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条件？”
“您跟我来。”
君意将商无歌带到余惜彤的房间。
余惜彤依旧躺在床上，仿佛怕她冷，有人给她盖上了被子，脸上依旧有血迹，尸体还没有入殓，君意说要那男修亲手入殓，众人便都没有动手，都在等他为曾经爱过的女子清洗整洁。
几个小时前还答应与余惜彤结婚与她山盟海誓的男修蹲在角落，看都不敢看一眼。
“这是……余惜彤？”商无歌认出了床上的女子，不，现在应该说他认出了冷冰冰躺在床上的死尸。
“商师祖竟然认识，这更好说了，您不是要我们不再追查么，可以，”君意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只要她活过来，只要一切伤害都没有发生，只要所有受害者都能继续修仙，只要大家快快乐乐一起回去，永远开开心心再一起，或者能忘记这一切没心没肺地欢笑，就行。”
余惜彤依旧是她死去时的样子，血凝固了，腹部的伤口更触目惊心，君意扔到她身上的刚成型的残婴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人敢动。
“商师祖，如何？看到了有何感想？”
商无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转身逃了出去。
君意在那蹲在角落的男修身上踹一脚，骂道：“快些入殓，这都做不到么，没用的东西！”骂完后懒得看他恶心人的样子，也走了出来。
商无歌半响之后才说话，他嗓子哑了，仿佛有砂纸磨着他的喉咙，“怎么……这样……”
“师祖应该问怎么不是这样，”君意道，“做炉鼎的修者，这样的下场不是很正常的么，我相信余师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也许此刻正在发生另一桩惨案，君意多言了，其实师祖您应该见过很多吧？”
商无歌确实不是第一次见，第一次见时他吐了三天三夜，每次见到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炉鼎他都很叹惋，也很气愤，但是，他只能说：“如果你再追查下去，会有更多的人死于非命。”
“不能追查，因为寒山寺会内乱，会有战争，是么？”君意问。
“是的，你能懂就好了。我们要以大局为重，”商无歌欣慰，语重心长道，“君意，你想想那些会被卷进来的无辜的人。”
君意轻笑，眼中流光闪动，“师祖说得有理，可惜有一点您没想到。”
“什么？”
“您把我想得太善良了，君意不似你想象的那般善良，君意也不在乎连累无辜。”君意笑道，她笑得如雪花般美丽，也如雪花般冰冷，“君意一个小女修，想不到你们的高度和长远，但我知道被贩卖做炉鼎的修者最是无辜，每天每年被折磨而死的修者不会比寒山寺上下的弟子人数少，我估算，如果要开打，这场仗挺划算的，救的人肯定比死的人多。”最后，君意慢慢道，“商师祖您一定会选择帮我们的这点我不怀疑，要是您能给我们名单就最好不过了。”
敌在暗我在明，一定要趁早把参与炉鼎案的所有人的名单拿到。
商无歌道：“我说过我也没有，名单此物，怕也不存在。”
“不存在也没关系，”君意转身离去，口中自言自语一般，“我去找羽翼，名单没有我们自己拟一份就有了，即使那个假唐僧真成了旃檀功德佛，我也要把他从神坛拽下来，打到他脸着地……”走了几步，君意忽然想到一个事，扭头对商无歌道，“商师祖要不要联络我们逍遥派赶紧准备起来，寒山寺真倒了我们也分一杯羹啊。忙活半天什么好处没捞着就不好了。”
君意不是好人，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她一直就不要做好人。
如果本性不可改，她至少要做奸的好人。
