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连婆子跟连老头双双意外,“世珏,这是什么意思?”
凤玄道:“我今日进城,在城里找了个活计。”
“什么活计,那敢情好!”连老头道。
连婆子也高兴道:“我说世珏是个能干的,这刚回来就找到活计了!”
凤玄道:“东家还算慷慨,给了我些银钱,是以我方才才说会贴补你们。——但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连婆子同连老头都是一怔:“条件?”
凤玄道:“不错,你们且先听听,我的条件就是,我要带宝嫃搬出去住。”
“分家?”连家二老大惊失色,而后忙道:“不行!”
凤玄道:“听我说完。”
连家二老忐忑不定,连婆子道:“世珏,是不是宝嫃跟你说什么了?”
“她什么也没说。”凤玄道,“只不过有些事儿她不说我也知道。”
二老悻悻然,凤玄道:“上回我本来就想这么做,是她求我,我也就算了,这回我是想好了,你们不想分家,那就不分家就是了,只不过寻常日子要分开过。”
连老头正要发作,连婆子拉住他:“世珏,这……是什么个意思?”
凤玄道:“以后搬出去住,她不用再伺候你们,你们也不能使唤她。地里的活我们仍做着,就是这样。”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护着你媳妇!”
凤玄也并不避忌,淡淡说:“是。”
两老二又惊又气,正要大闹,凤玄道:“她是我的人,要伺候只能伺候我一个,也只有我能使唤她。反正在这里你们也不是很待见她,——我带她搬出去住,每个月给你们二百文钱。”
两老二听着前面的话,还是怒气腾腾地,随时欲发作,听到最后一句,却把那一团儿火生生压住,双双都张了嘴:“二……二百文?每个月?”
“是。”凤玄仍旧波澜不惊地。
连世珏先前在家,多半时候游手好闲,偶尔就同些狐朋狗党出去做点营生,只是得了钱,又很快地大手大脚挥霍完了,是以很少有剩余的钱银交给家里。
先前凤玄说还会补贴两老儿钱银,他们虽则高兴,但高兴的是自己儿子找到了营生做,却也不大指望他能真给家里钱。
就算是给,估计也只七八十几文而已,又哪里想到竟是二百文!
快顶的上一担粮食了,且宝嫃晚上忙到那么晚,一个月也勉强能织一匹多点的布,才是二十文而已。
连婆子连老头飞快地在心里头合计,可又不大相信凤玄的话。
凤玄见状,便从怀中一掏,将个蓝花的钱袋掏出来,往桌上倒出许多铜钱:“我知道你们怕是不信的,这是我跟东家先要的订金。”
两人一看平白得了这么些铜钱,眼中简直也放出光来,连婆子伸手就要兜过来,连老头横了她一眼,却问道:“世珏,你是找了什么营生做?怎么有这么多钱银拿?”
凤玄道:“这营生难说,做得好到也安稳,做不好就很凶险。”
连婆子忙道:“世珏,太凶险了咱可不做!爹娘只你一个亲生儿子。”
凤玄道:“战场都去得,又有哪去不得的?你们只说答应与否。”
两个老的一听到钱,又看到那实实的铜钱就在眼前,一时就把前面的事儿给看淡了,但让他们一口答应,仍旧有些为难的,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凤玄见状,就慢慢说道:“我的性子你们也是知道的……现如今是有钱银,倘若再有一次闹得不安生,就什么也没有了。”
连婆子看一眼那堆钱,真怕他又犯了那倔脾气,赶紧就说:“世珏,你慢慢说别着急……你要出去住,那到哪里去住?爹娘以后怎么见你?”
“我看好了地方,”凤玄道,“村后有一处空着的屋子,我想搬去哪里,并不是去远处,你们可放心了吧。”
连婆子一怔:“那里?你是说县城的张老爷家里的那块闲置的偏院?”
连老头也想起来:“原来是那里,可是那院子不遮风不挡雨,也住不了人……何况张家人会卖吗?”
