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雪寻坚定的神情,东祈临难得地显现出他软弱的一面,右手抬起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不敢赌。”
不敢赌楚扬安的感情会坚持多久;不敢赌如果自己再次付出感情后会不会再次坠入深渊,然后再也站不起来……
所以,他想试探一次,看看楚扬安对他的感情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深,顺便解了自己的心结,这样才能开始全新的人生。
“如果失败了怎么办?”雪寻明白东祈临的想法,故而问道。
如果失败了……
这是个很糟糕的猜测,却极有可能发生。
“如果失败了,”东祈临听见自己这样道:“那就算了吧。”
算了吧,反正他东祈临,从来就不是非谁不可。
与此同时,楚扬安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下午,他似乎想了很多东西,却似乎什么都没想,过去的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闪过,却丝毫没有在他的心里激起丁点波澜。只是,在某个画面中出现某个人的身影时,他的眼中才会亮起一点点光芒,但又迅速黯淡下去。
他枯坐了很久,像一座雕塑,一点生气都没有。直到夜幕降临,月上柳梢,房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很快,门便被人推开,熟悉的脚步声慢慢接近,他的身体才微微一颤,脱离了那种仿佛整个人都凝固了一样的状态。
肩膀忽然被一双手环住,楚扬安刚想回过头去,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叹,那清朗悦耳的声线原是他的最爱,可现在听来却让他满心苦涩。
“扬安。”东祈临轻声唤道,他优美的声音打破了一室令人窒息的静谧。
听到东祈临若无其事的声音,楚扬安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瞬间爆发,他转过身将东祈临一把箍进怀里,双臂狠狠地勒着他的腰,力气很大,好像想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中一样。
“……不要走。”过了许久,心情平静了一点的楚扬安才道,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如此干涩喑哑,好像一个好几天没有喝一口水的人的声音一样。
东祈临身体一僵,抿着唇抱住了楚扬安贴在他胸前的头,好像没有感觉到胸口因伤口被压住而传来的闷痛,轻轻地拍着楚扬安的背,好像在安抚他似的,说出的话温柔却又残忍:“对不起,我必须要离开了,谢谢你这么多天的收留和招待……”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楚扬安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你不许走!你不能走!我不敢保证,你离开我跟着皇上回宫后,我会做出什么事!”
楚扬安的声音因为他靠在东祈临的怀里而有些闷闷的,但语气中的狠厉冷酷却是掩盖不住,他也不想掩盖。
一想到东祈临会跟别的男人离开,他会像现在这样抱着自己一样抱着别人或被别人抱着,他的唇会被别人吻住,他们会比自己和他更加亲密,他就嫉妒得发疯。如果不是现实不允许,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杀了东乾,断了东祈临的念头。
察觉到怀里的人气息不稳,开始变得暴躁不安,东祈临连忙手上加了点力将他牢牢抱住,无奈地长叹一声:“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入宫。”
“你可以拒绝皇上!”楚扬安以为东祈临的态度开始松动了,连忙抬起头道:“有我在,只要是你不愿意的事,谁也无法逼迫你!皇上也不行!”
“扬安!”东祈临语气一沉:“我是一定要跟皇上回宫的。”
房间里本来已经缓和了许多的气氛因为东祈临的一句话再次冻结,楚扬安的身体僵硬了很久,忽然推开了东祈临。
“佟祈临。”楚扬安第一次喊出了东祈临的全名,哪怕是在他们并不熟识的时候他都没有叫过东祈临的全名,但是现在,他忽然叫了,而且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偏执。
“佟祈临,你听着。”
“我曾经说过,我会等你喜欢上我,现在我还想再补一句,我会等你愿意在我身边停留。”
“我从来不曾强迫过你。”
“以前没有,现在没有。”
“如果还有以后,也不会有。”
“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楚扬安的目光紧紧锁在东祈临已经流露出一丝不忍的脸上。
“那我愿意放手。”
“但是,请你记住。”楚扬安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我会永远等你。”
楚扬安的最后一句话终于彻底击碎东祈临的心防,他忍不住走过去抱住了楚扬安将他压在窗边的软榻上,然后低头吻上了他苍白干涩的薄唇。
今夜月朗星稀,时辰正好,非常适合做一些,嗯……做一些有爱的事情,所以,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啦!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宫途中
☆、回宫途中
一夜春宵,第二天楚扬安醒来的时候,东祈临已经随东乾离开了。他看着身边那浅淡的凹痕好一会儿,才拖着酸痛疲累的身体起床洗漱,若无其事地继续去做他的事,就像东祈临没有来这里之前。
东祈临走得很彻底,他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带走,以至于楚扬安在走进他空荡荡的房间里时,有种他其实从来没在这里住过的错觉。只有空气中还未完全散去的他最爱的熏香味,和梳妆台上他不小心遗落的一把梳子,能够证明他的存在。
楚扬安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把温润的玉梳轻轻贴在脸边许久,才湿润了眼睛低声道:“你真狠心……”
与此同时,东祈临坐在回宫的马车上,一只手挑着窗帘往外看,脸色平静淡漠,流转的眸光幽深难测,让人看不出他此时的心情如何。不过,要他回到那个他好不容易才逃出的皇宫,想来他也不会高兴到哪里去吧。
东乾躺在东祈临的腿上,闭着眼睛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有,呼吸悠长平稳,但身体还是略微紧绷着。
东祈临知道东乾还没睡着,他从来没有和别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以他疑心那么重的性格,能睡着才怪了。东祈临也知道自己应该因为东乾这个动作表现出一副紧张却欣喜的神情,可是他现在暂时不想演戏,更不想看到东乾那张脸,否则,他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失手将他掐死。
“皇上,主子。”坐在车外的雪寻忽然掀开帘子探身进来,小声道:“现在已是午膳时间,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东祈临闻言,低头看向东乾,问:“皇上要不要停下,先用膳,休息一会儿再赶路?”
