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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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君臣-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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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河附近的五个小部落,统归匈奴的休屠王管理,霍去病懒得记他们的名字,就将他们编号为甲乙丙丁戊。这些小部落因为投降匈奴,部落首领便成了匈奴的藩王,听起来似乎有个挺不错的头衔,事实上不仅丧权辱国,还要承担繁重的课税,因此对匈奴王庭根本没有忠诚可言,只是臣服于他们的武力。虽然汉皇竟然派了个嬖幸将军来打河西,差点让伊稚斜笑掉大牙,如果这些对匈奴王庭有二心的藩王放水甚至趁机造反,依然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为了保证能把汉军拒之门外,伊稚斜除了命令距离大汉最近的休屠王不可过于轻敌以外,还派了自己的儿子去监军。
  霍去病下令说离开陇西就不许再用自己的粮食,饿了就去抢匈奴的粮草,于是一万大军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在狐奴河东岸遇到甲部落,以为下一顿饭终于有着落了。不料霍去病却是先派使者带着礼物去,说明汉军对被迫投降匈奴的小部落并没有恶意,只要把督战的匈奴王子交出来,再提供粮食和其他用品,汉军就不打他们。
  一上来就讨饶,他这是生怕被对方看得起吗?看霍去病完全是在用书生的方式打仗,赵破奴只想仰天哀嚎。不出所料,使者被狠狠地羞辱了一番,还带回了很多很难听的话,霍去病听完后却只是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好了,这下事儿就好办了。”
  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一万精兵早就饿绿了眼,求生的本能成了最大的战斗力。听到甲部落先向汉军宣战,汉军一个个都像死刑犯遇到大赦,喊着“开饭”冲进匈奴营地见人就砍。霍去病挑的时候正是午饭前,空气中都是烤肉诱人的香味,等于将打胜仗的战利品就放在每个人眼前。当时甲部落的战士也饿着肚子,放下铠甲和武器正准备吃饭,一下子被汉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等他们反应过来,已经被砍了三四成。
  甲部落的一个大将还算训练有素,虽然一开始听到“开饭”声的时候,还没怎么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随即看到霍字将旗和气势汹汹的汉军,立刻扔下手中的烤羊肉,粗粗组织了一下反抗军,便跳上马背,直接拿吃饭用的短刀和烤肉用的长木叉做武器,直奔冲在最前面的霍去病。
  如果是在纵马飞奔的情况下,这种一头尖锐的木头叉子堪比正规的长矛,而匈奴人用作餐具的短刀更是锋利无比。看到匈奴大将纵马向霍去病扑过去,而另外三个校尉各自为营,似乎谁都没有去营救他的意思,赵破奴随手砍倒身边围攻他的两三个匈奴人,准备去救霍去病,只看到匈奴大将和霍去病尚未交锋,“鬼差”一伸脖子就咬住匈奴将军坐骑的脖子,用力一扯,直接把那匹马的气管、血管一起扯出来。可怜的马立刻倒了下去,匈奴大将随之摔倒在地,当长枪用的木叉也失了准头。霍去病却是和“鬼差”配合无间,就在马倒下的一刻准确无误地砍杀匈奴大将,顺势接过他手里的尖木叉,便向赵破奴扔过来,把赵破奴后面准备偷袭他的匈奴兵射了个对穿。
