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眼上,对准城头的人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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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苍云透过望远镜看到一个男人把他的妻子押出来,他不禁倒抽一口寒气,以为敌方已经注意到他的身份……可是,见到让自己挂心已久的妻子似乎尚称安然,情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透过镜头,雷姿彤虽然戴著手拷脚镣,但在枷锁的里外都裹上一层布巾,让她柔嫩的肌肤不至于磨伤,而她看起来瘦了一点脸色仍然红润,比起一旁风尘仆仆的神风领袖,她怎么都不像个阶下囚。
也许是眼前的情景让他大感意外,一时间无法反应的呆愣在原地。
风或同感意外的将武苍云呆呆的表情和他视线之所向,透过观远筒尽收眼底,风或只不过是想看清武苍云的样子,再向雷姿彤询问他的身分,不过现在倒是有了另一个收获,道:“没想到我身旁的这位姑娘,比我这个大元帅还吸引人啊。”
他翻身下马,道:“上头那位和姑娘定然关系菲浅,让姑娘看看城头上的人,再问问她到底他们是什么身分。”风或将手中的观远筒交到风翰手上,转身牵马走到临时搭起的帅帐外,系好马儿才走进帐内。
虽说打仗最重地利,但是周遭藏著无数陷阱,而且又是处一望无际的草原,连一尺高的隆起处都找不著,几棵零散的神树更不能得罪,要想占著地利根本是在说笑,好处是从此不必担心营要扎在哪里,也省下担心夜袭的功夫。
这种地方要攻要守都很难,纵使有再好的策略也无用武之地,一览无遗的只能明来明往了,更何况对头摆明是固守城池,否则也不会设下一堆陷阱,自然神风军会随意的找块安全的地方就扎下营来。
风翰表面恭敬的应是,心里暗自叫苦连天,怎么把这种事情交给他做啊!
他们从来没有对付过女子军,真正有过经验的人,现在全窝在世外桃源里安享晚年,这让神风军对于一支只有领军者比较能看的全女性队伍,感到相当的头疼跟棘手,尽管大伙兼持著军人本色将她们一网成擒。
可是,接下来该怎么对待她们才合适,就让行动如风的神风军头大如斗,若要将她们后送还得担心无法预测的天镜玄;留下来的话那来千副手拷脚镣和足够的裹布?而且她们还会加快粮食的耗损,偏又不能随地遗弃……万一出意外可如何是好?!
因为怎么看都唯有把人留下来一途,所以他们让武功最高的雷姿彤戴上裹著布巾的手拷脚镣,其他的女子军大多是花拳绣腿,便用一条丝巾绑著两手打个活结了事。
虽然是战俘,他们对于拷打女性实在下不了手,处处礼让之下倒使战俘差点爬到头上来,尽管天性使他们不以为意,但会造成这种情形,也是由于主事的风或对攻打扬舞国的态度上丝毫不积极,下属们多少猜到风或并不是真的想侵略扬舞国。
既然如此,他们就没有理由为了取得有利的情报而虐待战俘,也没有必要那么做。但这也造成到今天为止,他们面对那票娘子军只能用编号来称呼,代表零号的姑娘之后,分别是姑娘一、姑娘二……以此类推。
风翰苦笑,从擒获她们到现在连名字都问不出来,现在竟然把这么烫手的山芋丢到他的手上,还不让他有抛开的机会,元帅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走向僵立在一旁的雷姿彤,将观远筒放在她右眼上,调整到适才风或看去的方位,道:“仔细看看,好歹给我一点情报交差。”如果这位从被擒获到现在都不曾开口的姑娘肯开尊口,或许能得到有用的消息。
