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让似是没什么耐心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此刻也只能无奈道,“在这里等也帮不上什么,那我等就先告辞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萧某说!”
“谢谢二位,请便!”鸢儿右手一送显然是送客的意思。
有人围在这里鸢儿总是心里不安,似乎洛瑾病的太重就要发生不测一般,见他们离开鸢儿竟是安心了一些,匆匆转头进了瑾轩阁。
洛瑾趴在榻上毫无生气,梦里还紧闭着双眼,眉头微皱似是难熬的很。
“去打些井水,洗些帕子!”南宫影吩咐道。
才处理的背上的伤,探了脉才知这呆愣的竟把真气打进大穴里提神怪不得撑了这么久,不过却也因此挨的重了,身体没在极限的时候停下休整总是容易伤到内里,更何况背上单薄难保不打出内伤。洛瑾脉象混乱的很似是身体正在战斗,体内原有的真气和草药的效用正和这外来的毒素对抗。
鸢儿动作利落不一会儿干净的帕子就递到了南宫影手中,手上还备了一块替换,她看的心惊眼里雾蒙蒙的一片却又手足无措,想开口但对上南宫影阴的滴水的面色只好闭嘴。
洛瑾周身滚烫南宫影想给他敷个冰帕可他正俯趴在榻上,南宫影有些急躁,一手执了冰帕盖在洛瑾的大头上,一手又搭上了脉。
鸢儿紧张的观察着南宫影的神色生怕看见他什么痛苦的神情。只见南宫影的眉头紧皱眼中亦满是疑惑,探了良久才缓缓放开洛瑾。
鸢儿再也忍不住,颤声问道,“教主,少爷?”
“脉象太过混乱,一时也看不出什么,解毒还要等他醒了?”
“那少爷何时才能醒来?”鸢儿关切道。
南宫影从鸢儿手里换过新的冰帕道,“要看他自己了,伤的确实重了!”
这一句让鸢儿的心又沉了几分,见南宫影满腹疑惑的又查看器洛瑾的伤势鸢儿悄悄退出了房门。
脉象出奇的乱,除了能探出中毒之外似乎还有什么在扰乱脉象,南宫影掀开被子只见原本单薄的身子此时肿起一大圈,条条道道的沟壑惨不忍睹,虽是上了药伤口不过是将将凝了血,血迹药膏到处都是看着好不狼狈。
“教主我来吧!”鸢儿手上的布巾还冒着热气,南宫影见状只是往榻边上蹭蹭让出了一个位子。
“少爷喜洁,尤其讨厌身上有血迹,他说这黏糊糊的又有血腥味又粘的人难受!”鸢儿一面轻轻试着腰上的血渍一面轻轻的吹气,生怕触到伤口。
南宫影不由得起兴,这些事他出奇的想听却从没在洛瑾口中听到过。放轻了声音道,“哦?他说的?”
鸢儿睫毛微微一弯似是共享的那些趣事都是她的珍宝一般,“是啊!他说有一次晚上下田干活,不知被哪家的白痴当成稻草锄头割了好几下,然后身上又是稻草又是血迹,他就着田边的小河洗了个冷水澡,最后当了冰雕!”
“下田?”南宫影听的一头雾水。
鸢儿细细回想着那日他们在院中品食望月,鸢儿硬要洛瑾讲讲过去的趣事,洛瑾信口编的这故事当时也不觉有趣,此时想来到觉得那满头大汗小脸通红的人比榻上这了无生气的有趣多了,心中又不免一阵绞痛。
“不过是他编来逗我的,哪有晚上还去干活的!他说等上岸衣服却被一群野狼撕烂了,真是奇思妙想的故事!”鸢儿满脸无奈却外露了一丝丝的甜蜜。
南宫影脸色却越发的阴郁,洛瑾从不和他讲这些,过去的事他只能从札记上窥得一二,而洛瑾的心思也只能从冥主的记录中推测。
札记?!
南宫影忽的想起在最初那页的寥寥几笔,九岁冬,于稻田杀冥殿叛徒连奎!
