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我如此,伸手捏捏我下颏:“傻了?”
“没有,变花痴了。”我说:“我们办公室的女孩曾问过我,和你在一起,会不会流鼻血、流口水、视线模糊、有犯罪冲动'奇·书·网…整。理'提。供'?还说这是花痴症状。”
“搞什么?说的我好像海洛因。”他故作不满。
“别得意,没这么好,我说像是狂犬病。”我反驳。
他笑,但脸上明显疲惫不堪,眼窝有些深陷。
“最近是不是很辛苦?”我问。
“是,一个星期跑了三个地方,开了不下二十个会,见了不下一百个人,每天睡眠不超过四个小时,你说辛不辛苦?”
“为什么这么赶?不可以安排得稍微松一点吗?”
“我想赶回来见你,拼命压缩日程,结果你却要走。我不甘心,所以安排他们买与你同班的机票,幸好头等航的机票总是卖不完。”他伸手将我搂在怀里:“再不见你,我会疯掉。”
飞机开始升空,我偎在他的怀里,感到幸福与安定。
我拿起他的手,看他的掌纹。“你会看手相?”他问。
“会啊。”我瞎说。
“看到了什么?”
“看到你家财万贯,妻妾成群,儿女绕膝。”我用手指轻划他掌心。
“那你有没有看到我日夜工作,心力交瘁,无法享受人生。”
“是吗?真的这样忙吗?”我抬头心疼地看他。
“身不由已,完全没有自由。”他叹道。
“不如少做点,反正你也够有钱了。”
“我的家庭很复杂,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知道一点。”[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我父亲已退二线,将生意暂时交我管理,如果我有纰漏,他随时可以换人。所以,我必须事事亲力亲为。”
“换了就换了呗,大不了我养你。”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
他轻笑,没有回答。
他手腕上依旧有一块腕表,全钢表带,厚厚的,闪着金属的光泽。我问:“这款表上为什么有两圈数字?”
“双时区的设计,出国时方便一些。”他答。
我拨弄着他的表,忽然发现他的手臂和手背上竟有些细细的伤痕。“这是怎么回事?你后母虐待你?”
他捏我的耳垂,无奈地说:“你的脑子里哪有这么多奇思怪想?我只是小时候顽皮,经常与同学打架。”
“赢得多,还是输得多?”
“一半一半吧。我打架从小学一直打到中学,从国内一直打到国外,外国人比较壮,难度更大。”
“真看不出来,你这么斯文,像个乖孩子。”我撑起身子,仔细端详他。
“越是不像的,越是能打的。”他有些得意地答。
“现在还会打吗?”
“不打了,中学快毕业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武力不如金钱好用。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打架了。”
“是你爸教你的?”
“对,他教我学会如何用钱收买人心。”他的语气里有些自嘲。
“启正……”我俯在他胸口,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嗯?”他把脸贴过来。
“我只要一半的你,只要一半,或者还可以更少,百分之三十,百分之二十,百分之十,哪怕是百分之一,就可以了。”
“我想给你百分之百。”
“不要那么多,只要分小小的一点点,但是,必须是你最好的那一点点,好吗?”我用手指尖比划着那一点点。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说:“我最好的部分可不止一点点。”
“那你还留一点给别人吧。”我回答。
他知道我说什么,他知道我指谁,所以,他沉默了。而我,一时间回想起江心遥站在千手观音前的笑脸,心中也涌起丝丝的负罪感。
过了许久,他开腔:“为什么你从来不问江心遥?”
“想问,但不知该怎么问。”我实话实说。
“对左辉,我也是一样。”他说。
“左辉?很简单,大学恋爱,毕业后结婚,然后他有了外遇,提出离婚,我同意了,就这么简单。”我用短短的几句话就概括了自己的前十年。
“可是你曾经为他哭得那么伤心。”
“被人背叛的感觉不好受。所以,你也不要让江小姐知道我的存在。”
“她早晚会知道。”
“希望她永远不知道。她是个可爱的女人。”我发自内心地说。
“我认识她很多年了,在美国,我们住在同一个街区。我父亲很早就告诉我,如果我想将来事业有成,一定要娶她做老婆。所以,我就去追她,送她花,送她礼物,我一直努力地让自己喜欢她,也让她喜欢我。”
“你们俩确实非常般配。”
“是的,一切都很合适,也很顺利。可是遇见你之后,我才发现,如果真正爱上一个人,自己的心是不会听大脑指挥的,我没有努力去做什么,但是只要看见你,我就身不由已。”他用下巴摩挲着我的头发。
“我也是。可高展旗说,爱上你的女人,何止成百上千?”我得承认,高展旗的话始终让我耿耿于怀。
“而让林启正爱上的女人,从头至尾,却只有你一个。”他轻轻回答
从小小的窗口望去,我们飞翔在白云之上,繁星之下。我靠在他的胸口,数着他的心跳。每一秒都如此宝贵。
到了北京,已是晚上8点。
他牵着我的手走出机场,坐上了早已等候的车中。
我们度过了一个极愉快的夜晚,丰盛的晚餐,以及整夜的缠绵。
第二天,我在晨光中醒来,他依旧在我身边熟睡,俊美的侧脸令人心动。我蹑手蹑脚走进浴室,生怕惊醒了他。
可是当我走出浴室,却发现他已经穿好衣服,站在窗前接电话,脸色阴沉。
“不管怎样,我不同意这个安排。下午开会我也是这个意见!”他斩钉截铁地对着电话里说,然后“啪”地合上了电话。
他回转身,看见我,脸色稍缓,我问:“没事吧?”
