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只有我这样叫你吗?”程沅珈对这个很好奇:“你的父母他们都怎么叫你?”
“父皇和贤妃娘娘叫我濠儿,至于我生母,我很少能见到她,她也不叫我名字,而是直呼‘我的儿’,二皇兄除了叫我弟弟,就是叫我七弟,更不会叫我名字,所以称呼我亦濠的,只有你一个人。”七皇子握着她的收稍微紧了紧,道:“沅珈,你能再叫我一次亦濠吗?”
程沅珈点点头,绝美的小脸上泛出丝丝笑容,低声道:“亦濠,其实要谢谢你的人应该是我。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孤单。我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就过世了,我父亲让他的小妾抚养我,可是因为父亲顾虑太多,始终不肯将那个妾室扶正,于是她对我也是不冷不热的。因为我的身份摆在那里,她还不至于虐待我,可我从她那里从来没有感受到温暖。不仅仅是她,我父亲的那些妾室,个个都恨我,认为是我阻挡了她们被扶正的道路。我不怪她们,被禁锢在一个屋檐下,没有自由没有理想没有追求,她们除了为了争宠而内斗外,什么都不会。我不恨她们,因为她们都很可怜,为了一个根本不会对她们一心一意的男人,耗尽自己的一生。可是让我对她们好,我也做不到。于是,我只有把自己锁在这个充满了孤独和绝望的家里,自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你们看到的,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程家大小姐,没有朋友,连亲人都没几个,接近我的不是别有用心就是不安好心,连父亲也很少来看我。我承认他是很疼我,只要我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竭尽全力的满足我,可是我要的不是这些。”
程沅珈瘦削的身影在风中俏立,海风吹起她的发梢和披风,让她的落寞几乎铺满天地间。两世为人,都没有怎么感受家人的温暖,所以她现在格外珍惜真正疼爱她的太后和谦亲王夫妇。前世能与周乾云相爱,真正的原因,还是她太寂寞了,只有和周乾云在一起的时候,她才觉得不再寂寞孤独,有个人会爱她,会珍惜她。
7,殇逝
七皇子的心揪着的痛,他一直在猜测程沅珈为什么会如此的痛苦,以她的出生她的身份,没有什么是值得她痛苦的,可是,看似嚣张骄傲的她,却有如此深沉的孤独和寂寞。想想她的身份所处的环境,也不难理解。鸡窝里住着个金凤凰,凤凰不会于鸡一般见识,更不会与鸡称兄道弟,那等待她的只有孤独。他是因为自己身份太低而困扰,而她却是因为身份太高而孤寂,两个人因同一个原因,走了两个极端,却有着相同的伤痛。
这时候,他才深切的感受到,为什么程沅珈会不顾一切的与他千里相伴,来得这种荒芜之地,只要有她在身边,自己才会觉得安心,她同样也是。
将程沅珈的小手帖在自己的胸前,七皇子凝视着她的双眼,道:“以后我们都彼此拥有对方,再也不孤单了,答应我,沅珈,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要放弃我。”
程沅珈盯着七皇子的脸庞,已经到嘴边的“我答应你”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这张连,俊美得连女子都为之失色,但绝对不是她寻找的那张脸,当她找到周乾云真正的转世之人,还会坚持守在他身边吗?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不能回答。
“只能答应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是你的朋友,会支持你。”程沅珈不动声色的把手收回,退后了两步,道:“我知道你现在被你皇兄和我外公架着争夺皇位继承权,这次来军中也是他们为你争取皇位的一个步骤,但不管你是否会最终坐上那张龙椅,我都会无条件的支持你。”
“我要的不是这个。”七皇子急切道:“我要的是……”
