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山下看,山顶尖尖,但爬到跟前却是一广阔的深坑,虽无风雪却仍然见不到坑边尽头,泥黄的土色之上是丝丝缕缕久远的黑,想来千万年前,仍有火山喷薄,那条条白气自深坑中窜出,如烟如絮,如梦如幻,飘升半晌就像丝绢一样将莫小栈包围,莫小栈静静的感受着,竟觉毛孔张开,薄薄的凉意推送,让他舒服得直打颤抖。这是千万年前的死火山,年月只怕不但比大爆发久远,甚至比人类的存在还要久远,身体被舒适包围,他的神经也不再紧绷,感受着岁月残留下来的古色气韵,第一次,他知道原来在生化世界中也有诗意。
身处圣境,心若浮萍,晃晃荡荡,时日不知,连张铁生也被几名狼人抬了上来,趴在地上一直喘气,莫小栈这才知道自己一轮慨叹之下,竟又过了半天。雪源花向着莫小栈报了一个微笑,然后率先双脚一蹬,向火山口跳了进去,莫小栈正要喝止,却见几名狼人也紧接着相继下跳。
“真……真要跳进去吗?”莫小栈看着深不见底的黝黑坑口,一时不敢举步,他不怕死,但要死得有价值啊,就这样无无聊聊的摔死,怎么对得起观众?但现在雪源花不在,风狼便知道报复的时机到了,一脚将莫小栈踢了进去,顺手几下擒拿,又几下抛送,又将跟随莫小栈的几人全数扔了进入。听着耳边那几声长长的幽幽的惊呼,风狼只觉胸怀大畅,仰天一啸,带着满脸邪笑,也落入火山口中。
莫小栈不知道自己落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用三百万战力爬了一天一夜的山,就要这样一次落到底,甚至还是更深的地底。转身向下,见那黝黑的尽处有点点火光,然后胸前一软,下落的势头竟缓缓止住,轻轻的“吧嗒”一声,双脚着地,莫小栈见无数的火把在眼前勾勒出通道,直通到星球的深处,而火光之下,他也看清了那承托自己的物事,竟是条条粗大却有柔软的毛发状物体,这种物体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而上一次,就是在狼王坛穆身上。
第29章 挥锄
雪源花是第一个跳下火山口的,待莫小栈落下,便上前迎接,等所有人都安全到达,这才引领入内,跟随莫小栈的众人,除了骨骨以外,都是第一次见到庇护者的圣境内部,左右顾盼,惊讶不绝。沿火把通道一路前行,尽处光线浓稠,已不用依靠火光照明,众人都是不解,这地底深处如何能有亮光?而且看光线亮度,竟比外界的青天白日毫不逊色,更是惊奇。待得越过通道,眼前登时大亮,一股清风扫来,温暖干爽,让众人都是精神一振,待目光适应,举头去看时,就见眼前是一广阔空间,虽可见极远之处仍有岩洞内壁,但地面上绿草成披,树木成林,片片田地生机盎然,清水涓涓,白石映翠,行人稀落,或高歌或闲坐,竟是一派宁静的乡村胜景。
众人在一片绿意之间踏草而行,不久脚下便现出一条细长走道,未经人工修饰,却是被常年践踏而成,浓浓而厚实的泥土气息直渗心脾,使人意气一畅,真欲仰天一呼,以诉欣喜。曜日当空,举目一看才知哪并非太阳,雪源花不厌其烦地为众人解释着,原来那是一枚天然奇石,日间在外吸收阳光,到得夜晚便将阳光洒向圣境,因此圣境的日夜与外界截然相反,但只需稍作调整便能适应,此处虽然是祖灵王核心所在,但山水草木都不曾感染,真乃生化世界的桃源乡,乌托邦。莫小栈也是现在才知道庇护者那些未受感染的美味肉食从何而来,每一个庇护者种族都有圣境,亦就是每一个种族都有一片这样不受感染的广饶土地,牧草农耕,饲养禽畜,虽外面已是末日,但世间仍有天堂。
将几人安置到一草棚落座,风狼便与雪源花一同离开,说是要寻得酋长,对祖灵之子安排接待,等待,在什么时候都是枯燥的,但能亲眼看到那末日之前的绿草农地,就是让莫小栈等一辈子他都愿意,耳间是虫鸣鸟啼,鼻孔是浓郁清香,泥土,绿草,鸟兽,溪水,滑石,游鱼,农民,锄头,这一切一切都是那样的新鲜而吸引,莫小栈幻想着若到得自己老时,左手拉着维纳斯,右手拉着莫眷,肩膀上还骑着蕾蕾,在圣境中觅一农地生息,栽花种树,养禽牧畜,那该是如何写意的生活。