东乾睁开眼睛,眼里丝毫没有刚睡醒的人的迷离,懒懒地直起身子,道:“那就停下吧,朕也有些饿了。”
马车停了下来,几人下车走进路旁一间简陋的小客栈。客栈很小,也就那么三张桌子,至多能容纳十个客人,年岁已久的店面看起来有些脏旧,让一向养尊处优的东乾皱了眉。
东祈临见状,道:“委屈皇……委屈老爷在这儿小地方歇息了,实在是这附近,已经没有其他的客栈了。”
“没什么。”东祈临这么一说,东乾也不好再挑剔,只道:“没什么,你不觉得委屈就好。”
几人进了客栈,那小二也极有眼力地把桌子椅子给他们擦干净了请他们坐下。东祈临看着客栈墙面上的菜单点了几个简单的菜,就让小二下去了。
菜上桌后,东祈临吃了一口觉得还可以,才让东乾动筷。两人在雪寻的伺候下,勉勉强强地吃下了一顿有生以来最简单最……糟糕的饭菜。
另一边,同样是午膳时间,楚扬安却没有吃饭的心思,拿着手下探子传回来的信在琢磨。
“这刺客……居然是祈临自己雇佣的……”楚扬安看着信上写的第一句话,脸色难看至极:“他真的这么想入宫?甚至不惜以伤害自己来达成目的?他明明知道,如果是他的要求,我一定会帮他的,哪怕我再不想让他离开我……”
咬牙忍下心中的激痛和愤怒,楚扬安继续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眼中甚至充斥着浓浓的惊愕。
“佟祈临……东祈临……容貌有三分相似……年龄相同……”楚扬安在嘴里喃喃念叨着,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念头让他的冷汗登时就下来了:“怎么可能!?”
马车上,正准备午睡一会儿的东祈临忽然觉得心里一阵不安,那些许睡意也没了,皱着眉凝神思索着什么。坐在车外的雪寻想起自己故意露出的破绽,想必楚扬安此时已经发现了东祈临的身份,心中既忐忑也松了口气。
如果楚扬安知道了主子的身份,他是会就此斩断他对主子的感情,还是帮助主子完成复仇计划呢?
雪寻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了一个期待的神情。
楚扬安在书房里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转来转去,一会儿停下脚步在嘴里低声地喃喃几句话,一会儿又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实际上,他是在假设,如果佟祈临是东祈临,那么,他跟着东乾回宫是为了什么?当初他又是为什么会出宫?当他结合着雪寻故意留下的信息推测出东祈临的目的时,他突然又平静了下来。
如果,祈临的目的真的是这样,那他不介意帮他一把。
“影卫!”楚扬安忽然叫道,十八道黑色的身影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
楚家虽然是商人世家,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只是单纯的商人,连点自保手段都没有,这一十八个影卫,就是楚家的秘密武器。
影卫,是楚家每一任家主秘密训练出来的一队“杀器”。楚家的家主会在被选为候选人的时候,买下几十个有习武天赋的孤儿让他们服下毒药控制他们,然后让他们进行惨无人道的训练。这些孤儿不管数量多少,最后都只有十八个人能活下来,成为楚家影卫,所以为了活下来,他们不得不拼命提高自己的实力,以至于最后剩下的人放到武林中都是一流高手。
影卫平时都会守在家主身边,一般不到危急时刻是不会动用的,这次楚扬安打算启动影卫,那么就说明他要做的事,已经危险到代价可能是他无法支付得起的了。
“我要你们到宫里,帮我做几件事。”楚扬安道:“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扰乱前朝后宫,挑拨皇子和皇上,然后将佟祈临安全地带出宫。”
“是。”整齐得仿佛是一人发出的声音还在书房里回响,地上的十八人却已经消失了。
影卫的责任就是服从命令,哪怕楚扬安让他们去死,他们也必须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赴死。
楚扬安近抿着唇,眼中迸发出蓬勃的杀意和狠厉:“祈临,我会帮你完成你想要做的事,杀掉你想要杀的人。但是,你需要支付代价。”
“代价就是……永远都不准再离开我!”
