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娅意外的不行，回头瞪着他，似乎在确认刚才听到的话是否是真的。
墨小羽的眼神黯淡下来，“不行吗？”
“行！”叶娅连忙应道，“下班后，我来找你。”
叶娅没想到，墨小羽竟会带她去那家老字号馄饨店吃晚餐。
时隔近一年的时间，店里变化不大，一如既往的破旧，但生意火爆。
一走进店门，墨小羽就轻车熟路的交代起来，“叶儿，你去买票，我来排队！”
叶娅看看两条差不多长的队伍，有些担心的看了墨小羽一眼。他的脸色一直很差，在这白炽灯的照射下，更加显得苍白惨淡。两人来的路上，他就在车里一直闭目养神，一句话没说，叶娅不知他是因为太累，还是真跟自己无话可说，但不管怎样，她都不放心让他在这拥挤的人群中，站那么久的时间。
“怎么了？”墨小羽见叶娅不说话，只是神色怪异的看着自己，于是又开口问了一句。
叶娅连忙摇头，“你去占位子，这边我一个人来就好。”
墨小羽愣了一下，转念笑起来，“好的！”
叶娅买好馄饨出来，见墨小羽坐在一张满是油光的餐桌前，一瞬不瞬的笑望着自己。
叶娅走过去，放下餐盘，从包里摸出纸巾，把整个桌面反反复复的擦了几遍，然后才坐下来。
墨小羽自动自觉的端过自己的那份小馄饨，埋下头就开吃。
叶娅没说什么，也专心致志的吃起自己碗里的馄饨。可整个心思都集中在墨小羽手中的勺子上，眼角余光瞥着他用勺子吃了几个馄饨，喝了几口汤，她全都数得一清二楚。墨小羽的食量小的离谱，那么小的馄饨，只吃了三个，汤倒是喝了不少。
叶娅想到芬娜的话，墨小羽这段时间，连粥都吃不下去，现在能几个馄饨和几口汤，想必也是不容易了。
叶娅在吃的方面，向来不敢强迫墨小羽，现在更是连不满的眼色都不敢给他看。
饭后出来，墨小羽接了个电话，之后的神情看似有些无奈，转眼看看叶娅，低声对她说，“先送你回家吧！”
叶娅愣了一下，心道：就这么结束了？整个晚上，两人说话不超过十句，眼神交流没超过三次，这算什么，真的就只是吃饭？
“不用了，你有事就先走吧，我自己可以回去。”叶娅有些赌气的说道。
墨小羽看着她，“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叶娅心底冷笑，他俩现在为了这点破事说的话，比整个晚上加起来都多，这TMD究竟算怎么回事儿？
“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大马路上，难道还有人硬绑了我不成？”
叶娅心里有气，说话口吻不自觉的有些冲，墨小羽怔了一下，也冷了语气，低声回应道：“那好吧，你自己当心点。”说完，便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看着墨小羽毅然离去的背影，叶娅鼻尖突然一酸，竟委屈的有些想哭。
他们这样，究竟算是什么，要死要活，给个痛快不行吗？
叶娅觉得自己越来越不了解墨小羽，猜不到他的想法，看不透他的心，也不知是他对她关闭了心门，还是自己被蒙蔽了双眼，总之，两人现在的关系就像隔了一层迷雾，朦胧而又暧昧不清，靠不近，但又离不开，叶娅只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第54章 Chapter54
因为有了墨小羽前期的铺垫，叶娅在解决那帮老臣子的问题时，出了奇的顺利。尽管每个人对于最后的结果，心里多少都还有些怨言，但是相较于之前而言，实在是好了太多，再加上叶娅故作不经意的暗示出墨小羽手头那份文件的内容，所有人更是心虚的连声都不敢吭。
于是，叶娅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便解决了这块缠绕她多年的心病。不仅如此，还意外收获了不少人心。老臣子们被她退的退、降的降，但回过头来，却对她感激万分；而公司里，这件事被传播开来后，所有员工对她更是拍手称赞，就连以前一帮杜杰的死忠，现在见到她后，都是笑容可掬、谦和有礼。