☆、风景旧曾谙
连奎本是冥殿的杀手,功夫一流但为人却琢磨不定,想杀的人眼都不眨、定不能存世,不想杀便能护他分毫不伤,偏偏不贪财不好色,几乎没人能探清他的心思,渐渐的冥殿已不能控制他,这样的顶级杀手不能为已用便要除之而后快,派去的人的竟是洛瑾,而后南宫影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当时的情景,但他知道派洛瑾去送死十有八|九是他的主意。
连奎行踪琢磨不定,唯一的怪癖是每夜都要锄地干活,据说是童年留下的阴影只有面朝黄背朝天才能有踏实的归属感,也唯有那时精神最松懈,而那也自然成了洛瑾唯一的机会。
南宫影苦笑,“故事……”好一个故事,一个洛瑾用来润色成最“有趣”的故事。南宫影敛敛思绪问道,“然后呢?”
“然后?”鸢儿显然没想到南宫影会对这天马行空毫无逻辑的故事感兴趣,神情一诧继续道,“他说当时不敢和恶狼抢,当真当了稻草人回去,弄得一身稻草又扎又痒又痛,回去还想着要沐浴更衣!”
想是那恶狼嗅到了血腥味才去撕咬,南宫影知道洛瑾的衣物不过就那几件,回想起那听雨轩,一时间竟觉得那里竟没有丝毫的洛瑾的气息,而他确实在那里住了九年。
“你们常常聊天?”如果不能对南宫影开怀,是不是至少应该庆幸,还有鸢儿能让洛瑾渐渐走出过去。
“没有常常,少爷每日都不敢放松功课和练功,往往等我走了还会偷偷起身写写画画,而且少爷说他记性不好没什么故事可讲!”
“记性不好?”若是不好又何以是今日这般小心翼翼……
鸢儿撇撇嘴似是鄙夷道,“我看他记性好的很,分明是……”意识到自己话已然超出了丫鬟的本分匆匆收了口。
“嗯?”南宫影只想多知道一些,全然未觉得哪里不对!
“鸢儿失言了!”转眼便给洛瑾打理的干干净净,轻手轻脚的盖好被子道,“鸢儿去为您准备晚膳吧!”
南宫影一怔,转而满目慈善道,“好!”
洛瑾胸口一起一伏想是俯趴着极不舒服偶尔吧唧一下小嘴颇是委屈的睡着。南宫影看着一阵爱怜……
瑾儿,爹爹带你南下、逼你功课是不是错了,抛去忘幽的少主,抛去爹爹的儿子,你自己究竟想成为是什么样的人?
江南的春季早早的褪去了冬日的料峭寒意,瑾轩阁内一盏红烛已成为习惯,洛晴道他怕黑,那时起南宫影便走了心思总是多备下红烛留得一丝明亮……
红烛燃了大半转眼便是寅时,两段均匀的呼吸声伴着一室静谧显得平静悠长。
洛瑾依旧俯卧在榻上,这副姿势少说也保持了六个时辰,身后痛成一片远比以往的刑责重的多。长长的睫毛颤颤的抖动着,洛瑾双手徒劳的在榻上摸索了一番,终是指甲扣进血肉才清醒了几分。
失血和外伤令洛瑾发热的身子昏昏沉沉的,只觉口中燥渴难耐,也不知是否梦境榻边竟有备好的茶盏,洛瑾只下意识的伸手去抓,直到那清清凉凉的茶水滑进喉咙才缓解了几分,冰凉的触感亦让他清醒了过来,这屋内分明还有另一人的喘息声,洛瑾完全无意识的一个翻身便想去取影晴,身上还没收口的伤口哪容得他这般动作,还未转动便沉沉的跌了回来,榻边的茶盏也不慎被借力的手带掉、摔的粉碎。
洛瑾的痛呼声、茶盏的破碎声,南宫影三步并作两步就迎到了榻前。
“动什么还能有贼不成?!”每每见他这副戒备的样子南宫影都忍不住去猜想他过去的生活。南宫影生怕洛瑾夜里病情起了变化在榻边坐了良久,入夜又怕扰了一贯浅眠的他只能在书案稍稍歇息,才合眼不多时洛瑾竟醒了过来。
