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胜男瞪着他,往他身前凑了凑,忽然大声喊:“非礼啊非礼啊!“
江景白江景白,她再也不想听到他的名字!
“你疯了!“段墨脸都绿了,虽然凌晨街道行人稀少,但是九街向来是夜场中的夜场,偶有路过或在大排档吃宵夜的人纷纷投以表示关切的目光,段墨只觉得脸都被丢光了。
情急之下他伸手捂住了陆胜男的嘴,不让她继续污蔑他的“清白“。
鼻尖传来淡淡的烟草味,段墨一手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架着她的胳膊往前走,讪笑着说:“这是我女朋友,吵架呢……“
围观的人都投以了然的目光。
陆胜男脸色黑得如炭,张嘴就在段墨的虎口狠狠咬了下去。
“你就是个泼妇!“段墨吃痛放开她,有些头疼。
见陆胜男抬腿就要走,段墨又拉住她:“我的姑奶奶,算我求你行不行?“
55 55要得过且过,才好过(16)()
段墨指了指自己刚刚被她拍过的肩膀,白色的t恤上有着点点猩红。
“我饿了。“陆胜男歪着头,看着段墨说。
“先找个诊所包扎一下,我请你吃宵夜怎么样?“
“好。“
陆胜男一直都心神不宁,或者说是和江景白意外的重逢让她枯寂已久的心绪震荡不安,所以在诊所医师用蘸了碘酒的棉球洗破了皮的伤口时,连疼痛都麻木。
“嗯,在诊所呢。没什么大碍。“段墨拿着电话走了进来,看着陆胜男,“好。”
“听见没?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段墨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
五月的江城晚上依旧泛着凉意,从诊所出来,陆胜男搂紧了身上的外套。
“吃什么?”段墨拧着眉问,觉得这个女人真是麻烦透顶。
“川菜。”
到了熟悉的餐馆,宵夜的人并不少。陆胜男点了一堆听上去就很辣的菜,支着头看段墨:“有烟吗?”
段墨愣了,好看的桃花眼眯成线:“你要抽烟?”
“不然呢?”
段墨掏出一支烟递给她,古怪地看了她两眼。
“大晚上的你瞎出来晃荡什么呀?“段墨忍不住,”也就是遇见我们,要是遇到别的混混,还不活扒了你?“
陆胜男将背包“啪“的一下扔到桌上,然后从内衬的口袋里翻出一般看上去就十分锋利的军工刀来。
段墨吞了吞口水:“你这女人,真是凶残。“
陆胜男将烟别到耳朵后,寸长的军工刀在她的左手飞快旋转,十足小太妹的模样:“当然,我可是杀人犯的女儿!“
她眼里的讥诮一目了然,淡漠疏离又漫不经心的笑着,段墨心下一跳,觉得虎口被她咬过的地方灼热起来。
“英雄不论出身!“段墨伸手夺过她手里的刀扔进包里,“伤疤还没好呢,就忘了疼?”
陆胜男愣了一会儿,又笑了:“大概这是听到我是杀人犯女儿后,我所听到的第一句赞美。谢谢夸奖!“
“我什么时候夸你了?“
陆胜男却不再说话,饭菜很快就上来,看着红彤彤的一片,段墨只夹了一片水煮鱼,辣得嘴角都火烧火燎的。
陆胜男却吃得欢快。
从餐馆出来,陆胜男点了烟。手指白皙纤细,不长不短的指甲晶莹发亮,她的长发被风扬起……
姿势很迷人……
但是,看着陆胜男被呛得仿佛得了肺痨一般咳嗽不停,段墨连哀叹的力气都省了。
“你不会还抽什么烟?“段墨伸手夺过她指间的香烟,扔在地上捻灭。
陆胜男停止了咳嗽,抬头时已是泪眼迷蒙:“咳咳,这不是在学嘛……“
有液体从她眼角滑出,刚刚的川菜让她的嘴唇鲜红,越发衬得脸色苍白。
段墨叹口气:“你这是何必?想哭就哭出来,又何必折腾自己?”