连婆子道:“卖的话恐怕也不便宜!”此刻又开始怕,怕那二百文得不到手不说,麦子钱也得贴出去。
凤玄说道:“这个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总归我会解决。——问完了吗?”
连老头跟连婆子忧心忡忡疑心重重,可是面对凤玄的一再催逼,又生怕那每月的二百文钱不翼而飞,其实对他们两人来说宝嫃在眼前的确没什么好……除了能干活,其他的却都入不了他们两人的眼,既然要搬出去,又不是分家,还有钱银得,倒也是好的。
两人心意相通,连老头就说:“既然不分家,那分开来住着,隔着又不远,倒也是好的。”
他心里头想:儿子现在被那小贱人迷得颠三倒四,非要闹着出去住,张大户家那闲职的地方,地方有些偏僻不说,多年没有人住,破败失修,且又近水,好些蚊虫……想想真没什么好,儿子既然要去,且让他去,受够了苦还不是得乖乖回来?
像是先前没去当兵之前,常年跟些狐朋狗党在外厮混,但他的家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这里,实打实地连家。
连婆子见老头子开了口,便也跟着说道:“你娘有手有脚,自也会做饭洗衣,也不用你媳妇,你要护着她,那就护着好了……你长大了,也不听娘的话了,只不过也要记得爹娘毕竟拉扯大了你,媳妇再好,也要孝顺。”说着“孝顺”,就把桌上的钱给划拉到自己跟前去。
凤玄不动声色道:“那是当然,以后每月东家给了钱,我就会送来。”
三人谈完了,连婆子连老头忙不迭地先回了屋内,把卖新麦子的钱拿出来,又把凤玄给的那二百文拿出来,借着昏黄的灯光堆在一起数,听着铜钱相撞哗啦啦的声响,想想这些钱都是自己的,半文也不用给李家或者宝嫃用,喜不自禁。
高兴之余,连婆子又道:“我说老头子,你说世珏找了什么活计?每个月多少钱银?”
连老头道:“倒是没有问问,不过……现在活计哪里那么好找?就算是做个买卖,一个月也不过是这个数了!定然是好活计。”
“世珏说做的不好就有凶险,忘了叮嘱叮嘱他,千万别别干些违法乱纪的。”
“他那么大个人了,难道会不知道分寸?”连老头想了想,“算啦,都说儿大不由爷,就让他去折腾吧,把那小贱妇带走,也省得在我们跟前碍眼。”
“那倒是,每个月若真的有二百文得,倒是天大的好事。”连婆子松了口气,笑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儿子出息了啊。”
但凡儿子好一点儿就似天大的好,竟把“忤逆”的事儿忘个一干二净。
凤玄发付了两个老的,就起了身,到柴房一看,见宝嫃点着一盏昏黄油灯,还在专注织布,那木梭飞来飞去,棉线齐刷刷抖动,偌大的织布机,显得她的身形更加娇小。
凤玄默默地看了会儿,便才回来,自己打了井水上来,把身子冲洗了一番,又换了衣衫,才去敲了敲柴房的门。
宝嫃听到动静,便停了手,撒腿跑到门口:“夫君,找我什么事儿?”
凤玄望着她道:“你今天也走了好些路,早点睡。”
宝嫃道:“我再织完这段儿,夫君你先睡吧。”她说着,就要转身回去,不妨凤玄将她的手一拉,探臂向她腰下一揽,宝嫃整个人腾空而起,竟被他抱了起来。
宝嫃低低惊呼一声:“夫君……”
凤玄垂眸看着她:“敢不听夫君的话了吗?”
