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不吃吗?”南宫影疑惑,即使在江南还有如此多的他不知道的事吗!
“若是发烧了便总是胃口不好,非要吓着哄着像小孩子似的,有时候非要我说去请教主来才勉强吃上一些。”鸢儿回着。
“嗯……”南宫影应着,只怕从前是怕自己,眼下是因为鸢儿吧!
“咳……咳咳……”温热的水流连同干涸的心灵一同灌溉,怀里的孩子又蜷了蜷长长的睫毛却扑闪着缓缓拉开了一道缝。
三人屏住呼吸迟了将近三个时辰终于又对上那熟悉的目光。服了解醉的缘故痛感几乎是瞬间袭来的,洛瑾又缩缩身子却发现自己蜷在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
“疼的厉害?”南宫影关切的目光却显得有些讽刺,每每都是在这种时刻。
洛瑾看看三人眼神还有些迷离,倒是胸口的血洞轻微的呼吸起伏都能痛出一身冷汗。洛瑾挪挪身子意图倒是明显,分明是要挣脱南宫影的怀抱。
“别动了,我看看伤!”说着就要去解洛瑾的小衣。
洛瑾手上无力却抢先抓紧了衣襟一副不准瞧不准看的样子,太过虚弱的缘故眼皮半合着,显得分外无助委屈。
南宫影皱皱眉有些无措,“那爹爹先看看腿,别蜷着了……”说着又去摆弄洛瑾的小腿。
哪知还没碰到衣物,洛瑾就笨拙的先蹭远了。怀里的孩子猛然的狠狠颤抖着细听牙齿都咬的咯咯作响。南宫影收了手脸色难看之极,怀里的瓷娃娃打不得骂不得,洛瑾何时这样“忤逆”过他,南宫影压着火气好言好语道,“那瑾儿先吃药,喝些水,一会儿让他们送些粥来!”
洛瑾一言不发脸色白的有些透明,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那样次穿胸口的一剑显然是痛的难忍,可这样的洛瑾越是平静南宫影便越不是滋味。接过丹药和水南宫影便往洛瑾嘴边送去,不忘安慰着,“把这吃了就没那么疼了!”
抵在唇边的药和水洛瑾微微撇过头便让开了,三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南宫影何时见过这样的洛瑾,顾不上其他只剩为人父的焦急、无奈和一丝火气。
“怎么了!先把药吃了,这次伤的不轻,你这一身功夫保不保的住都是问题,现下是连命都不要了!”南宫影并不习惯软言以劝,这一刻他也忘记了曾羡慕的那个叫楚瑾的孩子,只抬高的声音训斥着怀里的人儿。
他以为洛瑾会和从前一样,那份对父亲的敬仰和尊敬使他从不曾违逆半句,本以为会就范的孩子竟不知从哪鼓起力气,半抬了身子一个翻身向着床榻里面翻去,许是太过虚弱几日未曾进食也没什么力气狠狠的摔倒在榻上。众人的心跟着一揪,眼前的场景太过意外三人愣着却不知所措,夜鹰看着南宫影,南宫影看着鸢儿,鸢儿则满是无奈的看着还在蜷缩着自己的洛瑾。
“洛瑾,你做什么……教主熬了一夜为你炼制丹药,你……”鸢儿不知作何解释,她焦急洛瑾这时候的小脾气,但终归她也是和洛瑾一般大的孩子,愤愤的看着南宫影,让南宫影第一次觉得那份委屈如此浓烈。
醒了不过片刻洛瑾的小衣却几乎湿透了,修长的双手不知摸索起什么,众人视线紧锁只见他从床榻的里角摸出个瓷瓶,自顾自的吞了什么。
“不能吃!”鸢儿大叫着,想着伸手去夺却已经晚了。
南宫影和夜鹰似乎才回过神,他们亲眼看着洛瑾又吞了一颗解醉。
“你!”南宫影气急,这身子就是让你这么糟蹋的?!