“我只是呛到了。”陆胜男伸手将头发又简单的束起来,打了个响指,“我快到家了,你是现在跟我上楼取东西,还是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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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不怕我耍**?“段墨斜睨着她,似笑非笑。
“长夜寂寥,有人作伴也不错。当然,“陆胜男扭头看了看他,有点儿嫌弃,“如果这个人长得更加秀色可餐一点会更好。”
段墨一噎,想起江景白电话里的吩咐,摇头:“我怕你对我耍**,还是下次白天的时候再来取吧。”
陆胜男笑:“下次可要好好打扮一下再来!“
段墨有史以来第一次被女人调戏了。
回到家,向暖的卧室还亮着,听见开门的声响,探出头来看她,嗔怪道:“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陆胜男关上门,倚着墙看她:“暖暖,我刚刚,看见江景白了……”
江城有四千多万人口,八个主城区的人口达到近一千万。陆胜男不知道这些年江景白去了哪里,可是按几率来说,即使同在江城,若不是有心,两个人走在街上要遇到的概率却着实不高。
向暖握着陆胜男颤抖的手,拧了毛巾来给她擦脸:“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陆胜男靠在沙发上,抱着抱枕,眼神有些迷离:“是啊,看见他,那又怎样呢……”
向暖将客厅的滑门推开,坐进阳台上的室内吊篮里,指间夹着香烟,声音清冷:“陆胜男,别告诉我你还喜欢他!“
陆胜男蜷起身体,默不作声。她所有的清醒都在刚刚遇见江景白的时候消耗殆尽,所有的疼痛都后知后觉地传来,她什么都不愿想。
良久,在阳台上抽完烟发完呆回来的向暖,看着在沙发上睡着的陆胜男皱了皱眉头,也没叫醒她,从柜子里翻出毛毯给她盖上。
向暖微凉的手指抚上陆胜男蹙着的眉头,轻轻一笑,又无声叹口气。
回到卧室的时候,安安依然还在睡着。肉嘟嘟的小脸恬静柔和,胖胖的手指被他放在粉红的嘴里咬着,有口水流出来。
向暖在他的小脸上亲了一口,才关了灯睡觉。
不管怎样,黑夜都会过去。
陆胜男在向暖出门的时候就醒了过来,宿醉的感觉可真不好受。然而看到一直盯着自己的安安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时,心都软成了水。
见陆胜男睁眼,安安拍着小手直笑,大大的眼睛黑葡萄似的,看了就心软。
陆胜男却不敢抱他,昨晚回来头疼得厉害,也不曾洗澡就睡了,身上难闻得紧。
“李阿姨,你先带会儿安安,我去洗澡。”陆胜男轻轻捏了捏安安的笑脸,把他交给保姆李阿姨后就去洗漱。
花洒的水顺着肌理往下,陆胜男才想起昨晚,好似真的看到了江景白。
这些年她过得不算好,c大毕业的时候找了个很不错的工作,可惜不知道是谁将她的父亲是杀人犯这件事捅到了高层那里,并被竞争对手透露给了合作方,导致公司损失了一个大客户。然后在领导委婉含蓄的提示下,自己递了辞呈。
大学毕业的前三年几乎都是如此,每每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就被“杀人犯女儿”这个标签打回原型,陆胜男也不再挣扎,索性就不再找固定工作。
好在大二的时候修了德语双学位,考了证书,靠着兼职英语和德语的书面翻译,稍微勤快点儿,收入也过得去。
后来阴差阳错下认识了大型商务会所盛世的老板赵恒之,在夜场当领班,虽然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有些烦,收入却很客观。陆胜男很满足。
陆胜男用毛巾包着湿漉漉的头发,一岁半的安安正在地板上颤颤巍巍的学走路。
如果忽略她依然单身这件事,其实过得也不算差。
那么江景白呢?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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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胜男拎着鸡汤,抱了安安去医院看陆海升。安安上车就爱睡,才几分钟的功夫就迷糊了。
陆海升三年前被查出患了肝癌,幸好是早期,控制得好,手术也很成功,只是身体差些,原以为会就此过去。
然而到底是她福薄,注定要孤家寡人。半年前陆海升又觉得胸口疼,复查的时候才知道,癌细胞扩散了。
陆胜男摸了摸安安柔软的头发,目光也柔和下来。
“怎么又过来了?“陆海升正躺在床上看书,说着责备的话却毫不迟疑的将安安抱了过去。
“熬了点儿乌鸡汤,再说,安安也想你。“陆胜男笑。
陆海升瞪了眼:“可别把我的乖外孙给累着了。”
“哪敢呀!”
安安恰好醒来,揉着迷蒙的大眼睛看了看,见是陆海升,一岁多的孩子已经认人了,自己将小脸凑过去在陆海升脸上吧嗒一下亲了口,然然咯咯笑起来。
陆海升顿时眉开眼笑。
他才四十八岁,古铜色的脸上褶皱却深得可以夹死一只蚊子。原本乌黑油亮的一头黑发也渐渐花白,陆胜男想着就觉得鼻头发酸。
医生说,若是病人心情好,最多也不过两三年的光景,想治愈,却是不可能了。
所以陆胜男几乎每天都往医院跑。
陆海升精神不错,又喂了安安好些米糊和鸡汤,饭后陆胜男就搀着他去院子里走走。
他在部队落下腰间盘突出的毛病,没少受罪。身体单薄得厉害,最小号的病服穿在他身上都空荡荡的,陆胜男有些心惊,握着他单薄纤瘦的手臂就有些抖。
陆海升却是很高兴,左手牵着小小的安安,右手由着陆胜男扶着。安安很乖巧,也不乱跑。只是一个劲的笑。
“也不知道安安一天天的笑个什么劲。“陆胜男将安安抱着,和陆海升一起在长椅上坐了下来。
今天日光温和,天气不错。
“笑才好,我们安安啊,长大后肯定是心宽的人。“
“才这么一点儿大呢,哪能看到以后。“
“都说三岁看老,你还不信。“陆海升笑,刮了刮安安的鼻子,”安安快点儿长大,以后就可以保护你妈妈了。“