  赵破奴从来不知道马会这么凶悍,更没想到如此凶悍的马平时居然会那么温顺,被凶相毕露的“鬼差”惊得呆住了,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直到被霍去病救下,才吓出一身冷汗。霍去病却依然挂着平和的笑容,好像不过是做了一件稀疏平常的事,继续砍杀身边的匈奴人。
  赵破奴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这是一场石头砸鸡蛋的战争,空气中烤肉的味道还没散尽,甲部落已经尸横遍野,只剩几个落荒而逃的幸存者把“苍狼”的威名散播到狐奴河的另一边。汉军毫不客气地享受胜利的果实,把匈奴人的牲畜从栅栏里拖出来,杀牛宰羊大快朵颐。赵破奴目瞪口呆地看着“性情温和到连三岁小孩都能骑”的“鬼差”竟然不像普通战马一样去吃草,而是去吃其他马的尸体,以为自己看到了一生中最惊奇的事,却不知道更惊讶的事还在狐奴河的另一边等着他。
  对甲部落大获全胜,依赵破奴看来,应该趁胜追击,霍去病却下令原地待命,只派了斥候去探听狐奴河对面的乙、丙、丁、戊四个部落对甲部落大败一事的看法。斥候回来报告说失去甲部落作为屏障以后,首当其冲的乙王惶惶不可终日;匈奴王子坐镇在丙部落,丙王仗着有王子撑腰,嘲笑甲王不堪一击,还说如果汉军攻来,他一定会把霍去病的头颅当酒器来盛酒;丁王表示什么都无法动摇他对大匈奴的忠诚,只要汉军敢来,丁部落一定会战斗到底,决不接受任何招降;戊王的态度是中立的,只是因为距离休屠王最近,受到的监督最严苛,因此只能表示坚决站在匈奴一边,绝对不怕汉军。
  听完斥候的报告,霍去病稍微想了想,慢慢勾起线条优美的嘴唇。了解他的人个个看得冷汗直流,只有新来的赵破奴还不明所以。
  乙王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汉军打过来,把他们也像甲部落一样屠戮殆尽,不料却是位置在乙部落背后的丙部落先遭到突袭,一夜之间被灭族,坐镇的匈奴王子下落不明,只看到地上多了个画得十分粗糙的蹴鞠场,里面是丙王血肉模糊的头颅,显然是被人当蹴鞠踢了一天。听闻此消息,乙王吓得魂飞魄散,霍去病带着一万精骑来的时候,乙王亲自跑出来迎接,没想到传说中可怕的“苍狼”竟然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牲畜无害的年轻人。
  霍去病一直带着标准的外交笑容,客气地和乙王寒暄,明确表示大汉的敌人只有匈奴王庭,对被迫投降匈奴的小部落没有任何恶意,客气地自谦说第一次带兵没经验,粮食没带够,也没想到河西的天气这么冷,提出要购买一些乙部落的粮食和衣物,最后客气地把抢来的甲王冠冕和丙王传家宝刀拿出来给乙王,用来交换粮食和衣物。乙王咽了口唾沫,看见霍去病的马背上驮着一个不停地扭来扭去的东西,还不断发出呜呜声,问里面是什么,霍去病还是挂着平和的微笑说里面“不过”是从丙部落活捉的匈奴王子“而已”。当天晚上,乙王就凑齐了霍去病要的粮食,外加许多皮草、羊毛做成的衣服,不够的就掀了帐篷上的皮毡凑数,整个部落的女人一起连夜赶工,只求这些瘟神赶紧走。
  离开乙部落,霍去病却是下令把乙王送的粮食全部扔掉,以防他在里面下毒,接着将军队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仅三千人的小部队穿上乙部落的衣服,外面象征性地挂一点破旧的汉军盔甲,只拿一面破烂不堪的霍字将旗去攻打丁部落,其他人则还是原来军容整齐的模样,去攻击在另一边的戊部落。