其他的那些女人似乎三教九流、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尽跟他们东拉西扯言不及义,有时还会大胆的跟士兵们调情,弄得人人面红耳赤避之唯恐不及,就怕一个把持不住会犯上军法,死在一个丢脸的罪名之下。
~第一百零九章 崭露曙光~
观远筒所映照的那一头,出现一个雷姿彤以为再也见不到的熟悉面孔,突然清晰的影像变得模糊,她惊慌失措的转头想弄明白怎么回事,却在风翰露出讶异的眼眸里,看到泪流满面的自己。
她慌忙的抬手拭泪,却被旁边的男人伸手拦下,这才看清自己手上还戴著手拷,根本没有办法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她沮丧在心放弃地软垂下手臂,对风翰再次递过来的观远筒,倔强的撇过头……反正…一点都看不真切……
风翰有妻有儿,在妻子的眼中常常看见和雷姿彤此刻一模一样的目光,毫不费力的猜出对面城头上的人,若不是她的情人便是丈夫。他于心不忍的拿出汗巾替雷姿彤擦干眼泪,道:“在天朝我们重视各式各样的情感,所以这一次我就给你个方便,你可不要给我惹麻烦。”
语毕,他解下挂在腰间的一串钥匙,捡了其中一支替雷姿彤打开手拷,顺便把自己的汗巾塞进她掌心,续道:“用巾子擦眼泪,大家的衣服都是灰尘。”他拿著手拷走到一边去,背著雷姿彤坐在草地上。
这一头雷姿彤心中升起一丝丝的感动,另一头武苍云却险些捏碎手里的望远镜,他瞪著那只替他娘子拭泪的手,不住喃喃自语道:“我砍、我剁……”待看到风翰解下雷姿彤的手拷时,更觉胸臆中充满酸醋,直觉认为风翰是在对雷姿彤献殷勤。
雷姿彤当然不知道为什么丈夫的脸色会变差,因为她知道风翰看起来年纪约在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实际年龄则已年过五十足以当她的父亲了,而且夫妻恩爱膝下有一双子女,怎么可能会去猜想武苍云是在吃醋?!她只是贪婪的把武苍云的模样珍藏到记忆深处。
至于雷姿彤怎么会知道风翰的私事?这如得感谢神风军里唯一由女性组成的伙头军们,由于风或并没有视雷姿彤等人是敌人,所以没有对己军下禁口令,无聊的伙头军才会把军中每个人的身家资料都搬出来讲。
令人诧异的地方是,伙头军们对军中的每一个人都了若指掌,感觉上像是一个气氛融洽的大家庭,让雷姿彤庆幸的地方,就是伙头军不曾尝试过找她们聊天,否则在那种气氛下连她自己都不认为能够把持住,不会聊著聊著将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泄漏光了。
武苍云同样仔细的打量著雷姿彤,心中的不安缓缓被抚平。两人就这样凝望著彼此,仿佛一辈子都看不够似地。
就在旁人以为这对夫妻会一直看到天荒地老的时候,两人默契十足的放下可以看到彼此的工具,丝毫没有迟疑的切断仅有的连系,他们都了解唯有全心全力渡过眼前的难关,才会有崭新的未来出现在前方。
这一刻的放下并不是舍弃,而是为了要努力追求更美更好的未来!
雷姿彤不是木头人,甚至她还有敏锐的观察力和聪明的脑筋,她看得出来神风军从一开始就没有伤人的意愿,以至于虽然美其名为出征,实际上却是称为“郊游”或是“户外教学”还来得贴切点。
看准了神风军是软柿子,雷姿彤理所当然的有恃无恐,紧闭著嘴巴不说话、态度恶劣也无需担心会被拷打,每天吃得好睡得n,没有反过来责备牢头恶意养肥她就算客气了,当然她还记得不能得寸进尺的太过火,否则日子可能会变得很难过。
跟神风军相处的日子里,她发觉世外桃源外的每个人都把天朝人给神化了,无形中替自己的心理增加压力。她亲眼见过在行军的日子里,神风军不间断的利用时间做训练,在不同的地点实际排演适合的阵形。
虽然一路走来没有遇到任何战争(当然她的那一次除外),但是神风军每天、每个时刻都活在战争里,不曾真正的松懈过,尽管他们看起来比任何人都疲惫,却更加的不容人小觑,因为他们的体力保持在充盈的状态,精神力的集中丝毫没有分散过。
