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什么呀。”傅解忧苦着一张小脸,“那吴玉品,是娶过亲的!原配早早去世了,现如今娶的是填房。”本来,韩国公府是近年才回京的,吴玉品在老家娶过亲的事京中并没多少人知道,所以傅解意乍一听“继室”,快疯了。
解语颔首,原来如此。鲁氏自己做了填房,确是不会愿意独生爱女也嫁人做填房。可是傅解意年龄大了等不得,没奈何只好应下这亲事,却是心中不爽快,少不了会迁怒于人。“你家夫人给你寻的,都是什么人家?”解语闲闲问道。
“姐姐,”傅解忧快哭了,“全是歪瓜裂枣!父亲看不上眼,骂了她一顿,她更是变本加厉弄了些下三滥过来……”傅解忧说不下去了。鲁夫人冷笑道“一个庶女,还想什么高门大户好人才不成?”瘸子也罢,傻子也罢,你一个庶女人家肯要就该谢天谢地!
“那你自己,和你姨娘,想要什么人家?”解语算是明白傅深想要自己做什么了。他是个大男人,拿自己老婆没办法,小老婆又不能出门,傅解忧的婚事他推到自己这儿来了。
“姐姐,姐姐!”安汝绍跑了过来,一脸是汗,兴奋叫道“姐夫教我骑马!我会骑小马了!”两眼亮晶晶的,看来是玩高兴了。
解语拿出帕子替他擦汗,笑咪咪夸奖,“绍儿真能干!”小小年纪便会骑马了呢。张雱跟着走了进来,嘲笑安汝绍,“你那也能叫骑马?”坐在马上堪堪坐稳了,居然敢说自己会骑马了?
安汝绍扑到张雱怀中不依,“姐夫!”怎么能这样说人家?又大声跟解语告状,“姐姐,姐夫欺负我!”
“莫闹了,没看见有客人么。”解语笑盈盈说道。张雱抱起安汝绍扛在肩上,“你先陪着客人,我陪弟弟出去玩耍。”冲解语温柔笑笑,扛着安汝绍走了。安汝绍高兴叫道“姐夫,要飞,要飞!”张雱果然把他托了起来,安汝绍咯咯直笑。
傅解忧眼中全是羡慕。她鼓足勇气说道“姐姐,我姨娘说不求富贵荣华,只要是清清白白的人家,人也踏踏实实的便好。”全姨娘被鲁夫人整怕了,只要女婿胳膊腿儿齐全,不呆不傻的,也就行了。
“那你呢,你怎么说。”解语微笑问道。这姨娘倒不算贪婪,没提出来高门弟好人家,才貌双全文武兼修。傅解忧呢?她怎么想?
“我……”傅解忧顿了顿,叹了口气,“我只求他待我好,若有姐夫待姐姐一半的好,不,不,我哪配?有姐夫待姐姐一半的一半的一半,我便心满意足了。”看看人家的夫婿,对小舅子跟亲弟弟似的。
“这世上,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待另一个人好。”解语微笑,“你若想别人待你好,便先要待别人好。”年轻女孩子总是对生活有玫瑰色的梦想,要求身边的男人听话、体贴、善解人意。“我只要他待我好就行”,殊不知,这是世上最难的事。
解忧似懂非懂。解语并没多说什么,她那个姨娘必定是个厉害的,会慢慢教给她为人妻之道。
傅深来接解忧走的时候,脸上很有些讪讪的。解语什么也没说,只是接下来当阳道频频请客,请的全是张雱军中好友,全是未定亲的青年人。
十月初一,岳霆娶亲。太夫人笑容满面,再加上满屋子的老亲旧戚来道喜,更是乐得合不拢嘴。当晚新人入了洞房,事事美满。次日认亲,太夫人兴致极好的吩咐岳培,“把雱哥儿、雱哥儿媳妇儿也叫来。”虽然没认祖归宗,亲哥哥娶妻,认亲还是要认的。
岳培乐呵呵答应了,“是,母亲。”霆儿终于也娶亲了,做爹的心里高兴,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到次日认亲的时候,张雱和解语却久久未至。太夫人便有些不喜,到底年轻小孩子家,行事不知轻重!这可是要紧时候,哪能怠慢?
