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马霜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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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马霜衣-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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虬须大汉深深吸了口气。力贯右臂,又是一剑自韩土公的双腕之间削下。

又是一声龙吟,剑尖又一飞跳,那铁链也仍然没有丝毫损伤。

虬须大汉沉吟道:“只怕这铁链也是用铸这‘参商剑’同样的缅铁,同样的方法铸成的,只是打磨稍粗,光芒较弱而已。”

韩土公双目一瞪,道:“如此说来,这铁链竟是斩它不断了?”

虬须大汉道:“只怕如此……”短剑展动,断去了林寒青身上的枷锁。

韩士公满面怒容,用力分臂,但饶是他用尽气力,也无法铁链挣断。

他口中低低骂了半晌,突又仰天狂笑起来,笑道:“也好,也好,无论如何,总算少了层负担。”

寒月笑道:“你蛮会自我解嘲的哩!”

韩士公怒道:“哼!小丫头!”

林寒青也不禁展颜一笑,转首道:“两位管家该回去了。”

他说话永远是简简单单,以最少的字句,说出心中之意,极少有什么虚伪客套。

黄面大汉双手奉上衣物,躬身道:“公子可有什么话,要小人们带回么?”

林寒青默然半晌,缓缓道:“青山苍苍,绿水幽幽,长日良多,后会有期。”

虬须大双手中短剑疾挥,削了林寒青绕身铁锁,肃容说道:

“六星塘中这三柄宝刃,虽非武林中至尊宝之物,但名剑侠土,江湖人物,却无不爱之人,公子拒受名剑,足见英雄气度,但我们少塘主一向自视甚高,孤寂自处,从未交纳过一个朋友,既肯以镇塘三宝刀之一相赠,不是佩服公子的英豪气度,定然是存心结交一个朋友,在下等久年追随塘主,对少塘主的为人性格,知之甚深,公子拒不受剑,不但小的们要受一顿重重的责骂,只怕少塘主也将误认公子不肯交给他这一个朋友,而郁郁寡欢。”

寒月娇声笑道:“林公子,人家诚心相送,你为什么执意不收呢?”

林寒青沉吟一阵,道:“既是如此,在下暂代保管此剑。”伸手接过,藏入怀中。

两个大汉,愁颜顿开,哈哈一笑,带转马缰,纵骑而去。

韩士公仰脸长长吁一口气,道:“天下英雄,老夫会过不少,皇甫岚可算得性情中人,一面之缘,慨赠名剑,此等豪侠气度,江湖上甚是少见。”

林寒青却长长叹息一声,道:“无功受禄,惭愧得很。”

寒月嫣然一笑,接道:“你们两位不用再咬文嚼字啦!咱们赶路要紧。”取过一件被风,加在林寒青的身上,接道:

“这一件被风,可掩去公子的没襟长衫。”又取过另一件被风,笑对韩土公道:“老前辈,可要我帮你穿上么?”

韩士公笑道;“老夫可是从来没享受过这等温柔的福气。”

寒月一嘟小嘴叱道:“哼!秃子跟着月亮走,你还不是因占了人家林公子的光。”忽然觉出言中之意,有了语病,匆匆替韩士公加上披风,放辔疾向前驰去。

韩士公纵声大笑,拍马追去。

三骑长程健马,放辔奔驰,得得蹄声,荡起一道滚滚的尘烟。

沿途之上,寒月对林寒青和韩士公曲尽照顾之责,两人带有手铐,举动间甚多不便,都由寒月代劳,晓行夜宿,兼程赶路。

这日中午时分,进了茅山,但见峰岭连绵,一望无际,韩士公勒缰停马,回头对寒月道:“你可知道那连云庐的所在么?”这一段行程之中,寒月对两人照顾殷切,使韩士公对她大大的改变了印象。

寒月扬了杨柳眉儿,道:“自然是知道啦!哼!”

韩士公道:“那就有劳带路。”

寒月道:“山道崎岖,再行上一阵,健马就难以行走了。”

韩士公道:“连云庐顾名思义,定然是在一座高出云表的绝峰顶上。”

寒月道:“如若只是山道险阻,只怕也无法阻挡天下武林高人的造访了。”

韩士公道:“怎么?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险阻不成?”

