
乐师和在下面跳舞的舞姬见行迹败露,纷纷从衣服下面、乐器里面拔出弯刀来。
霍去病先前还静静地站在刘彻身边,下一刻便剑走游龙,杀入刺客之中。白色的身影穿梭在五颜六色的胡服之中,像一条白蛇死缠着他们,让他们无法□出来攻击刘彻。飞溅的鲜血犹如花瓣,落在霍去病洁白无瑕的皮肤上,给平日里清淡如水的面容添上了几分不常见的妖娆。
刘彻平时看到的霍去病都要么是在朝堂上装泥塑,要么就是板着脸说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就算穿着盔甲骑在马上,也是像书生多过将军。游戏一样的狩猎场和蹴鞠场已经是刘彻能看到他最活泼的一面了,他还从来不知道他的去病还有这样凄厉的一面。不过十数息的时间,大殿就成了修罗场,刘彻还没来得及好好地欣赏一下爱人不常见的飒爽英姿,舞姬、乐师已经全都成了一地惨不忍睹的死尸。
确定刺客全都死了,霍去病谢幕般收剑入鞘,跪在一地的鲜血死尸中等待刘彻发落:“臣罪该万死,让陛下受惊。”
刘彻惊魂未定,木偶一般站起身,一步一步从座位上走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浑邪王原本是诈降,臣当时就猜想可能他们的阴谋不止这点。”当初听到有一个楼兰舞姬懂汉语,霍去病就觉得不对了,一路上一直防备着浑邪王送来的楼兰人。
男人在床上的时候是最不设防的时候,刺客的主要目标是骠骑将军,因此受降回来的一路,不止一次有舞姬对霍去病投怀送抱。每次霍去病都说要去照料马匹,舞姬以为在马厩享受欢爱是骠骑将军的个人癖好,就一起跟去。霍去病故意当着舞姬的面和马面说话,如果舞姬听到马说人话表现出吃惊,也就是说懂汉语,立刻就会成为马面的晚餐。
霍去病知道刘彻喜欢异域风情,对大汉周边的国家十分感兴趣,只想把楼兰人中的刺客弄掉,剩下的送给刘彻去研究,可是想不到舞姬中有那么多刺客,他还无法用同样的方法来试探乐师。为了以防万一,霍去病想过干脆把楼兰乐师和舞姬全都杀了算了,不料还没动手,刘彻就提出要“深入了解”楼兰。浑邪王对河西地形十分熟悉,有他替大汉镇守河西,河西走廊以南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善待投降的浑邪王,更可以进一步瓦解匈奴抵抗的意志,为以后彻底解决匈奴之患打下基础。霍去病不敢说出自己对浑邪王进献的楼兰人的猜测,生怕刘彻因此对浑邪王起疑心,把一个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盟友重新变成敌人,只能由着刘彻任性,一边祈祷这些楼兰人中还有无辜者,一边在旁边全面戒备。刚才霍去病不时地改变坐姿,就是为了保证在“万一”的时候,他可以在第一时间拔剑出鞘保护刘彻。
“你说的是她们学过这个‘武’?”刘彻总算回过神来了,听霍去病解释完前因后果,想到自己的误解,就觉得好笑。
他以为是哪个“武”?霍去病腹诽。
“你就这么由着我任性?”刘彻一步一步走到霍去病面前。
“是。”
刘彻背着手弯下腰打量跪在地上的霍去病:“就不怕把我宠坏?”
“还没宠坏吗?”
他能不能别老是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些好笑的话?刘彻扶起霍去病,也不管他一身的血污,紧紧地把他抱在怀里:“有人宠真好。”
“臣实在没想到这些楼兰美人都是刺客,没法让陛下‘深入’研究。”
“除了你以外,天下还有第二个美人吗?我怎么一个都看不到?”刘彻扳过霍去病的脸,不由分说地吻上他,“会让我想‘深入’的只有你一个。”
面对这一地的死尸,他还真提得起性趣。霍去病稍稍推开一些刘彻:“能在‘深入’以前先让我看看我弟弟和儿子吗?”
“儿子是你的?”刘彻挑眉。
“是。”
“你的种?”
“当然不是。”霍去病第一次见到采薇的时候,她就已经怀了六个月的身孕了,怎么可能是他的孩子?
“那还说是你的儿子。”想到这三个月以来自己受到的煎熬,刘彻一把抓在霍去病臀部,狠狠地捏。这结实可爱的小屁股,摸起来比女人的胸部还带劲。采薇怀着孩子的时候,刘彻想念这了不起的弹性和中间的人间仙境已经想得快发疯了。
“生父是父,养父就不是吗?”霍去病硬吞下一声闷哼,“而且是皇上口谕要臣自己想办法解决和三位公主的纠葛,臣不过是照章办事而已。”
“你就不会先私底下和我说清楚?”刘彻一口咬上霍去病的耳垂,“我要什么你都会给吗?”
