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儿!”皇太后一眼就看到了刘彻,招手示意他们过来,“这是谁家的小孩啊?”
完了!被皇太后招呼,刘彻只能硬着头皮过去请安:“见过太皇太后,皇太后。”
一旁的霍去病也学着他的样子像模像样地请安:“小人霍去病见过太皇太后、皇太后。祝太皇太后、皇太后福寿绵延,长乐无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四世同堂……”吉利话一套一套,说得皇太后和太皇太后面面相觑,刘彻目瞪口呆,想不明白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讨喜的话。
直到说完了至少有两三百字的吉利话,霍去病才抬起头来看刘彻:“皇上,去病有没有漏掉什么?”
“这都是皇上教的?”太皇太后忍俊不禁。
“嗯。”霍去病不容置疑地点头,“皇上说了,见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就要说这些话,一句都不可以漏掉。皇上,去病没有背错吧?回去有点心吃吗?”
他什么时候教过他这些话?刘彻听得一头雾水。
这是他来向太皇太后讨饶吗?太皇太后彻底架空了刘彻的军政大权,为此刘彻反抗过好几次。虽然每一次反抗都被太皇太后镇压下去了,不听话的孙皇帝觊觎她手中的权力,依然让喜欢大权独揽的太皇太后十分不快。现在这皇帝孙子总算听话了,只是身为一国之君,拉不下脸亲自来赔礼,就借这小孩的口来向太皇太后投降。太皇太后十分满意,向霍去病招了招手,示意他到面前来:“你是谁家的小孩啊?”
“回太皇太后,去病是卫美人的外甥,是跟着娘来看小弟弟的。”
“卫美人?”皇太后疑惑地看向刘彻,“谁是卫美人啊?还小弟弟?”
完了!刘彻花了多少心血,才能藏着卫子夫至今不被人发现,如今都被这说话没遮没拦的小孩捅了出来。
霍去病还不知死活地继续向太皇太后报告:“卫美人是去病的姨妈,怀了皇上的孩子,姨妈说小弟弟很快就能出来陪去病玩了。”
“有美人怀了龙种?彻儿也要做爹了?”皇太后大喜过望,“恭喜太皇太后,很快就要四世同堂了。”
太皇太后也是喜笑颜开:“你呀你,有了孩子,都不知道和哀家还有皇太后说一声。不知道哀家有多想抱重孙吗?什么时候也把卫美人领来,让哀家见见。女人怀孕可是大事,还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一点也马虎不得。御医呢?全都叫来,别怕累着他们。卫美人现在住在哪儿?要是没地方住,就让她住到哀家的长乐宫来,哀家要第一个抱皇上的孩子。还有这孩子,这张讨人喜欢的小嘴哟……以后也多带到长乐宫来陪陪哀家……”
刘彻恍然大悟。太皇太后喜欢揽权不假,但是老人喜欢小孩的心都是一样的。卫子夫怀孕的事能瞒多久?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在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面前捅破,用她们做卫子夫的靠山。干脆让卫子夫大大方方地住到太皇太后的长乐宫,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盯着侍卫和御医保护她的安全,刘彻就不用担心陈阿娇和馆陶公主会为难卫子夫了。刘彻不由得重新打量霍去病,却看到才两岁的孩子盯着太皇太后面前的案几上放的奏折,表情十分严肃,甚至有几分义愤填膺的意味。
霍去病被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两个老太太用零食塞得都快吐了,刘彻才算和她们商量好让卫子夫搬到长乐宫去养胎的事宜。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马上着手安排让卫子夫搬进长乐宫,刘彻才得空抱着霍去病离开,发现霍去病还盯着太皇太后面前的奏章看。
“哼!牝鸡司晨。”当年殷商时期的王侯将相死了,所有的妻妾仆婢都要殉葬,要是窦漪房早生个一千年,十六年前文帝驾崩的时候,她就得一起被活埋,连皇太后都没得做,还轮得到太皇太后来压制孙皇?上辈子看到被活埋殉葬的女人哭天抢地,比干也动过恻隐之心,可是现在看来,女人要是不殉葬,简直是后患无穷。
“你说什么?”如果刘彻没听错,霍去病说的是“牝鸡司晨”,而且完全不是小孩的语气。
糟了!一个不小心,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霍去病只能装傻,摇头晃脑地假装是在背刘彻教他的新词:“牝鸡司晨,韬光养晦,物尽其用,长命百岁……皇上,人真的能活到一百岁吗?”