  赵破奴原本对霍去病的安排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丁王向乙王宣战,才恍然大悟——汉军把丙部落杀得片甲不留,却在乙部落受到厚待,乙王还向他们提供粮食和衣物,如今霍去病拨出一部分人在乙部落的衣服外面象征性地罩几件破破烂烂的汉军铠甲,只拿着一面旗帜就去攻击丁部落,同时正规大军大张旗鼓地要去攻打戊部落,丁部落肯定以为是乙王和霍去病达成了什么协议,是乙王将汉军的祸水西引,所以汉军放过了乙部落,直接攻打丙部落,乙王正好吞并丙王的地盘。想来乙部落原本还希望汉军打下丙部落以后能帮他打下丁部落,不料汉军却直指戊部落。幸好乙王有先见之明,用粮食和衣物向霍去病换来汉军不要的破损盔甲和一面旗帜,而年轻的汉族小将军根本没发现这是一场嫁祸于汉军的阴谋,还以为乙王是好人,真的和他交换了自己所需的用品。现在既然真正的汉军没有如乙王所愿攻打丁部落,乙王就用和霍去病换来的汉军铠甲和旗帜让自己人装扮成汉军,自己去攻打丁部落,想让丁王以为来袭者是汉军,和汉军打得两败俱伤,乙王好坐收渔翁之利,再借汉军的刀把丁王的地盘一起吞了。幸好丁王睿智,一眼就看出前来袭击自己部落的小股军队人数太少,而且在汉军铠甲下面穿的分明是乙部落的服饰,接着听斥候说真正的汉军是去攻打戊部落了,一眼就看穿了乙王的阴谋。丁王对匈奴王庭一片赤胆忠心,怎么能饶恕乙王这样吃里爬外的叛徒?他们不打起来才怪。
  至于戊部落,霍去病只是大张旗鼓地率领大军奔向那里而已,等到了附近就停下来,杀了活捉的匈奴王子,存心把尸体弄得惨不忍睹,然后让马面从鬼道送进戊部落的牙帐。戊王原本还在犹豫汉军来了,到底是战是降,不料早上一睁眼,就看到前来督军的匈奴王子惨不忍睹的尸首。王子原本住在丙部落,被汉军所杀,尸体却出现在戊王的地盘上,要是有人问起来,他有理说不清,只能连夜带着族□小抛下一切逃命去也。
  从开始攻打甲部落到戊部落落荒而逃,期间只过了六天,汉军几乎没有任何伤亡,便摆平了五个部落、越过焉支山一千余里,直插浑邪王的地盘。在这六天中,赵破奴听霍去病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傻”、“蠢”、“笨”、“呆”,——当然不是说自己人,而是说被他略施小计便耍得团团转的匈奴部落首领们,——直到在皋兰山遭遇大股匈奴部队,与匈奴卢侯王、折兰王硬捍了一仗,他的口头禅总算换成了“哎呀……”
  其实“哎呀”的结果也不算太糟。当时休屠王赶来与浑邪王会师,加上折兰王、卢侯王等部落联军,一共是一万三千余人对汉军一万人,打完后匈奴被斩八千九百六十人,汉军也是损失惨重,幸存的连同军官在内只有三千人。不过在此战中卢侯王和折兰王都战死,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被俘虏。班师回朝的路上,先前被霍去病挑拨离间的乙部落和丁部落之间也打得两败俱伤了,三千人对付他们的残部绰绰有余,于是在回去的路上顺便把他们也收拾掉,河西走廊以东再也没有成气候的匈奴部落,狭长的河西走廊这下彻底赤*裸裸地暴露在汉军的铁蹄之下。
  *****
  征西的第一战让霍去病的名字响彻漠北的匈奴王庭,伊稚斜大为震惊:“阿胡儿,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霍去病只是个嬖幸吗?我大匈奴什么时候竟然不济到能被区区一个嬖幸打成这样?”
  “这个……”赵信只和霍去病见过几次面,就和所有刚认识他的人一样,只当他是个没脾气的烂好人,“属下不知。”
  “不知?河西走廊以东的部落都快被他扫光了,你还不知。来人,传我口谕,命令浑邪、休屠二王一定要守住河西走廊。要是让我看到河西走廊以西出现汉人,我就要他们好看!”伊稚斜站起身看地图,把拳头捏得“咯咯”直响,“汉族皇帝,开心吧?得意吧?你的一个玩物带着一万人,就能把我打成这样。可惜河西走廊这条天堑,你们永远也别想越过来!”
  虽然汉军也损失惨重,出征河西的第一战依然不失为一场大胜利。消息已经传到漠北的匈奴王庭,肯定也早已传到长安。伊稚斜以为长安肯定已经在庆祝他们的骠骑将军旗开得胜,却不知此时远在长安的刘彻是在对着宣室殿的地图害相思病。
  “皇上,用膳了。”杨得意小心地喊了一声,见刘彻没反应,又喊了几声,最后把手放在他眼前晃了晃,“皇上……”
  刘彻才回过神来,但只是看了杨得意一眼,注意力就又回到了地图上:“得意,你说他走到哪儿了?是不是该回来了?”