“我哪用得着他这个小鬼头保护。“陆胜男失笑。
“胜男,你也不小了。我也想明白了,安安的爸爸是谁,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可是,你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安安想不是?安安没有爸爸,靠你一个女人,孤儿寡母的,以后可怎么过?“
又来了……
陆胜男也不反驳:“陆叔叔,我心里有数呢,放心好了。“
“我知道你从小就要强,小学毕业的时候闹着我要给自己改名字,我还以为你嫌自己名字不好听,谁知道……“
谁知道,她竟然给自己改了“陆胜男”这个名字。胜男胜男,说到底,不过是觉得当初陆海涛嫌弃她是个女儿身罢了。
“那时候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嘛……”陆胜男淡笑,也不恼。
“我看你现在也没有懂事到哪里去!”陆海升加重了语气,“你若是懂事,既然安安爸爸不要你,当初就不该……”
“陆叔叔,虽然我们安安还小,可是,他还是听得懂的。“
… … … 题外话 … … …
额,因为出了点事回家太晚,所以更新迟了,见谅。明后两天两更送上~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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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回应陆胜男的话,安安挥舞着藕节似的小胳膊笑得欢畅。
她当然知道陆海升想说什么。只是安安的来历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而她又有不能说的理由。
比如,陆海升的巨额医药费,比如,向暖的未来。
陆海升长长的叹口气:“是我害了你。”
陆胜男抱着安安,似是没听见:陆叔叔,你上次不是说张叔叔给我介绍了个青年才俊吗?要不改天去看看?“
她就知道,若是不从,无休止的念叨堪比唐僧的紧箍咒。
2008年汶川地震的时候,对人生向来迷茫的张越去当了志愿者,回来后就辞去了一中校医的工作,背着行囊四处游荡,先是国内,而后是东南亚国家,再然后去了东非。将自己的志愿者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还拿过不大不小的国际奖。
他说,当志愿者是会上瘾的。
都说付出才是最快乐,陆胜男想,张越可以如此肆意,也是因为有着张叔叔这个财阀在背后支撑。一般人奢求不来。
而据说,这个青年才俊是张越在国外认识的志同道合的好友。
陆海升眼睛都亮了:“你同意了?“
陆胜男哀怨地叹气:“这么好的‘才俊’,不同意还能怎么办?”
张越在电话里几乎将这个才俊夸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当时拒绝了,但是几个月下来陆海升几乎每隔两天就要提一回。
掰着指头算算,她好像再有三个月就26了。
“那这次可说好,不许吓人家!“陆海升又板着脸。
“说得好像我是夜叉一样,没事吓唬人做什么?“陆胜男讪讪。
第一次相亲的时候,陆胜男笑着和对方说比划比划,练了格斗和跆拳道的陆胜男对上轻视女人的对方,两个回合下来对方脸就青了。
结果不言而喻。
“也不许抹黑自己!“
“咳咳,“陆胜男点头,”好。“
其实她也没有抹黑自己,就是不禁意间透露自己有个杀人犯父亲,还有个父亲身份不明的一岁儿子,再不小心说出了自己在盛世这样的会所上班……
于是,对方的表情,大概遇到洪水猛兽也不过如此。
见陆海升还要说什么,陆胜男连忙把安安塞进他怀里:“安安这两个月长得可真快,抱着手沉,陆叔叔帮我抱抱……”
安安粉嫩的脸就趴在陆海升胸口,小手攥着他的手指,咧着嘴笑,流了一脸的口水。
陆海升的话就说不出口来了。
陆胜男松口气,她承认她并不乐意去相亲,只是碍于陆海升的担忧和他的病情,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陆胜男胸口有些闷,是因为真的瞧不上眼,还是对江景白念念不忘?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不清楚。
可是在昨晚看见江景白的时候,她就明白了。
无论怎样骗自己,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所有试图遗忘的努力,都不过是一场不甘心。
可是到最后,也不过是证明了让她害怕的一个事实:自己,还喜欢他。
59 59要得过且过,才好过(20)()
要怎样才能在心里喜欢一个人,而身边却是另一个人?
陆胜男看着向暖,叹口气。
“今天怎么来这里了?”
“来给你们赵老板送钱来,不好吗?”向暖化了个夸张的烟熏妆,眉眼精致,冷艳中带着疏离,眉梢轻轻一挑,怎么看都是风情。
盛世大厅里橘色灯光透着暖,陆胜男接过向暖的轻薄外套,冲身边的服务员点头:“我来接待,你们忙去吧。”
“陆经理,楼上,高总……”
“没事,我一会儿过去。”
向暖微醺的头支过来,靠在她肩膀上,笑着看她:“陆经理,高总是谁啊?”
陆胜男揉了揉眉心,搀着向暖进了电梯。
“我也想知道呢,高总是谁。”陆胜男叹气,“暖暖,既然不喜欢他,又何必在一起?”
向暖靠在她的肩膀上,语笑嫣然:“我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我爸喜欢不就好了?”
电梯“叮”的一声停住了,就像是陆胜男忽然窒息的心跳。
“胜男,就算是白司念跪着求我,我都不会回头……”
“如果要他死,我就给他陪葬!“
陆胜男似乎又看见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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