叶娅心里美滋滋的，对墨小羽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不管在这次事件中，他是故意还是无意扮了白脸，给她捡去这个大便宜，但曾经对于墨小羽不学无术、草包一枚的评价，叶娅确实是改观了不少。
而另一方面，自从叶娅明确表示愿意帮墨小羽分担工作后，墨小羽便真真不客气的把她当私人助理一样使唤起来。叶娅办公点从17楼又搬回到32楼，几乎整天尾巴似的跟在墨小羽身后，随时听候他的差遣。
也直到这个时候，叶娅才知道墨小羽一天的工作量到底有多大。自他上任以来，对外，在建工程项目筛查、重新评估；对内，人员考察、管理机制重树，尤其是对财务部、工程部，杜杰时期遗留下来的问题，统统肃清，相关人员撤职、换岗，所有部门职能、人员职责重新认定，并在公司内部建立起一套新的监督管理考核机制，同时进行ISO9000认证……
这段时间，公司里大会小会不断，上到每个部门、下到每个员工，全都在积极配合着公司规章制度的改革，重新进行职能规划，权责划分，整个公司里，到处一派生机盎然、热火朝天的景象。
而总裁办公室里更是人流不断，每天，从四面八方反馈回来的信息都要集中到墨小羽这里，经过他评审筛选后，再做出新的指示。每每这个时候，叶娅就在一旁，仔细听着、看着，然后渐渐的对墨小羽肃然起敬。
那么大的信息量、那么多的数据，叶娅单是听听都觉得头大如斗，而墨小羽不但能够当场记下来，而且还能迅速从这些庞大冗杂的信息数据中，提炼出关联点，进行分析过滤，并作出正确的判断和批示。
叶娅开始怀疑，墨小羽的大脑构成不同于常人。
有一次开会，叶娅代他上台宣读文件，台下黑压压的坐满了中层以上的干部，这样的场合，墨小羽居然还敢心不在焉的坐在第一排玩魔方，也不管周围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叶娅心里不爽，边读边偷瞄他，一不小心，把一个数据给念错了，当时在场的人，人手一份相同的资料，可谁也没发现出错，唯独一直在玩的墨小羽，当即就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她，叶娅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于是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看刚才念过的地方，这才发现自己念错了一个数字。
自那以后，叶娅便刻意观察了他一下，然后总算相信陆子轩关于墨小羽有超常数学天分一说的论断了，事实上，这样的评价还太谦虚了些，在叶娅看来，墨小羽根本就一天才，任何资料经他过目后，便能迅速记忆下来，不仅如此，他阅读的方式也不同于常人，一般人是一个字一个字连贯着往下看，厉害点的是一目十行，而他，根本就是在拍照，两眼一眨，整页纸的内容便以画面的形式被他储存进了大脑芯片中，然后，随时需要随时调阅（1）。
当然，天才与白痴，往往只有一线之隔。前一秒钟还被叶娅奉为神人的墨小羽，后一秒钟，就可以幼稚白痴得令人瞠目结舌。
一天中午，叶娅上了个厕所回来，发现给墨小羽买的那份红豆百合粥竟然已经吃得干净见底了，叶娅一脸诧异，看着靠在沙发里玩魔方的墨小羽，“粥你全吃完了？”
“嗯！”墨小羽点了下头，不看她，继续盯着手里。
“连百合也吃掉了？”叶娅挑眉。
“啊？”墨小羽傻眼，这才抬起头来，看着空空的保鲜盒，禁不住又叫了一声，“啊！”
“啊什么啊？”叶娅哭笑不得，墨小羽以前就嫌百合味苦，从来偿都不偿，那时候，他对食物的挑剔程度，还只是令人发指而已，但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后，现在简直是令神都发指了。
叶娅一副看穿他的模样，冷声道：“老实交代，究竟是吃了还是倒了？”
墨小羽愁眉苦脸的看她，“忘了……”
“什么？”叶娅声音不自觉拔高八度。
墨小羽连忙又道，声音越说越小，“我是说，我忘了应该先把百合挑出来，再倒掉……”
“……”
叶娅气结，半天说不出话来，墨小羽盯着她，眼神瞬也不敢瞬，表情楚楚可怜。