忽然自不远处传来爽朗的几声“嘿哟”,莫小栈循声望去,见一头发花白的半老男人正在挥锄翻地,此人身材精瘦,但仅有的肌肉线条完美,虽半老之年,但健康冲劲,一锄挥下,用脚蹬踏几下,翻起一团厚土,反过锄身,用背将厚土敲碎,周而复始,在农地上翻出十数条井然的土堆坑道。莫小栈未能从他身上看到半点战力,但深知能身处圣境必非凡人,想来这人也是将级的实力,心想两天之内连续见到三名将级庇护者,已经算是此行不枉,不过此处既然是圣境,想必不久以后自己便能见到更多。
放下心中警惕,见半老男人依然挥锄不辍,莫小栈从未见过此等农活,忽然童心大喜,一声招呼过去,便要协助,半老男人见莫小栈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战力竟然高达三百万,要知道圣境之中的人们虽然都是壮年模样,但年龄却没有少过百岁的,只是实力使得身体机能不老而已,但即使如此,圣境中也没有少年人模样的庇护者,因为要在少年便达到不老之境,这无疑是天荒夜谈。
半老男人亦是爽朗,也不纠结莫小栈为何在此处出现,一推锄头,递给莫小栈,自己便摸着脖子上那洗得发白的毛巾,坐到一处岩石上,一边擦汗,一边用手兜水喝上几口。
莫小栈嘿嘿一笑,便欲挥锄,但刚才锄头落地他不觉什么,现在想要将锄头提起却是艰难了,乖乖,这一柄锄头竟有千斤重,真不知木柄是用什么树木制成的,竟然非但能挂住这千斤之力而不断,还可用以农耕。莫小栈不由得看向半老男人,满心的佩服,未想到目光碰到男人之时,竟见到他在咧嘴轻笑,笑容中有着丝丝顽皮的意味。莫小栈立时知道自己上当,但对方既然有意戏弄,自己求救便是完全输了,心性一起,便就把心一横,战力全开,灌得双手青筋满布,一声暴喝,竟就将锄头提上头顶。
半老男人见状也是大奇,不再装模作样,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但莫小栈将锄头高举过顶后便即后悔了,他有力抬锄,却是无力挥锄啊,“啊啊啊啊”的几声惊呼,身体被锄头牵引,仰天便倒,一时土灰齐起,扑了莫小栈一个灰头土脸。半老男人哈哈大笑,缓步上前这才接过锄头,手掌往外推了几下,那便是示意莫小栈别再捣乱。莫小栈好久没有见到过这种轻蔑了,他知道现在若真退避,本心必然动摇,冷哼一声,翻身起来,一手搭上锄头,便欲再试。
半老男人看着便是不满了,说道:“你这娃娃怎么这样倔?一会扭伤腰身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灵锄,没有将级的实力,根本挥舞不起来,你就别闹了,乖乖一边凉快去。”
莫小栈却置若罔闻,双手之间不自觉地运行起了五龙桥,而后一种熟悉的感觉自地面传来,一股巨力从双脚直达腰身,竟是龙尾的气劲,莫小栈只觉那重逾千斤的锄头突然变得轻了不少,腰身一挺一收,刚才全力之下都无法挥动的锄头就这样一锄下去,锋口没入泥土过半,虽然无法做到半老男人一样翻土,但也算是挥锄成功了。
半老男人看着登时目瞪口呆,其实他刚才的话只说了一半,灵锄之所以叫作灵锄,那是因为锄头锋口乃是祖灵王蜕下来的锋刃制成,就算实力达到将级,要挥锄也尤有不足,必须要与祖灵王的同化达到相当程度,才可挥舞成功,但实力若连将级都未曾达到,又如何能够同化祖灵王?但眼前这孩子却是一反常理,实力未达,却能挥锄了,这是先天的已经同化了祖灵王。“你……你是……”半老男人的口开了又合,合了又开,那后面的半句话却是始终的没有说上来。
正在此时,雪源花的声音由远而近,随着清风送了过来:“大祭司大人,你怎么也在这里?”
