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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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君臣-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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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你来教我们写字就好了,我一定能把字练好。”受德在比干的颈窝蹭了蹭,“史官看了我发明的‘鷄’字,就说仓颉没有造过这个字,这个字是不对的。我就问他:‘仓颉是根据什么造出字的呢?’史官说:‘仓颉是根据世上各种事物的形象造出了各种不同的字,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如果没有仓颉,我们就没有文字了。’于是我就问他,马、驴、骡都有四条腿,所以‘馬’字、‘馿’字和‘騾’字都有四条腿,可是牛羊也有四条腿,为什么‘牛’字、‘羊’字却都只有一条腿?还有,鸟分明只有两只脚,为什么‘鳥’字却有四条腿呢?史官答不出来,就去父王那里告状了。”
  其实史官没有去告状,而是说王子受德太聪明,自己才疏学浅,教不了他。比干知道后,一点也没有觉得史官的话是受不了受德的脾气而不愿意教他的托辞。
  要知道受德可是他的花花投生,自然比凡夫俗子聪明得多。比干记得有一次帝乙去农田视察耕种情况,叫贞人占卜天气。贞人用龟甲占卜后说“兹云其雨”。一起跟去学习观摩的受德看了,随口便问出:“今日雨?其自东来雨?其自西来雨?其自北来雨?其自南来雨?”那时候受德还没有满五岁!贞人被问得张口结舌,无法相信小小稚童便有如此文采,还特意把他的话刻在龟甲上,便是人类最早的诗词作品之一。
  受德确实不愧是红莲投生,不仅文采好,更是力气奇大,七岁就刀枪斧钺样样都会,武艺高强得都不屑和哥哥们切磋,专门去挑战力士,居然照样战无不胜。起先看到受德能把力士摔倒在地,比干还以为是力士们故意让着他,特意去劝说他们别太顾忌受德的王子身份,适当地给他一点挫折,可以防止他变得骄傲自大,也会让他有进步的动力,不料力士们居然都是拿出了真本事,还赢不过年仅七岁的受德。起先比干一心要把受德扶上商王的宝座,是出于前世对红莲的牵挂,现在看来,受德确实比启和仲衍更适合继承王位。比干偏爱受德,又多了一个“为大邑商的未来着想”的借口。
  “叔父,给我讲故事吧。”受德搂着比干的脖子撒娇。
  “讲什么故事?”
  “既然在宗庙……”
  “又要听武乙射天的故事?”
  “嗯!”
  他怎么就对这个故事百听不厌呢?比干在心里叹息。不过看起来,受德和武乙还真有些相像。
  商王武乙是比干的祖父、受德的曾祖父。殷人尊神,先鬼而后礼,先罚而后赏。武乙偏偏不信这一套,一心想摆脱神的控制,以巩固王权。于是为了打压神在人间的威信,武乙命令工匠用木头塑了一个神像,穿戴衣帽,打扮整齐,安置在王庭中,见诸侯百官跪拜天神,便喝令他们起立,说这根本不是天神。为了证明天神到底是否存在,武乙设下赌局,提出要和天神争个输赢,让在场的百官做见证。木偶当然不会赌博,于是武乙就命令平时管占卜的巫贞代替天神与自己赌。巫贞也不过是凡人,不敢得罪武乙,赌博的结果自然是武乙赢了。武乙说:“如果真的有天神,就应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巫贞是天神的代言人,在人间替天神传达旨意,自然也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可是巫贞与孤赌博输了,可见不是根本就没有天神,就是巫贞不过是个胡说八道的骗子。”说罢便命令武士将木头天神像的衣冠剥去,亲自拿过藤条,痛打天神塑像,吓得文武百官面如土色,纷纷在背地里骂武乙“无道”。就是因为这些骂声,武乙更是做出了射天的惊人之举。
