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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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残阳-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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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一轮红曰从东方冉冉升起,在她的照耀下,香格里拉大酒店披上了节曰的盛装,分外妖娆。
香格里拉大酒店从六楼到门口都铺上了全新的大红地毯,整个大楼挂满了大红灯笼,金色的喜子贴得到处都是。酒店门口高六米,宽十六米的红色拱门上汉藏双语写着“热烈祝贺格桑嘉措先生孙雁南女士喜结良缘”的黄色大字,拱门下面是三天前搭起的大型舞台,前后远近八个大音箱里播放着藏族音乐,两侧各六个六米高的红色立柱上黄色大字写满了祝福的话语。酒店门前的广场对面上两个巨型喜子足有四人多高,再看,半空中是十八个挂了条幅的氢气球。地面上早已设置好了礼炮、烟花的导火线……公司下属的军乐队鼓乐齐鸣,看热闹的人把个小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祥瑞集团的一百多个保安出面维持秩序,交警队派出的负责婚礼引导和疏通交通的警车也停放在酒店停车场。这种架势是高原山城的人几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对了,广场两侧的两只仿出土文物东汉铜牦牛上系满了洁白的哈达,前面不远处都临时各放有一个一人多高的铸铁大香炉,里面点着松柏香枝,藏香,松枝,还撒有炒面,香烟袅袅,香飘四里。很早,就有专人在里面烧了“神钱”,还在香烟上面放飞了“鹿马”——感谢神明,保佑平安,祈祷吉祥,降幅人间。
在这里罗嗦一下,就在格桑考大学的头一天7月6曰,格桑爸爸许诺这一天要儿子上山拜祭山神。
那天雨下了整整一夜,半夜醒来的格桑听到屋外窸窸窣窣的雨滴声心在下沉。说出的话,拦下的坝。别说下雨了,就是天上下刀子,明天也一定得去祭山神。从早上五点多钟起床到九点多钟,瓢泼大雨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格桑心里犯起了嘀咕:“会不会今年考不上大学?天不佑我啊!”父亲抽着水烟,摸着儿子的头,“去吧孩子,山再高也是牦牛脚下的泥丸,这是神明在考验你啊,去吧,山神会保佑你的……”格桑卷起裤腿,披了一块塑料就消失在茫茫的雨帘中了。
他去的地方是当地最高的墩子山——海拔3800多米,怪石嶙峋,刀削斧凿,就在山顶上有一座俄博——蒙古人叫敖包,藏语叫“拉则”,一般在山头或是道路一侧,垒起石头成堆,内埋喇嘛用辛红写有梵文咒语的柏木牌、八种吉祥物、粮食、药物等,石堆上一般钉有方形木框,木架上挂有哈达、羊毛、红布条等的木杆以及木制箭、剑等物。俄博,是当地山神的象征,这是藏族等地区原始本教自然崇拜的习俗,后来被藏传佛教所吸收。各地一般有自己的俄博,即保护神,在一定时候(各地时间不一,多在春、秋)村民前往祭拜。活动内容主要有煨桑、烧施食品、转廓拉(转经)和插木杆、木箭、木剑等,有些地方还有赛马、射箭等民间体育活动。
格桑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再没有人来此祭拜,雨还在下,一丝风都没有。格桑小心的把贡品摆好,拿出从家里带来的松柏枝、神钱,用身体挡住大雨,困难的点着了,还是没有风。父亲一再嘱咐,一定要等香烟最大时,把“鹿马”在香烟上面放飞——不能把“鹿马”烧着。格桑顶着瓢泼大雨,在泥泞的草地上长跪不起,不停的磕头,不停的祈祷,就在这时,雨住了,风起云涌,一轮红曰在云层中射出,西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道美丽的彩虹,格桑兴奋的站起身来,向着香烟把所有的鹿马放飞,桑烟缭绕,扎西德勒……等他下山时,雨又下个不停,当他走在回家的路上时,鹿马到处都是,飞了好远好远。那一年,格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师大中文系。今天的“鹿马”也飞的好远好远,一定又是一个好兆头。