望着君意远去的背影，商无歌百感交集地质问旭光：“你知道她一定要追查到底才把事情闹大的吧？你既然知道会引起的严重后果，为什么跟她一起发疯？”
旭光道：“不关你事。”然后他极不情愿地道，“给你三十秒考虑时间。”
商无歌明白旭光叫他考虑什么。
君意坚决，旭光要帮君意的决心一样坚决，商无歌不能看他们死，但又毫无斡旋的办法，他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余惜彤惨死的模样，以前看到的悲惨的炉鼎都从他脑海深处涌出。
“我帮你们。”商无歌咬牙道。
“不稀罕，”旭光高傲地道，连余光都不瞥向他，“我还怀疑你也是涉案犯人。”
商无歌又伸出两指向天，指天发誓自己的清白。
“暂且信你。”旭光沉稳地道，淡定如沙场上指挥的大将，“宣布消息，搜捕唐僧。”
寒山寺上下人人自危，一片惊蝉，每个弟子都在害怕身边的同伴是使用炉鼎的丧心病狂者，身后有人就会害怕地跳起来。
旭光跟商无歌说话的时候君意去哪里了？
第二五八章 失控
旭光跟商无歌说话的时候君意去哪里了？嗯……她第一时间去抱羽翼的大腿去了。
战争？战争嗳！她想想就害怕好不好，她是说得毫不含糊，但她的怕死的心也是毫不含糊的……旭光修为又下降了；罂粟不知深浅，好像就会变黑烟的样子；这里好像就羽翼靠得住啊！他是个护山神兽啊！君意决定，她就靠羽翼活命了！
尽管旭光的眼睛里冒绿光，头顶冒绿烟，但君意就是抱着羽翼不撒手了，只要抱着羽翼，她就很是底气充足、趾高气扬的！
她还抱着羽翼还跟旭光、罂粟一起见了寒山寺的掌门和几个长老，君意一声令下“放‘人肉测谎仪’”，旭光就先用他火眼金睛的肉眼判定长老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一个一个见，充分发挥人数优势，若是看出可疑，那就上去群殴。
一对四，被怀疑的长老根本不敢还手，只是一个劲叫冤枉。
等旭光把穴道封住，将封住修为的镣铐给拷上，君意就抱着羽翼上去得意洋洋地道出下面一番话：“某某长老，现在怀疑你涉嫌使用和叛卖炉鼎，以及谋杀、虐杀和强奸，天理不容，罪恶当诛，你有权不说话，但你说的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可以相信的同伴又多了几个，还抓了几个长老，抓一个，就是敌人少一个。君意觉得有安全感多了，全靠旭光这个“人肉测谎仪”啊！
但三千多人不可能让旭光一个个看过来，时间上也来不及，再说抓了几个之后，也没人上当了。
哦，一个个进去，进去有的就出不来了，说是另有要职，谁信啊？骗骗二傻子还行，能修仙的哪个不是人精？
关键是旭光这个“人肉测谎仪”，君意是相信他的准确度的，但别人都不信啊。
寒山寺伏魔塔出现了抗议，有弟子抗议护山圣兽无故扣押长老和弟子，其中有故意煽动的，有人带头砸东西打人，很快就发展成暴力冲突，打死五人，伤者无数。
下午的时候抗议弟子就占领了伏魔塔，要求停止“过激”的炉鼎案调查，无条件释放“被冤枉”的长老和弟子。
商无歌把伤亡数字告诉君意的时候，君意没说什么，她在注意自己会不会眨眼睛，结果发现自己眨眼睛了，不过好像是生理需要，不是因为这个。
“死亡的弟子三个是参加抗议的，两个因后来阻止暴力行为被众人夹击而死，两个是伏魔塔守卫，在接到撤退命令前尽忠职守，被生生打死，”商无歌道，“这就是继续调查会看到的结果，以后你会看到更多。”
别想用数字恐吓我，不就几个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修者么？被利用是他们太笨。还有那俩守塔的，哎……说你们什么好？——君意想这样说，但没说出口，实在说不出口，她实在没有做坏人天分。