莫小栈不知大酋长,大祭司的级别到底是如何划分,但想起刚才这半老男人连续挥锄的情景,加上自己亲身感受挥锄的艰难,他已经知道眼前这大祭司绝不简单,比之风狼之流,虽然同属将级,但实力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雪源花来到身前,对大祭司恭敬地行了一礼,而那后来的风狼看着大祭司却仍然那张死鱼脸,冷冷的说道:“臭老头不务正业,又来偷懒。”大祭司不满了,狠狠地敲了一下风狼的头,喝道:“一边凉快去,哪有儿子这样说老爸的?”风狼摸着头上隆起的大包,嘟着嘴轻声的道:“那也要老爸有老爸的样子……”
莫小栈这才知道这大祭司竟然还是风狼的父亲,看风狼中年的年纪了,还一副孩子撒娇的模样,不禁好笑,再看他头上的大包,想起风狼那一路为难,心中更加觉得畅快,他感觉这半老男人虽然作弄自己,但并无恶意,相反举止自然,衣着朴素,让人产生亲近的感觉,于是也学着雪源花的样子,对半老男人施了一礼,恭敬地叫了一声:“大祭司,你好。”
大祭司却一手扶着莫小栈,说道:“别,别,别,你这身份向我施礼,我老头儿可消受不起。”
这次是雪源花呆了,问道:“难道大祭司已经知道他的身份?”
大祭司笑道:“先天的沟通祖灵王,除了那从来未出现过的,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祖灵之子,还能有谁?好吧,都一边凉快去,神子来了,大酋长一定还等着呢?你们就别碍手碍脚的,老头儿还得耕地。”
雪源花于是又领着莫小栈等人远去,莫小栈却不住地回头看那大祭司,心中嘀咕道:“连这样的人物都不曾怀疑祖灵之子的存在……而且刚才挥锄的时候,我分明就感觉到了龙尾的劲力从地下传来,这……这到底是……蕾蕾不是说过,祖灵之子什么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吗?而且我自己心中明白,我与祖灵王根本就没有那如骨肉至亲的关系,这一切,到底又是为什么?”
大酋长的驻地异常简陋,你见过住在草棚里面,就在地上铺一块兽皮的大酋长吗?而且大酋长本人也是一样的简陋,你见过抽起一边裤管,满脚污泥的大酋长吗?这白头发,白胡子,满肚肥肠的糟老头,在莫小栈等人赶来的时候,还在撕咬着一条巨大的烤野猪腿,见到莫小栈,也不擦擦满手油光,大手就往莫小栈的头上一番捣腾,亲切是亲切了,但有点亲切过头了,莫小栈看着自己发尖处滴下的一滴肥油,恶心,真他丫的恶心。
大酋长却浑然不觉,将摸过莫小栈头发的手又搭到野猪腿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这才夹着满嘴碎肉说道:“好……好吧,既然神子来了,我……我们就按祖先遗留下来的方法办吧。”
第30章 局势
今天是圣诞节,笔者在这里祝大家圣诞快乐,新的一年也快到了,不管一个人过,两个人过,还是一群人过,大家都要活得开心畅快的,也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这里虽然是个不为人知的小角落,但有你有我,还有已经成为习惯的述说,每天回家,闷几口饭,然后窝在被窝里给大家码字,心情不爽了,莫小栈也不爽了,心情平静了,也看到文字变得平静了,喜欢这种平和的日常。最后,再次感谢大家抽空的点击,也祝福大家有个舒心的节日。
莫小栈听得大酋长如是说来,不明所以,目光落在雪源花身上,大家都习惯了这个平和淡雅的女人,不厌其烦的介绍。雪源花点了点头,对众人回了一个微笑,这才说道:“所谓的祖先们遗留下来的方法,其实就是一些简单的农活,搭一个棚作屋,猎一块皮作席,养一头猪做畜,开一块地作田,撒一地种作耕,收一季稻作粮。祖灵之子是祖灵王带给族人的幸运,而大家也希望祖灵之子将幸运留下来,借此获得心安,这是仪式,也是祝福。”