“会。”
“那就好。楼兰美人没了,你跳给我看吧,就穿她们那样的衣服。”
恶趣味也有个限度行不行?霍去病的脸立刻绿了。
“还说我要什么都会给。”刘彻用下巴钻霍去病的肩膀,说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我想看你吃醋都看不到,还说我要什么都会给。”
一哭二闹三上吊之类的事他还真做不出来。
植物是没有发情的概念的,所以红莲变成人以后,也是不分时间地点地发情,热情的嘴唇和一双不规矩的爪子在霍去病身上点起一丛一丛的□,等到他挂不住君臣间的拘谨,却突然放手:“去把自己洗干净。”
“什么时候能让我看看孩子们?”霍去病被他挑逗得脸颊绯红,呼吸急促,可总算还没忘记此次进宫的真正目的。
“现在就去啊。”刘彻稍微退开一点,“你也不怕自己一身的血衣吓到他们。”
他说的是这个?
“自己想到哪儿去了?”刘彻带着一脸坏笑,“当然,如果你不介意孩子们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想两件事一起办的话,我也没意见。”说完赶紧逃,留霍去病在原地气结。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弄璋瓦
粉嫩的小婴儿睡在摇篮里,不时咂咂嘴,笑了起来,不知做了什么好梦。
这就是他的儿子。霍去病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婴儿肥嘟嘟的脸颊,想到枉死的采薇,眼神又黯淡下来。
“想到你的妻子了吗?”刘彻从背后环住霍去病的腰,很不满意他心里还有别人,虽然采薇确实很可怜,“你当初看上她,就是看上她肚子里有个现成的孩子吧?”
“是。”采薇“难产”的具体经过,刘彻已经全都告诉他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霍去病会娶采薇,就是看中她肚子里已经有了个现成的孩子,不用“干活”就可以解决“无后”的问题。他确实是带着些恩人的姿态娶采薇过门,以为自己即使不能做个称职的丈夫,至少也比让她留在家乡被娘家夫家一起活活逼死强,结果却也没能救得了她。“我只是没想到她生产的时候我会不在她身边,就害了她。”
“节哀顺变。”刘彻贴到霍去病的脸颊上,“别太难过了。能就这样死去,或许反而是她的福分。”
“是啊。”官场的残忍远远超过一个村姑的想象,骠骑将军的夫人生了个有匈奴血统的孩子,以后京城的流言蜚语会把她生生逼疯,更不用说她以为完美无缺的丈夫其实另外心有所属,永远不会和她圆房,她以后只能每天独守空房以泪洗面,就像前世的妫氏。现在采薇带着对未来幸福的憧憬死去,永远不会知道现实有多残忍,或许反而对她更好。“只是可怜这孩子刚出生就没了娘。”
“没关系,他有两个爹。”刘彻吻上霍去病的脖子,“这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不可能有孩子的行不行?”
刘彻不理他,继续看着婴儿念叨:“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他还想有第二个?“这是我一个人的孩子,‘孩子他姨公’。”
“不要,我要做孩子的爹。”
“那我做什么?”
“你做孩子的娘。”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能不能别说话一副小孩口气?霍去病无语:“你想让这孩子姓刘?”
“没关系,跟你姓霍,算我倒插门的。”
天啊,他怎么会摊上这么一个人?前世投胎的时候,红莲不是说要做白鲤的叔叔来疼爱他吗?为什么这辈子两个人真的成了叔侄,撒娇耍赖依然是红莲的特权?
“给孩子起名字是父亲的特权吧?”
“未必。”霍去病没有父亲,名字是母亲给他起的,才会有这么个奇怪的名字。不过卫少儿读书不多,没给他起名叫什么阿猫阿狗,霍去病已经谢天谢地了。
“我已经给这个孩子起好名字了,叫‘嬗’。”刘彻在霍去病手心里写下他给孩子起的名字,“霍嬗。”
“为什么起这个名字?”
“因为孩子都生出来了,做爹的还是个‘嬗(处子)’。”刘彻坏笑。
“好像不是了吧?”霍去病很认真地想了想,“十六岁当上侍中的时候就不是了。”
“这儿还是。”刘彻的爪子开始不规矩,顺着霍去病的下腹一直摸下去。霍去病知道穿再多也没用,洗去一身血腥后只穿了一件里衣,这种欲拒还迎的装扮分明是邀请刘彻在“大餐”前先用点“小菜”。
“这儿好像也不是了。”
想起那次不堪回首的颠鸾倒凤,刘彻突然手上用力。
“嘶……”霍去病后悔穿得那么少了,“轻点。”
“没碰过女人都不算。”
“找个女人真的生个孩子也不是件难事。”
“你说什么?”
霍去病发现在这种时候和刘彻斗嘴皮子真的很不明智,不料刘彻不是继续往他最敏感的部位施酷刑,而是轻轻地抚摸、撩拨,就是不让他发泄。
“唔……”霍去病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一声呻*吟。
“恭喜冠军侯弄璋之喜,一举得男。”刘彻干脆把霍去病的衣带全都解了,让他的上衣也敞开,在他的肩膀和脖子印满细密的吻,同时一双不规矩的爪子越来越放肆,“既然以后继承爵位的人有了,也不用再找女人浪费力气了,朕可没那么宽宏大量。”
“可是皇上,你的皇子公主加起来已经有七个了,臣可只有这一根独苗,能不能别和臣抢了?”