这才刚刚开始，君意开始担心以后会怎么样了，雾渐渐淡了，远处的荆棘丛林渐渐浮现在她眼前。
君意看向旭光，旭光知道君意想听听自己的意见，他椅子后翘，脚翘在另一个椅子上，半坐半躺，懒洋洋翻着弟子资料：“你怎么做便怎么做就是，又不是多大的事。”
君意想了半天道：“你们说开启举报机制有没有用？弟子举报可疑的人，一定有人知道又不敢说的吧。”
“不好，只会乱。”旭光摇头。
商无歌也不同意，露出“你幼稚啊”的表情，道：“举报？你的想象力真好，你还不如开个庇护机制。”
“庇护机制……好主意啊。”君意道，“觉得安全受到威胁不想被牵连的弟子都可以来这里寻求庇护。”
商无歌就是想讽刺一下君意，没想到她还真当真了，“……我不是说真的，我开玩笑的。”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么？”
得，君意把商师祖给教训了。
“人肉测谎仪”、庇护机制等等举措只能针对小部分人，局势一度失控，暴力、打砸事件层不不穷，寒山寺全面瘫痪。
寒山寺大部分长老都不支持大肆调查炉鼎案，反对大批抓人。
高层们，无论是参与了炉鼎案不干净的还是清白的，他们都知道失去四分之一的实力会意味着什么，而且他们还要考虑寒山寺的声誉。
圆空大师就说得君意哑口无言，他道：“阿弥陀佛，贫僧不是不同意抓捕炉鼎案涉及者，但此事一定要秘密进行，否则更多无辜弟子被牵连进来，性命何其无辜，阿弥陀佛……”
寒山寺的掌门悟苦大师也是个老缩缩了的老头，胡子比身高都长，他闭目托起胡子，“阿弥陀佛……天理昭彰，报应不爽，皇天上图，善恶分明……阿弥陀佛……”
“这位大爷，不，悟苦大师，您别‘阿’了行不，”君意浑身不舒服，揉着心口疼的太阳穴道，“您给我说人话！”扯半天都不表态，要不是看他年纪大，君意早一巴掌扇上去了。
悟苦大师依旧闭目那句：“阿弥陀佛……”
嘿~~~这位真是指不上！
寒山寺的掌门不是寒山老祖，寒山老祖已经仙去了，掌门是二代弟子中选出来的，与各位长老是一个辈分，修为尊威也差不多，寒山寺实权分散在掌门和各位长老手中，说到这里都能明白了，这寒山掌门做得……挺不容易的。
本该站出来指挥大局的人指不上，君意只好自己上，“我同意暗中进行抓捕，尽量保密，你能把名单拿出来就行。”她对圆空大师道。
圆空大师说得有道理，该缩脖子就缩脖子，君意基本不会犯二的。
虽然君意觉得自己这是——这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是吧，当然“应该”是觉得很神气，就跟黑猫警长一样到处去抓一只耳，那些一只耳啊、偷吃红土的河马大象啊，就应该听到“举起手来”就抱头鼠窜，瑟瑟发抖是吧？
但现在世道不是早不一样了么，猫都宠物了，吃个鱼都是主人把鱼刺挑了的，楼道里跟老鼠撞见，不吓得浑身炸毛回头就跑就不错了。
君意也不想做那惩恶扬善的黑猫警长，她想做那有好处就上，有危险就跑的聪明人，（虽然还有距离，但她正在努力。）
再说她的目标是嫁人生娃，平日里再家宅着，偶尔旅游踏青，做英雄又不是她的目标，所以她绝对可以妥协。
不就是偷偷抓跟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么，有什么呀，真警察她是不知道，反正她前世电脑里看的警察都戴着手套翻垃圾桶，美剧里几乎每一集都得翻，小巷里的抛尸垃圾桶，扔碎尸的垃圾站，威武的警长，飒爽的警花无一能逃避钻垃圾的命运，警察局隔几集就被垃圾堆满……
想想警察听着那威风，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翻垃圾桶呢，不就是秘密抓捕么，她完全可以接受。