宝嫃呆道:“当然不是。”
“那就去睡吧。”凤玄笑道。
宝嫃无奈,只好道:“那我把油灯吹了,把门关上。”
凤玄道:“好吧。”宝嫃便要挣扎下地,奈何凤玄抱着她,道:“别动。”
宝嫃正疑惑,这样自己怎么吹灯,怎么关门?却见凤玄迈步进了柴房,墙角那两只鸡低低地叫了声,依偎着不动。凤玄走到织布机边上,望着旁边桌上那油灯,就看宝嫃。
宝嫃对上他的眼神,这才明白过来,他竟是要抱着她让她吹的,她脸上微微地就发热,道:“夫君真是……”却果真在他怀中探身过去,就去吹那油灯。
凤玄望着她竭力探身之态,细腻白皙的脖子伸长了,显露出极好的下颌线条,跟那微微鼓起的胸前蓓蕾。
他明明可以再往前一步,却偏不动,宝嫃吹第一下的时候,那油灯纹丝不动,男人暗中一笑,脚下微微向前凑了一点儿。
宝嫃一鼓作气,呼呼地又连吹了两下,那油灯的光儿才闪了一闪,跟她捉迷藏般地又立了起来,终于惹得男人也笑了出声。
宝嫃回头看他一眼:“夫君!”
凤玄低低笑道:“再吹啊。”
宝嫃知道他有些作弄人,哼哼了两声,张嘴吸了口气,然后鼓起腮帮子,用力吹过去,那油灯才“噗”地一声,总算是识趣地熄灭了。
黑暗里,宝嫃笑道:“夫君,好了!”摸索着探手抱住他的脖子,隐约听到男人的喘息声略大了些,她自己又摸摸嘴,“只是有些太用力了,有些酸,夫君竟爱捉弄人。”这口吻却有些娇嗔之意。
凤玄在黑暗里站着,嗅着她身上的淡香,听着这样的声音,须臾间转了十万八千个念头。
宝嫃见他不动,手臂勾在他的脖子上,轻轻地摇了摇,悄悄道:“夫君,我们回房吧?”
隐隐地似听到“咕咚”似的声响,倒好象喝了口水,宝嫃刚要再叫,凤玄终于动了步,到了门口。
这回凤玄也没有再故意作怪,宝嫃在他怀里探臂出去,终于把柴房的门也给拉上,关的严严实实。两人才便回房。
回到房内,宝嫃嗅着他身上微微冷冽地干净气息,猛地想到自己,便道:“夫君,我身上脏,我去洗一洗吧。”
“别去,”凤玄并没放开她,只道:“娘子,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宝嫃道:“什么事儿?我洗一洗再说成不?”
“娘子干净的很,不用洗。”
他用力在她脸上亲了口,发出“吧唧”的声响,抱定她娇软的身子,嗅到那股熟悉的沁人心脾的体香,恨不得就埋首在她的怀中,从此什么也不用看,什么也不用想,就只如此静好地相守相依。
作者有话要说:嗯呢,某人开始先斩后奏了~XD
凤玄哥: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瑜儿:未见得吧,比如那口肉肉。。
凤玄哥:小子,很快有你眼红到哭的时候~
周末快乐~
40解甲:故人心尚尔
凤玄将宝嫃抱着,只觉得馨香满怀,手在她的身上来来回回细细地抚摸了会儿,总觉得她身上肉儿有些少,对他而言那腰肢细的不盈一握不说,总让他有些不放心,似乎随时都能折断了,可是摸起来却是极舒服的,几乎让他爱不释手,恨不得从头开始一寸寸地摸到脚,只不过那样儿做估计会吓坏了她。。
他将手按捺地握在她的腰间,听她温柔回答道:“那么我就不去了,夫君要说什么?”
凤玄咽了口唾沫,竭力压着心里跟腹中的那两股火儿,道:“你可知道我方才跟他们说了什么?”
“唔……”宝嫃眨了眨眼,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他跟连老头连婆子说话的事儿,就道,“夫君说什么了?”
凤玄道:“我跟他们说,我要带你搬出去住?”