寒月微微一笑,道:“自然有啦!到达连云庐前,咱们先得闯过三道险关。”

韩士公道:“什么险关?”

寒月笑道:“你先闷一下吧!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提缰带马,疾向前面冲去。

又掘越两座峰岭,景物忽然一变,道路更见崎岖,山势也更见险峻,寒月跃下马背,道:“马行此地为止,不能再走了。”

三人弃马步行,奔走在崎岖的山道上。

寒月轻车熟路,带着林寒青、韩土公,绕道奔行,一连翻越四座山峰,到了一座荒凉的山谷前面。

触目荒草,掩去了谷中的景物,寒月却带着两人直向那荒草谷中行去。

韩士公道:“天鹤上人,可是住在这荒谷中么?”

寒月道:“虽非居此荒谷,但这荒谷却是通往连云庐的唯一道路,两位跟着我走,决错不了。”

韩士公看她说的甚有把握,不再多问,林寒青更是素来不愿多言,三人鱼贯而行,步入荒谷。

荒草蔓延,长及腰际,举步落足之间,毒蛇乱窜,好一道荒凉的恶谷。

大约有三四里路,荒谷突然向南折去,转过一个弯子,景物又是一变,只见一所小小的茅舍,搭在一座苍古的虬松之下,正好挡住了去路。

两侧峭壁,险恶绝伦,生满了青苔,纵然是武功绝高之人,也不易攀登那峭壁而上。

一线山径,直逼向那茅舍之中。

韩士公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除了穿越那茅舍而过之外,再无法找出登山之路。

寒月当先开路,直奔那茅舍前面。

只见两扇白色的木门,紧紧的关闭,三人直逼门前,仍不闻一点声息。

韩士公目光一转,说道:“咱们跃过这座茅屋,攀松而过,已就是了,不用惊动室中之人。”

语声甫落,本门呀然而开,一个全身蓝布裤补的中年人,留着山羊胡子,缓步走了出来。

寒月一拱手,道:“崔大叔,你好呀产

那人呆了一呆,道:“你这个淘气的丫头……”

寒月不待那人说完,抢先接道:“这两位都是找我老主人来的,崔大叔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

那大汉缓缓举起右手,持着山羊胡子,道:“这个,倒叫大叔为难了,咱们山中规矩,素来不许陌生人登山一步。”

寒月道:“我带他们有要事必得面见老主人,崔大叔如不肯放过我们,岂不使我前功尽弃了?”

韩士公和林寒青四道目光,一齐投注在那大汉的脸上,心中却盘算着如何冲越过这座茅舍。

只见那大汉沉吟了一阵,突然闪身避到一侧。

寒月躬身说:“多谢大叔。”当先举步行去,一面暗中招呼林寒青和韩士公。

三人匆匆而行,穿过拦路茅舍,韩士公目光一瞥间,看那茅舍中布设甚是简陋,一塌一桌之外,别无长物,靠在屋角一座土制的炉灶,更显得室中生活的简朴,不禁暗暗的赞道:

“一个身负有上乘武功之人,在这等穷山僻野之区,过着这般自炊自食的简朴生活,实非容易之事。”

忖思之间,已然穿过茅舍,奔行在一条羊肠小径上。

寒月回顾了那远在身后足下的茅舍,笑对韩土公说道:

“那姓崔的人极和气,又对我好感甚深,故而放过咱们,等一会再过一处隘口要道,就不会这等容易了。”

韩士公道:“怎么样,难道咱们当真要动手硬闯过去不成?”

寒月道:“这就很难说了,那固守要道之人,生就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我曾追随老主人拜访天鹤上人,那人冷冰冰的面孔,连我家老主人也一样盘问,等他通报之后,才能上去。”

韩士公道:“这么说将起来,那是无法和气渡关了?”

寒月道:“谁知道呢?我追随老主人曾在那连云庐中留居甚久,已和他混熟了,但那人冷漠无情,难以常情揣度,只好走到那里再说了。”

韩士公不再多问,心中却暗暗忖道:他在要道之上,搭了一座茅舍,以阻慕名登山之人的拜访,倒是别出心裁,只不知那第二道要道隘口,又是怎么样的形态?