叶娅叹了口气，坐下来，平心静气的说，“咱们谈谈，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以前不是很喜欢吃这个味道的粥吗？为什么现在，只要能躲过这顿饭，你什么幼稚手段都使得出来？”
墨小羽想了想，说，“叶儿，我只想吃你煮的粥。”
叶娅无奈，眼前这个家伙，真是她刚刚还奉为天才的墨小羽么？
于是，在此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叶娅觉得自己每天都过的很飘忽，因为要在墨小羽两种极端的状态下不停的转换自己的角色，天才VS助理，白痴VS保姆，因此，没过几天，叶娅就觉得自己快被墨小羽折腾的人格分裂了。
那天以后，叶娅干脆买了个电饭锅放公司里，再买了袋米，每天中午快到饭点的时候，就提前淘米下锅，给墨小羽熬粥。那个时候，整条走廊里，都会飘散着香喷喷的米香，连叶娅自己都忍不住垂涎三尺，还真是不能怪墨小羽挑剔，自己家熬的粥新鲜、少盐，又不放味精或任何添加剂，确实要比饭店买来的好很多。
只是每次端着碗经过芬娜身边时，芬娜总会笑而不语，一脸道不清诉不明的神情看着她，这让叶娅很是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是否做了多余的事。可是，看着墨小羽的食欲一天天恢复，脸色也渐渐好转，叶娅又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段日子，叶娅过的前所未有的平静，不再像以前那么急功近利、浮躁易怒，每天安心跟在墨小羽身后，为他处理一切琐碎事务，心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踏实满足。
只是，唯一让她觉得苦闷烦恼的，那便是二人的关系，始终暧昧不明。
白天在公司，两人是上下级关系，除了讨论工作的事情以外，从不涉及私人话题，叶娅为他所做的任何事，哪怕是专门为他熬粥，似乎也是作为一名助理分内的事。
晚上下班后，墨小羽依然会像上次那样，隔三差五的约她出去吃饭，饭店全是叶娅以前带他去过的地方，让人觉得两人像是在纪念回顾什么似的，隐隐带着感伤。
尽管菜式不合胃口，墨小羽还是会定定心心的坐在那儿，陪她吃完整顿饭。但叶娅吃起来，心里一点都不轻松，宁愿他像以前那样，遇到不喜欢吃的东西，直接推椅子走人……
饭后，墨小羽送叶娅回家，每次只到楼下，便礼貌绅士的跟她道声“再见，晚安”，然后转身毫不留恋的走掉。
看着墨小羽的背影，叶娅真是欲哭无泪。其实有好几次，她明明感觉到他眼中的眷恋与渴望，自己也几乎脱口而出，想要叫他上去坐坐，但最后，却总是在相视无言中，湮灭掉彼此心中刚刚燃起的一星点火花。
沉默是最可怕的杀手！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可怕的杀手横亘在两人之间，也是他们关系始终无法更进一步的关键。那就是墨小羽的手机！
以前，叶娅总是气愤墨小羽常常忘记带手机，因为每次急着找他时，就是联系不上他。可是现在，叶娅简直恨死了他手机不离身的习惯，因为每次两人约会，一到八点钟，墨小羽的手机就会准时响起，然后，不管两人当时在做什么，墨小羽都会无奈又遗憾的提出送她回家。
偶尔一次，叶娅还能忍受，每次如此，叶娅简直就要抓狂，甚至怀疑电话里面根本就是个女人，否则墨小羽怎么可能这么听话，那边一叫，这边就马上急着赶回去，完全无视叶娅的感受，以及她越来越不愉的脸色。
日子一长，叶娅不知不觉就把这种情绪带到工作中，上班时，不再给墨小羽好脸色看，任何事情，公事公办，绝不讲私情。下班后，也拒绝再跟他出去吃饭。
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又降到了冰点。
一天下班，叶娅跟往常一样背着包走出公司大门，远远的，看见墨小羽的车停在喷泉池边上。叶娅走过去，墨小羽摇下车窗，冷冷的瞥她一眼，“上车。”