“八个。”刘彻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把脸埋在霍去病的肩膀上,“去病,我要向你忏悔。”
“怎么了?”
“当时我以为你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很生气,想报复你,就稍微放纵了一下自己。”
“然后呢?”
“一个宫女怀孕了。”刘彻总觉得心虚,于是恶人先告状,“谁让你不和我说清楚。”
“不是挺好吗?”霍去病倒觉得没什么,“或许马上也要恭贺你的弄璋之喜了。”
“你就不怕再生个皇子出来,会抢了据儿的太子之位?”
“我宠爱大皇子是因为他是你的孩子,不是因为他是我的表弟。”
“还是你最好。”刘彻在霍去病身上蹭,“要是偶尔能吃个醋就更好了。”
“要吃醋啊……”霍去病非常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好像卫登出生以后,舅舅家也一直没有再添孩子。”
“怎么了?”刘彻想不出卫青有没有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舅舅一直留在长安,你也没再添孩子,他也没再添孩子……”
刘彻明白了:“我冤枉啊。去病,我和仲卿绝对是清白的。他不生孩子关我什么事?”
“话说两个人都年轻力壮,却都不生孩子,这个……”
“你舅舅也算是新婚燕尔,总不见得冷落新过门的妻子,可是皇姐都那么大年纪了,生得出吗?”刘彻终于知道霍去病吃醋的后果也不是想象中那么美妙了,“去病,我真的是冤枉的。你也知道你舅舅的性子。要是我把他怎么样,他早就寻死觅活了,还会像现在这么镇定?”
“人是会变的。”
“去病,我和仲卿绝对是清白的。”刘彻都快哭了。
“我知道。”霍去病只是开玩笑而已。
“虽然确实不清白过……”
霍去病不答话,只是指关节被他握得咯咯直响。
“好了,我全交代了,轮到你了。”
“交代什么?”
“为什么开那么残忍的玩笑?”也只有霍去病敢这么玩他,还有本事玩过以后依然让刘彻狠不下心把他怎么样。“要甩掉我那三个女儿,我就不信没有别的好办法。”
“别的办法当然不是没有。”
“那么为什么要那么惩罚我?”想到白白吃了三个月的醋,刘彻就觉得窝火,“我好像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没有吗?”
“有吗?”刘彻分明记得霍去病二征河西以前,他一直对他很好,还怕他饿着自己,让他带了很多美食,还特意叮嘱几个御厨随军照顾他,可是霍去病回来时就恩将仇报地带了个怀孕的老婆回来,害得刘彻郁闷了那么久。
“你给我找的好御厨……”霍去病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个姓俞的。”
“他手艺不好吗?”刘彻对御厨姓甚名谁完全没兴趣,只知道要是手艺不好,这个御厨肯定没法在御膳房待下去,更不用说被御厨长推荐给皇帝,再由皇帝推荐随骠骑将军出征。
“姓得好,手艺也好……”霍去病想起当时的情形就恨得咬牙切齿,“他说他最拿手的就是烧鱼,于是一路上每天给我清蒸鱼红烧鱼水煮鱼糟溜鱼糖醋鱼酸菜鱼花椒鱼葱油鱼……害得我吐了一路。”
刘彻还纳闷让霍去病带着美食还带着御厨,回来时怎么会比上一次清减得还厉害,恶补了一个秋天,才勉强胖回来一点。
“这个……是御厨的错吧?”刘彻赶紧推卸责任。
要不是刘彻没关照过霍去病不吃鱼,会有那么一个人跟着他?“没关系,那个我已经罚过了。”
“你怎么他了?”刘彻只听说霍去病率大军出塞,御厨都被留在陇西,可没听说有人受罚的。
“我让他每天给我清蒸蚯蚓红烧蚯蚓水煮蚯蚓糟溜蚯蚓糖醋蚯蚓酸菜蚯蚓花椒蚯蚓葱油蚯蚓……去的路上他让我吐了一路,回来的路上我也让他吐了一路。”霍去病觉得这个处罚方式还是比较合理的。
真亏他想得出。“烧熟的蚯蚓好吃吗?”
“当然没有活的好吃。”霍去病瞥向刘彻,“他解决了,接下来该轮到你了。”
“我赔你个女儿怎么样?”
霍去病就是为了不要他的女儿,才另外娶妻的,他还记得吗?
“不是你姨妈生的那个,是还在肚子里的那个。”刘彻赶紧澄清,“御医说那个宫女肚子里可能是个女孩,不是弄璋之喜,而是弄瓦之喜。”
“女儿招人疼,也挺好。”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是女儿,就叫‘夷安’。‘四夷既护,诸夏康兮。国家安宁,乐未央兮。’的‘夷安’。”
“是个好名字。”夷安,天下太平。如今汉匈双方的攻守之势已经完全转换过来,彻底铲除匈奴之患不再是个遥遥无期的梦想。或许等到夷安公主能记事的时候,“四夷既护,诸夏康兮。国家安宁,乐未央兮。”就不再是个遥遥无期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