“朕听见你说什么了!”刘彻一下子把霍去病拎到与自己视线相平的高度,“你这小人精其实什么都知道,对不对?”刘彻从来没有教过他什么问安的话,他是存心去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然后用小孩般的话来提醒刘彻该怎么做。牝鸡司晨,让女人掌管朝政是不对的,霍去病也看不惯太皇太后的霸道,站在刘彻一边;韬光养晦,太皇太后再强势,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能管刘彻几年?刘彻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扭转太皇太后的观念上,不如干脆放手,利用这段时间韬光养晦,暗中培植自己的亲信,等到太皇太后驾鹤去陪文帝了,他就能夺回大权;物尽其用,太皇太后爱管闲事,那就让她做卫子夫的保护神,保护刘彻的孩子不会受到陈阿娇和馆陶公主的迫害,让刘彻培养自己势力的时候可以后顾无忧。
他能不能温柔一点?一下子被拎到那么高的地方,大脑缺血很难受的。霍去病还没有缓过来,就觉得怀里多了个什么东西,是刘彻把脸埋在他小小的怀抱中。
“去病,去病,你这名字起得真好。你是给朕去心病的人。”
又是少年登基,很累吧?霍去病肉嘟嘟的小手抚上刘彻棱角分明的脸。只是这辈子霍去病不会再像上辈子一样,做一个越俎代庖的误国丞相,也就没人能从登基之初就保护刘彻。他现在凡事只能靠他自己。一开始可能辛苦些,但是霍去病相信他的花花能做得很好——不需要对着他指手画脚的朝臣,他就能自己做得很好。所以这辈子白鲤只会做任由他指使的左膀右臂,绝不会插手朝政。
“你就是那个白色的人影吗?那个一直宠我、保护我的人……”
他还记得前世的事,霍去病知足了。
“是你吗?那个一直陪在朕身边的人是你吗?”刘彻抬起头,就看见霍去病傻乎乎地盯着他,不禁苦笑,“是啊,你懂什么?朕真是疯了,会对一个小孩说这些话。”
树大招风,出头的椽子先烂。霍去病不是不谙世事,而是不敢说。
“我们回去了好吗?”刘彻放下霍去病,牵着他的小手回卫子夫的住处,“去病,还会唱什么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霍去病松开刘彻的手,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悠扬的情歌用稚嫩的嗓音唱出来,回荡在空旷的汉宫,仿佛偌大的皇宫除了刘彻和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小身影以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刘彻突然很害怕失去那个小身影的陪伴。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霍去病突然不唱了,回过头来可怜巴巴地看向刘彻。
“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了?”刘彻蹲到霍去病身边,“‘心悦君兮君不知。’”
霍去病冷不防一口啄在刘彻嘴上:“‘君’知。”然后撒开两条小萝卜腿就跑,剩下刘彻傻在那里。
他居然被一个两岁的小屁孩调戏了?刘彻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被一个两岁的小屁孩调戏了!刘彻追过去:“好你个小鬼,敢耍我!看我不打你的屁股!”堂堂一国之君,连“朕”都不说了。
霍去病嘻嘻哈哈地在前面逃,刘彻三两步就追上去,一个转弯,却不见了霍去病的身影。
“去病?”刘彻到处看了看,“去病,你去哪儿了?出来啊!”
