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冷淡，但她仍不失为一个温柔的母亲。
有时候会抱着季子轩坐在竹林下，一边下棋一边等着那人出现。
或许片刻，或许整天。
但不管多晚，那个人总会出现在她眼前。
先皇当真是将她放在了心尖儿上，宠溺着她，将他们母子俩保护的很好，数年来没有任何人来找过他们的麻烦，甚至鲜少有外人踏足过这个院子。
“怎么会突然想到这里来呢？”
“一时兴起而已。快到我娘的祭日了，过来看看。”
“想祭拜的话不是应该去皇陵吗？”
“我娘没有葬在那里，她的遗愿是想要回到家乡。父皇总是遵从她的意志，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将她葬在了江南的飞絮落花中。”
宫闱之内，总是身不由己。
女子对于这样的生活终究还是厌倦了，最终郁郁而卒。
艾云扬摸着下巴问，“你娘爱你爹吗？”
“爱的。只是比起爱情来，她更向往的是自由。”
艾云扬的动作僵了一下。
随即微微地笑了。
原来如此。兜了一个大圈子，想说的不过是上面这句话。
自由比爱情更重要……
可他们两个之间，有爱情吗？
“什么时候去江南看看吧！”
“嗯？”季子轩看着他挂着笑的侧脸，半晌给了答复，“好啊。”
“小季想和谁去呢？”
“嗯？”
季子轩垂下了眸——为什么这样问呢？两个人不就足够了吗？
他是在故意戏弄自己？
“小季有喜欢的人吗？”
艾云扬将手放在了季子轩的肩上，一下子凑得很近。
季子轩直视着他的眼睛，呼吸有些不稳。
“有的。”
三个月前的回答还是没有，居然这么快就变了！！！
艾云扬放开季子轩，打算着结束这个话题，却还是忍不住苦闷地多嘴问了一句，“是谁？你那个大哥还是七弟？”
“哈？”
——从哪里得出这种结论来的？
“看就知道了吧！你皇帝大哥对你那么好，温文尔雅，气质非凡，很难不被人喜欢吧！你那个七弟虽然烦人了点，不过很讨你欢心不是吗？每回看你跟他在一起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不要乱讲话，我们只是兄弟而已！”
更何况大哥和小七的关系，他就算想横插一脚也插不进去啊！
“是我说错了？那你身边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季子轩对他的胡乱猜测大为恼火。
被他这么一搅和，温情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本想着带他来了解一下自己以前的生活，哪里会料到这人竟然如此的不可理喻。
“艾云扬。”
“什么？”
“我觉得你脑子可能有问题。”
“啊？”
“回头请太医给你诊治一下吧。”
“咦？”
“从现在开始不要跟我说话了。”
“诶？”
“不要发出这么奇怪的声音。”
“呃……”
“我们趁早回去吧！”
“哦。”
艾云扬默默地被季子轩带着离开了。
目送着他们走远后，紧接着就有人进入了这间屋子里。
女子的画像被先前二人摘下来平铺在了桌子上。
细长的手指拂过她带着浅浅淡淡笑容的脸，扯出了几道深刻的划痕。
当天晚上，竹苑起了一场大火。
所有的东西都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季子轩匆匆忙忙赶来，只看到满目的灰烬废墟，不敢置信道，“怎么会这样……”
“别多想了。”艾云扬牵了牵他的衣角。
季子轩转过了身去，“我没事。只是觉得，有点可惜罢了。”
——烧了这里，母亲在宫中唯一存在过的痕迹也没有了。
艾云扬看着他的样子，欲言又止。
房间门是被那人怒气冲冲撞开的，坐在床边上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自顾自的脱着鞋子，正准备上床睡觉。
下一刻却被人猛然拽起来大声质问，“季悠然！你放火放上瘾了是不是！”
季悠然盯着他看。那人眼睛里满是跳动的怒火。
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就猜到会是这样。
“我不过是不小心烧了间房子而已，你在生气什么？”顿了下又道，“还是说，你不甘心？”
话音刚落就被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季悠然看着他，目光中盛满了不屑。
“呵……子轩都还没有说什么，你却跑来跟我大吼大叫，是恼羞成怒了吧？看不出来你还这么情深意重啊！”
他明明知道的……却故意这样挑衅他，听着那人压下来声音朝自己吼，“季悠然，你这个疯子！”
“疯的人是你吧！季铭熙！！！她是父皇的妃子！子轩是她的儿子！而我是你的亲生弟弟！你敢说，你的感情有一样是正常的吗！”
“哗啦”一声，房间内的所有瓷器都在顷刻间粉碎。
“够了！朕不想再听你胡言乱语！朕要让你知道，今天的行为，你要为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被扯起来的时候，季悠然就觉得今天晚上自己肯定是死路一条了。哪怕他哭着求饶，也不会得到那人的一点点怜悯。
事后季悠然才觉察到其实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不甘心罢了。他没资格去质问那个人，他的感情本身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亲兄弟之间也会有爱情存在吗？
真可笑。