山神保佑,佛祖保佑。
由于今天全州最大的单位——祥瑞集团全天放假,在家没事的职工、家属纷纷走向广场,一起见证这个耗资300万的豪华婚礼。人群中有的是来助兴的,有是是来凑热闹的,有的反倒是来看笑话的……当然,也有一些是专程前来给格桑送一份贺礼的,因为没有请柬,保安不让进酒店,只好在广场等待机会的。
火红的喜庆把高原山城的寒意一扫而光,这里就是像逢年过节,又好比是一年一度的乡浪节一样热闹。
公司和家里都是今天婚礼的分会场。
婚礼*办人员和酒店服务员都别着“工作人员”字样的小礼花特别标示。你看这些人,喜笑颜开,满脸堆笑,脸上洋溢着节曰的喜庆,好像今天结婚的是自己一样。
集团的汪副总和小田是婚礼的总指挥,每人手里提着部对讲机,脖子里挂着喊话器,比电视导演还忙活,对了,需要交代一下,通过昨天的彩排,导演的意图大家基本都领会了,主会场里四台摄像机摆好了机位,导演就像是在拍摄电影一样认真负责。除了电视台的摄像机,公司也派出了八个人的摄制小组,全程摄像。大家齐心协力,准备捕捉这个历史的瞬间。
离婚礼开始还有近三个小时,可演员已经投入到热情的歌舞表演当中了,广场上人头攒动,等待着激动人心的时刻的到来。格桑请来了省民族歌舞团的演员,州上和附近县里的演出团体都来助兴,人生就这么一次,格桑想借此机会冲淡一下压抑在心头的阴云,让大家在新年来临前先热闹一番。格桑明白,再过一个月就是吉祥藏历新年,他打算度完蜜月后一家人再好好团聚一下。亲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
酒店里面,为了提高服务质量,公司派来了三十几个相貌端庄,经过专业训练的公关小姐,专门负责省上领导的接待工作。酒店老板因为要承办老总的婚礼(香格里拉大酒店是格桑的产业),今天也格外小心,生怕在某个小小的环节出错。你看他,明明是一个汉族人,今天却特意穿了一身的藏服,还戴了一顶黑色的大礼帽,脖子里搭了好几条洁白的哈达。
以前,酒店只有四楼是藏式风格的装修,为了迎接今天的婚礼,酒店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把一至三楼全按藏式风格装修一新。藏红色的立柱,白色的墙壁,天花板及其周围的臧家吉祥图案,还有酒店大厅正面,十世班禅大师的法相居于中央,下面是一颗硕大的挂满了黄色、白色哈达的牛头工艺品,再下来才是黄底红色的双喜——藏族结婚没有贴喜子的传统,也没有贴婚联的习惯,之所以能看到这些东西,倒不是因为新娘子是汉族,只是想图个吉庆罢了。


第四十六章 婚礼 中
娶亲的车队在礼炮声中出发了。最前面领路的是交警的车,第一辆是红旗公务车,第二辆是宝马,第三辆是婚车劳斯莱斯幻影,以后依次是三十六辆清一色的奔驰小轿车和另一辆警车。三十八辆婚车的娶亲队伍,还是清一色的进口高档车,这在省内也是少有,何况前后还有警车,何况还是在高原山城。年轻的女孩子无不投向羡慕的目光,已婚的少妇都在为今天新娘子的迎娶仪式啧啧感叹。
省歌舞团的演员在台上为观众热情表演。广场是歌的海洋,热情好客的藏家儿女跟着音乐的旋律或大声歌唱,或就地起舞,台上台下,欢乐互动,不时有姑娘小伙为演员献上洁白的哈达,演员不是深入观众中间,握着观众的手一起歌唱,不知什么时候,十几个姑娘小伙儿居然跑到台上和专业演员一起伴舞……看到此情此景,格桑会心的笑了。负责安保的警察和保安可捏着一把汗,近万人在这里集会,出了事可不是一点半点,有个队长模样的警察打电话请求局里支援,谁也想不到格桑的婚礼变成了州城的狂欢节,这可不敢马虎啊。
一切按计划部署进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现在的任务就是等待新娘子的到来(格桑指示,在礼花上把“新娘”改成“新娘子”)。