霍去病想出来,可是被人捂着嘴制住,躲在树丛后面,怎么也挣不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彻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章 愣头青
皇后的人这么快就下手了?难道自己小小年纪就要夭折?霍去病不由得后悔自己已经太爱出风头。虽然在天上做国神,同样能保佑花花的国家国祚绵延,可是他想陪在花花身边啊。
刘彻已经走得看不见了,霍去病认命地闭上眼睛等死,不料捂在他嘴上的手却松开:“去病,你没事吧?别怕,是舅舅。”
霍去病盯着仿佛是少年版的自己的侍卫看了半天:“小舅舅?”原来是卫青。
“你怎么和皇上在一起?”
有什么不对吗?霍去病歪过头看卫青。卫子夫都巴不得刘彻整天围着霍去病不放,顺便也能多看看她,为什么卫青那么紧张?
“那该死的狗皇帝!你才这么点,他都不肯放过。”贵族人家玩女人玩腻了,就会喜欢玩男人。被刘彻“临幸”是卫青一辈子最大的屈辱,可是刘彻喜欢卫青这样的半大小孩也算了,居然连只有两岁的霍去病都不放过,对着他又抱又捏还亲嘴。卫青抱起霍去病,大步流星地离开:“舅舅送你回去。以后绝对不能再让那狗皇帝碰你,听到没有?”
这愣头青!霍去病“恩将仇报”地捏住卫青的两边脸颊,使劲扯。没看出来是霍去病主动亲刘彻的吗?等卫子夫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霍去病就得跟着卫少儿滚蛋了,然后可能十几年都见不到刘彻的面,现在自然是抓紧一切机会亲近他,却被小舅舅当成皇帝姨父对外甥心怀不轨,猥亵幼童。不过卫青这么护着他,倒是让霍去病颇为意外。霍去病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卫青就被送到生父郑季那里去了,回到平阳侯府后没多久,就又被送进宫,霍去病和这个小舅舅的接触并不多,想不到他会这么爱护同样没见过几次面的外甥。
尽管如此,卫青妨碍霍去病粘着刘彻,还是让霍去病心里非常不痛快。霍去病不理会卫青的抗议,捏着他的两边脸颊,继续扯。
“你扯什么?舅舅可是在救你!”卫青一把拍掉霍去病的手,“你以为那狗皇帝抱你亲你是喜欢你吗?他是……”
“是谁在这里出言不逊?狗皇帝长狗皇帝短,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卫青回过头,看见一位宫装丽人,连忙按着霍去病跪下问安:“小人卫青见过皇后殿下。”
她就是皇后陈阿娇?霍去病偷偷地抬起眼来看了看刘彻的发妻。难怪刘彻会说出“金屋藏娇”的豪言壮语,让霍去病感慨他怎么老是改不掉想在人间造瑶台的“宏愿”,陈阿娇确实很漂亮。如果说卫子夫的美是清水出芙蓉的秀丽,陈阿娇就是神女落凡尘的高贵。可惜霍去病一直觉得女人就该恭顺听话,乖乖地做男人的附属品,向来不喜欢飞扬跋扈的女人,一看到陈阿娇一脸傲气,就觉得她的魅力大打折扣。
“卫青?你就是那个狐狸精卫子夫的弟弟?”陈阿娇傲慢地打量跪在地上的卫青。
“是。”虽然不满于姐姐被说成是“狐狸精”,面对国母,卫青不敢放肆。
“母鸡要下蛋了,小公鸡也敢跟着啼了,说皇上是狗皇帝?”陈阿娇发出一声冷哼,“来人呐,把这对皇上不敬的逆贼押下去,处死!”
卫青无法反抗,只能乖乖地被陈阿娇手下的人押走。万幸,霍去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逃走了。
*****
可能是觉得处死区区一个卫青,根本算不上一件多大的事,陈阿娇和馆陶公主商量了一下以后,就只是把卫青关进柴房,准备找到行刑的人,就把他处死。坐在茅草堆上看着窗外的明月,卫青以为自己死定了,不料窗口突然冒出一个小脑袋。
“舅舅!”
“去病!”卫青一下子活了过来,“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还爬得那么高。”窗户离地一丈有余,卫青都得抬着头,才能看到窗外的霍去病,他是怎么爬到那么高的?
