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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午夜梦回,惊醒自己的空洞,又该作何解释?怎么去排解?
天亦玄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思所想,道:“你觉得我的武功如何?”
“强。”西门耀直觉道:“前所未见的强。”
“那……”天亦玄吸引西门耀的全部注意力,道:“你认为教导我武术的师父,又如何?”
西门耀浑身一震,掌握到天亦玄这几句话的用意,道:“肯定不弱。”续道:“你想让你的师父来教导我?”他满脸不可置信的痴傻。
“是啊,我的一对师父都不是寻常的人物。”天亦玄眼中难得的浮现一丝温情,道:“‘他们’博学多闻,天底下的武功、知识知晓大半,‘他们’见到你会为你挑选最适合你修练的功夫,不论你学习的成果如何,‘他们’的耐心会比大海还深,全心教导你、包容你,直到你艺成的那一天为止。”
说得好听,天底下根本没有这样的好人。西门耀这句话闷在心里头没胆量说出口,脸上不以为然的表情却收敛不住。
“你不信。”天亦玄并不意外,道:“何不再给自己一个机会?证明曾经鄙视你的人都看走了眼。现在我提供你碱鱼翻身的机会,要不要把握全在你一念之间。”随手掷出杯子,杯缘划过捆在西门耀身上粗麻绳,经过之处立时断裂开来。
“这是给你的房间,一边休息一边想想,明天给我答覆。”天亦玄双手负在腰后,道:“答案若是,我会给你两样东西,用来联络我的两位师父;答案是否的话,一路上你就自己多保重,我对没志气、又没勇气的人不感兴趣。”说完推门走出,看了用尽全力努力爬起来的西门耀一眼,合上门转身离开。
西门耀像是要射穿合上的门一样用力瞪着,天亦玄所说的一字一句都牵动他的心,可是放逐自己多年,他还那里生得出毅力来?现在的他连一丁的苦都尝不得,更何况如果天亦玄的师父要将他训练得跟天亦玄一样强,那他岂不惨哉?!
不知是那个死人骨头说过:“每个成功者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熟知的辛酸。”而他一点也不想成为背后有一段辛酸的成功者,能够天天吃喝玩乐,不是很好吗?他干嘛要自讨苦吃?天亦玄既然那么懂他,为何还要白费唇舌?
西门耀历经千辛万苦总算爬到床榻上,重重的把略显廋弱的身子抛到床上,两眼瞪着床顶,了无睡意的思考起未来,直到眼皮抗议的沉重下来,他堕入梦乡前,脑子里留下:难道我真要庸庸碌碌的过完一生,却不断的在妒嫉、羡慕成功者吗?
***
夜色逐渐远离,山峦起伏的东方,在棉花糖似的云层下,是新开始的一天为大地驱走黑暗的朝阳。橘红色的光线透过云朵,使黑暗节节败退,这白天与黑夜交替的一刻,是英雄来到恶魔的古堡,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放射出万丈光芒,光芒是恶魔的克星,光芒打败恶魔破除它施下遮阳蔽日的法术,于是东方吐白,仰头又见一片淡蓝。
站在门外的西门耀已不知是第几次反覆深呼吸,现在他掌中触摸着的门板,打开后就是天亦玄的房间,为了到达这里,他历经了数次惊魂记。
他不想一辈子都这么没用,所以他要接受天亦玄的提议,一旦下了决定,他迫不及的离开卧榻往寻天亦玄,从小二的口中他知道,天亦玄一行人住的房间是连号的,但小二并不知道房里住的是谁,于是他唯有一间一间的敲门。
第一次他敲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间房,门开了露脸的是显然一夜未眠、头束金箍的女子,她喊了句“是你!”一个大脚将他踹飞出去,可怜他还没有开口的机会,就没得选择的撞破另一间的房门,几个翻滚让他晕头转向,稍微恢复后抬头一看,是两双非人类的眼,四周毛绒绒地,再往下看是两张露出森白牙齿的大嘴,他大吃一惊,赶忙连滚带爬的冲出房,走时瞥看依旧在床上熟睡的男子,长相很平凡。
又来到一扇门前,他迟疑的不敢敲门,站在外头隐约听到两人对谈的声音,是昨晚掳他来的那两个男人。
“……昨晚捉到了好东西,放血后清蒸,味道应该不错吧。”魏篱建议道。
雷三川的声音接着传来,道:“他奶奶的,还是用泥土糊糊,埋到火堆下焖烧,比较好吃。”说完,有吞咽口水的声音。
“那么大,要起多大的火堆才够用啊!”魏篱不表赞同,道:“我看过这客栈的厨房,有一个足以容人的大汤锅,清蒸、煮汤都适用。”
“啧,你这么说是没错,可是清蒸、煮汤吃起来根本没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乐趣,也许可以切成两、三段,一段火烤、一段清蒸、最后一段就用来煮汤。”说到最后雷三川佩服自己脑筋动得快,语气颇为自豪。
“这倒是不错的提议,没想到你这只老狗的嘴里也能吐出象牙来。”魏篱看不惯雷三川骄傲的嘴脸,阴损的道。
雷三川嘿然道:“老子是老狗吐不出象牙,总比你的猪脑袋要好的多。”
魏篱哼了声,道:“那么大一只你要怎么分割?先说好我不吃手脚喔!”