忖思之间,已进入了一道绝险的峡谷道上。

抬头看去,绝壁如削,一座扇面石壁中间,有一道宽窄仅可容一人通过的峡谷,陷入石壁,深约三尺,似是天然的险道,又经过了一番人工的修整。

除了这道峡谷之外,别无可资登山之路。

韩士公打量了四周的形势一眼,暗暗想道:如若山峰之上放下来滚木擂石,纵然是身负上乘武功之人,也是难以抗拒,势非被迫摔下削壁不可。

登高百丈,峡谷突然向右侧转去。

一个冷漠的声音,由那转弯处传了过来:“什么人?站住!”

这时,三人已然逼近那转弯的所在,寒月当先带路,韩士公居中而行,林寒青走在最后。

听到那冷漠的喝问之声,三人一齐停下了脚步。

抬头看去,只见那转弯的地方,站着一个全身黑衣,手横长剑,身躯瘦高,双颇深陷,面容肃冷的中年男子。

寒月欠身一礼道:“大叔还记得寒月么?”

那面容肃冷的男子不答寒月之言,两道目光却投注在韩士公和林寒青的身上,打量了一阵,冷冷说道:“凡是和我见过一面之人,在下终生也不会忘记。”

寒月道:“大叔能记得寒月,想必也信得过我,这两位都是我家老主人的故友,有要事特来相访,还望高抬贵手,让我们过去吧!”

那身躯瘦高的大汉,面上毫无表情,对寒月相求之言,浑似未闻,冷冷的说道:“不行。”

韩土公暗道:“这人倒是冷漠的可以,连话也不愿多说一句。”

寒月秀眉一扬,似拟发作,但她终于又忍了下来,柔声求道:“这两位必得见到我家老主人,大叔行个方便。”

那冷肃中年大汉皮笑肉不笑的一裂嘴巴,道:“有两条路,你可任选其一,一条是你要那随来之人,在山下等候,请你家老主人下山相见……”

韩士公听得心中动气,接道:“那第二条路呢?”

那大汉道:“第二条最是简单二位一齐动手,闯过此关,既可畅行无阻。”

韩士公道:“天下英雄,个个敬重天鹤上人,却不料他的属下,竟是这等不明清理之人,实叫老夫齿冷的很。”

那中年大汉冷冷接道:“连云庐素不和武林人物来往,齿冷又有何妨?崔老大玩忽职守,擅放生人入山,但我李老二却不买这个人情帐,你心中不服,何妨硬闯呢?”

韩士公被他激的无名火起,怒声喝道:“硬闯就硬闯,我不信连云庐是刀山油锅……”

那中年大汉接道:“不信你就试试。”

韩士公更是恼怒,厉声喝道:“女娃儿给我闪开。”身子一侧,掠着寒月身侧而过。

他乃阅历异常丰富之人,虽在盛怒之下,仍然衡量敌我形势,只见那大汉停身之处,是这条峡谷最宽之处,位居转弯要隘,居高临下,形势与自己大是不利,何况那人手中还握有兵刃。

林寒青回顾了寒月一眼,欲言又止。

韩士公身子一转,靠在石壁之上,先看好了避敌退路,举步向前行去。

那肃冷的中年大汉,除了双目凝注着韩士公外,却静立不动,正是上乘剑术,以静制动的要诀。

林寒青眼看已成剑拔晋张之局,这一仗非打不可,立时高声叫道:“老前辈等一下。”探手入怀,摸出短剑,反握剑梢,递了过去,道:“老前辈手上带有铁铐,先已吃了大亏,地形上又予老前辈大大的不利,手中再无兵刃,未免大吃亏了。”

韩士公似亦看出那肃冷的中年大汉是一位施剑好手,这一仗大是冒险,也不推辞,握住剑把,一按机簧,“咯嘟嘟”短剑出鞘。

斜阳下剑身泛起一片森寒的冷芒。

那面色渐冷的中年大汉,望着那出鞘短剑,又望望韩士公双手铁铐,脸上泛现出一片茫然之色。

韩士公一挥短剑,举步一跨,突然欺进了二尺。

那中年黑衣大汉,长剑向下一探,剑锋闪起一片寒芒,指向韩士公的前胸。

韩土公横举短剑,向上一撩,疾向长剑削去。

那大汉挫腕收创,陡然飞起一脚踢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这一脚踢向韩士公的前胸玄机要穴。

