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吧,还是你打算留在这里,让我们去对付火野就好?」
「啊……喔……」
上条回应之后慌忙跟上,跟特地等着他的神裂并肩追上土御门的背影。上条边跑边想,是不是应该为让她想起不好的回忆而向她道歉?
(……不,道歉反而会让她再度想起那些事。)
既然是不好的回忆,就不要再让她想起。上条自顾自地摇了摇头。神裂这时以疑惑的表情看着上条,为了避开神裂的视线,上条加快了脚步。
6
写着「上条」的姓氏名牌,被贴在水泥围墙尽头的门口处——跟邮筒及门钤摆在一起。
上条等人躲在「上条家」对面民宅的矮树墙后面窥探。
看起来非常平凡的一幢两层楼预建式木造建筑。
但是这么炎热的夏天中午,所有窗户却都被关上了遮雨窗并拉上厚重窗帘,光这一点就极为不对劲。虽然丧失了记忆,但本来应该多少会感到有一点怀念的上条,如今看见眼前这幢充满邪气的房子,却只会联想到家庭暴力或是少女监禁案之类的悲惨事件。
而事实上,这样的感觉也不能说不对。
在这间拒绝太阳光的宅邸中,的确正隐藏着一个以恶魔崇拜为理由,将二十八个人残杀献祭,并且让全世界陷入「天使坠落」危机之中的逃狱死刑犯。
神裂从矮树墙后面往二楼那个被窗帘遮住的窗户偷看了一眼,小声说道:
「嗯,从这里看不出火野到底藏在哪里。如果史提尔在,或许他可以靠热源感应来侦测出火野的位置。」神裂的语气略带惋惜。「不过既然关得如此密不通风,想来火野应该也没发现我们已经接近他了。要进行突袭就得趁早,上条家的钥匙在哪里?」
「在这里!」
不知为何,土御门竟然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银色钥匙。上条急忙伸手往口袋内一探,钥匙已经不见了。看来是土御门摸走了上条的钥匙,但下手时间跟手法却是个谜。
神裂似乎也对土御门这种无意义的坏嗜好颇为感冒,她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吧,我们采声东击西的战术,土御门从大门闯入,尽量发出声响。我跟克洛伊洁芙听到你的声音之后,再偷偷从其他路线侵入。」
「了解。米夏应该也没有意见吧?」
土御门向米夏问道。米夏只说了一句「解答一,肯定。」接着便从腰带上抽出锯子,在完全没有助跑的情况下,一跳就跳上了上条家的一楼屋顶,然后躲在二楼小窗户旁边。
上条才刚吃了一惊,便看见眼前的神裂也跳了上去。完全没有助跑的垂直跳跃,竟然越过一楼屋顶上的米夏头顶,毫无声响地在二楼屋顶着地。神裂接着往屋顶的另一端——面对庭院的阳台方向奔去。
这太荒唐了。简直不合常理。这就跟当小孩子问道「要怎么样才能跑得更快」时,大人认真地回答「在身上装引擎」一样不合常理。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已经被颠覆了。
以一切都理所当然的表情目送神裂及米夏离开之后,土御门也从矮树墙后走了出来。一个人被丢下的上条急忙向着土御门的背影问道:
「啊……喂!那我呢?」
「神裂大姊头完全没提到你,这表示你最好的选择就是留在这里吧?」土御门回头说道:「你刚刚也看见了吧,阿上。这里可是有三个超越人类极限能力的魔法师,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啦。」
「可……可是……其中有两个是女孩子耶。」
听到上条这句话,土御门隔着蓝色墨镜以啼笑皆非的眼神望向上条。
「拜托,阿上,神裂大姊头可是拥有圣痕的圣人哩。那种具备圣人威力的兵器,能被归类为女孩子吗?」
「……圣人兵器?」
「没错,阿上。我昨天不是跟你说明过偶像崇拜的原理吗?虽然教会屋顶上的十字架是假的,但只要形状跟用途相同,就可以获得某种程度的力量。」
土御门说得很快,而且还边说边注意着先行离开的神裂两人动向。
「同样的原理也可以套用在『神的复制品』上。人类是依照神的模样创造出来的,所以『让人类的身体受到神力加持』也是有可能做到的。当然,只有极少数人有资格称作『近似神的人类』。而像神裂大姊头这种天生『受到神力加持』的人就称为圣人,并拥有身为圣人的证据:『圣痕』。当她解放『圣痕』的力量,就可以在一定时间内获得超越人类领域的能力。现在的大姊头,一个人就可以攻下一座城市哦。」
土御门最后向上条丢下一句「掰掰」之后,便躲在大门旁边,将手上的银色钥匙轻轻插进钥匙孔。
独自被遗留在矮树墙后面的上条,开始在心中自问自答。
把一切都交给他们,真的好吗?的确,这些魔法师都是战斗专家。想到昨晚米夏曾以压倒性的实力击退火野神作,就让人觉得似乎根本没什么好担心。
但是……
这些人真的清楚,在封闭的黑暗中战斗有多困难吗?