见识过这些,她才知道天朝人仍然是普通人,他们的强大来自于学习、实作,来自于一个维系著他们精神的总指标──真正如同天人般的天宗。
雷姿彤对如何胜过神风军没有半点头绪,她很清楚要让天朝大军如山崩般的倾倒很简单,只要干掉天宗就等于获得胜利,可是……想起亦玄主子的强和冷酷,她宁愿赌著一分的可能性去对付神风军,也不愿意成为亦玄主子的敌人。
现在她沦为阶下囚想得越多就越觉得沉重,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于神风军的怀柔政策,说她没有被打动那肯定是骗人的,尤其风或和风翰下的药猛得让她无法不动摇,道:“我是雷姿彤,他是我的丈夫武苍云。”说完,她伸出两手等著风翰重新给她戴上手拷。
她的声音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而显得有些含糊,但是耳利的风翰听得很清楚,他笑了笑,先接过观远筒插入腰带里,才替她戴回手拷道:“谢了,姑娘。今晚你就睡我的帐蓬吧,我会去跟元帅挤上一晚。”他给雷姿彤指明帐蓬的方向,转身走进帅帐。
雷姿彤知道神风军早已收集到全候风大陆各国各地的资料,只是这些资料过于广泛对于细节描述不够,也没有不容易找到的资料,所以他们虽然能够轻易的查到自己和武苍云的事情,却无法找出不为人知的隐密之事,包括天心盟主就是天宗的这档事。
风翰把帐蓬让给自己,明著是他要跟风或讨论军事不回帐睡了,暗著是因为他的帐蓬离她比较近,她无需戴著沉重的脚镣再走回自己的帐蓬,这么为一个囚犯著想的团体,除非无心,否则谁能真正的坚持到底?
她一边往风翰的帐蓬走,一边遥望著天际,一如以往的在心中想的可不是什么美丽的夜景,或是丈夫的脸孔,而是咒骂该千刀万剐、抽筋剥皮的妖兽,要不是它们害得亦玄主子下落不明,今天就不用跟天朝四方军对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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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神风军仅距离云淡风轻城不到三十里的当下,日夜不停赶路的日心蝉和云心蜻也已经进入扬舞国,两人自与月心蝶等人分手后,藉由无茕社无孔不入的系统,在适当的时机给她们替换南宫牧场提供的快马。
赶到意舒国时,因为魏开拓派人阻拦而弃马奔走,为了躲避敌人的追查连带的使无茕社失去两人的行踪,无马可用的两人只得苦命的用两条腿拚命施展轻功,一路上除了解决生理需求外,连觉都没睡超过半个时辰的赶路,才有了现在的成绩。
从小到大的贵族式教育和生活,让两个人完全没体验过一天不洗澡、不换衣服,是多么令人讨厌的感觉,尤其当两位宗妃看到身上已经变成破抹布的衣服时,以日心蝉的优雅涵养也忍不住同云心蜻一起咀咒绝煞堂,和魏开拓的祖宗十八代外加他的十八代后代。
幸好一进入扬舞国两人就被密切监控的无茕社发现,带两人到隐密的分舵去梳洗、用膳,总算结束两人流亡般的生活,也让两人对西门琉穗这个无茕社大当家的好感,呈倍数直线狂飙上升。
被这段苦日子磨得更加坚韧的日、云两人,在无茕社和南宫世家的帮助下,总算赶在神风军之后逼近云淡风轻城。
两匹马在深夜里狂驰于草原,马背上的两个人都包裹在披风里,仅露出双眼和握著缰绳、鞭子的手,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两人紧贴著马背,随著速度有规律韵动,马的步伐极大,烈风如同利刃刮向两人。
两人并未因此减速,反而重重抽了下马臀,催促马儿再加快速度。
仿佛突然感受到危险,两人的神经随著眼神变得犀利而紧绷起来,骑在右边的骑士猛地直起上身,手臂一振手腕使劲甩出马鞭,“咱、咱”马鞭不知抽在何物之上发出异响,左侧的骑士喝道:“跳!”