门外的西门耀听得冷汗直冒,昨晚他们两人捉回来的不就是他吗?以前是听过这世上有以食人为生的食人族,可从来没遇过,没想到这里竟然有两个!我要不要跟天亦玄提醒一声?免得我的重生计画夭折?他一边想一边不自觉的退往另道门扉,以致于没听到两人接下来的对话。
“说你猪脑袋还不承认!”雷三川得意极了,道:“鲸鱼哪里有手脚啊?”
“怎么没有?!”魏篱跳起来道:“鱼的鮨就等于是人的手脚,我国国人都是这么称呼,你这井底之蛙。”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房内热闹非凡。
西门耀靠在门上喘气平抚自己急跳的心脏,背后的门突然“吚呀”一声打开,顿失依靠的他顺势倒下,还没恢复正常心跳的心脏立刻弹到喉头,一只手撑在他的背后,一股安全的暖意透过这只手的接触点传遍四肢百骸。
“小弟?你怎么会在这里?”背后响起西门琉穗让人不会错听,如砂砾磨擦般的声音。
西门耀转身看见她平凡到不想多看一眼的脸孔,心神感到恍惚,原本她也有一副黄莺出谷的嗓音,却因为他一时好玩,不小心烧了房,她为救自己冒着大火不顾一切的冲进房,他的小命因此获救,她的身体和嗓子却都烧坏了,在她衣裳的遮掩下不知还有多少只有她自己清楚的烫伤。
是什么时候自己遗忘了姊姊对自己的好?是从何时他再也看不见别人对自己的关怀?他直视西门琉穗探询的眼,唇微启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激动与懊悔。
西门琉穗松口气似的露齿一笑,道:“你要找主子是吗?他在天字二号房,跟天四女同间房。”纤手指向天字二号房,他们的小弟回来了,那个从前总是跟在兄姊背后,扬言日后要强过他们,充满志气与勇气的小弟回来了……她急急背过身子,怕给西门耀看见她快滴下的眼泪。
望着姊姊的背影,西门耀心中一阵感触,仔细一想姊姊归顺天亦玄,其实是为他和整个西门世家着想,往后他不会再忘记姊姊对自己的好,更不会忘记姊姊永远把别人放在第一位,从没有重视过自己的个性,等他学艺回来,就是他回报姊姊的时候!
转身大步走向天字二号房,一到房门前心里初生的豪气滑到谷底,手举起放下百来次,就没一次敲在门板上。
终于他打定主意做最后一次深呼吸,带着壮士断腕的心情闭眼推开房门。
“我以为你打算在外头站到天荒地老。”天亦玄淡然而语含嘲讽的道。
西门耀猛得睁眼,不意映入眼帘的是天亦玄赤裸的上半身,一道道鲜红的、褐色的、苍白的伤口交错纵横,气质高贵的鹅黄衫女子正在替他穿上内衣,另有三个各具特色的女子,或捧着给他穿着的衣物、或为他以巾拭脸、或替他梳发束发。
天亦玄的伤、天四女的美让他产生短暂的呆愣,“啊!”如梦初醒的短促一叫,两手遮住眼睛仓惶后退,这一退退到西门琉穗虚掩的房门,毫无预警的一跤跌进房里去。
西门琉穗坐在床前静思小弟出人意料的改变,朝吓了她一跳的发声处往去,西门耀狼狈的样子令她错愕,道:“小弟?!”