他想训、想骂、甚至想打,但终究只愤愤却又心疼的挤不出一个字。
洛瑾喘息了一会儿,背对着三人,小脸依旧埋在双膝里,缩在床榻最里的地方分外可怜。
“怎,怎么办?”夜鹰有些看傻了眼,他甚至怕如果用强,洛瑾会不会……可用不了一炷香洛瑾就又要沉睡了。
南宫影脸上少见的慌乱,夹杂了紧张、心疼、无措、气恼的种种情绪,此刻竟说不出话来。
洛瑾时冷时热,一会儿抖的厉害一会儿又平息不少,许是疲累的身子极度渴望休息眼看着竟又要睡去。
“娘亲怎么教你的,连爹爹都不叫了!”南宫影不疾不缓的一句却听的众人极不舒服。
夜鹰推搡着南宫影小声道,“激他干什么!”
南宫影也不知为何就顶出这样一句倒像是和孩子置气的大孩子。
“咳咳……夜鹰你昨日守了一夜都不曾合眼快歇着去吧!鸢儿你也下去休息!”只见南宫影起身端了水和药又坐到的床头大有几分要打硬仗的架势。
二人面面相觑一番还是相继退去,毕竟这父子间的心结未解再谈其他都是治标不治本。重要的是二人依旧头脑发懵,这样的洛瑾简直,新鲜。
南宫影要整个人到床榻上去才能捉到洛瑾,小人儿一阵阵的发抖身上也越发的烫。南宫影深吸口气柔声道,“爹爹太冲动了,瑾儿先吃药等好了爹爹给庆生!”
洛瑾埋着脑袋无人知晓的黑暗中扒开了眼睛,一泓清泉冲刷进的晶莹很快又被压制下去。南宫影想抱起洛瑾喂些药和水,触碰到洛瑾的一霎孩子又向里蹭了蹭。
“你躲到哪里去,当你是吱吱了吗?”经久不化的冰山脸此刻开起玩笑却显得多少有些不伦不类。
南宫影费了不少力气才将洛瑾揽到身前,一手拽着孩子的脚踝想要伸开这蜷着的虾子。
“嗯……”汗水滴进眼睛咯的沙沙的疼,身上的伤在解醉的作用下又轻了不少,只这呼出的热气和仿佛被抽净内力的身子还是无一处不难熬。
洛瑾像脱了缰的马驹,无奈重伤在身只能笨拙的交互着马蹄,只那脾气如出一辙说什么也不回头。
“南宫洛瑾!”南宫影极少呵他名字,怀里小人顿了一顿却继续往榻里蹭去。
南宫影一把勾住,洛瑾便动弹不得了,卡着下颚便将药丸悉数倒了进去,若是睡了更灌不进去这幅身子哪还经得起他任性。
“咳咳……咳咳……”此刻的南宫影绝不理智、比不了鸢儿温柔,更不去想洛瑾的心思,他不相信在他眼下还能让洛瑾丢了性命,即使是用强的也必须将药吞下去。
洛瑾脑海里朦朦胧胧的一片一切都不甚清晰,更不愿去回忆,迷离的眼失了焦,空洞的看看床榻不知是寻什么还是看什么,胸口微弱的起伏有些死气沉沉的压抑。
如此的洛瑾南宫影简直想都不曾想过似乎有些绝望、有些任性、有些倔强、还有些孩子气。颇是忙乱的拽过被子围起孩子想着发些汗退退热度,怀里的孩子却又挣扎起来。
“乱动什么!”南宫影从就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他以为洛瑾还未意识到这次伤的有多重,但自己的身子最了解的人到底是自己。原本的洛瑾就没憧憬着再度醒来,醒来面对南宫影,面对一切。
“谁准你去杀姚命,拼什么?!闹什么?!”心里分明是心疼和关切话到嘴边却变了味道出来,克制不住的怒气竟又扬手在洛瑾的臀上轻拍了两下似是警告。
洛瑾不安的扭扭,眼里满是委屈含了泪又埋头下去。南宫影却是不肯松手了,很是后悔的揉着洛瑾身后倒更多了几分父子间的宠溺。
“咳咳……咳……”洛瑾根本无力支持,还未思考些什么眼皮便沉沉的耷了下来。朦胧间小人儿无力的推搡着南宫影极是悲戚的哭诉着,“回去了……回不去了……找,找娘亲……”
“瑾儿,今天爹爹冲动了没有弄清始末,瑾儿快好起来让爹爹给过个生辰好不好?”南宫影尽量放低了声调,几乎的温柔的和孩子商讨着。
洛瑾意识远了,嘴角扯出个苦涩的笑,“不、必……”
☆、能不忆江南