两人动作一致的策马飞跃,右侧骑士的马儿前蹄方落地,身后的草皮便陷入地里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大坑洞,“哎啊!”右侧骑士倏然发出惊叫,连人带马正往下陷。左侧的骑士不敢迟疑,一运马鞭将右侧的骑士拉到自己的马背上。
“噗通”一声,无力的两人眼睁睁看著马儿落入陷阱,溅起令人退避三舍,散发著恶臭的液体,被拯救的骑士迟疑的道:“蝉姊,你想那会是什么?”瞪著马儿像是被薰昏在坑里,不禁感到浑身发毛。
这两人正是日心蝉和云心蜻。
日心蝉道:“蜻妹,我们还是不要知道会觉得好受点。”她扫视眼前平静却可能暗藏危机的草原,道:“这种地方照理说绝不会只有一个,接下来的路程我们必须步步为营,才能幸免于难了。”
她苦笑,这些陷阱八成是拿来陷害四方军的利器,虽然设计的相当有‘巧思’,可是她们这两个无辜的受害者,实在无法苟同这么肮脏的陷阱……而且,这下子到云淡风轻城的路途就更加漫长了。
云心蜻噗哧一笑,道:“这个设计陷阱的人还真宝,先弄一条让人无法忽视的绊马绳,再挖两个坑,一个有加料一个没有加料,使人后侮为什么不干脆给绊马绳绊倒,跌在第一坑里可比掉进第二个坑要好受多了。”
日心蝉无奈的摇摇头,道:“你才知道,要不是我拉你一把,这会儿后侮的人就是你了。”那会猜不到惹得云心蜻一笑的,便是她想到神风军被陷阱暗算成功的情景,这小妮子也不想想自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云心蜻撒娇的搂抱著日心蝉纤腰,道:“蝉姊,有你在真好。”她很清楚以自己还不是很成熟的个性,这一路上若没有谨慎小心的日心蝉在,她早不知把天朝天四女的声誉给丢到多少重天外了。
日心蝉心中一暖,表面却毫不客气的弹了下云心蜻的额头,道:“你啊,二十几岁了还是长不大,像个孩子似地。”
云心蜻痛呼一声把脑袋钻进日心蝉的怀里,嘻嘻笑道:“我要让姊姊们疼一辈子啊!”暗暗吐舌,长不大才能事事都让姊姊们挡在前头,她心甘情愿给人罩,反正她常常罩不住,嘻!
日心蝉清楚现任的天四女中,云心蜻的责任感最薄弱都怪她们把人给宠坏了,但也因为这样她们在看见总是乐观,笑口常开的云心蜻时,心情自然而然跟著好起来,勉强说来也没有坏处,不是吗?
“铮!”
倏然,日心蝉负在背后掩盖在披风下,映心古琴震了下发出声响,她敛起玩笑的心情举目四望,喃喃道:“可能吗?三师府的大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映心古琴能够因感受到杀气而示警,也会针对三师府的三位府长发出声响,这是由于国师典飞玄在琴中埋入符咒的原故,为的是避免有人冒充三位府长。
云心蜻听到日心蝉的疑问,她同样不敢掉以轻心的坐直身子,蜻蜓翼已然悄悄握在掌中。
“他奶奶的,到底是那个王八羔子挖了一堆陷阱来陷害你爷爷?!要是被你爷爷揪出来,非得来个人肉三吃不可!”
雷三川如雷般响亮的声音,在宁静的夜里格外的清晰,接著日、云两人听到女人细小的咳嗽声,雷三川的大嗓门再次响起,道:“你这婆娘真是不简单,眼睛倒挺亮地一个个陷阱,全给你一眼揪出来,他奶奶的干得真xxx的叫人佩服!”
又听到呛到般的咳嗽声,日、云两人不禁为那可怜的女人暗暗祈祷,千万别被雷三川那不知控制力道的熊掌给拍出内伤来,两人心中有著他乡遇故知的喜悦,日心蝉道:“是雷宗吗?心蝉和心蜻在这儿呢!”
~第一百一十章 云里朝霞~
短暂的静默后,日心蝉和云心蜻的左方传来拨动绿草的纷杂窸窣声,一道纤弱的雪白身影一马当先,她踝露乳白的玉足轻若无物地踩著草梢,如飞般朝两人扑来,她的身后则跟著三个男人,其中两人拥有魁武的体形,寻常人在这幽暗的夜色里,如果没有良好的视力肯定会误以为是森林里的大熊。
日、云两人因为认出当头一人而倍感震惊,道:“你……”
两人下头的话被疾掠而至的恩管洵打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