  其实所谓的“射天”,不过是武乙的一个打压神权的小把戏。他先是命匠人做了一个皮革口袋,在里面灌满牛羊的鲜血,然后在郊外立了一根很高的木杆,命人把灌满牛羊血的皮袋挂在木杆顶,站在地上根本看不到木杆上的皮袋。安排妥当以后,武乙便叫文武百官、诸侯百姓齐集郊外,宣布:“天神无灵,要他何用!今天我要把天射穿,你们看我射天!”说罢张弓搭箭,向天射去——其实他射的是杆子上装牛羊血的皮袋。百官和百姓站在一旁战战兢兢地看武乙射天,只见武乙的箭直飞上天空,接着就是“哗”的一声,血水从天而降。群臣百姓吓得一起匍匐在地,齐称“商王神威”,武乙则是哈哈大笑,宣布“天也被我射得流血而死了”。
  不过比干本是瑶池中的白鲤,亲眼见过天神,知道所谓的天神其实真的存在,只是不以人间以为的方式行动而已。每次给受德讲武乙射天的故事,比干都不会忘记在最后强调武乙是在外出狩猎的时候被雷劈死的,不过武乙的结局似乎从来没有影响到过受德对这个故事的热爱。
  自从武乙射天之后,殷商便不再祭拜鬼神,只祭拜先祖。或许这就是天神有意让大邑商亡国的原因。如果受德继位以后能继续祭祀天神,天神会不会改变主意呢?比干觉得值得一试:“花花,武乙确实很厉害,但是……”
  “叔父,‘花花’是什么?为什么你总是叫我‘花花’?”
  比干愣了愣,随即心里一阵隐痛。红莲是喝了孟婆汤以后再转世的,只有白鲤还记得当初和他在瑶池相伴的情谊,红莲一点也不知道。比干想了想,决定旁敲侧击地说:“因为在你出生前夜,叔父做了一个梦,梦见天上瑶池里的……”
  突然一个声音□来打断他:“太师,慎言。老天爷未必会放雷劈恶人,可从来不会放过亵渎神灵的人啊。”
  比干循声望去,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牵着受德走到了市集,说话的是在市集摆摊卖牛肉的姜尚。
  原来旁敲侧击也不可以。比干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决定把红莲和白鲤的故事永远埋在心中,永远也不能说。
  “卖牛肉的,我用这篮鸡蛋换你这块牛肉怎么样?”一个拎着一篮鸡蛋的中年妇人见姜尚心不在焉,叫了几声,继续和他讨价还价,“你看这鸡蛋多好,换一块牛肉不亏啊。”
  “可是我想换点柴禾回去。”姜尚为难地抓了抓后脑勺,“要不大婶,你先去问问卖柴禾的要不要鸡蛋吧,把鸡蛋换成柴禾,再用柴禾来换牛肉。”
  “我去问过啦。”中年妇人一脸为难,“可是卖柴禾的说要用羊羔来换。我去问卖羊的,可卖羊的说想要只小牛犊。我呸!我要是有小牛犊,还来买牛肉干什么?”
  姜尚两手一摊:“我也没办法啊。家里的柴禾没了。我就一个人,没法一边放牛一边打柴,可一个人又吃不了多少鸡蛋。偏偏鸡蛋放上没几天就坏了,我拿好好的牛肉换一篮臭鸡蛋,不是亏了吗?”
  “什么臭鸡蛋,你才臭鸡蛋哪!”中年妇人作势要打他,“你看我这鸡蛋多新鲜,上面还沾着鸡屎呢。”
  受德也被牛肉摊上的争吵吸引了注意力,听了一会儿,突然大笑起来。
  “笑什么?”中年妇人换不到牛肉,又被一个小孩笑话,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看比干和受德穿的衣服都是丝绸织物,肯定非富即贵,不过刚才姜尚和比干说话的口气十分随便,中年妇人便猜想他们可能只是没什么地位的小贵族,或者仅仅是家境比较富裕的平民,于是抬手给了受德一个脑崩:“小屁孩,没出息,不好好学本事,还爱听集市上别人吵架,小心你长大以后娶不到媳妇。”
  “你们那么笨,我怎么能不笑?”受德嘻嘻哈哈地躲到比干身后,“为什么不发明一个新的东西呢?所有的货品都可以换成这个东西,这个东西又随时可以换成各种货品,不就可以了吗?”