“安排好了?”这一夜洛瑾体温反复的厉害,睡的也极不安稳,想是忽冷忽热的缘故孩子扒了一夜的被子,脚上借不上力两只小手张牙舞爪的掀着被子,冷了又蜷成一团。南宫影便衣不解带的守了整夜不知换了多少冰帕,掩了所少次被角,又安抚了多久,总算在破晓时分降了几分温度。
“放心吧!只是,能醒吗?”夜鹰面色也熬出了几分憔悴,可今日眉宇间却意外的透了几分敞亮。
南宫影翻着衣柜,取了新的小衣、亵裤又取了新做的绛紫色长袍,一旁的妆台上还有南宫影亲自去选的玉饰,选了最精致的一枚挂好整齐的放到了榻边。
“我那药里凑巧有几味和解醉相冲解了药性,估计申时就会醒了。”又卷起洛瑾的亵裤细细看看伤势,转头道,“这边我来就行,你还不过去盯着。”
“冥主在呢!”夜鹰打量着南宫影的脸色,跟着取了雪玉冰肌膏和布巾帮着一起换药。
南宫影听闻冥主的名手上一顿,却是没有多言,这次的乌龙虽然闹的人哭笑不得但到底是个意外,大家对洛瑾的心意南宫影总是清楚的。
“他这幅样子怎么去啊?”夜鹰颇是担忧,若洛瑾还是昨日那副模样恐怕去了也是砸场。
“走不去便抱去,让大伙看看杀了姚命了是我南宫影的儿子,忘幽的少主!看谁人敢有意见!”
意见?不敢有!
夜鹰暗抹了一把冷汗,这理由当真是——冠冕堂皇啊!这分明是看准了洛瑾好欺负不会当众给南宫影的难堪,说到底这当爹的、堂堂忘幽教主竟算计起自己孩子了。想着想着,夜鹰想着脸上又不禁浮现出了笑意,若是这父子就此和好,他和冥主心中的愧疚也能减轻些了,虽然那家伙嘴上死硬,但话里话外没一句不扫听着洛瑾的消息。
“可想好了,就冲昨晚那架势,万一下不来台,堂堂忘幽教主可就丢大人了!”夜鹰细心是上药嘴上不忘调侃着。
南宫影睨了他一眼甚是不满的样子。在忘幽这些年大事小情他从来成竹在胸,尤其看人处事都极为透彻,想不到而今摸不清的竟是眼前这呆头呆脑的儿子,而且还要他用这样的方法,真是今世父子前世债。
“他敢!”南宫影这二字极为心虚也透着几分隐隐的担忧,这语气分明是认真了。
“他不敢?瑾儿以前是爱你敬你才不敢忤逆你,可如今不同了,不然你当昨晚是怎么了,人心都是肉做的,其实瑾儿能忍到昨天已经算是奇迹了。”夜鹰话里别有深意,却给兄弟留足了空间和时间,手上放的极轻认真的打点着孩子。
南宫影蹙蹙眉终是舒然一笑。“学了两年还不如你个没成家的看的透。”可如今爹爹懂了,等瑾儿醒了定是不一样的明天……
夜鹰未多言只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少动手比什么都强!”
南宫影干巴巴的怔了片刻也不答话,二人忙活着给洛瑾换药穿衣,倒是有些期待晚宴早些开席。
“你不是说申时能醒的吗?”夜鹰紧盯着榻上的少年,头上讨巧的发辫是鸢儿才给梳的,一袭绛紫色的长袍张扬却不狂傲,俊俏的小脸虽是消瘦不少却依旧掩不住的英气飒爽。
南宫影探探脉眉头紧锁只道,“这三日估计也是不吃不睡,能睡未见得是坏事!”
嘴上虽是如此说着却是比谁都想洛瑾早些醒来,三人等了又等直到榻上的小人又翻身向着榻边寻去,夜鹰才想伸手拦人却被南宫影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洛瑾拖着无力的身子摸索的半晌也没寻着想要的东西,南宫影心头窜了几把怒火。他怎会容那解醉还留在榻边。
见摸索不到洛瑾才半睁了眼,看看墙面、看看榻边——还是没有。
拖着笨重的身子翻回来似是牵动了伤口,洛瑾抽了几口气下意识的紧紧捂住胸口。余光触及地面上的三双布履,敛敛目便又要睡去。
鸢儿端了热粥过来,看南宫影默允了便道,“几日没进食饿了吧,你最爱的荷叶粥,吃点儿吧!”