霍去病只能苦笑。他怎么爬上来的?当然是那个随叫随到的师父恶来在下面举着他。要不是这个“冰雪消融之神”帮忙,霍去病连卫青的人都找不到。
“舅舅,我怎么救你出去啊?”
“还能怎么办?”卫青在柴房里转来转去,“我这次对皇上出言大不敬,又正好被皇后撞见,怕是死定了。”
这愣头青到底有多愣?因言获罪这种事本来就是宫闱之中铲除异己的常用借口,只要不是亲耳听到,就是可有可无,他为什么非得承认?听到卫青说“狗皇帝”的就只有陈阿娇一行和霍去病,没有其他人证。只要卫青能逃出去,反咬一口先告陈阿娇无故囚禁他,以刘彻对陈阿娇和卫子夫的亲疏,肯定是相信卫青不相信陈阿娇,“出言不逊”就反而成了陈阿娇嫉妒卫子夫怀了孩子、借谋害卫青来排挤卫子夫的借口。
卫青从柴房里面只能看到霍去病的剪影,就看到他歪过头:“舅舅,好孩子一定不可以说谎吗?皇后为什么要把舅舅关在这里?去病不明白。”
卫青恍然大悟:“对,我得想办法先逃出去。”
总算,这愣头青还不算太笨。霍去病暗暗松了一口气:“舅舅,去病该找谁来帮忙?”
“不用找人帮忙,帮舅舅把门锁弄开就行了,舅舅自己能逃。”
这傻小子!不把事闹大,他怎么反咬陈阿娇?
“够不着。”也就在这时候,霍去病能感觉到个子小的好处。
难道他指望只有两岁的霍去病会撬锁还是偷钥匙?卫青也发现自己想得太天真了,思来想去,想到了自己的好友:“去病,去找公孙敖,让他来救我。”
“明白了。”凑在窗口的小脑袋立刻消失。
霍去病走后,卫青突然想起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霍去病知道公孙敖是谁、住在哪儿吗?
*****
其实知不知道没关系,随便找个土地神问一下就行了。于是当天夜里,公孙敖的住处被霍去病刺耳的哭喊声搅得鸡犬不宁,直到他问清楚前因后果,不惜冒着得罪皇后的危险去救卫青。
卫青捡回了一条命,对公孙敖再三拜谢,公孙敖却是摇头:“要谢还是谢你外甥吧。那小子还真通人性,要不是他在外面闹了一夜,我死也不会相信你出了事。”
什么叫“通人性”?说得好像霍去病是什么小畜生一样。霍去病迈着小萝卜腿走到公孙敖面前,毫不客气地对着他的□就是一脚。
“去病!”卫青连忙拽回霍去病,对公孙敖再三表示感谢,离开的时候,却发现公孙敖家的围墙塌了一半,“你们家怎么搞的?”
“我也不知道。”公孙敖一样莫名,“貌似昨天你外甥来过以后,就成了这样。不过也幸好墙塌了,不然他还进不来。”
不好意思,这墙还真的和霍去病有关。昨天当然是恶来送他进来的,进来以后霍去病想起来无法解释自己一个小屁孩怎么能溜进公孙敖家里,就在身上涂上泥灰,然后让恶来往墙上打个狗洞,假装自己是从狗洞钻进来的。可谁想得到公孙敖家的围墙那么不经打,这个大邑商第一猛将一拳上去,围墙直接塌了一半。
面对公孙敖和卫青问询的目光,霍去病只能东张西望,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事也别问他,他昨天喊了一夜,喉咙哑了,什么都没法说。
作者有话要说: 红莲:小傻鱼,别吃蚯蚓了。端午节到了,吃粽子。
白鲤:蚯蚓比较好吃。
红莲:粽子也很好吃哦。
白鲤:蚯蚓才是鱼该吃的东西。
红莲:粽子也是给鱼吃的哦。你要知道屈原……
白鲤:那都是后人瞎编的。
红莲:你怎么知道?
白鲤:1。端午节的渊源比屈原长得多。2。粽子是给鱼吃的?你见过哪条鱼长了手指会剥粽叶?
红莲: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