  已经没药救了。杨得意直摇头:“皇上,霍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用担心。他可是下凡的神仙,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匈奴再厉害,还能把神仙怎么样?”说真的,自从霍去病出征,杨得意就在同情那些即将与他交战的匈奴。
  “话是这么说……”霍去病毕竟是第一次单独带兵出征,刘彻实在是放心不下,“是啊,他无所不能,要是能‘偶尔’再送个军报回来就更好了。”
  小祖宗就厉害在这地方。杨得意在心里叹气。现在整个长安都在疯传骠骑将军和卫长公主的婚事,三人成虎,假话硬是被说成了真话,让皇帝无比郁闷还无法发泄。大逆不道地和皇帝颠鸾倒凤、勾引卫长公主,这两条罪名中随便哪一条都足够霍去病死个百儿八十次。他倒好,闯完祸就拍拍屁股走人,一上前线就从此音讯全无,这下刘彻满肚子的火都成了牵肠挂肚,甚至开始斋戒,也不再去临幸后宫的女人,在神灵面前许下无数的诺言,只要霍去病能平安回来。
  “皇上,霍将军忙着打仗,哪有时间写军报?没消息总好过坏消息。”
  “不管消息好坏,我至少得知道他到了哪里。”刘彻一巴掌拍在条案上,吓了杨得意一跳,随即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继续看地图,好像能从上面看出霍去病的行军路线,“那混小子……”
  “是。”
  “那一帮子混小子……”
  “是……”杨得意突然发现量词不对了,“还有谁胆大包天,惹皇上不高兴了?”
  “董蔚那混小子!去病不会写军报,他就不会写?朕当初把他送到去病手下是干什么去的?!”刘彻一巴掌下去,可怜的条案终于忍无可忍地裂成两半。
  *****
  河西,残存的汉军带着俘虏班师回朝,董蔚冷不防一个大喷嚏,打得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
  “着凉了?”荀彘策马到董蔚身边。
  “大概是我老婆想我了。”
  “对,就你有老婆,想馋死我们这些光棍?”荀彘一拳捶在董蔚身上。
  “充国不也有老婆吗?”自从上次跟着卫青出征漠南回来,霍去病就亲自去帮赵充国张罗了婚事,到现在赵充国也才十五岁,家里老婆的肚子倒有六个月了。
  “我看他找到新欢了,正忙着和‘小老婆’亲热。”荀彘示意董蔚和赵破奴看赵充国,“充国,拿到什么好东西了?还想独吞。”
  “没什么,找到了一个挺好玩的东西。”赵充国把手里的东西给他们看,“在皋兰山和匈奴干架的时候,我看到一个匈奴军官把它当宝贝一样抱着,还念咒语一样念着什么东西,觉得好奇,就抢了过来。打仗就这点好,看中匈奴手里的什么东西都能抢,谁都不会说我做得不对。那个匈奴还想抢回去,就被我顺手用这玩意儿砸了,一下就脑袋开花。我觉得这东西用起来特别顺手,一连砸了十来个,用起来比用剑痛快。”
  “到底什么鬼东西?”荀彘想接过来,一入手却整个人都被带得往下沉,要不是赵充国及时托了一把,他差点栽下马背,“这什么鬼东西?这么沉!”
  “不知道,好像是个怪模怪样的人。”赵充国握着人像脚踝的地方倒提着给荀彘看。那是个有半人高的人像,黄灿灿的,就是五官做得很奇怪。
  “怪模怪样,看着就让人不舒服。”董蔚皱起眉头,
  赵充国拿着那个金人甩来甩去地把玩,跟着汉军的匈奴俘虏却沸腾起来,喊着什么。赵破奴回头看了看,再看赵充国手里的金人:“这……这……这难道是休屠王的祭天金人!”
  “金人?黄金的?是纯金吗?”赵充国拿起金人看了看,“要是纯金的就好了,熔了大家平分,回去还能给孩子打个长生锁。”
  “应该是金的。”董蔚从赵充国的坐骑不堪重负的表情推断出来的。
  “就显摆你有孩子。”荀彘表示鄙视。他比赵充国年长五岁多,都还没娶妻,一行人中年纪最大的董蔚的孩子也不过刚开始读书,其他人中反而是最小的赵充国第一个做爹。天理何在!
  一群没常识的家伙,居然要把这么好的战利品熔了!赵破奴瞪得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熔了!你知道这东西对匈奴意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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