新人已是拜见过长辈,张雱方一个人匆匆进来。“二哥,二嫂”,他随着平辈跟一对新人见过礼后,悄悄走到岳培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神情很是羞涩。
☆、第94章
岳培又惊又喜;“真的?”声音都有些发颤。张雱点点头;“真的;两个月了。”岳培瞅着宝贝儿子乐了半晌,我无忌真有本事,这才成亲没多久;媳妇便怀上了!乐够了;方凑到太夫人耳边悄悄说“雱哥儿媳妇跟您告个假,她有了身孕”。
太夫人本是对张雱夫妇有些不满的;闻言马上把这不满抛到了九宵云外,只顾着高兴了。孙媳妇怀孕这可是大喜事,岳家是双喜临门!“让雱哥儿媳妇好生养着,好生养着。”太夫人一迭声吩咐,“头三个月最是要紧;切不可大意!”命人备下补品、药材送到当阳道。
“怎么如今才说?”太夫人嗔怪道。有了这等好事还不即刻报来,偏等到这时节才说!岳培也笑道“着实该打!怎不早说?”昨晚诊出的喜脉,便该昨晚连夜送个信儿才是。“这阵子她一直爱犯困,昨晚还吐了,方才请的大夫。”张雱老老实实的解释,“送走大夫已是深夜了。这不,一大早我便来了。”这还算晚啊。
“年轻小孩子不懂事,”太夫人摇头叹息,“若是身边有个老道的,自她爱犯困时便该想着请大夫把个脉。祖母身边有两个老成嬷嬷……”
张雱吓了一跳,赶忙表白,“岳母如今在我家住着呢,有她老人家在,解语可听话了。”您可甭派什么老成嬷嬷,到时候我们听哪边的好。
“你岳父岳母知道了?”岳培笑问。张雱很是无奈,“知道了。不只岳父岳母,阿爹也知道了。”昨晚这边一请大夫,安瓒和沈迈都知道了,深夜时分急急跑来,“怎么了?”听说是诊出了喜脉,沈迈手舞足蹈,安瓒微笑不语,却回家把谭瑛叫了过来。“傻女,两个月了才知道!”谭瑛把解语埋怨了一通,住下不走了,“娘要寸步不离看着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沈迈也知道了?岳培皱皱眉。这个沈迈老想跟自己抢孙子,此时此刻他肯定是琢磨着怎生把无忌的长子据为己有。这可不成!要给也只能给他次子。
岳培料得不错,沈迈确实一门心思全在未出世的孩子身上。他殷勤问解语“好孩子,你想吃什么?阿爹出去买。”莫饿坏了我小孙子。
解语笑吟吟说道“阿爹不用出去,我娘如今在厨房忙活,过会子便有得吃了。”谭瑛坚持认为孕妇的饮食至为重要,已经列出长长的食谱,命人逐日照着做呢。
安汝绍乖乖的练完字,坐在解语身边好奇的看,“小外甥在哪儿?”姐姐还是姐姐,和从前一模一样,可是娘亲说姐姐怀了小外甥,自己要做舅舅了。
“绍儿,你说说看,你姐姐怀的是小外甥,还是小外甥女?”沈迈问安汝绍。他听人说过小孩眼睛看得最真,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小孩子是能看出来的。
“小外甥。”安汝绍毫不犹豫的说道。这孩子真有眼光!沈迈大悦,一把将安汝绍抱了起来,哈哈大笑,“绍儿说的对,是小外甥,一定是小外甥。”
等到傅深来的时候,欢喜过后是追着安汝绍问,“哎,你说说看,你姐姐是不是要生个小外甥女?”他也听说过小孩子眼中没有杂物,看得最真。
什么小外甥女?沈迈吹胡子瞪眼睛,“头胎定是男孩儿!”沈家需要孙子,阿雱,你可一定要生个小阿雱啊,沈家便有后了。
傅深笑道“生个女孩儿,跟她娘亲一模一样,定是招人疼爱。”要男孩儿做什么,六安侯府儿子孙子一大堆,我可不希罕男孩儿。最好生个小解语,我女儿小的时候没见着,能见见外孙女也是好的。
沈迈和傅深争论起来。一个说“一定是男孩儿”,一个说“我看着像是女孩儿”,最后都拉着安汝绍询问,“你说,是男还是女?”
