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
柯其赞满怀深意的笑了笑:“不要相信那头将级异兽,张莹对维纳斯殿下的嫉妒是真的,她所下的功夫,也绝不会是好事。“言毕,身形一掠,杳如黄鹤。
莫小栈呆望远方,若有所失。而一抹赤红也在此时慢悠悠地离开莫小栈,它想去追逐维纳斯,但塔拉塔拉高高扬起的触须却拦住了它的去路,所谓的异兽,也只是丧尸的一种而已,要踏入祖灵的领域,即使到达了将级,也远远未够资格。
黄昏,昏迷多时的维纳斯终于醒转,她一脸茫然地望着众人,又听说莫小栈身在村外,于是不顾伤势,跌跌撞撞的爬向那一间简陋的小屋,见到莫小栈,立马泪崩,一扑上前,跌入莫小栈怀中,泣不成声:“小栈……小栈,总算找到你了,卡尔芬她……她……“莫小栈闻言,心中闪过一丝阴霾,扶起维纳斯,颤声问道:“卡尔芬阿姨她怎么了?“维纳斯抽一抽鼻子,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离别之后的经历。
原来卡尔芬当初被肉种爆炸的冲击波所伤,伤势绝非她所说的那样,进行手术便会痊愈,一千万点的余波对她来说太强了,而她也没有莫小栈免疫病毒的本事,她的伤势一点不轻。其实当初急于将应天策教给莫小栈,是因为卡尔芬已经知道自己毒已攻心,再无幸免,她想在生命的最后阶段,为莫眷再做一点事。
回到主城汉娜卡萨,卡尔芬便不支晕倒,当医生赶来的时候,翻开她的衣襟,才发现内里血肉已经完全腐烂,丧尸化的进程无法终止,她能够坚持回到主城,一来是依靠战力,而二来则是依靠惊人的意志,她要保得维纳斯的安全,即使是死。
卡尔芬终究是去了,弥留之际将维纳斯叫到床前,那只已经与丧尸无异的手想摸一摸维纳斯的脸颊,但想了想又缩了回去,她告诉维纳斯,她很高兴,因为终于可以见到莫眷,她很挂念莫眷,真的很挂念。
不过到了最后,她还是做了一件对不起莫眷的事,因为当初,在莫眷突然离开之前,他将那个贴身的透明盒子交给了卡尔芬,让卡尔芬再转交给某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莫眷没有说,卡尔芬很迷惑。也就是在见到莫小栈以后,卡尔芬才认定,那所谓的“某个人”,必定是莫小栈无疑。卡尔芬没有将盒子交给莫小栈,因为那时莫眷唯一留给她的东西,她不舍得,仿佛交出盒子,她就和莫眷再也没有关系。
人将死了,她可以直接见到莫眷了,保留盒子再也没有意义,这才让维纳斯将盒子叫到莫小栈手中,完成了最后的心愿,卡尔芬终于闭上了眼,喃喃的,维纳斯仿佛听到卡尔芬在这样说着:“知道吗?我之所以会失手掉落血石,并不是因为你开门太突然,相反的,是因为在门推开以前,我已经透过玻璃看到你了,那一刻,不知为何,我的心剧烈地跳了一下……”
因为情绪激动,维纳斯整整用了两个小时才说完这一番经历,过程中,莫小栈只是摸着维纳斯的头,没有打断过,他在想,若卡尔芬早将病情告诉自己,自己有着蕾蕾,又有吞噬病毒的能力,能否借此去救卡尔芬?但他想着,又摇了摇头,救不了的,因为卡尔芬听到莫眷已经去世的时候,她的眼里再也没有神采,那就仿佛所有希冀都完全幻灭。
在那时,卡尔芬已经死了,她一辈子都在追逐着一个人,而那个人眼里只有一枚眼球,她没有选择打扰,而是默默地守在那个人身边,当那个人满怀希望地看着眼球的时候,卡尔芬也同样满怀希望的看着那个人,卡尔芬这样相信着,那个人终于会有一天可以看到自己,可惜到了最后,这种相信已经没有了根本,因为卡尔芬等待的那个人已经永远不可能看到她。