黑暗之中的室内战,最可怕的不是「来自敌人的攻击」,而是「自己人彼此相互残杀」。在黑暗中面对面的两个人影,或是突然从角落冲出来的人影,都会造成不小心攻击到同伴的状况,而这正是最可怕的一点。上条虽然不是夜间战高手,但当他在街头斗殴中,若因为逃不掉而被迫应战时,也知道要尽量选择空旷的地点,因为阴暗角落难保没躲着伏兵。
而这些想必火野神作也很清楚。
他应该很了解如何在黑暗中让敌人与敌人之间互相攻击。或许昨晚的偷袭事件让上条过度高估了火野的实力,但毕竟他是故意关上窗帘及遮雨窗,创造出黑暗空间的。预先设想他的目的可能是打算让敌人互相残杀,也是很合理的推论。
(啧……如此一来,同伴越强就越危险啊!)
上条急忙跟着土御门的脚步奔向大门口。在跑到土御门身边之前,还差点撞到大门旁矮树枝头上的人工鸟巢。
「等等我,土御门!」
土御门咒低声骂了一声,但是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有时间跟上条慢慢争论。他以非常轻,但是却让人印象深刻的声音向上条说道:
「……我现在要冲进去了,阿上你躲在我背后吧。不过,可别以为自己是待在安全地带,尤其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身后。」
上条也知道接下来不会有什么地方是「安全地带」。他正想要像个孩子一样反讥土御门,却见土御门已经转动了插在钥匙孔内的钥匙。
土御门短短吸了一口气,便用力将大门撞开。
砰!如同炮击一般的巨大开门声,在无人的住宅街上回荡。
(呜……!)
往门里一探头,上条差点便叫出了声音。
从凝聚了黑暗的建筑物内部,缓缓流出一股闷热的空气。而且这股聚集在密闭建筑物内的热气还带着某种奇怪的臭味。就好像将腐烂的螃蟹放进水槽中,一直放到水槽里的水变得浑浊时所发出的臭味,不断刺激着上条的鼻子与眼睛。
从黑暗深处传来「嘶——」的奇妙声响,听起来像是轮胎被放气的声音。
门户大开的四方形入口,看起来宛如某种神秘巨大生物的血盆大口。
到了这时候,土御门也不打算做无意义的交谈。土御门默默地往前进,而上条也跟在土御门身后,往这个人工创造出来的黑暗中踏入了一步。
大门的门板简直像是装子弹簧一样,在上条的背后自动关上。
凝聚的热气将上条整个包围,宛如来到了野兽的巢穴。
虽然藉由窗帘及遮雨窗将光线阻挡在外,但毕竟不是完全的黑暗。遮光性良好的厚重窗帘跟窗框之间的细微缝隙,依然有微微的光线透入。如果用胶带将窗帘与窗框贴在一起,或许可以制造出完全的黑暗,但火野并没有这么做。
(可是……)
正因为不是完全的黑暗,而是微微透着光线的阴暗空间,才更容易让人有不好的联想。因为看得到东西的轮廓,所以平凡的伞架也会被误认为是蹲着的人影。如果墙壁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恐怕会忍不住在确认身分之前出手攻击。鞋柜上的狸猫及红色邮筒形状的摆饰变成了可怕的黑影,插在伞架里那把旅行纪念品木刀看起来就像被斩断的手臂。把走廊的地板翻开,里面可能有腐烂的尸体,把墙壁的壁纸撕下来,说不定会看到被钉子钉住的古老木门。
屋子里充斥着南美的巨大面具、小摩艾像之类宗教色彩浓厚的摆饰品,这些应该都是刀夜去海外出差时买回来的。
进人大门后的右手边有扇玻璃门,正面则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旁边又有两扇门。其中一扇门上有锁头,应该是厕所的门吧?