安汝绍早已不怕傅深了,盯着他大声说道“男孩儿!”男孩儿我才能带着他一起玩耍啊,懂不懂。
沈迈笑得花枝乱颤,傅深板起了脸。解语在旁只觉得好笑,是男是女你们说了也不算,在这儿瞎起哄呢。
等安瓒下朝也过来,沈迈谦虚求教,“亲家,您说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眼巴巴看着安瓒,只想听他也跟安汝绍一样肯定“男孩儿!”
安瓒微笑道“男孩儿女孩儿都好,解语这是头一胎,只要母子平安,便谢天谢地了。”公婆只关心孙子,父母想的却是女儿。
沈迈挠挠头,没说话。亲家到底是亲家,人家疼的是自己闺女,做公公的,跟做爹的,还真是没法比。不过不经意间看见傅深,沈迈来劲了,他还是亲爹呢,不是跟自己这做公公的一样?“傅深啊,”沈迈大笑着拍拍傅深的肩膀,“同样是做爹的,你和安大人是没得比啊。”这孩子养还是没养,真是大大的不同。
傅深尴尬的转过头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常予冬,淮安侯家的庶子。”解语跟傅深交差,“相貌堂堂,人很沉稳,今年二十岁,已在羽林左卫做到了千户。”对于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能做到千户真的已经是很难得了。不过淮安侯府一向不重视庶子,庶子一成亲便薄薄一份家当分了出去,任其自生自灭。这人没有家族可依靠。凡事有一利总有一弊,正是因为没有家族可依靠,所以常予冬事事靠自己,少年老成。
傅解忧单纯天真,不能再嫁个不通世事的,像常予冬这样务实的男人很适合傅解忧。至于常予冬,他出身不高,前程也不远大,只要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儿,心地善良能善待他亲生姨娘便好。当然了,最好生得美貌可人。
傅深亲自见了常予冬一面,很满意,“好个相貌,配得上我家忧儿。”解语嘴角抽了抽,敢情您是以貌取人的?相女婿只注重长得好看不好看?解语哪里知道,傅深是被鲁夫人弄的那拨次品货吓着了,这会儿看见了一个相貌端正的,便乐成这样。
“爹这便托人去淮安侯府提亲!”傅深豪爽说道。解语懒洋洋靠在软垫上,“哪有女家出面提亲的?让常予冬想法子去。”一个男人若真想娶亲,自然能想出法子来。没办法?那是他不想娶,或者不是很想娶。
淮安侯夫人对于庶子的婚事并不上心,只是例行公事要给他娶房媳妇而已。官媒上门提了“陆翰林的庶妹”“六安侯府的庶女”,庶出配庶出,谁也不委屈谁。不过呢,陆翰林的庶妹容貌普通,六安侯府的庶女相貌出众。
问及淮安侯,淮安侯想都不想脱口而出,“要那个好看的。”娶儿媳妇都是来来回回过礼下定的折腾一番,既然都是折腾,为什么不娶个好看的?
淮安侯夫人无可无不可。官媒再次上门时便定下,“六安侯府的庶女甚好。”反正是个庶子媳妇儿,成了亲便分家出去的,又不用日日见她,管她是个什么人。
这门亲事说得并不顺利,主要是鲁夫人作梗。“两人属相不合”,鲁夫人板着个脸,冷冷回绝了官媒。官媒是拿了常予冬一笔丰厚打赏的,如何肯轻易罢手,巧舌如簧的辩解,无奈鲁夫人通不买账。官媒无奈,只好去常予冬处覆命“六安侯夫人不允。”
最后是傅深亲自出面冲着鲁夫人发了通脾气,“你安的什么心?放着这样仪表堂堂的年青人不嫁,定要把我女儿嫁个傻子、瘸子?你当我是死人不成!”鲁夫人正为傅解意的婚事烦心,对着傅深没好气,“侯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解忧的嫡母,她的亲事合该我作主。”
傅深连连冷笑,“你再如此,便不是解忧的嫡母了!”如果我休了妻,你还是不是解忧的嫡母?你还能不能让我女儿嫁傻子嫁瘸子?