西门耀似乎没听到她的叫唤,慌乱的转身跪趴,两手抱住头用手肘抵着地,嘴里喃喃重覆念道:“我什么都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西门琉穗顿时一头雾水,疑惑的往天字二号房看去,天亦玄似笑非笑的盯着西门耀可笑的姿势,天四女则围成一圈,月心蝶看似无奈的摇摇头,另三女背对她,除了云心蜻的双肩抖得很厉害外,余下两人就观察不出有任何异样。
她满心疑惑的望望天亦玄,再看看西门耀,暗自猜想:我是不是漏掉什么了?她还没厘清疑点,天亦玄开口道:“你想一直用现在这可笑的样子缩在那里就好,不想改变自己了吗?”接着嗤笑道:“如果不是我肯定你是男儿身,光凭你刚才的反应,谁都会断定你是个女人。”
西门耀闻言弹起身,抓着头低声道:“没有经过今天这一眼,我才会以为你是个女孩哩。”天亦玄的长相俊美而皮肤白晢,又是孩子般的脸庞,一个男人该有的气慨被破坏得所剩无几,但若是女人,肯定是个比之天四女都不逊色的美女,只可惜刚才那一眼严重击碎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更重要的是,谁知道天亦玄会不会因为他那惊鸿一瞥,觉得受到冒犯,然后再次一掌轰过来……那种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感觉,他再也不想尝到,畏畏缩缩的走到天字二号房房门前,就不肯再往前踏一步。
后头的西门琉穗看了直摇头,是不是西门耀在他们的保护下,觉得自己不会有危险,所以总是盛气凌人,现在站在天亦玄面前,没有人救得了他,他便显得胆小畏缩,叫看惯了小弟不可一世模样的她,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赶紧将房门虚掩,眼不见为净。
天亦玄敛起脸上的笑容,道:“你是否做好了永不后悔的决定?”
西门耀吓一跳,苦笑道:“永不后悔太沉重,我只能肯定现在我不会后悔。”
“你倒是挺诚实的。”天亦玄满意的点头,道:“我老实告诉你,你原本对我来说只是用来让西门琉穗不起异心的工具,可是我改变了主意。”
停顿了下,续道:“与其带个无用的人在身边,不如想个办法将人变得有用,即便这个人后来与自己为敌,打起仗来也刺激些。”
西门耀努力观察天亦玄的眼神和脸部表情,希望能从中捕捉到他的真意,只可惜是白费工夫,道:“倘若我真能成大器,我愿将后半生献给你。”按照小说的一贯模式,这么说就万无一失了。
~第三十八章 紫色麻雀~
“呵呵。”天亦玄轻笑两声,道:“即使我把你当成牵制西门琉穗的工具?即使你可能因为我上战场,而以马革裹尸?甚至与西门世家反目成仇?我并不再乎你被我利用完了投奔其他势力,因为任何阻挡在我面前的障碍,我都会毫不留情的铲除。”
西门耀像是被人兜头浇下一盆冰水,从脑门直寒到脚底,天亦玄前面的几句话听在耳里,自然觉得有点不大舒服,但他最后三句话却是告诉他,就算他跟天亦玄的师父学到了惊人的本事,依然不会是他的对手,他有绝对的信心,最后这个天下会落在他的手里。
他佩服天亦玄的自信心,但他也相信从小在自己心目中有如天神般的父亲,不会轻易的战败,然而尽管相信,一股恐惧还是不由自主的打心底升起,面对天亦玄的仿佛要将人一口吞噬的气势,他顺着门柱滑坐在地上,冰凉的地板让他稍微清醒,伸手往额上一抹,抹下一手的冷汗,发软的四肢使不出半点力来。
“我……我……”他喉咙干涩一时无法成言。
天亦玄道:“你不需要马上做决定,也不需要给我任何的承诺,现在的你,对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法让我信服,所以有什么话等你艺成之日,看你是选择与我沙场相对叫阵,还是与我并肩一起轻声交耳时再说。”
吩咐道:“为我准备文房四宝。”
风心萤闻言立即从身上掏出笔、纸、砚、墨摆到桌上,她动作之迅速引来西门耀惊奇的一瞥,不敢细看的快速扫了她全身一眼,怎么也猜不透,那一身紧身的黑色女武士服,有那里能藏得下这些东西?!