刚刚闭上眼睛的东祈临忽然觉得一阵心悸,猛地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许久,那种心悸的感觉才慢慢地消退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报复过程不会详写,因为我懒得写,像渣爹那种人就应该干脆利落地将他打入谷底,不过会有渣爹番外,前世的渣受番外
☆、☆、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
“皇上,你把那个男子带进宫,却不给他名分,这是为何?”一身桃红色华丽宫装的嘉贵妃给满脸都带着惬意笑容的东乾倒了杯茶,疑惑地问。
东乾笑着摇摇头,道:“他与别人不同,我也答应过不会让他进入后宫的。”
“可是……”嘉贵妃犹豫了一下,抚着自己小指上华贵的护甲道:“这宫里一般是不容外来男子停留的,这事毕竟不合祖制,恐怕前朝的大人们……不会善罢甘休啊……”
“哼!朕才是天子!做什么决定还要让他们摆布不成!”东乾冷哼了一声,把刚端起来的茶杯又重重地放回桌子上,不悦地道。
“是是是,皇上贵为天子,您要做什么他们自然管不着,是臣妾失言了,皇上息怒。”嘉贵妃见东乾隐有发怒的迹象,却也也不觉得害怕,伸手拿了一个橘子剥起皮来,一边剥一边道:“他既不愿意要名分,又不想入后宫,那陛下想让他住在哪儿个宫里?后宫的妹妹们都不是好相处的,臣妾这儿也没空地儿了啊。”
东乾一口咬掉嘉贵妃剥好的大半个橘子,嘴里喊着东西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那就让他住到皇子宫里去好了,反正宫里成年的皇子都开府了,里面就剩几个小的,正好让他住进去。”
“这……”嘉贵妃闻言,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马上又笑道:“既然皇上已经做了决定,那臣妾就不再说什么扫兴的话了,不过皇上还是得说服丞相才行,否则那位公子以后的日子可不会太平静了。”
“朕知道。”东乾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嘉贵妃见状,也没有再开口。
“佟公子,请跟奴才来。”李德喜走在前边给东祈临领路。
东祈临看看四周的宫殿,发现他们正在往皇子宫走,暗暗皱了皱眉,问:“李公公,我们这是往哪儿去?”
“当然是去皇上给您安排的住所。”李德喜说完,垂着头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东祈临也就没有再问。
原来,东乾居然安排他住在皇子宫,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过皇子宫对于东祈临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居所,至少,他暂时不会后宫那群狡猾狠毒的女人刁难了。
东祈临跟着李德喜走到皇子宫前,还没等他说什么,李德喜就朝他行了一礼道:“佟公子,奴才就只能送你到这儿了,皇上安排您住在皇子宫的乾西阁,剩下的路,您自己走吧。”
东祈临眸光一暗,脸上却看不出端倪,也笑着道:“多谢李公公带路。”
目送李德喜离开后,东祈临微微敛了笑容,抬头看了一眼皇子宫顶上那块红木烫金牌匾,抬脚走了进去。
此时,宫外楚府,楚扬安揉了揉因为缺乏睡眠而酸胀疼痛的眉心,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影卫一号,沉声问:“我交待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已经办妥了。”影卫一号道。
“很好,接下来的布局我全权放手给你们,这件事若是成了,”楚扬安面无表情地抛出最令他们心动的筹码:“我会给你们解药,还你们十八人自由。若是失败了,你们就不用再回来见我了。”
影卫一号的呼吸乱了一瞬,再次响起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坚定:“是!”
把事情都安排下去,楚扬安拖着已经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的疲乏的身体走进了东祈临的房间,空气中残留着的他的气息让楚扬安一瞬间放松下来,一头倒在东祈临常躺的软榻上,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楚扬安怀里抱着一个枕头,好像做了什么美梦似的,嘴角还微微上扬,嘴里还低不可闻的喃喃着一个让他睡梦中也在思念的名字:
“祈……临……”
转眼间,半年过去了。在这半年中,苍国发生了很多举国上下都震动不已的事情。先是先帝乾皇突然驾崩,二皇子东祈耀在嘉贵妃和当今皇后的的帮助下顺利登基。然后是曾经在先皇身边当贴身侍卫的洛傅仪神秘失踪,据说是被新帝弄去给先皇陪葬了。还有宫女声称,她曾经在先皇驾崩的那天晚上在先皇寝殿外看到一个身形容貌都酷似死去的大皇子的人,一时间苍国如一锅煮沸了的水一般,激烈地翻滚起来。然而真想究竟是如何,那就是发生在人们视线外的故事了。
而在苍国皇宫一间地下密室里,被人议论纷纷的最主要的两个主角——东祈临和东乾,正四目相对,有种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的感觉。
短短半年的时间,东乾仿佛老了二十岁,昔日引以为傲的俊美容颜已经长出了皱纹,鬓边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