  “你说什么东西不东西的?”中年妇人听不懂了。
  “这么说吧。”受德到处看了看,就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比方说大婶你的一个鸡蛋可以换成一颗这样的小石子,一捆柴禾是五颗小石子,一块牛肉是十颗小石子。大婶先用十个鸡蛋换成十颗小石子,再用十颗小石子去换一块牛肉,不就行了吗?”
  “小孩子胡说八道,我这么好的鸡蛋就换这么一块小石头?”中年妇人却是满脸不屑,“要是这种随处捡得到的小石头就能换到牛肉、柴禾,大家都去街上捡石头了,谁还会费力去耕种织布、养鸡养牛?”说完便走了,再去集市别的地方试试能不能把鸡蛋换成柴禾,再来换牛肉。
  不行吗?受德有些气馁,扔掉了手里的小石头,比干和姜尚却是惊呆了。如果发明一种商品交换的中间物,贸易不是会变得方便很多吗?那么多大人都想不到的事,一个小孩居然想到了。
  “花花,你太棒了!”比干一把抱起受德,“对,发明一种中间物,就可以让贸易变得方便很多。”
  “可是……刚才那个大婶不是说不行吗?”受德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比干会那么高兴。
  “你和个女人一般见识!”比干放下受德,“你的想法一点都没错,只是没有选好可以用来做中间物的东西。这个东西必须不太容易得到,可以通过朝廷来控制在集市上流通的数量;而且本身必须有一定的价值,才能代替货物的价值;另外就是要坚硬、耐磨、容易保存,不会变坏,那样的话,如果暂时只是家里的某种货物多了,可以先换成这种中间物保存起来,等需要的时候,再用这种中间物去换取所需的货物。”
  受德认真地想了想:“对了,用玉石嘛。玉石数量稀少,坚硬耐磨,而且十分珍贵。”
  比干却是摇头:“玉石确实符合这几个要求,可是数量太稀少,太珍贵。像刚才那个大婶,要多少鸡蛋,才能换一块玉石?等她攒够那么多鸡蛋,先前攒的鸡蛋早就臭了。”
  “也是……”受德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那该用什么?”
  “慢慢想吧,或许等你继位为商王的时候,就想出来了。”
  姜尚看着谪仙一样的比干牵着受德渐行渐远,不住叹息:“挺好的一个孩子,偏偏是被众神诅咒的命数,可怜。”
  “卖牛肉的,可怜什么呐?”一个提着菜篮子的少妇在姜尚面前挥了挥手,才唤回他的元神,“你看,我用这白菜和你换点牛肉怎么样?”
  “可是我想要柴禾。”
  “我问过了,卖柴禾的要羊,可我们家是种地的,哪来的羊?要不通融通融,我就买一点回去,给我家小孩解解馋。”
  “大姐,我自己家也种着白菜,还多得吃不掉。我不要白菜……”以物易物真的很不方便。虽然从一开始就看出大邑商气数将尽,受德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才会投生到大邑商的王室,做个背千古骂名的亡国之君,姜尚发现自己也开始期待受德即位以后可以用货物换某种中间物,再用中间物换货物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巫蛊之术

  “仲衍,你看我抓到什么好东西了。”启抱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献宝似地拿给仲衍看。
  “大哥,这是什么呀?”仲衍好奇地探头望去。
  启怀里的东西突然抬起头,阴惨惨地冲着仲衍叫了一声。
  仲衍对上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吓得大叫起来,退开两步,还吓得心通通直跳:“这是猫?大哥,为什么要抓猫?”