“没事。”他走过来轻轻拥抱我:“睡好了吗?”
“睡好了。”
“我得走了,10点的飞机,北京这边爱堵车。”他边说边走进了浴室。
我郁闷地躺倒在那堆还存有体温的被褥中,留恋不已。
他走出来,俯身看我:“不高兴了?”
“嗯。”
“舍不得了?”
“嗯。”
“下次我们再去别的地方,去远一点,去久一点,好吗?”他哄我。
“嗯。”
“走吧,吃早饭去,我要去机场了。”他将我从床上拖起,拥着我走出了房间。
(三十八)
餐厅在二楼,窗明几净,阳光充沛,早餐品种异常丰富。我胃口大开,端着个盘子左拿右拣,堆成小山。此时转头找人,林启正已坐在靠窗的桌前,喝着咖啡。
我走过去,见他面前只有咖啡杯。“为什么不吃东西?”我问。
“没有胃口,喝点咖啡就行了。”他答。
“那不行,好歹吃点东西,我去帮你夹。”我放下手中的盘子,准备转身。
他牵住我的手:“不用,别浪费,你自己吃吧。”
我看他,他的表情很认真。以我的心情,真想无论如何塞点东西进他的嘴里,但他的态度,让人没有反对的余地。
我只能坐下来,好胃口也打了折扣。
他啜着咖啡,望着窗外,满腹心事。
“有什么事情吗?”我问。
他回神看我,答:“没事,早餐味道怎么样?”
“不错,你要不要吃一点?”我继续游说。
“谢谢,不用了,你多吃点。”他说完,又望向远处,开始思考。手里的手机,不停地开开关关。
我吃到无聊至极。十分钟后,忍不住重提旧话题:“出什么事啦,你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他的思绪又被我拉了回来,但他好脾气地答:“没什么,公司的事情。”
“或者你可以说出来,我们讨论一下,你们公司的事我也多少知道一点啊。”
他看着我,犹豫了几秒钟,说:“我爸要让我哥哥林启重回到公司任财务部总监,我一直反对,但看样子还是改变不了我爸的心意。”
“他不是曾经挪用过公司的钱吗?”我问
“你知道这件事?”
“听说过。”
“所以,我坚决不同意他回财务部,根本没有办法监管他,谁知道他会不会干出同样的事来!”
“你爸爸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前科,为什么还坚持用他?”
“他是长子,他的母亲还在,日日找我父亲,要让她儿子出人头地。”
启正的话突然让我有些心酸,别人的母亲还在,还可以为了儿子去出头去争取,而他,只能靠自己。
我伸手握住他的手,鼓励道:“没关系,你是副总裁,比他大,盯他盯紧点,找到机会再下手‘卡’。”我另一只手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我的表现让他露出一丝笑容,他反过手来握住我的手:“邹雨,我知道我说这些话没有意义,但我确实想说,继承致林的家业是我的理想,我不能放弃,但是和你在一起是我的心愿,我也希望实现。所以,委屈你,耐心地等我,等我站稳脚跟,我一定会……”他突然停顿了下来,仿佛有话难以启齿。
“你会离了婚,再和我结婚。”我把他不敢说的话顺畅地说了出来。
他有些局促,但表情坚定地点了点头。
“如果到时候我没有结婚,我会考虑你的提议。”我正儿八经地回答。
听到我的话,他笑起来,眼角浅浅的鱼尾纹,让他多了几分感性。他凑近些,低声说:“爱过我的女人,不会再爱别人了。”
我用手轻拍他面颊:“别刺激我,小心我去试一试。”
他将我两只手都握在掌心,微笑着,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给你机会。”
我看着他,忽然从他眼里看到强悍的意味,这是我在别人眼中看不到的霸气。林启正,一个向着权势顶峰努力的人,终不是普通的男人。即使他会焦虑,即使他会彷徨,但他依旧会想方设法将一切掌控在手中。
他的电话响了,他瞄了一眼号码,松开我的手,说:“对不起,我接个电话。”
然后他起身,走到了餐厅外的阳台上,才将电话放到耳边。
我坐在桌前,虽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但是可以清楚看见他的表情,他的口型。他在说英语,断断续续地,没有重点的,眼角眉稍间或露出温柔的表情。
是和一个女人吧?是和那个即将嫁给他的女人吧?我在心里暗自揣测。和我通电话时,也有这么温柔的表情吗?还是会更甜蜜?会笑得更开心?
我一直努力想要忘记那个即将到来的十月,但是,忘记,不代表它不会来临。
仿佛过了许久,他才回到座位上。
“吃好了吗?我要走了。”他催促我。
我直直地望着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你定在什么时候结婚?”