眷伯的一生或许不是莫小栈所想的只有苦难,因为他身边有着很多善良的人,珍惜他的人,只是他都没有看到。不懂舍弃,就不会有所得,眷伯放不下那枚眼球,结果就放下了无数的可能,卡尔芬是这样,蛇信也是这样。
有些时候,莫小栈会恨眷伯,是的,恨他,为什么要给莫小栈这样沉重的包袱,为什么要用他生命的所有来换取莫小栈的复活?如果可以选择,莫小栈会直接爆掉眼球,因为如此,他才没有那压得他透不过气来的负罪感。
眷伯,你要复活我,但你可曾想过我是否愿意?如果早知道那要用你的一生去换,我想,我会在眼球上刻四个字——“不要救我”。
维纳斯从包袱中取出一个透明的四方盒子,这个盒子莫小栈在意识迷糊的时候看到过很多次,而在现实中,却是第一次看到,摸着盒子,触手冰冷,莫小栈有种仿如隔世的唏嘘。盒子里面折叠着一张薄薄的纸片,应该是一封信,莫小栈询问盒子应该如何打开,维纳斯却说,她问过皇宫里的很多人,却没有一个能打开的,而且看四边连接如此紧密,还略有尘灰,显然连卡尔芬都从未开启过。
莫小栈微一沉吟,心想着,这里面的信息是眷伯留给自己的,既然没有人能打开,那就是说眷伯设置了机关,而这个机关的钥匙,就是莫小栈,但自己有什么东西是别人没有的呢?莫小栈笑笑,五爪匕首轻轻掠过手掌,鲜血滴下,透明的盒子立马变成全部血红,一声轻响,四面敞开。莫小栈翻开纸片,上面是眷伯的字,而只看了一会,莫小栈便完全呆住了。
你会看到吗?
在写下这些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一张纸是否会落到你的手中,因为我不知道盛华王子是否在骗我。他很聪明,比我聪明得多,也就是这样,我就算答应教导他应天策,但还是没有把握,他是否在骗我呢?还是骗我的是我自己?能复活一枚眼球的人真的存在吗?还是我已经没有了退路,所以别人给我一个希望,我就无条件的相信了呢?总之,能够看到这封信的人,只会是你,因为只有你,才有和我一样的血脉,暴食者的血脉。
我写下这些字到底是为了什么?或者就好像一个孩子,在努力完成一些事情后,都希望得到父母的赞许,这是最平常不过的心理吧,邀功,为自己所做的事烙下一个印记,为自己走过路写下一段日志。
你复活之后会是怎样的呢?能否怀有以前的记忆?我不是要克隆另外一个你,而是要将以前的你带回来。说真的,其实我一直很讨厌你,总是一副严厉的表情,总是不会认同我,就算我的应天策进境如何超越常人,你的眼中也没有赞赏,你说过,这些都是应该的,而且我的进境比你想象之中要差得多,这样的我,甚至不能在生化世界生存下来。
但我生存下来了,就算没有你,我一样生存得很好,甚至比你还好,起码没有我,你现在已经泯灭了,就像所有腐坏的尸体一样,蜕变成烂泥巴。
你知道吗?今天卡尔芬又说我了,说我活得这么苦到底是为了什么?苦吗?怎么我一点都不觉得?对比你在生的时候,我现在轻松多了,起码不会有人用一边用战力挤压高频音波,一边强迫我背诵书本的内容,起码不会有人在我背上压几百枚铁刺钉球,还不允许我增强战力。
不过无论如何,我还是会复活你的,但你别以为我有多么在乎你,我只是不服气,身为暴食者的你,竟然会被别人轰了个稀烂,看着你那如浆糊一样的血肉,在里面找到那一枚竟然还完好的眼球,我当时多么高兴啊,终于不用再被你欺负了。
不过写到这里,我又矛盾了,我为什么要复活你呢?我明明这么的讨厌你,如果没有那个人,我想,当我长大以后,我也会亲手将你轰得稀烂的吧。
对啊,我为什么要复活你呢?
