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热茶之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在两名男仆搀扶下,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丁弃武连忙迎上去道:“老丈就是刘员外?”
刘员外点点头道:“这位小哥……”
丁弃武急道:“请问于家堡的于堡主家遭天火,据说与刘员外有姻亲之好……”
不待他说完,刘员外长叹一声,道:“唉,小哥必是于堡主的至友,快随老朽进来吧!”
丁弃武立刻拱手相谢,与那老者一同向院内走去,不久就进入了一座小院之内。
一入小院,眼前不由一亮,因为他看到了只手翻天于大刚,正坐在一张巨椅之内,在院子中乘凉。
丁弃武急走两步,向于大刚深深一揖,道:“前辈,在下曾到于家堡,想不到……”
于大刚长吁—声,紧紧握住了丁弃武的手道:“不要说下去了,这是劫数……来,我们到房中去谈谈。”
丁弃武谢了刘员外,刘员外又安慰了于大刚几句,方才独自走去。
于是,丁弃武与于大刚相偕进入了客厅之内,一经入内,丁弃武立刻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客厅桌上撰着残肴剩酒,于大刚也是醉态可掬,丁弃武知道于大刚必是借酒解愁,但他顾不得这些,一入厅中,立刻急急问道:“前辈,于姑娘和……”
于大刚接口道:“你放心,他们都平安无事,……”
丁弃武知道儿子少武与于碧青平安无事,总算放下了心来。
只听于大刚又道:“他们虽然平安无事,但目前你最好不要去见他们。”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这……不知是为了什么?”
于大刚又叹口气道:“说来话长老夫眼下对这件事也还没弄清楚,……但我所知道的是有人要害令郎少武,……”
微微一顿,又道:“也许是想绑票,否则令郎已经没有命了!”
丁弃武震丁一震道:“这都是在下给前辈带来的不幸,不知堡中起火究竟是……”
于大刚咬咬牙道:“自然是有人放火……”
咬咬牙关,又道:“发生了这件事后,于家堡算是从江湖上除了名,老夫的名声也就完了!”
丁弃武没有再说话,他低下了头去,因为他觉得使于大刚为自己的事受了连累,很有些对他不起。
于大刚又喝了两杯剩酒,苦笑道:“你不必难过,老夫不会怪你,这是劫数,一切都是命中所注定的!”
丁弃武低沉的道:“不论如何,这事是由在下而起,在下一定要查出放火之人,替前辈出这口气!”
于大刚忖思了一下道:“你在江湖之中究竟有些什么仇人?”
丁弃武忖思了一下,道:“在下自信并没有得罪过谁,唯一的仇人就是有心人,另外……九华山的路氏祖孙和我也有一些过节,但他们是侠道人物,不见得会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来!”
于大刚点点头道:“那么,这必是那有心人所为了!”
丁弃武道:“前辈还没说出火灾发生的经过呢l”
于大刚叹息—声道:“于家堡起火的那天,是在深夜,最初是四名蒙面黑衣人进入堡内,一连杀伤了数名堡丁,声称要老夫把丁少侠的儿子交出去……”
说着投注了丁弃武一眼。
丁弃武不禁又感到一阵歉疚,由于大刚的话中可以明显的知道于家堡的灾变确是由自己而起。
于大刚继续又道:“老夫当时大怒,立即率领堡中人手,与那四各黑衣人打了起来,那四人虽是武功不弱,但却还不是老夫的对手,四人—看情势不妙,立刻分头逃走,老夫为了要查出他们的来龙去脉,回而向其中一人追了下去……”
轻吁了—声,又道:“也许当时就是坏在那一追上l”
丁弃武道:“为什么呢?”
于大刚道:“那好像是调虎离山之计,老夫去追逐那人之时,如果能想到这一点,也就不至于发生堡中的惨事了……”
微微一顿,又道:“那人当时似是只顾逃窜,老夫又是下定决心非抓到他不可,所以眨眼间就追出了二十多里,那人的轻功身法实在不弱,老夫竟然没有追得到他……”
丁弃武道:“结果呢?”
于大刚道:“结果老夫只好又赶了回去,但于家堡中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
丁弃武唏嘘无言。
过了许久,于大刚方才又道:“老妻以及家下人丁二十余口都葬身火海之中,死得很惨……”
死得很惨四个字,使丁弃武的心头像被刺了一刀,平安镖局的惨事又重映在他的脑海之中。
于大刚又喝了两杯酒,揩揩口唇道:“小女抱着令郎躲入了后园的一口枯井之中,才算逃出了一命,未遭毒手,老夫……,对少侠总算有个交代了!”
丁弃武十分难过的咬牙道:“祸事由在下而起,这事血债也要由在下去讨,我一定要找到此贼,把他碎尸万段,不论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他!”
于大刚沉忖了一下道:“莫非你已知道是谁干的了!”