“啊?”宝嫃很是震惊,可除了震惊,却又没有其他的。
“你觉得如何?你愿意跟我搬出去住吗?”凤玄有些担心,面对连家二老的时候,他是胸有成竹,不由分说的,不管他们两个怎么表态,他都有法子说服他们,可是面对怀中这人儿,他却有些忐忑,忐忑之余打定主意,她若是不喜欢,就强把她拉出去也好。
“我……”宝嫃被他一问,却把她问住了,这件事对她来说是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嫁了过来,一住三年都习惯了,她心里却只是觉得事情来的突然,可是既然是夫君决定的,自然是有道理的,是以宝嫃略一呆,就说道,“夫君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我说过夫君去哪,我就也去哪的。”
连家二老是不是欺负她,使唤她,对她来说都没什么,留下或者搬出去,对她来说也都没什么。
最紧要的是,是跟他在一起。
凤玄心里一块儿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在她发上一吻:“娘子。”
宝嫃望他怀中拱了拱:“夫君要带我搬到哪里?”她心里也有点担心是不是搬出很远去,那么家里的菜园、田地、还有鸡怎么办?对了,有时候回娘家方便不方便……
凤玄听她带着一点担心,就说道:“可还记得我们去下坡水田的时候,见到了村后的那座房子吗?”
宝嫃却立刻记得了:“夫君是说张员外家的那房子?”
凤玄点头:“是啊,靠着水的那座,你说好多年没有人住了。”
宝嫃怔了会儿:“夫君是要搬去哪里?”
凤玄道:“嗯,你喜欢吗?”
宝嫃抓了抓他:“喜欢……当然喜欢的!可是……张员外会答应卖吗?还有还有,公公婆婆答应我们搬出去吗?对了,还有……得花好些钱吧……”这会儿才想起这些个来。
凤玄说道:“你喜欢就好,其他的事儿交给我。”
宝嫃的心怦怦乱跳,似乎知道了自己也正面临了一场极重要的新的改变,换住处、搬家,在此之前她想都没有想过,尤其是搬到那湖边的宅子里去。
黑暗中,宝嫃乱糟糟地想了会儿,终于道:“夫君,你是因为我上回说……才要打算搬去那座宅子的吗?”
上一回她跟男人去下坡水田里拔草,便往村后去,经过那地方,看着那临水的宅子,便跟男人说了几句。
只因她每次去下坡地干活都会经过这里,觉得这个地方有些僻静,对村人来讲有些不便,可是风景是极好的,门口是一个小湖,湖水碧绿,常见有水鸟儿停留,在上头嬉戏。
湖边上闲花野草,因没人管,生长的极为茂盛,花儿开得也格外艳美。
只是那宅子因好长时候没有人住,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败,都没有院墙,原先只用竹篱笆搭起来做院墙。
院子里倒是有个小亭子,显得几分趣致,另便是有三间大房,一间卧房,一间厅房,一间书房,也都是茅草做顶的。
你道是张员外好歹也是个富家,怎么会在这里弄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颇见寒酸?
原来当初张家也是在连家村的,后来发迹,便搬去了县城。
这个地方,是张家公子为了科考,怕他在家里面对众多些人,奢侈之物,安不下心来,就特意辟了这个地方来当他“静修”之所,是以要刻意修的“清雅”、“简朴”些。
虽美其名曰“静修”,实则胡赖,那少年公子读不几天书就熬不住这得清苦,回县城去了,后来熄了科考的心,这个地方就也废弃了,久无人来。
只有一个张家的佃户时常过来照管看看。
因糊窗的窗棂纸都破了,从外间看,都也能看到里头的陈设也简陋的很,只几张桌子椅子,一张窄床,床帐被褥都破败不堪。
宝嫃却只喜欢这个地方的清静开阔,加上风光秀美,经过的时候时常会看上几眼。那回他两个来给水田拔草路过时候,男人瞅着那房子,便问道:“这里没有人住吗?”
她就看着说:“是啊,张员外家的公子都成亲了,大概是不会回来,已经空闲了三年,可惜了这么好的地方……”
宝嫃说着,便恋恋不舍地多看了几眼。
凤玄见状,就问道:“你喜欢这里?”
宝嫃脱口道:“嗯……”才反应过来,“我、我只是觉得这里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