洛瑾有些惊诧,自己不是还在受责吗?这是几更天了?怎么?“爹?咳咳……咳咳咳……”
南宫影忙端了水,掌心一震便温热了来,一手揽了孩子一手送向他口中。洛瑾很是受用咽喉终于舒坦了几分,忽感额上盖了一只大手很温暖却并不温柔。
“还烧这么厉害!”南宫影看看熬好的药早已凉透,犹豫片刻还是温了复又送到洛瑾嘴边。
苦涩的药味才飘过来洛瑾胃里就是一阵翻腾,“呕……”
南宫影有些慌乱,其他中毒的人不过是发热不退,头痛欲裂,四肢无力,严重的食不下咽却没有呕吐的,无暇想这么多放下药碗从榻下端了盆子任他吐个痛快。
洛瑾似乎要把胃吐出来一般,可都这会子了哪还有东西让他吐,尽是一些粘液和水最后竟又见了血,几口黑血后终于有些鲜红的颜色。
南宫影眸色变了几变匆忙探上洛瑾的脉搏,却比之前还要混乱探不清个所以然。洛瑾虚弱的很,吐的无力开口,似乎只言片语都很吃力的样子。
“爹爹……怎么在这?”洛瑾努力说清楚却还是有气无力。
南宫影冷哼一声,用过晚膳他便打发了鸢儿自己守在这里了,等到三更天还不见醒才伏在书案上眯了一会儿,几个时辰里南宫影的情绪亦是起起荡荡。起先是又气又急,这毒他解了一次竟未成,心中不免忐忑难安,这一日之事发生的太多太突然,但夜阑人静,静下心想想南宫影又不止不住的心疼起来。
洛瑾早习惯了那样的生活——夜夜都是无尽的极尽凶险的任务,完成任务是唯一的标准其他的洛瑾不必、也不用遵守,除了操练和任务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时间他更是不受任何束缚,南宫影想或许那时洛瑾求的只是一声问候、一句暖言、甚至是带了情感的责备和叨念,可事实是一次都没有,极尽孤单、血腥的岁月里他亦渐渐失了自我,不懂为自己而活。南宫影几乎能猜到洛瑾的心思,想必那会儿洛瑾认同的价值全是忘幽的利益,不止那时今日亦是如此。
南宫影张张口不知是要教他还是骂他,他的担忧心疼远比当日十日醉毒发时还要无以复加。若当初只是后悔和内疚那如今在目睹这一切之后,共处了这些时日之后,南宫影的心都被他牵的紧紧的,他担心、忧虑、牵挂、操劳……他知洛瑾呆愣不懂的太多,他想教他、护他、爱他……
开始南宫影总以楚瑾作比,总觉那孩子机灵又讨巧,而后在洛瑾自责又羡慕的目光中南宫影便绝口不提,他知那呆愣的虽傻却依旧是个孩子,尤其是那样自卑、谨小慎微的孩子。
“咳咳……爹……咳咳……”洛瑾曾用真气冲向周身大穴,醒来后|穴道酸痛的厉害,洛瑾暗暗运气感受一下似是发现了什么。
南宫影不接他的话,只缓了缓语气道,“能喝药吗?”
饶是借了烛光依旧看不太清那细微的神情,想也知道洛瑾那皱成包子一般的小脸。
“会吐的……”洛瑾说的也是实情,只是闻了就几乎将胃翻了出来,若是喝了,这一晚更是难安。
逆了光线洛瑾看不清南宫影的表情心中生怕惹了他不悦只好伸了手去接。南宫影却是不着痕迹的将药碗放到了一旁道,“旁人不过是发热头痛,你却呕的这般厉害,还哪里难受吗?”
洛瑾一根筋的脑袋只当南宫影是问他这毒试的成效,右手一绕提提内力,南宫影看着尽是想扶额的哀怨,爹爹是当真想问你身体如何!