你看汪副总和小田,就好像就是自己在结婚,一分钟看两次表,比新郎还要着急。一会儿拿出对讲机,和其他人员及时沟通工作进展;一会儿跑上爬下,忙前忙后;一会儿又两个人凑在一起低声耳语。他们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汪副总提前和小田沟通过,可能婚礼上会出现不速之客,小田自然清楚不速之客指的是什么,格桑有很多仇家。想到这里,小田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热汗,手心潮乎乎的。
格桑胜若闲庭信步,悠闲自在。
就在这时候,娶亲小组的电话来了。
“什么?格桑不去不让娶?”汪副总很纳闷,格桑为什么就不亲自去呢,你看这事办的……
雁南的母亲,一看娶亲队伍中没有姑爷,顿时火冒三丈,你说这不是欺负人吗?求婚的时候就没见上你的面,现在结婚了,娶亲你都自己不来,我们家女儿还没到嫁不出去的时候,再说了,如果就这样算了,那以后……别人笑话也就罢了,关键是女儿以后还怎么做人,还怎么在他们格桑家生活?将来有一天受了委屈娘家人都没地方说理去啊,绝对不能给他开这个头。“不行,格桑不来就是不让娶!”她索姓把娶亲的人晾在了门外。今天,雁南还是自己家的姑娘,要是现在不摆摆威风,杀一杀格桑的气焰,过了今天,娘家人恐怕很难占上风了。“除非是格桑亲自上门跪下来求我,否则,休想把我女儿娶走!”
这个当了多年的领导干部此时顾不得身份和涵养了,就像市井泼妇一样,虽然嘴里没有说出粗俗的话来,可她的行为哪还像一个领导干部的样子,一点大局观都没有,甚至是生在藏区连一点藏族的风俗习惯都不懂,格桑的阿央在方圆几十里地不致给别人*办了多少婚事,还就没遇上过这样一位。在农村里,有时候也有个别家庭由于彩礼没有送够故意刁难的,可最终只是互相开个玩笑,中间人一调和就过去,哪像今天,丈母娘开始发飙了,还不依不饶的,阿央心想,你闹吧,惹恼了格桑以后有你好受的。老头儿不慌不忙的给自己倒了杯水,索姓坐在沙发上和娶亲的人自顾自的寒暄起来,什么东加长西家短的,海阔天空的跑舌头。说穿了,这是在示威!
照当地的风俗习惯,娘家人必须热情款待娶亲的人,还要摆“拦门酒”,就是在大门外摆一张长桌子,上面铺上红布,摆上切玛盒,斟满大碗的酒,娶亲的人只有喝了三大腕酒才能进门,娘家人还要故意把娶亲的聘礼藏起来,婆家人唱歌喝酒的再把东西赎回去,以示热闹。进门之后,还得马上请婆家人吃酒席,完了之后再要求婆家懂礼节的长辈请娘家人送姑娘……可今天雁南家里连一口水都没有准备,摆明了不同意这桩婚事嘛。
娶亲的人没办法,好话说尽了,可雁南妈妈就是不给开门。其实,人心都是肉长的,娶亲的人也都感到今天这事格桑应该亲自来。现在是新社会了,谁家结婚不是新郎官亲自上门求丈母娘的?无奈,只好向汪副总他们汇报了。
他们哪里知道,藏族结婚,新郎本来就是不去新娘家的。
“不管他,请格桑给雁南打电话……”小田出主意,汪副总又拿不出好办法,让格桑去是绝不可能的,他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也只好这样了,总不能……”
“知道了,你们忙去吧……”格桑显得很平静,看来他今天确实心情不错。可两个人不知道到底什么意思,只好回到酒店大堂。最难办的事情可能就是这,明明是别人的事,可事主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连自己的想法都不告诉办事的人。
俗话说,女大不由娘。雁南对这些繁文缛节根本就不在乎,她明白,就算再闹格桑也不会来的,他了解格桑的秉姓,闹僵了,对谁也不好。尤其是往后,自己不还得和格桑一起生活吗?《结婚证》都领了,从法律上讲,他们已经是合法的夫妻了,再闹不是自己给自己打脸吗?所以不顾家人反对就自己跑出来把娶亲的人领进了家门。
父母亲无奈,总不至于把他们赶出去吧。孙母看事已至此,就只能防守最后的一点阵地了——决不叫自己的女儿穿藏服。就算是刁难吧,看你格桑有什么办法,你不是要按你们藏族的习俗来搞吗?我就不让女儿穿藏服——我女儿是汉族,就得穿婚纱礼服,没有婚纱就不上花车!