鸢儿举着勺子,诱人的香味飘入鼻囊洛瑾却埋埋脑袋一头扎进布枕又闭紧了眼。
夜鹰忙拽拽身旁火气窜了几窜的南宫影,只见他深吸口气走到榻前一把抱起了儿子,又对了鸢儿吩咐,“不吃就撤了,晚些做了送到大殿去!”
这个怀抱有些陌生,或是决定了抗拒的爱,或是印象中难以抹去的冷漠,洛瑾有些心慌,挣脱着就要下来。
本就抱着洛瑾,南宫影顺势在臀上狠狠的拍了一巴掌,呵道,“老实呆着!伤了病了还哑了不成!”
这样的目光太过尖刻,若说昨晚还是借了高烧的脑子一时冲动,眼下洛瑾实不敢不施礼不开口。
洛瑾似是妥协了一般,低低的一声似乎不想让任何人听到。“爹。”
南宫影脸上却未见欣喜的神色,心口反倒又堵了几块大石,连爹爹都不叫,真是昨晚惯的你!
见南宫影抱了洛瑾不动,恶狠狠的眼神几乎生气的恶狼正怒火冲冲的看着自家的小崽儿很是威严可怕。
洛瑾缩缩脑袋又能躲到哪去,反倒是看见自己一袭华贵的衣衫,这是……
“咳!我先去通知大家,你们快点儿!”
目送着夜鹰的背影仿佛溺水的孩子没了最后一根稻草,洛瑾似是疼的厉害总是控制不住的打颤和扭动。见他额角又开始冒出汗珠,南宫影那双眼睛也终于放过他,大步流星的步出了听雨轩。
通往大殿的路上人越来越多,被如此抱着洛瑾简直羞红了脸,又不想被人瞧见,又不想开口跟某人求情,一时间洛瑾只能皱着眉忐忑的祈祷不要被大家看到。
南宫影似是故意的把视角让给洛瑾,对面大殿上夜鹰和冥主忙碌的身影清晰可见,洛瑾猛然意识到什么,焦急的开口道,“我不想去!”
嘶哑的嗓子几乎发不出声音,南宫影听的不是滋味,却只道,“由不得你!”
洛瑾被安置在大殿中央的长桌上,身旁坐着南宫影,洛瑾简直无一处自在。面前摆了瓷瓶和水,南宫影只玩味道,“要么吃了,要么一会儿让全教人看看他们病怏怏的少主。”
洛瑾眸色一暗,不是早就不憧憬了吗?为何听他这样说还是会心痛。洛瑾乖乖的服了药,又喝了几口水润润嗓子,在忙碌的人前洛瑾极少失态,只如此端坐着着实不舒服。
南宫影看似打量着四周却总是不自觉看向自家小子,从前只知道是块敏感的木头,如今竟也有趣起来。
“教主准备完毕,何时开始?”
“通知教众和各坛主准备好了就开始!”南宫影发话道,言语间依旧是那个南宫教主。
洛瑾捂着胸口轻微的喘息都痛彻心扉。
南宫影又气又疼,伸手给孩子揉揉背轻声道,“不会太久的!”
“教主……”
“您回来了,两年可好?”
“属下参见教主……”
南宫影并未起身只长袖一挥做个请的手势,随意而不失庄重道,“大家不必多礼,快快入座,这两年辛苦大家了!”
“教主客气,属下应当的!”
众人免不了寒暄一阵,更免不了打量着坐在南宫影旁的少年。两年前走的匆忙,教中人虽有不少知道洛瑾的但却极少碰面,而这父子间的事更从头至尾没有个明晰的交代。
众人入座烛火油灯纷纷点亮,大殿一派喜气和乐倒似是家宴分外热闹祥和,这样的场景洛瑾不曾想过,甚至不曾见过,在江南的两个新年也算是家宴却没有这般挂红点灯更少了些人气。
见洛瑾眉梢的喜悦南宫影终于稍稍安心,心中免不了得意上一番,果然自己孩子自己不会看错。
众人分列两侧入席齐齐望向中央的主坐,似是等着南宫影开口,但看座次也多半猜得今日宴请的目的。
南宫影并未起身,只如话家常般,与早年的冷漠教主不同似乎更有人情味儿了一般。“忘幽许久未曾如此热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