其实,答案你早就知道了吧,我也早就知道。
这一切早就注定,我的出生就是为了将你复活,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就在那个时候,就在那个我还不知道你会压迫到我差点死去的时候,就在第一次我那样称呼你的时候。
你说对吧,爸爸。
第7章 王山
莫小栈放下信纸,默默地转到木屋角落,他不介意那封信被蕾蕾和维纳斯看到,他想静一静。
悲伤吗?没有,他要为眷伯落的泪,早已落尽,而剩下的是茫然和突兀,自己最尊敬的人,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这是笑话吗?莫小栈不知道怎么梳理这种莫可名状的情绪。他的实际年龄不知是多少岁,但他的记忆其实还不足十五岁,而原来十五岁的他已经当了别人的父亲很多年,他不懂父亲的责任是什么,也从来没有尽过这种责任,但他的儿子却在他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经历了无尽的苦难。
莫小栈很痛苦,他的痛苦不是因为自责,相反的,是因为自己完全没有自责的情绪,若你本身没有作为父亲的概念,自责从何而来?难道自己对眷伯完全没有感情吗?肯定不是,这感情深得如山似海,只是角度不同,感悟的也会有所不同。他本来就对眷伯有所亏欠,现在换了角色,这亏欠更是深得无法估量,他欠了自己儿子几十年的父爱,还让儿子孤苦伶仃地在救父的路上一直走到死,你可以想象一个无依无靠的孩子如何在生化世界生存吗?
莫小栈依然记得,莫眷为了一块肉而被别人打掉牙齿,为了得到训练的机会而舔别人的鞋底,为了得到一块血石而被人鞭打泼毒虫,这是你的儿子啊,他忍受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你啊,而你竟然还没有自责的感觉?这对吗?这可能吗?
这一晚,李米诺背着莫小栈开始了转移,这是蕾蕾要求的,因为听到了柯其赞的话,蕾蕾知道再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做决定的不应该是莫小栈吗?莫小栈不行了,他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般,只余下一句不住呢喃的躯壳,对于这样的状况,蕾蕾是可以理解的,知道内情的人都可以理解,他们也会尝试换着角色去体会莫小栈的心情,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代入,该如何面对,该如何走下去,就是终极人工智能也不能给你完美的答案。
柯其赞口中的始祖猎人已经来了吗?蕾蕾不知道,若柯其赞的话不假,那么这将是一个连祖灵都忌惮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想让你知道他的行踪,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所以留给蕾蕾的选择,只有一个字——逃!但要逃到哪里?天大地大,哪里才是他们容身的地方?蕾蕾想到这个问题,才发现莫小栈一直忍耐的事情原来如此难受,因为他没有家,甚至到了现在,连花石村也呆不下去。
她看看维纳斯,想到了血毒者的主城,但维纳斯却摇了摇头,她隐瞒了一些事,是的,她应该是隐瞒了什么,不然以她公主的身份,怎么可能一个人逃出来?汉娜卡萨城眼看是不能去了,还有其他地方吗?蕾蕾也没了主意,她习惯性的看看莫小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孩子已经主导了一切,似乎失去了他,所有人都失去了主心骨。也就是这时,蕾蕾才发现,不但是自己,就连李米诺也离不开莫小栈的指引,李米诺不时地看向背上的莫小栈,借由他涣散的目光寻找着前行的路,原来还是莫小栈带着大家逃走,即使现在的他魂不附体,身体依然条件反射的指引着。
莫小栈这是要去什么地方?蕾蕾环顾四周,发现这条路很是熟悉,应该走了不止一次,到了最后,眼前现出一个山洞,她才认出,这是莫小栈与狮子初见的时候藏身的洞穴,终于,蕾蕾明白了莫小栈的意思,他可以信赖的人不多,莫眷去了,卡尔芬也去了,蛇信所在的地方回不去,可以让莫小栈内心得到依靠的,只剩下那个名义上的姐姐——狮子!