天亦玄对这些早已经习以为常,泰然自若的提笔写信,云心蜻好奇的凑过头去瞧,只见他写道:
“义父母亲大人膝下:
前因家逢巨变流落在外,未能寻得适当时机通禀,今欣交友西门耀,念其有上进之心,与不凡的筋骨,故托其至花雨城以鸟笛请回义父母大人,除代传儿思亲之情外,更盼义父母大人能不吝教导,儿在此谢过。
儿已找到二位大人遍寻之人,二位大人只需向耀询问,即可得知详情,望义父母大人勿再挂念。
敬请 福安
不肖义子
天残缺”
“义父母亲大人?!”云心蜻讶异的低喊道,看来天亦玄还有很多事都没有告诉过她们,不过能教出像宗主殿下这种人的长辈,应该与风评不好的天寨王相差不远吧!
除了云心蜻将精神放在书信上之外,月心蝶三女都震慑于天亦玄难得的安适神情上,那是否象征天亦玄对他的义父母存有很深厚的感情呢?这个认知让三女几乎妒嫉起未曾蒙面的“义父母”。
天亦玄听到云心蜻的惊呼,回头瞥她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西门耀道:“希望你看到‘他们’的时候,能够只跟心蜻一样吃惊。”说罢,拿起信吹干墨汁,折好后塞进风心萤递来的信封套里。
西门耀听的一头雾水,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
意舒国阳朔城郊外,
一名身穿红色的女子在马道上仓惶奔逃,披头散发下隐约可见一张脏兮兮的脸蛋,衣服四处有着撕裂、破损,看来万分狼狈。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喘,原本还能展现优美姿态的绝顶轻功,因为被追捕了一整天无法补回真气而毫无用武之地,弄自现在只能靠着两条腿跑步,但悲惨的是平时贪用轻功的她,跑起来还真不是普通的慢。
在数不清第几次因为左右脚互跘跌倒后,她气恼的捶着布满砂砾的黄土道,尖锐的石子扎进柔细的掌缘,丝毫不觉疼痛。
一道微风从头顶拂过,武痴钱彬落在她的前头,童颜上是一丝不苟的冷硬,道:“请意宗回宫。”
眼前这个一身狼狈的女子,正是意舒国的宗主殿下──北浪惊珂,她瞪着黄土道:“回去?你们是打算软禁我?还是将我斩首示众,以示你们的主上为正统?”她视线移到另一双突然出现的脚丫子。
“唰!”
站在钱彬身旁的言道儒打开折扇道:“意宗何用如此气忿?意舒沦亡原是天下人意料中之事,更何况我家少主对你十分爱慕,主人又怎么会对你不利呢?”
“我呸!”北浪惊珂抬起头怒视两人,不屑道:“那个人模人样的毒蝎,谁被他看上谁倒楣,爱上他的人更是三生不幸!”
言道儒闻言以扇掩口,过了会才道:“不管意宗做何感想,我兄弟二人势必要带你回去覆命,一路上意宗可要安份点,否则可别怪我们伤了你。”
北浪惊珂两手在地上猛力一捶,捶得黄土上血迹斑斑,道:“我不会回去的!我宁死也不回去!!”说着,抬手往额头拍去。
钱彬右手掌微抬,一道指风抢在北浪惊珂伤着自己前封住她的穴道,她僵直身子骂道:“你们助纣为虐,将来肯定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