“抱歉，晚上有事。”叶娅也冷冷的回应。
“今晚不行，是公事，你一定要去。”
叶娅愣了一下，既然是公事，她自然不好再推脱，俯身钻进车里，“到底是什么事？”
墨小羽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每次遇到让他尴尬或难以启齿的话题时，他就会无意间做出这个动作，也不管会让多少女人因此而爆血管。
叶娅不着痕迹的按了下心口，听见他说，“复工的事，进展的不是很顺利，遇到了很多阻拦，中国人做事不喜欢守规矩，所有手续都按照规章要求送审报批了，可就是迟迟不肯批复下来，公关经理说，要请吃饭送礼，最近半个月，他们一层层吃下来，好几个人都胃出血进了医院，今天据说是最关键的一顿，必须要我亲自出马才行……”
墨小羽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舔了舔嘴唇，“呃，我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酒宴，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所以，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关键时候，可以帮帮我。”
叶娅听完，就笑了，只回答了三个字，“没问题。”
事实证明，墨小羽把叶娅带去的举措完全是明智的。
叶娅到了饭店一看，基本上相关部门的局座全都来了。一张二十人位的圆桌，一半以上是叶氏公关部的精英，局座们穿插坐在精英们之间，最大的BOSS坐在主位上，公关部经理伺候其左侧，右侧位置空着，应该是留给墨小羽的。
墨小羽落座后，叶娅就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来。
众人先寒暄一番。这帮人，叶娅以前常跟他们打交道，熟络的很，都是些酒精沙场的老手，还好墨小羽把她给叫来了，否则，只怕真得被他们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果不其然，待到所有人都入座后，公关经理就拿出一箱三十年存的五粮液，打开来，每个人面前二两多的红酒杯里，满满一杯，人连眼皮子都不抖一下。
墨小羽看着，惊得嘴都忘记了合上，直到酒瓶口对上了他面前的杯子，公关部的经理才突然停了下来，一脸征询的望着他。
墨小羽转眼望着叶娅。
叶娅笑笑，转身从服务员手里拿来一瓶矿泉水倒入墨小羽杯中，然后又自行打开一瓶五粮液，将自己杯子斟满，“局座大人，我们墨总身体不好，不能喝酒，今晚，就让我陪大家喝个尽兴，如何？”
在场众人短暂静默片刻，全都哈哈一笑，谁也没有故意为难。
冷菜上齐后，公关经理端着酒杯站起来，做了简短的开场白，为各位局座的赏光表示衷心感谢，然后仰起头来，将满满一杯的白酒，倒入口中。
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
宴席正式开始，服务员一道一道上菜，众人一杯一杯灌酒。
墨小羽捧着矿泉水，不吃不喝的窝在自己的位子里，像个好奇宝宝一样，睁大双眼，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周围的人群，好像都是不吃菜的，端着酒杯，敬来敬去，不一会儿，就个个喝的满面通红，说起话来牛气冲天。
期间，叶娅也带着他去给每位局座敬了酒。虽然对于中国人酒桌上这套文化，墨小羽不甚了解，但人际交往间的基本礼仪他还是得心应手的，言谈举止有礼有节，举手投足处处透着优雅，一圈走下来，连叶娅都忍不住对他投去赞赏的目光。
敬完酒后，墨小羽又窝回自己的位子里，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所有来敬他酒的人，也统统被叶娅拦截在半路上，眼见着这顿饭，墨小羽就要平安无险的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