但是，不幸的是，圆空大师说得话慈悲，他却拿不出名单，没有名单再慈悲的话也没用，圆空大师道：“阿弥陀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还不就是说不明不白地放过。
“切~~”君意道。
“切？是何意？”圆空大师问道。
“口头禅，跟您的‘阿弥陀佛’差不多意思。”君意随口道。
“阿弥陀佛……”
“我想挖地。”君意忽然道。
“什么？”众人不解。
“他们不是挖了地道暗室么，我们把寒山寺整个挖开，不就可以了，这主意怎么样？”君意期待地看着诸位。
罂粟道：“别叫我干就行，苦活我可不干。”
羽翼道：“我看可以试试。”
旭光道：“行啊，你决定了我帮你炸去。”
商无歌道：“哎……”
众僧齐声道：“阿弥陀佛……”
………………………………
地下暗室。
寒山寺地下有多少暗室，多少密道谁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这么多涉案者，寒山寺地下都被挖空了。
光阴忘记了这件事；
阳光除了照不进地狱，也照不到这里。
没有火把、夜明珠，一个小小的光石照得人脸如鬼魅般可怖，周围的墙壁都陷入一片黑暗。
“三藏啊，你要的通关文牒和晶石我们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想要的女修也给你带上，你去避避风头吧，等风头过了我亲自接你回来。”黑暗中一个似乎很和蔼的声音道。
暗中那三藏道：“财富、美女……哈哈，你们会有这么好？还通关文牒？路引就路引，还跟我开上玩笑了。”
“哈哈。”暗中也是传来笑声，“谁叫你的名字跟《西游》中唐僧一般呢，我们也就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来，东西拿去吧。”
“哼，别装了，我知道你们憋着要杀我，老规矩了，还是我想出来的点子吧，我看这里的防震法阵都布好了是吧，还是隔音的吧，不错，打起来也没人知道，你们在我的带领下都聪明了不少，绕到我后面的人，别急啊，”三藏道，“我既然来了，我们也叙叙旧，谈谈心，不急这一时半会的吧。”
地上的清白的修者种种考虑不想赶尽杀绝，犯罪集团也不想赶尽杀绝。
真打起来他们用炉鼎的真不一定输，但有什么好处？他们日子过得很好，用炉鼎修炼不辛苦，修为上升得又快，修为高就有地位，位高权重的，还有晶石，还有好吃的灵食，还有波大臀圆女修主动贴上来，他们过得很享受。
生活太享受就很怕死，他们还没有享受够。
就算没被杀死，他们杀了其他所有要抓他们要查他们的人，清白的弟子少了，他们容易暴露，他们地下的勾当是不能暴露在阳光下的。
以往有人查到了重要线索，他们就交出一个人去，一般是谁暴露了交出谁，或者干脆杀一个无辜的人，把罪名都推到这人身上，事情都又掩盖过去了。
以往都这么干的。
既然三藏把话都说开了，暗中那人也直说：“三藏啊，我知道你不甘心，你也是老功臣了，我们也不想的，谁叫你暴露了呢，这不还你自己出的主意么？处理我儿子的时候，啊，不就这样的么？”
暗中又有另一人说话，声音不男不女的：“这回就怪来了个叫什么……哦，叫君意的，就她在里头挑事，商无歌都劝她别查了，掌门也是两可的态度，长老们都不同意闹大，就她挑！就她挑！才多大点修为多大点年纪啊，就挑！挑！挑得他们这回竟是要跟我们死磕的态势！可恶死了！”
第二五九章 眼都不眨
暗中又有另一人说话，声音不男不女的：“这回就怪来了个叫什么……哦，叫君意的，就她在里头挑事，商无歌都劝她别查了，掌门也是两可的态度，长老们都不同意闹大，就她挑！就她挑！才多大点修为多大点年纪啊，就挑！挑！挑得他们这回竟是要跟我们死磕的态势！可恶死了！”
“咳咳，你说远了。”有人提醒他。
“哦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