(神裂她们呢……?)
上条抬头看了一下,什么声音也没有。当然,如果在这里就可以听见她们的声音,那她们偷偷潜入就没有意义了。
土御门继续往前走。
他朝厕所的方向走去,无声无息地打开门,往里面张了张。接着他又把门关上,看来火野不在里面。然后上御门又把厕所旁边的门打开,这时上条也跟了上去。
门一打开,如同气球漏气般的嘶嘶声变得更大了,不断刺激皮肤的刺鼻臭味也变得更强烈。
门的后面是脱衣间。
隐约可以看见洗衣机、烘衣机及洗脸台的影子。旁边有个毛玻璃的拉门,不难想像后面连接着浴室。
土御门将毛玻璃的拉门慢慢拉开,往里面看了一眼确认。
浴室变成了一个带着湿气的阴暗空间。地上有一个塑胶制的乌龟,应该是在浴缸里可以浮起来的玩具吧。整个空间看起来不像个浴室,反而像个监禁着小孩子的地下室。
土御门往空浴缸中望了一眼。
上条回头看向脱衣问。洗脸台的镜子深处是一大片黑暗,宛如夜晚的大海。洗脸台上排列着发胶、T型刮胡刀、西洋棋棋子及玻璃切割成的小瓶子。这些也是刀夜依个人兴趣所选择的海外纪念品?
土御门将上条往旁边推开,朝脱衣间的另一边走去。那个方向似乎是厨房。
(……等一下……)
上条的身体内部有种不好的预感。奇怪的臭味、空气外泄的声音、厨房。这种越接近越强烈,从厨房流出来的刺鼻臭味应该是……
「……(土御门!快离开!)」
上条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压低了声音,没想到在黑暗之中,自己的声音却听起来非常响亮。意料之外的音量,让上条的心脏不自然地突了一下。
但土御门却什么话也没说,他只用眼神向上条问道:「什么事?」
「……(是瓦斯!这是瓦斯的味道!那家伙把瓦斯开关打开了!)」
经上条这么一说,土御门似乎也颇为吃惊,肩膀震了一下。
说不定火野早就发现上条等人想要侵入,而且已经早一步逃出去了。他可能打算从建筑物外面放火,将上条等人(或许火野以为入侵的是机动队员也不一定)全部炸死。上条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尽量远离厨房。这时土御门或许也认为留在这里很危险,于是朝上条的方向踏出了一步。
突然间,一晃眼,
土御门背后——的厨房中,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削瘦的影子。
「土……!」
上条才正要叫出口,那人影已经举起弯刀画出一道可怕的曲线,朝土御门的头顶挥下。
有谁能够预料得到?
在这种充满了瓦斯,整幢屋子随时可能爆炸的状况下,打开瓦斯的始作俑者竟然还躲在最危险的厨房中。
被掌握了心理上死角的土御门,还没有察觉背后的死亡气息。
弯刀静静地朝土御门的头顶落下——
「!」
——千钧一发之际,上条将土御门的身体撞到一旁。虽然脱衣间非常狭窄,只要往旁边移动一公尺就会撞到墙壁,但在距离上已经足够避开从头顶挥下来的弯刀了。
刀刃在黑暗中呼啸,将土御门撞开的上条,感觉到手腕一阵灼热的疼痛。
被砍到了,不过伤口很浅。上条不顾疼痛,直盯着前方的人影。火野神作手中挥到下方的弯刀又往回勾上来,由下而上攻击上条的脸部。
面对直逼而来的银色刀刃,上条打算随手抓住身边的某样东西,挡住这一击。但是伸出去的右手还没抓到任何东西,一个恶梦般的可怕念头突然出现在上条脑海。
虽然还不到充塞整个空间的程度,但这里的瓦斯浓度已经相当高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以坚硬物体挡住刀刃,进射出来的火花可能会将脱衣间整个炸掉!