鲁夫人欲哭无泪,“你要休我?”为了一个庶出女儿的亲事要休妻?自己在六安侯府苦熬这么多年,到头来竟是如此。鲁夫人想说“我守过公公三年孝的,你休不得我。”却最终没有说出口,她已是心灰意冷,“由你罢。”你亲生的女儿,她的亲事你张罗,我不管了。
鲁夫人称病不出。傅深到族中二老太爷家借了位干练儿媳妇过来,“弟妹,解忧的婚事,拜托了。”这来来回回的过礼,女家总要有亲长出面的。
淮安侯夫人听说六安侯府的事,也不深究,只一笑了之。自家这是娶庶子媳妇,由着他们闹去。韩国公府才是倒霉呢,虽是娶继室,却也是未来的国公夫人,居然定了六安侯府之女?这样人家的女儿,能有什么好家教。
傅解意自从知道吴玉品是娶过亲的,自己到头来还是做了继室填房,气得病倒了。好容易病略好一点,挣扎着起了床,便听说了鲁夫人的丰功伟绩,气得又倒了下去。
不管您怎么样,解忧她反正是要出嫁的!何苦来呢,凭白坏了自家的名声,却毫无任何好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何苦做它?傅解意实在不懂得自己的亲娘。
“她一向便是其笨无比!”萱茂堂正屋,太夫人倚在罗汉蹋上,轻蔑说道。大姨娘在一旁满脸陪笑,“这样由着她,竟真是丢咱们府里的人。”傅子济出门都讪讪的,没意思。
太夫人讥讽的笑笑。丢人?丢去。我管六安侯府丢不丢人,我要的是我亲生儿子回心转意!让那个姓鲁的蠢女人继续折腾罢,把傅深折腾烦了,他才知道还是亲娘好!
☆、第95章
令太夫人失望的是;傅解意不再躺在床上悲春伤秋了;而是强撑着病体去了鲁夫人处。母女二人一番推心置腹密谈后;鲁夫人“病好了”,不只把傅解意、傅解忧的文定之礼办得井井有条,在太夫人面前更是异常恭谨有礼;毕恭毕敬;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如此一来,六安侯府表面上竟是太太平平的;很是和美。再加上太夫人也不是真和亲生儿子置气,早已宽容大度的原谅了傅深,傅深便依旧天天回侯府住了。“家母年事已高,实实放心不下。”一副孝子模样。
傅深在当阳道住过一阵子,他这一走;旁人都不觉有什么,只沈迈仰天长叹,“少了一个伴儿!”少了一个好欺负的人啊。解语似笑非笑看了过来,沈迈一凛,忙说道“傅深这人极仗义,跟阿爹对脾气,对脾气。”
张雱坐在桌案旁,伸手轻轻一捏,核桃皮儿便掉了,露出完整的核桃仁儿。安汝绍在旁看着,兴奋鼓掌,“姐夫真厉害!”那些侍女要用小钳子夹碎核桃,自己要用小锤子敲核桃,只有姐夫会用手捏开!
剥开的核桃仁儿很快进了安汝绍的肚子。“好吃不?”解语笑咪咪问道。小孩子是应该多吃坚果的,补脑,聪明。安汝绍点点头,大声回答,“好吃!姐夫剥的核桃特别好吃!”是捏开的,不是敲开的!
张雱把剥好的核桃仁儿放到墨玉盘中,一会儿功夫便剥了一盘子。采绿又拿了一个红玉盘子过来,“少奶奶爱吃核桃。”您再剥一盘子罢。
沈迈在旁看得直叹气,我家阿雱给人剥核桃!他什么时候这般任劳任怨了?凑到张雱身边才要说什么,张雱已把一个核桃仁儿塞到他嘴里,“阿爹,多吃核桃好。”能长聪明。
沈迈乐坏了,看我家阿雱多孝顺,喂老子吃核桃!他乐呵呵问安汝绍,“绍儿想不想骑马?”教小孩子骑马也是有趣的事,教教他好了。安汝绍眼睛发亮,大声说道“想!”骑马多好玩啊。
沈迈纵声大笑,把安汝绍扛在肩膀上带出去了。看那臭小子的眼神儿,当老子不知道他想什么呢。不就是嫌我们碍事么,成,我们走。
之后,知趣的采绿也带着小丫头们退出去了,屋里中剩下张雱和解语两个人。两人抱在一起,亲了又亲。“岳母都不许咱们两个在一起睡。”张雱很是委屈。说什么怀了身孕夫妻便要分居,让娶了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