洛瑾收了力面露喜色,猜测道,“尹筱?我猜是尹筱!”想是动作大了又牵了一身的伤痛,倒了几口气才渐渐平复。
尹筱族,一个神秘部落发展而来的组织,近年来江湖上名声煊赫却从无与忘幽有所牵连,想来一是因为忘幽地位无可撼动,再是他依旧保有神秘色彩谁人也不曾知晓他的存世用意。
洛瑾是杀手亦算是江湖中的百晓生了,加上曾到各种偏远的地带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更是比常人知道的多些。
南宫影听得这二字心中不经意的颤动了一下,尹筱?似乎隐约听前教主亦是南宫影的父亲提过,而那些过往更多的只像个传说。
☆、风景旧曾谙
那时天下两分,政治江湖仍是一体,统领者即是皇帝亦是武林盟主,以淮河为线,以南是筱容为首领的领地,以北是尹熙管辖的范畴,可尹式不安现状招兵买马一面在江湖上散播谣言,一面派遣高手潜入南方刺探江湖和政事多方秘密。
筱容相传生的干净秀雅可手上一双弯刀令人丧胆惊心,绝是当世的女中豪杰。战乱一起天下纷争各中对错巧合又有谁人知晓,这一切太过遥远又无记载就连前教主也只是断断续续的提了只言片语,南宫影亦是记不清了。
只知那时筱容大败,筱容的族人刚烈爱国许多都被屠杀或为国而亡,相传尹熙的弟弟尹翊救走了重伤的筱容,二人的爱情故事相传一时,后来他们带着想要避世的百姓和仅剩的族人隐居起来,隐世之地如世外桃源般极为隐蔽,劫后余生的人们从此不问世事,筱容的名也冠上了尹翊的姓氏,尹筱一族由此而生却再未出现。
这一切遥远的似是个美丽的传说,江湖也早已遗忘了这个故事,洛瑾何以知晓?
“你去过?何以知道尹筱?”南宫影千头万绪只顺了洛瑾的话说。
“曾听冥主提过这毒,这毒看似普通却极为霸道,我用内力打向大穴若是普通的毒定会造成损伤甚至毒发的更加严重,但现在不过有些酸痛内息反倒通畅,似乎真气自行归纳调整了一般!毒术总是要与内息相互调和冲突的,而尹筱武功自成一派想必爹爹解毒未成也是这个原因!”洛瑾分析的极为认真,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的冒着,努力稳着声音却还是极度虚弱。
“冥殿教的真多,知道有危险还为何还将内力倾注周身大穴?”南宫影带了些责备,更多的是洛瑾还不懂的心疼。
让爹爹担心?洛瑾歪着脑袋眨眨眼睛,“不是,我……我……咳咳……咳……”
南宫影忙倒了水温热,“再喝口水!”
洛瑾顺顺气,根本不知如何回答身后的伤扯的难忍,一双手无力的在榻上抓着什么却是徒劳无力。
“什么时候试的毒?”南宫影按下洛瑾支楞着的脑袋抚抚毛茸茸的大头浸了一手的汗。
“上,上殿之前……”洛瑾隐隐觉得殿上定是在议论解毒之法,若是洛瑾言明想以身试毒南宫影定然不肯,干脆一口将馒头塞进嘴里才赶到殿上。
“上殿!谁让你去的!让你起身了吗!”南宫影指的自是让他在瑾轩阁跪省的事。
洛瑾身子一颤,纵使他心里早认可了严酷的责罚可身体本能的反应还是让他剧烈的颤抖起来。
“爹,爹爹息怒!”洛瑾小声俨然犯错的孩子,脑袋复又支了起来晶亮的眼睛的里满是真诚,疲惫不堪的身子却克制不住的畏缩。
南宫影衣袖一挥冷哼一声,心中郁结。洛瑾却以为是扬手要打不争气的瑟缩一下,牵的满身伤口,紧咬了下唇却还是溢出些嘶嘶的声响。
南宫影不知是气急亦或心疼,长袖下的手也有些发抖。慢慢来,慢慢来,瑾儿还不懂好好教。南宫影一再压制扶了他趴好,却发现洛瑾滚烫的肌肤上全是汗水。
“很难受是吗?”看他如此难熬当下怒气终究散了大半。
洛瑾任由着南宫影摆弄,颇是无措。“没有,我,我没事!”
“嘴硬!”南宫影拿了布巾仔细逝去额上的汗水,此刻做来南宫影心中五味杂陈。
“咳咳……爹爹快回去休息吧!”洛瑾催促道。
南宫影叹口气,爹爹如今想多陪你会儿倒是诚惶诚恐的了。“要回去早便回去了,你安心睡了!”
这话落得洛瑾耳中便又是一种解释,细如蚊蝇的声音游进南宫影耳中,“对,对不起……”
南宫影给洛瑾搭好被子,感觉他周身烫的厉害,可又实不忍心逼洛瑾再喝那苦药汁如今探不清他的脉象生怕他再吐血。南宫影背靠着支起床榻的木梆坐在洛瑾的大头旁边守着,俨如父亲哄着幼子入睡一般。
“闭眼,快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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