直升机拔地而起,灰色调的不带之森被风力卷起了一团乱麻。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但依然将方向拨向了庇护者的圣地所在,祖灵王山。
这一趟飞行的旅程蒙上了一团诡异的沉默。
李米诺眼神迷茫,似乎从蕾蕾口中得知莫小栈的经历后,他就开始了这种迷茫,他是一个聪明的人,在生化世界活得如鱼得水,但原来他的内心是残缺的,只是他不知道。莫眷的际遇却让他有了极大的触动,原来世界上还有如此执着的信念,这信念使人又是怜惜,又是畏惧。忽然的,他也有了一种欲望,他也想去寻找那能够为之献身的事或者物,即使他知道,这种欲望会成为人的弱点,但他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仿佛如此,他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维纳斯靠着莫小栈的肩,手不住地抚摸着怀中那头赤红刺猬,如柯其赞所说的一样,刺猬不像它的动静表现得那样纯粹,这小家伙的一切行动都是带着目的性的,即使思考力有限,但天性带来的目的也使它让人感觉难以看透,它不时偷看维纳斯,像是确认维纳斯的安全,也像是带了其他一些情绪,只是它的所思所想,只有它自己知道。
维纳斯呢,表现得很安静,因为教育使然,她习惯了安静的等待,但蕾蕾已经不会认为维纳斯只会等待,从汉娜卡萨孤身逃出,这肯定不会是等待,而且即使眼中有着担忧,但出乎意料的坚定,这一点坚定,蕾蕾却能够猜透,看来维纳斯将永远不会离开她现在所依靠的人,永远不会。
莫小栈的身体缠上了黑色,从开始的若有若无到现在的浓重厚实,在火魔领域中,莫小栈的身上就不时缠上这团黑色,而大多数时候,这黑色的出现象征了杀伐的开始,莫小栈一直在变,从一个善良淳朴的孩子,变成如今杀伐果断的指路人,蕾蕾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是坏,但她已经决定陪莫小栈走下去,即使她清楚明白,莫小栈也是人,也有一天会死去,最终还是只剩下她落寞地达到永恒,相知越深,离别越苦,但蕾蕾没有犹豫,就如维纳斯一般,不离开,到永远。
一路无言,直升机带着众人纠结的思绪在云间穿行,人会止步不前,但机器不会,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幸福,日月交替,这趟路程不知飞行了多久,这天早上,一缕日光映眼,目光尽处一巍峨雪山直入云端,强风自天顶压下,被山体荡开,将飘雪掀成一朵气势雄浑的白莲。
祖灵王山之下埋了什么样的祖灵,只有庇护者的高层才会知道,但能叫作“祖灵王”,肯定比塔拉塔拉只强不弱,将级已经人类难以望及的境界,那么,到达帅级的祖灵对人类来说,不只能是神吗?而这祖灵王既然立于众祖灵的顶端,自然有着万王之王的凛然气度。
“祖灵也只是丧尸,对人类的保护建立在剥削之上。”蕾蕾知道莫小栈心中对祖灵很是不喜,心中不住地重复着莫小栈的语调,想让自己站在莫小栈这边,但感受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战力波动,还是不禁对祖灵王心生敬意。不知为了防止祖灵王的攻击,还是为了表示敬意,蕾蕾将直升机早早降落,然后引导莫小栈的骨骼空间,将它收入,但随着直升机消失在视线之中,蕾蕾也迷茫起来,祖灵王山连绵万里,她该如何去寻狮子?
毫无办法,只有先寻一处背风的山洞,让几人稍作休息,连日的赶路,已经使他们相当疲惫。
燃一堆火,薄光送来,才发现莫小栈的情况越来越不对,黑气的越发浓重,已经使人看不清他的面容,他就像是埋在暗影下的魔鬼,随时随地都可能伸出獠牙。而此时,丝丝波动酝酿,有着试探的意味,这是祖灵的试探,一个人的变异甚至引起了祖灵能量的汇聚,蕾蕾唯一能够想到的解释,就是莫小栈的应天策又到了突破的关头,而且这只怕不是简单的突破,而是直接到达莫小栈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