  “当然是用来吓唬比干叔父啊。”启拎着黑猫脖子后面的皮毛,“比干叔父什么都向着受德,还想让父王立受德为储君。分明我才是长子,你我都无子而死,才轮得到受德继承王位。受德分明是老三,凭什么抢在我们前面?不让他吃点苦头,实在难解我心头之恨。”
  反正继承王位的不是启就是受德,都与身份不上不下不尴不尬的仲衍毫无瓜葛,启对比干和受德恨得咬牙切齿,仲衍始终都觉得事不关己。
  “仲衍,还记得吗?比干叔父最怕猫了。上次不知哪只小猫跑进九间大殿,比干叔父居然吓得到处乱跑,最后失足落水,被武士救上来以后,还大病一场。”只可惜启还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能想得到的最残忍的报复方法,也仅仅是这样的恶作剧而已,“仲衍,我们才是亲兄弟,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
  “比干叔父毕竟是我们的长辈,这么做不太好吧?”仲衍不想惹祸上身,而且也没觉得受德不是自己的亲兄弟。反而是胞兄启从来只把他当做跟班一样,母亲妇好也一直只把仲衍当做万一启遭到不测时的二手准备,只要启不出意外,就不会对仲衍上心。
  “仲衍,要是你不帮我,我就告诉母妃,让她收拾你。”启恶狠狠地威胁道。
  仲衍还在犹豫,受德跑了过来:“启哥哥,仲衍哥哥,你们在玩什么?”
  启对着受德晃了晃手里的猫:“我们去吓唬比干叔父玩好吗?”
  受德想了想:“好啊……”
  启没料到受德居然会答应帮着他捉弄比干,一时分神,就被受德推倒在地,手里的猫也被他抢了去。启还没有爬起身来,就看见受德拿出一把小刀,手起刀落间,黑猫一声惨叫,已经被开膛破肚,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
  “受德,你干什么?”启还想去抢受德手里的猫。
  受德一手拎着被开膛破肚的死猫,一手用沾血的匕首指向启:“启,比干叔父确实偏爱我,可是父王和王妃妇好都向着你,箕子叔父也偏爱你,而我只有比干叔父一个人宠爱,你有什么可不平的?要是你再敢欺负比干叔父,这次我剖的是猫,下次我剖的就是你!”说罢便将死猫扔到启的脸上,立刻糊得他一脸的血。
  “大胆,”启抹掉脸上的血,“我是你哥哥,你敢以下犯上!”
  “我是嫡子,你不过是庶子,只有你对我‘以下犯上’的份。”
  “什么嫡子?”启不屑地冷哼一声,“我早就听母妃说过,你是比干叔父与王后私通生下的,如今看来,果然是父子情深。‘堂弟’,我们虽是有亲缘关系的兄弟,可我是王子,你不过是个私通的野种。况且我是兄,你是弟,日后我是君,你是臣。分明是你对我以下犯上才对。”
  “你以为谁稀罕做你的兄弟?我还巴不得做比干叔父的孩子,至少没有你这种兄弟。”
  启和受德越吵越厉害,吵到后面干脆动起手来。启虽然比受德年长了三岁,可是受德长得比他还高大,又是惯于和力士角力,手里还有刀,不出一个会合,启就落了下风。仲衍吓坏了,赶紧去叫人。众人赶来时,就看见受德把启按在地上打得鼻青眼肿,启一脸的血,受德手里还拿着沾血的刀。
  “都住手!”帝乙连忙叫侍卫拉开两个孩子。
  启打不过受德,只能躺倒在地上痛哭不止。受德被侍卫抓住,还张牙舞爪地要去打启。
  妇好见启一脸的血,吓得魂飞魄散,小心翼翼地擦了擦,发现不是他自己的血,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却依然哭得梨花带雨:“我的心肝宝贝,你到底怎么了?”
  启恶人先告状,扑到妇好怀中哭起来:“母妃,我看到一只迷路的小猫,想和受德一起去给它找点吃的。可是受德不信,说要把那只猫开膛破肚,看看它是不是真的没吃过东西。我不允,他就把猫杀了,不仅打我,还说要把我也这样剖开。”
  “妾身该死。”妇戊王后见旁边果然有一只被剖得惨不忍睹的黑猫,立刻跪下来,“妾身管教无方,还望大王责罚。”同时拽过受德,按着他跪在一边,“受德,还不向启哥哥道歉。”
  “我没做错。”受德被妇戊拉了两三次,才扔掉手里的短剑,一把抹去脸上溅到的血,心不甘情不愿地跪在她旁边,“启抓了猫,要吓唬比干叔父,我就把猫杀了。我说过,他要是敢欺负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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