韩士公身子一侧,短剑横斩过来。

那大汉疾快的收回右脚,长剑挥舞之间,幻起了三朵剑花分袭韩士公上盘三大要穴。

交手数招,韩士公已知遇上劲敌,不出所料,那大汉果然是个用剑的高手,如非他手中短剑光芒耀目,使那大汉有所顾虑,只怕早已被迫落败了。

狭谷恶战,近身相搏,攻拒之间,各极险辣,招招间不容发。

韩士公虽在地势上吃了大亏,双手又有铁铐结连,但他手中的短剑的锋芒,使那大汉甚多顾虑,不敢硬接他的剑势,而且短剑运努灵活,在这深陷入壁间的峡道中相搏,反占了不少便宜。

彼此间互有优劣,扯成了半斤八两之势。

林寒青圆睁一双大眼,看两人搏斗之势,愈来愈是险恶,已成了生死之争,心中大是焦急,暗暗忖道:“看形势两人再打下去,势必要有一方伤亡,不论伤的是那一个,都将是无法了结之局。”

心念转动,立时大声喝道:“住手!”

韩士公听得喝声,心神做分,手中短剑一慢,那黑衣大汉手中长剑乘隙而入,寒光闪过,削去了韩士公头上一络蓬发。

那大汉一剑得手,疾退一步,冷冷喝道:“什么事?”

韩士公被他剑削蓬发,心中极是不服,怒喝一声,短剑“穿云射月”,疾点过去。

那黑衣大汉骤不及防,眼看短剑来势奇快,急急向一侧闪去。

饶是他应变迅快,也被那一剑划破了裤管。

黑衣大汉冷冷说道:“乘人不备,岂是大丈夫的行径?”长剑一挥,疾劈下来。

韩士公短剑“迎云捧月”封开长剑,答道:“彼此彼此。”侧身挥剑,硬向上面闯去。

两人再度交手,更是激烈,斜阳反照下,剑芒闪转,寒光夺目。

寒月心头大急,回头望着林寒青,道:“怎么办哪?”

林寒青道:“峡道窄小,双方又在舍死硬拼之际,谁也没有法子分开他们。”

寒月道:“难道当真要他们拼了死活出来么?”

林寒青望着两人搏斗之势,沉默不语。

寒月道:“你总得想个法子呀!”

林寒青看两人攻拒之间的剑招,越来越是恶毒,不禁一皱眉头,叹道:“再要打下去,不出五十招,定要有一个伤在剑下。”

突然间,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双剑交击在一起,那黑衣大汉手中的长剑,登时被削去了六七寸长短。

韩士公哈哈大笑,道:“你让不让路?”

那黑衣大汉冷哼一声,霍然退后了两步,右手挥转长剑,幻起漫天剑影,直罩下来。

他手中长剑足足三尺,被韩土公削去了六七寸,尚有两尺三四寸长短,退后了两步,峡道宽大甚多,长剑运转之间,方便了不少,攻势更见凌厉,韩土公登时被逼的险象环生,但他性格强硬,连经恶斗,挥剑苦战。

寒月眼看两人的顶门之上,都已见了汗水,显然这一场比剑,都打的十分吃力,芳心之中,焦急如焚。尖声喝道:“不要打啦!”赤手空拳的冲了上去。

林寒青剑眉一场,沉声喝道:“站住!”探手一把,抓住了寒月肩头,接道:“你要找死么?”

寒月抬头望去,只见两人剑来剑往,险恶如旧,生似都未听到她的喝叫之声,她是少女习性,急虑之间,泪水夺眶而出,道:“快放开我,再要打下去,非要有人伤亡不可了。”

林寒青道:“未动手前,你为什么不加拦阻呢?”

寒月道:“他们都不肯听我的话呀!”

林寒青道:“现在他们都已动了真火。为了保存声誉硬拼,舍死忘生,那是更不会听你的了。”

寒月呆了一呆道:“那就让他们先把我杀了就是。”

林寒青道:“那也无补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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