程沅珈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知道你要我答应什么,但这件事情我暂时还不能答应你,毕竟我们都还年幼,如果再过两年,我还是没有遇到我的真命天子,我会好好考虑你的。目前,我们只能是朋友。”
“那你刚才为什么主动吻我?”七皇子难以置信的盯着程沅珈,刚才如斯深情与他拥吻的人,现在居然说只能做朋友,他一时难以接受。
“如果可以,请你忘记刚才发生的事情吧。”程沅珈的热情直线下降,恢复她那副彬彬有礼又拒人于千里外的神情,道:“有些事情很难解释,我也不想解释,忘记掉也许会好受点。”
程沅珈其实很想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从七皇子的记忆中抹去,可是心中又隐隐的舍不得,在这里她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面对他,说完这句话后,疾步逃开,向来时的路行去。
刚走了几步,天上传来一声鹰鸣,一只张开双翅足有三尺的黑色鹞鹰从天空俯冲下来,停在程沅珈身边的岩石上,想她鸣叫着。
程沅珈脸色一变,转身走到岩石前,伸手从鹞鹰足上取下一个竹管,并剥开封蜡,从中倒出一份信来。
“这是用来送信的?”七皇子看着岩石上对他虎视眈眈的鹞鹰,忍不住道:“我知道军中也仅仅是用信鸽传信,从来没见有人能用鹰来送信的。”
“其实鹰比信鸽更适合送信,至少鹰的天敌很少,而且这种鹞鹰飞得很高,一般人别说射下来,连看都看不清。从京城到此地,信鸽起码要飞两天,但这鹞鹰只要一天时间就飞到了。”程沅珈低头看信,随口回答道。
训练鹞鹰送信,这种大手笔也只要她能做得出来,鹞鹰能驯化后用以打猎就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说能准确找到送信位置传送信件了。但经过她灌输灵智的鹞鹰,却可以轻松当好信使这份工作。别看这家伙还是个鹞鹰的外壳,真正的灵智比得上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聪慧得很呢。
看完手里的信,程沅珈的眉头皱了起来,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和我有关的我都该听听吧。”七皇子苦笑,程沅珈翻脸比翻书还快,这让他怎么都适应不了,好在他对她也不是势在必得,总算还是能把持自己。
“好消息是,我针对柳少蕴的布局已经完成,只要柳少蕴还在京城,就绝对会落入我的彀中,到时候他帮不帮你就不是由他自己说了算了。坏消息是,你的六皇兄,昨天过世了。”程沅珈面无表情道,好像两个消息都与她无关。
“什么,六皇兄?”七皇子脸色的血色一下子褪了个干干净净。他离京之前还曾去看望过六皇兄,那时候他的病情已经暂时稳定了下来,甚至还下床坚持送他到门口。在没有人情味的宫廷中,让他感到温暖的只有贤妃母子以及这个与他同病相怜的六皇兄。
两行眼泪从七皇子的眼中迅速滑下,对于年仅十五岁的七皇子来说,并不存在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格言,悲痛的时候,眼泪还是宣泄了出来。
“我马厩里有匹千里追风,可以让你三天内赶回京城,你要不要借用?”程沅珈知道他的心思,提议道。
“要,我要借。”七皇子一把抓住她的双肩,道:“马厩在哪里?快带我去。”
“给我一个时辰,我要做些准备。”程沅珈没有马上带他去,道:“你先把你的那些侍卫打发回去吧,还有到了京城,如果有人问起你是怎么知道的,就说是我给你送的信。”
“好,我马上去。”七皇子没有多想,立刻向程沅珈所住的庄园奔去。
半个时辰后,两人回到了庄园内,一路上,程沅珈一言不发,似乎在想什么心事,七皇子心急如焚,也没在意她的异状。