丁弃武咬牙道:“自热是那自称有心人的强徒!”
口中虽如此说了,心中却有些觉得可疑,因为有心人的武功,是他所深知的,如果是他,根本用不着把于大刚引走,很轻易的就可以把于家堡完全整垮。
自然,这也有原因可以解释,有心人正在少林习练天风图中的秘笈神功,他没有时间亲自出马,一定是派的手下之人。
据于大刚说来人是黑衣蒙面,这些人是什么人,难道会是少林寺的僧人?
少林寺僧都是佛门的虔诚弟子,自然不会做这些邪恶之事,但如果有心人以少林掌门符令传谕,那就十分难说了。
忖思之间,只听于大刚又道:“于家堡往日何等繁荣,但如今老夫只剩下了小女一人,而且寄食友人之家……”
说着不由连连叹气。
丁弃武只好安慰他道:“前辈不要过分伤心,还是保重身体要紧……”
于大刚点点头道:“我知道!丁少侠也该保重……”
微微一顿,又道:“老实说,报仇雪恨之事,还要多仰仗丁少侠,老夫……唉,老夫觉得惭愧!”
丁弃武忙道:“前辈别这样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前辈不过中了他的狡计,而不是前辈的武功不济!”
其实,有心人的武功,比于大刚当然不知高出了多少倍,丁弃武的话不过是安慰他而已。
于大刚苦笑了一声道:“关于令郎与小女,已由老夫把他们安置到了一处隐秘的地方,等丁少侠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之后,再要他们与丁少侠相会如何?”
丁弃武不便说出不行的话来,只好点点头道:“一切全凭前辈安排。”
于大刚道:“这仍是为了令郎的安全着想,因为他们虽烧了于家堡,但真正的目的未达,只怕他们会不死心,所以老夫不得不采取此一措施。”
丁弃武凝重的道:“多谢前辈想得周到。”
两人说话之间,忽见刘员外带领着数名仆人相偕而至,又换上了一桌丰富的酒席。
于大刚激动的道:“刘兄,小弟这是落难,天天受您这样招待,小弟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刘员外笑笑道:“这就是于兄见外了,你我是多年知交,这些小事何必放在心上?”
于大刚方才向丁弃武介绍,于是三人一同坐下吃酒,不久,刘员外告辞,又只剩下了丁弃武与于大刚两人,于大刚踌躇了一阵,道:“老夫有句话不能不说,自然,丁少侠也不必为难,可行则行,不可行则止,老夫不会怪你……”
丁弃武困惑的道:“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还请前辈明说!”
于大刚叹口气道:“老妻身亡,幼子被焚,一二十名心腹的男女仆人同遭劫厄,如今就是在下了,老夫与小女两人,关于小女,……”
瞧了丁弃武一眼,又道:“以前与丁少侠的事,老夫多少知道一些,不知丁少侠……”
说着停顿了下来。
丁弃武不便开口,只好低下了头去。
于大刚笑笑又道:“老夫本来不愿管这些事,但如今环境不同,老夫不能不说上一说,丁少侠认为小女究竟怎样?”
丁弃武只好道:“于姑娘一代侠女,又帮了在下这样大忙,在下自然感激万分!”
于大刚道:“那么,老夫这话不能不说,小女心目中一直未曾忘情于你,丁少侠是否可以娶了我的女儿?”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前辈,这……”
于大刚叹口气道:“老夫知道丁少侠也许不会同意,不过,丁少侠该仔细一想……”
微微一顿,又道:“小女也是固执的很,除掉丁少侠之外,她坚决不嫁,定要削发为尼,如今不过是为了丁少侠抚养幼子,日后她还是会出家的。”
“其次,丁少侠令正已经去世,何况白女侠生前与小女也是好友,如果她泉下有知,一定也会赞成这一件事的!……”
丁弃武低下头去道:“前辈教训得虽有道理,可是我……”
于大刚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不过,这事也不急在一时,丁少侠可以安心先去办你的事,等一切办妥之后,我们慢慢再淡!”
丁弃武只好点点头道:“不论在下是否与令嫒结合,反正今生今世我是不会再讨另外的女人了……”
说着站起身来,道:“前辈保重,在下要告辞了!”
“你要走?……”
于大刚颇为意外的道:“天色已晚,至少你该住上一夜,难道是因为老夫提及小女之事使你无法停留了么?”
“不。”
丁弃武忙道:“前辈不要误会,在下是为了去找有心人报仇,早些解决了这件事!”
于大刚不以为然的道:“那也不急在一时。”
丁弃武道:“前辈有所不知,那有心人已经得到了一部武林秘笈,正在日夜习练,武功一天高似—天,最好早一些诛除了他,免得贻害江湖!”
于大刚皱眉道:“如此说来,他的武功是日见高强了?”
丁弃武道:“正是如此!”