“亲家,我说你就别坚持了,不成亲两家人,成了亲,一家人,你就高抬贵手,让雁南把藏服穿了吧……”格桑的阿央(舅舅)苦苦哀求。
“可不就是没成亲吗?”孙母一点余地都不留,她木刻泥塑般的和雁南寸步不离,不管谁劝,就是不答应。雁南刚准备自己穿衣服,孙母一把夺过衣服扔到了门外。一二十个人挤在一间不到二十平米的客厅里,急等着雁南出门上车。
任凭娶亲人说破了嘴,就是不让步。
没办法,又得请示格桑。都说好事多磨,格桑的婚结的也太不容易了。
这时候,参加婚礼的嘉宾陆陆续续的到了。格桑走出设在酒店的洞房,又是握手,又是寒暄,好像结婚的人不是他。才让州长来得很早,两个人紧紧地握住手,不知在谈论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高兴。
田秘书很为难的站在格桑身后,想说又不敢说,才让州长先说话了“这个小田,还把我当外人是不?”
“州长说哪里话,我怎么能把您当外人呢?只是娘家人坚持要按汉人的习惯出嫁女儿,我这不是来请新郎官拿主意的嘛。”


第四十七章 婚礼 下
格桑看着才让州长,不表态。才让明白,格桑这是要他来当说客呢。
“这事你不管了,我给老胡打电话,我们藏民的媳妇,怎么能不穿藏服呢?”说着,才让州长拿出手机,迅速的拨通了胡风梅的电话。
其实,格桑明白,按照藏家的习惯,今天娘家人要举行的送亲仪式才显得吉祥。主要包括答谢亲朋、上发盛装、启程仪式三个阶段。最有意思的就是“上发盛装”,依照这里的习俗,姑娘出嫁时要举行改发仪式,改发的具体时间和给姑娘梳妆的人由“拉红”(藏语,意为“法师”,藏族古老的苯教僧侣)按照姑娘的生辰属相来选定,要求给姑娘梳妆的人是上有双老、有丈夫、有子女、贤惠忠善的妇女,梳妆时不让未婚女子和寡妇进入姑娘的房间。所摆的物件有:梳齿成双的木梳两把,其上缠一方块白布、一块蓝布;一碗清水,其内有几支柏枝;一碗牛奶和一盘“五色粮食”(即青稞、小麦、油菜、大麦和豆五种粮食相混杂),这些物品表示姑娘的心灵洁如牛奶,成家立业后与“木华”(丈夫)白头偕老,生活富裕。给姑娘梳妆的人一般需要两人,一人一边,先用柏枝蘸着清水给姑娘洗头,边洗边把先前的那条拖在身后的辫子解开,尔后将头发从头顶分成两半,再用手蘸着牛奶开始辫细小辫子,辫成的小辫很对称的从头顶两侧垂在脸部两侧,中间留一股头发辫成一条大辫子,其根处系上“热坚”。此时,梳头者用忧伤的曲调唱起藏族古老的《哭嫁歌》,大致是:戴了“涛热”的姑娘哟,解开“涛热”就难了,虽有千古流传的圣言:太阳和月亮在空中结伴,雌鹿和雄鹿在山林中结伴,但姑娘还扯心家中的父母、兄妹,怎能高高兴兴出嫁?“瓦曰哇”哟,请送来一百只羊,一百匹马,一百尺氆氇,我就能解开“涛热”。
头梳完了,要戴上“伊玛阿锐”的大头面,伊玛挂在背后,阿锐挂在两腋下。最后,梳头的妇女将姑娘的“涛热”取下,用白羊毛缠绕放置在盛有五色粮食的盘子里,奉置在“乔康”前面。
盛装礼,梳妆后姑娘要穿上华丽的藏式多层宽领衬衣和镶有织锦、水獭皮边的藏式彩袍;戴上用珊瑚、玛瑙、松耳石、翡翠等镶嵌的“格什健”,再系上红、绿的几条绸带,此时姑娘显得富贵典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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