别人只会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他们不知礼义廉耻兄弟乱伦罢了！说完了还要吐口唾沫狠踩上一脚。他是人人畏惧的皇帝，没有人敢对他指指点点，所以这些骂名最后只会通通落到自己身上，甚至会遭人唾弃一辈子！
可这么多年来，那个人却连一句喜欢都从不曾对他说过。
既是如此，当初又何必将他引上这条路？要是找替身的话，子轩不是更像吗？！
因为无辜，所以不能伤害……自己又何尝不无辜？！！！
季悠然想，他和那个人大概都是疯子吧。
季悠然想，疯子和疯子之间，在一起是不是只有互相折磨呢？
季悠然想了很久，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已经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つ﹏？） 小七是个可怜滴娃。。。
32
32、第三十一章 。。。
“艾云扬呢？”
季子轩一连问了好几个下人，得到的回答都是不知道。
搞什么啊！一大早就不见了。
而且竟然一消失就是数日。
不只是艾云扬，小七也鲜少出现在他面前了。
去找大哥，头一次吃了个闭门羹。
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事发生，大家却又偏偏瞒着自己。
说起来已经很久没听到魔辰的消息了。
出了这档子事，不知道大哥还会不会让自己继续追踪下去。
他在宫里住了将近一个月了，倒还不如先回府上再做打算。想着离开前跟大哥和小七说一声，无奈总是见不着面。
“不会是又出什么问题了吧？”
“你在自言自语什么？”
“啊！”季子轩看着突然在自己眼前冒出来的季悠然，吓了一跳。
“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这么吓人。”
季悠然抱歉地冲他笑了笑，蔫蔫儿的。
“脸色这么难看，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季悠然推开他要抚上自己额头的手，就那么随意的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下了，无精打采地靠着门框，眼神飘渺。
“有些难受。”
“瞧瞧你这副鬼样子，是又和他……”季子轩止住了自己的话。不用问也应该知道了。就这么几天时间，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去将大哥找过来好了。”
季悠然轻笑一声，“找他做什么，你巴不得我早点死吗？”
“那找个太医给你看看也不行吗？”
季悠然拽住了他的手，“子轩，哪里都没去，跟我在这里待一会儿吧。”
季子轩怔怔地看着他，反握着他的手坐了下来。
“真的不要紧吗？”
“你当我是娇花啊，风一吹就倒。”小七笑起来，遮住了眼睛里的阴影。
这个时候，季子轩除了陪他坐着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只是阳光一点一点的炙热起来，坐在外面终是觉得晒得慌。
“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不嫌热吗？”
原本不怎么穿艳色的季悠然那天竟穿了一件火红色的袍子，看上去惹眼极了，跟他坐在一起，简直就像是坐在一团火边似的。
季悠然没回答他。眯缝着眼睛看着地面，倚着门栏坐了半天连姿势都没变过一变。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想着也许是这样，却又在此刻听到他开了口。
“你想知道寨主的下落吗？”
“啊？”
“皇上找过他，派他去对付魔辰了。”
季子轩张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种事情，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你很惊讶吗？艾云扬原本没想答应的，还说什么对付魔教教主应该是武林盟主的事情，他一介寨主哪里够得上格……挺有意思一人。
可架不住皇上添油加醋地将你当初去魔教探查的事情说了一番，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你吃了不少苦头，心疼自己弟弟所以不想再派你出去，若是落到魔辰手里还不知道会落得怎样的下场，说得寨主一愣一愣的，立刻就妥协了。
呵呵……他可真是巧舌如簧啊，什么人都能拿来利用……”
“……”
——又是利用自己来刺激艾云扬吗？！
季子轩咬着指尖，觉得自己心中那个完美的大哥形象已经一点一点的碎裂了。
只要是对他不利的东西，都必须清除掉。
抛开小七不谈，要有多深沉的心机才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为自己利用。
“魔辰有在京城和青山县的交界处出现过哦，控制别人要了不少人的命，似乎会掀起一轮血雨腥风呢。”
“艾云扬在哪里？！”
“呵呵……我不知道……据说单枪匹马的去会魔辰了……”
小七笑着。
他已经好几天没从床上爬起来过了，对于外界的消息实在是知之甚少。
不过现在看来，季子轩应该是被从头瞒到尾吧。
“你不在乎吗？去晚了说不定就见不到他了哦。”季悠然终于回过头来看季子轩，慢慢地松开了他的手。
“小七……”
“我没事的，去找你真正在乎的人吧，不用管我了。”
说这话的时候季悠然的脸上还挂着笑，季子轩帮他理了理头发，虽然放心不下，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牵挂的分明就是另外一个人。