他楞住了,思忖良久,困难地回答:“十月十八号。”
“哦,在哪边?”我问。
“什么哪边?”他反问。
“在哪边办酒?”
“没有宴席,只是登记。”
“哦,我本还想打个大红包呢。”我想开个玩笑,但听起来醋意浓浓。
“邹雨。”他再度紧握我的手,深深地看着我:“我和你之间,与这件事没关系。你不要去想它,OK?”
我努力露出轻松的笑容,朝他点点头,说:“是,我只是随口问问。走吧,你要迟到了。”
把他送上车,再看着车驶离酒店,我的心,有了些落寞的情绪。
回到房间,他昨日穿过的衣服还搭在沙发上,富家子的奢侈终究与众不同,他没有行李,昨晚在楼下的专卖店从头买到脚,然后,所有换下的衣服随手丢弃。我呆呆地靠在沙发上,头枕着他的衣服,衣服散发着我所熟悉的树林的清香,还夹杂着昨晚的红酒和香烟,就像梦一样。
“爱过我的女人,不会再爱别人了。”他说的话在脑中回响。我原以为,我可以掌控这场感情,但是,也许真如他所言,这场爱,远比我想象得更纠缠更无奈,而我,已是泥足深陷,欲罢不能了。
虽然他交待酒店将房间留到我离开北京那一天,但是,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间,又岂是我们这种打工一族长留之地。我退了房,拖着行李回到了顾问公司的宿舍。他换下来的衣服我舍不得丢,一并拖了去。晚上,我把它们洗干净,晾在了房间外的阳台上。浅灰色的衫衣,在风中摇摆舞蹈,我坐在床边,看到入神。
手机响,是他的电话。
“为什么不住酒店?”他劈头就问。
“不方便。”我答。
“我已通知酒店为你准备一台车。”
“不用,我住在公司这里挺好,挺习惯。”
“是吗?我想酒店住着舒服一些。”
“谢谢。还有,你的衣服我没丢,洗干净了,回去带给你。”
“好啊。从来没有女人帮我洗过衣服。”
“难不成你自己洗?”
“都是佣人、钟点工洗。”
“那不是女人吗?”我抓到把柄。
“哦,更正,从来没有心爱的女人帮我洗过衣服。”他忙说。
“是从来没有心爱的女人?还是从来没有洗过衣服?你要说清楚。”
“和律师说话可真费劲。是除了你以外,从来没有心爱的女人,更别说洗衣服了。满意吗?”
“还行。在我的启发下,逻辑严谨一些了。”
他在电话那头笑,我竟有些欣慰,和我通电话,他想必是笑得更多。
“启正。”我喊他的名字,仿佛这是我的特权。
“是。”他回应我。
“我看见你的衣服在风里面跳舞,下次你带我去跳舞吧?”
“好,下次我带你去欧洲,去巴黎,去伦敦,去维也纳,去威尼斯,一个国家一个国家地跳,好不好?”
“好。”
“邹雨……”换他喊我的名字。
“嗯?”
“要开心好吗?不想看到你因为我变得不开心。”
“好。”
“早点回来。”他叮嘱道。
我合上电话,继续望着那件跳舞的衬衫,心想,去欧洲跳舞,真美啊,可是,真想在中国跳,在大街上跳,在全都是熟人的PARTY上跳,那才是我最盼望的。
(三十九)
我在北京一呆就是五天,归心似箭,无奈调解总是费时费力,迂回曲折,难以迅速了结。以致于后来为了撮合双方达成协议,我开始做自己一方的工作。
林启正的电话倒是常有,但往往极短,他的忙碌,不是我能设想。而我,从不主动打电话给他,或许是心虚吧,生怕会令他在不适当的场合感到局促。
走之前的那天下午,雨下得很大,我坐公司的车去法院参加证据质证会。车开在半道上,突然小巷里蹿出一辆自行车,司机紧急刹车,幸好没有撞上。师傅摇下窗玻璃,对着那人用京腔破口大骂。
我的手腕因为用力撑住前面的座椅而抵到生疼,突然间,回忆起那个暴雨的傍晚,曾经坐在林启正的车上,遇见同样的事情。想起了他在雨中混身湿透的样子,想起了与他共撑一伞的片刻,想起了他当时欲言又止的表情,想起了我和他之间,那么强烈的吸引与抗拒,一时间,思念变得格外炙热,我耐不住,竟壮着胆拨通了他的电话,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或许,是个惊喜。
“喂……”他的声音很清晰,但背景嘈杂,仿佛有人在大声讲话。
“喂……”我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也只好回了一声。
“有事吗?”他的话很官方,完全没有感情色彩。
“没什么事。”我只好答。
“我在开会,待会再和你联系。”他说。
“好。”我答。
他随即挂断了电话。我完全能够想象,他在会议桌前,将电话摆回在桌上,然后正襟危坐、若无其事的样子。
此刻,我望着车玻璃上划下的雨痕,心情一时低落,不能怪他吧,当然不能怪他。但是当我发现我不是他最重视的那一部分的时候,我却还是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