众人都“哦”了一声,并不觉得有什么,莫小栈却是呆了,他刚刚才学着挥舞过锄头,深知雪源花口中的简单农活是怎么逆天的一回事,他不知道搭棚,猎皮等有多么艰难,但是,单单要他开一块田地,这没有几年怕是完成不了。他之所以跟随两人到圣境来,只是对山民心有愧疚,也心怀感激,希望能协助些什么,比如杀个怪,行个仪式什么的,但没想到要完成这么多事,若这些事真都完成了,只怕他已经从一个小子变成一个小老头了,不行,不行,绝对不行,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要救盛华王子,要开启应天策,要发展月下教堂,要复活莫眷和维纳斯,还要找展西贵父子报那血海深仇,自己如何能够在圣境呆上这么长的一段时间?
他挥了挥手,说一声对不起,就招呼雪源花,要她将自己带回地面,但一向言听计从的雪源花却沉默了,默默地退到了大酋长的背后,无论莫小栈如何要求,她都不再有回应。终于还是大酋长发话:“我们尊重你,是因为祖先们遗留下来的说法,而要求你去做那些事,也是遵从祖先们的说法,你若不肯照办,我们也不为难你,只是你却别想再要求我们的人为你做任何事,包括……将你带回去。”
莫小栈怒了,说道:“你们这不是绑架吗?”
大酋长却不理会他了,咬完那条野猪腿,骨头仍一旁,又翻开身边一个木箱,再取出一条肥得滴油的野猪腿,眼光一扫过,竟见那箱子里面满满的竟然有上百条腿。
莫小栈对这些人的好感一扫而空,带着众人恨恨的扭过头,他就不信了,没有这些人带领他就回不到地面。来到那敞开的降落之地,一手将同伴都收入骨骼空间,顺着那扭动的巨型毛发便往上攀爬,那毛发被莫小栈抱住,极不舒适,直接将他甩走。莫小栈不服气,又在四边的岩壁往上攀爬,但那该死的毛发却将这一带附近都当成了它们的领域,不住的鞭打阻拦,更有甚至是一缕刀光抹来,差点将莫小栈切成两半。
这么一折腾便是两天时间了,那些庇护者果真也不拦自己,只是远远的看着,掩嘴轻笑。骨骨,狮子和李米诺没有多说,他们各自地从圣境取来清水,猎得兽肉,也摘来野果,在一旁烧食,反正圣境物产丰饶,取之不尽,这几个人要取食就取了,也不会有人来干预。只是看着莫小栈滴水不进,就蹲在岩壁旁边郁闷的样子,众人也感到无奈。
终于还是有人上前搭话了,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张铁生,他皱着眉头看了莫小栈好久好久,要说莫小栈难受,他张铁生就更加难受,就算有鱼有肉,还可以偷看一下狮子这样的美女,但是没有了电脑,他这宅男就比死更加难受,而更加痛苦的,就是时时会看到蕾蕾那完美的萝莉形象,又想到他扣脚大叔的实体,张铁生就像是体内有一个引擎,一发动又停下,一停下又发动,这样来回几次,冲得他的心脑神经都为之麻木,汗尔蒙分泌也变得失调。
终于,张铁生长长的叹一口气,说道:“你与其在这里挣扎,不如踏踏实实地按照庇护者说的办吧,不然我们真的一辈子都出不去。”
莫小栈好像没有听到似的,只是扭过头去。
张铁生眉头皱了一皱,说道:“有些事,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的,因为我讨厌你,真希望你白跑一趟,但是现在……我把自己都搭上了,看来是不得不说了。”
莫小栈听罢,身体颤了一下,仿佛有不详的预感,但他依然扭过头去,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