他不能原谅那个人一声不吭的从他身边走掉，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
艾云扬，你最好什么事都不要发生！给我等着！
季悠然不知道自己在门前坐了多长时间。抬起手遮住眼前的阳光，鼻血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流了下来。
落在他绯红色的衣衫上。
看，穿红色衣裳就是这点好，即使有血溅上去，不仔细看的话也不会有人看出来。
季悠然笑了笑，他大概很快就解脱了吧！
待鼻血止住后，季悠然便起了身，若无其事地朝朝阳殿走去。
与此同时，季子轩换了两匹马，用最快的速度到了青山县。
与上回繁华的光景大相径庭，青山县冷清了许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大门紧闭。
魔辰的重出江湖显然搞得群众人心惶惶。
在交界处根本没有看到人的影子，季子轩想了想，牵马来到绿水寨脚下。
随手抓了个喽罗问，“艾云扬呢？！”
那人被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不，不知道啊！寨主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那任五任六呢？！”
“不，不知道啊……”
“你知道些什么！”
“不，不知道啊……”
“废物！！！”
真不知道艾云扬养他是用来干嘛的。
季子轩气愤地撒了手，正准备换个人问，就听到身后的一个声音。
“你是在找我们寨主吗？”
很熟悉的声音。季子轩一转过身去就迅速认出了这个人。
他穿得似乎比上次更轻薄了，胸前的肌肤也愈露愈多，甚至能若隐若现地看到那两枚小红点。
“你是……白然？”
就是上回不小心撞到被自己当成了姑娘家而且言行举止都让自己鸡皮疙瘩掉满地那个人？
这回看来倒变得有些正经。
起码没有戳着兰花指口口声声道“人家”了。
“季，子，轩。就是你吧，寨主喜欢的那个人。”白然用一种肯定的口气说出上面那句话，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季子轩。
“告诉我，艾云扬在哪里？”
白然笑了笑，转身朝着别的方向走了。季子轩连忙跟了上去。
在某个山峰处白然停下了脚步。
“跟着我做什么，你就这么肯定我知道寨主在哪里？”
“你戏弄我？！”季子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之色。
白然对着季子轩笑，“我戏弄你做什么？这段时间艾云扬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怎么反倒来问我他在哪里？我又没有见过他。”
季子轩无奈了，闪过他正准备离去，却又被白然拦住了道路。
“等等，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你和寨主去过魔教了吧？雪衣呢？！”
“死了！”季子轩烦躁地随口说了两个字。
白然瞬间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看着季子轩，一把冲上前去抓住了他的衣裳。“什么死了？！你说谁死了！你骗人的是不是？！”
“放开！别扯我的袖子……”
季子轩趔趄了几下，被白然的力气吓到了，努力想要挣脱开他，却使得白然脚下没踩稳，差点跌落到山峰下面去。
“够了！我告诉你，他被魔辰打伤了，目前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呵，不知所踪和死了能一样吗？！！！季子轩你做什么要说的这么歹毒！”
白然颓然地蹲在地上冲着他吼。季子轩自觉自己失了言，便向他道了歉。
但事到如今，他确实没功夫和白然在这里纠缠许多。
他只想迅速地找到艾云扬，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搁。
“等等！季子轩！”
白然第三次冲出来拦住了他的路。季子轩当即有种想拔剑了结了他的冲动。
“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寨主在哪里。”
他果然是知道的！！！
季子轩看着他，思考着上面这话有多少可信度。
“说吧。”
“只有一个要求——帮我把雪衣找到。”
“他要是死了怎么办？”
白然目光闪烁着，愣了半晌，终是开口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季子轩爽快地吐出一个“好”字。
白然抬起手指向了对面的一座山峰，“那里的山顶，你看到了吗？寨主说要将魔辰引到那里去，然后，杀了他。
大概，就是现在了吧。”
话音刚落，身旁就已经没有了季子轩的身影。
季子轩驰马赶到那座山峰的时候，只听见“轰隆”一声极大的响声。
扬沙碎石簌簌地往下掉，一些锋利的小石子甚至割破了他的衣衫。
道旁的岩石树木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不知道是谁的。没有见到其他人，亦或是尸体。
上面的路不好走，季子轩把马栓好，直接用轻功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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