“那么……”
于大刚颇为忧虑的道:“丁少侠是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武功高过于你,那岂不……”
丁弃武忙道:“关于这一点,请前辈尽管放心,因为在下也有一番奇遇,不会输到他的手上。”
“啊……”
于大刚兴奋的道:“丁少侠有什么奇遇,可否说出来让老夫听听?”
丁弃武只好把与天冥老人相遇,及代理天冥传人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于大刚频频点头道:“这是天意,看来活该那有心人遭报,也是江湖中该当有救。……”
微微一顿,又道:“以丁少侠说来,你对于天冥武功还不能熟练运用,似乎应该在此地停留几天.把天冥武功习练得熟悉一些,不是更有把握么?”
丁弃武叹口气道:“一来在下心急,二来,在下觉得已有把握可以对付得了有心人了!”
于大刚也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不再留你了……”
目光一转,又道:“不过,丁少侠要一切小心,千万可别出了意外之事!”
丁弃武沉凝的道:“前辈放心在下自会一切注意……”
微微一顿,又道:“最多一月,最少十天,在下一定会回来!”
于大刚点点头道:“好吧,老夫会计算着日子等你回来。”
于是,于大刚送出丁弃武,又仔细叮咛了几句,方才洒泪而别。
离开刘家庄,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丁弃武怀着沉重的心情,独自向前走去。
他不知道铁指道人与二楞子胡瘸子现在何处,他们是否还在伏牛山等他。
自然,他并不知道铁指道人等随后跟踪,已误认为他死于少岩蜂后的悬崖之下。
他并不想径上嵩山去找有心人,他必须先去一趟伏牛山,把少林掌门心静如何会死在有心人手上的事先弄一个清楚。
同时,他也要找到铁指道人二楞子与胡瘸子三人,以免他们在伏牛山苦等。
于是,他迳奔伏牛山的方向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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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洛水河畔两老翁
夜间行路比白天快了许多,加上他心急如焚,走得也就更快了一些,不大时光已出去了几十里路,到了汶河之旁。
汶河是一条大河,必须要有渡船才能渡得过河去,但此刻天色己晚,河上波光粼粼,静静的一片,那里还有一条渡船。
丁弃武不禁有些着急。
忽然——一旁的芦苇丛中传出了一丝灯光。
丁弃武急忙走了过去,定神看时果见一条小船泊在芦苇深处,船上两名老者正在相对饮酒。
丁弃武急忙叫道:“船家,……”
相距甚近,船上的一名老名立刻应道:“深更半夜,客官难道还要渡河?”
丁弃武忙道:“不错,在下因有急事过河,相烦两位把在下渡过去吧!”
另一位老者抱怒的道:“别理他!别叫他扰了酒兴,深更半夜的谁伺候他!”
丁弃武听得清楚,连忙又道:“两位把我渡过河去,我一定多付船钱!”
那老者冷冷一笑道:“多付船钱,你准备付多少?”
丁弃武怔了一怔道:“随便两位要多少,在下照付也就是了!”
那老者哼了一声道:“口气可不小……”
声调—沉,又道:“那么,我要你一千两银子,你付得出来么?”
“一千两银子……?”
丁弃武苦笑道:“两位这就是开玩笑了,哪有摆渡过河,要一千两银子的道理!”
那老者道:“那么你给多少?”
丁弃武为难的道:“十两银子如何?”
那老者一笑道:“一千两变成十两,这可真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转向另一位老者道:“反正咱们也是闲着,就渡他过去算了,十两银子可以够咱们喝一个月的。”
另一位老者却摇摇头道:“你真是小器,好像生下以来就没见过银子,十两银子买动你了……”
转向丁弃武叫道:“这样吧,如果你真要渡河,就拿二十两吧,二十两银子不能算多了!”
丁弃武咬咬牙道:“好吧,就是二十两,摇船过来吧!”
那者者向另一位老者道:“你看如何,二十两银子他也甘愿出,只多说了两句话就添了一倍,早知如此就非他五十两不可!”
另一位老者道:“算了,出门在外,都是事事作难,就别再争长道短,摆他过去吧!”
说话之间,小船已经咿咿呀呀的摇了过来。
小船摇近,丁弃武方才看清了两人,只见他两人都在六十岁左右,一身破衣褴褛,像是贫困的渔民,另一位又像讨饭的乞丐。
然而,两人的吃喝却十分讲究,摆在船头上的酒食十分丰富。
丁弃武不由暗暗称奇。
一经踏上船头,一名秃头的老者立刻冷冷的道:“咱们是先小人后君子,你最好先把银子付出来,二十两正,一分一毫也少不得。”
丁弃武有些不快的道:“在下既然答应了两位,自然不会少付你们一分半毫。”
于是,伸手入怀,果然取出了一锭银子,递给了另一位蓄有长髯的老者,长髯老者接过银子,放在手中掂了几掂,道:“嗯,差不多了……”
转向那秃头老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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