「你这……混帐东西!」
站在旁边的土御门急忙将几乎要刺到上条脖子的火野手中弯刀(正确来说是握着弯刀的右手)用力踢开。弯刀脱手而出,掉在洗衣机上。上条吓了一身冷汗,幸好没有冒出火花。
好机会。上条打算以身体冲撞火野的腹部,让他动弹不得。
但是,这时火野却张开了沾满黏糊唾液的血盆大口,
「嘎啊!嘎啊啊!」
如同野兽般吼叫。看见火野那沾满黏液的嘴角,上条不禁感到一阵思心而迟疑了一下。就趁着这一瞬间,火野突然冲过上条的身旁,抓住洗衣机上的弯刀,朝大门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别想逃!」
土御门叫喊着,从后面追了上去。这时候,上条才好不容易从不到一秒钟的僵硬中获得解脱。他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跟着土御门追上去,但最后他决定先跑进厨房。
厨房的瓦斯味浓得可怕。这样的浓度只要衣服摩擦出一点静电,或许就会爆炸。上头摆着三个老虎造型玩具的微波炉、黏着木牌造型磁铁的冰箱、放着五颜六色玻璃小瓶子的不锈钢流理台……厨房所有的金属及电器用品都有可能成为爆炸的起火点,令上条不禁全身发抖。
(总之……总之得先将瓦斯开关关掉才行!我可不想在自己家里被炸死!)
上条在昏暗中找到了包覆着铝制遮油罩的瓦斯炉。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望去,可以看见瓦斯管线被拔开了。上条谨慎地伸出手,宛如正在切断炸弹上的红色电线一般,轻轻转动瓦斯的开关。
可怕的嘶嘶声停止了。
没有爆炸。上条松了一口气。接着,他把后门整个打开。盛暑的直射阳光让已经习惯昏暗的双眼感到一阵刺眼。皮肤可以感觉到有毒的瓦斯气体正在逐渐流出去。原本一直认为对身体绝对有害的炎热夏天室外空气,如今却是如此美好。
这时候,
背后突然传来一阵男人的沙哑吼叫声及激烈的脚步声。
上条回头一看。打斗声应该是从通往客厅的黑暗空间深处传来的。一定是火野跟土御门。二楼也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响,想必是神裂跟米夏认为已经不需要再压低脚步声了吧。
上条急忙冲出厨房,往客厅奔去。
客厅很宽广。墙边放置着一台大型电视,距离电视适当距离处摆着一张矮桌。地板上铺了短毛地毯。电视对面的墙壁旁有置物柜,置物柜旁边的多余空间,摆着一台旧型的组合音响。
土御门跟火野正站在电视跟矮桌中间。火野疯狂地挥动弯刀,土御门则完全不加格挡,完全以「闪避」来应付,并等待反击机会。土御门的身旁有烟灰缸、铁制桌上型时钟等适合拿来挡下弯刀的物品,但土御门似乎也不敢随便制造出火花,怕引爆空气中的瓦斯。
(难道……这也在他的计算之内……)
上条再次体认到火野的可怕。藉由游走于死亡边缘的行为,从心理层面让对手的行动受到限制。上条过去从来没见过这种战斗方式。
这种情况下,上条根本无法上前帮忙。如果随便拿武器冲上去,很可能会造成撞击而引爆瓦斯。如果不拿武器,上条又没有自信能够躲过杀人惯犯火野那变幻自如的刀子。
土御门似乎也已经察觉上条心中在想的事情了。
「阿上,别过来!」
土御门大叫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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