到了庄园里,七皇子去打发他的侍卫,而程沅珈则回到房间里,动手写了一封书信,塞到鹞鹰带来的竹管里,绑在鹞鹰脚上,让它带回京城。七皇子是以督军钦差的名义到闽州来的,没有皇命擅自回京,如果被有心人以此弹劾的话,还真会惹上大麻烦。特别是自从太子被废黜后,项家一脉的官员对二皇子这边的人恨之入骨,抓到几乎还不是往死里整。如果不做好准备,奔谁的丧还说不定呢。让程沅珈担心的还有来闽州的路上,那支千人的军队。虽然这支军队被她神不知鬼不觉的消灭了,但派出这军队的人却还在暗中伺机而动。抓获这支队伍后,她也曾对领头之人进行搜魂,知道他们是大皇子下属的官兵,这让她对七皇子的安全问题非常不放心。
七皇子骑着她的千里追风疾驰而去后,程沅珈对下人们关照了几句后,也悄然跟去。
京城的情况,她在回庄园的路上就与珍儿沟通过了。平时她不会主动联系珍儿,而珍儿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惊动她,所以有什么信息还是靠鹞鹰递送过来。珍儿传来的信息中,程沅珈得知六皇子是昨天上午过世的,就如程沅珈猜测的那样,他是油尽灯枯,药石枉然。不过程沅珈此刻对暗算六皇子的人很好奇,按理说六皇子的母亲仅仅是个允容,是九嫔之一,地位并不高,而且当初生六皇子的时候,更只是个婕妤,会有什么人下手暗害一个婕妤的儿子呢?如果这人连婕妤生的儿子都要下手除掉,七皇子能活到今天还真是个奇迹。发现六皇子曾被人暗算后,她曾经偷偷观察过所有的皇子,除了六皇子外,太子,五皇子和八皇子都有被人暗算的痕迹,但因为没有破坏身体的底子,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而七皇子虽然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婢所生,却完全没有被下过暗手,这让她非常好奇,为什么会唯独放过他?
进一步了解后才知道,能在宫里出生并长大成人,这是件多么不容易。一旦怀上龙种,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些心怀嫉妒的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在安胎药里下毒是最惯用的伎俩,还有什么将孕妇推倒啊,使畔子啊,都是常见到不行的,甚至那些手里握了实权的妃嫔,更是随便按个名目就把怀孕的地位不如她们的女子直接殴打,轻则流产,重则一尸两命。好不容易把孩子生下来,诅咒、下毒来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买通奶妈子或者伺候的宫女,下手直接掐死捂死的也有。
8,鹞鹰
六皇子就是在襁褓中被人下过毒,导致大病一场,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身体却被破坏掉了,生命力的流逝比谁都快。至于没有被暗害过的其他几个皇子,也并不表示没有人对他们下过手,只是下手的人没成功或者没有造成影响罢了。
可是唯独七皇子,几次查探之下,都没有发生过任何暗害的痕迹,这不由得让她感到不可思议,难得他真是什么真命天子,有百灵护体?
向珍儿下达了查探当年暗害六皇子之事的真相后,程沅珈还做了个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决定,让她在宫里布下的暗手彻查诸多妃嫔入宫后的所作所为。这些事情可不是一点点工作量,但被她控魂的人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七皇子心急火燎的往京城赶,一路上被程沅珈下达了命令负责接应的程家店铺的人都会及时的出现,并为他准备好餐饮与干粮饮水,否则就凭他空身上路的德行,没到京城就已经倒下了。而程沅珈则在他头顶数千尺的高空中,静静的注视着他。
借给七皇子的这匹千里追风是她所豢养的马匹中,比较好的一匹了。这些马匹都是她从数千头小马驹中挑选出来的,然后再以灵泉之水洗涤它们的根骨,喂食的草料中都添加了一些强身健体的药材,这种马匹,每匹本身都不亚于皇家最好的御马,加上她特意的培养,更是了得。七皇子这样没日没夜的赶路,如果是一般的马匹,早就累死了,但这匹千里追风却硬生生的支持了一天一夜,赶出了两千里路后,才体力耗尽。好在程沅珈早就有所安排,在千里追风支持不下的时候,另外一匹飞黄马已经准备就绪,让他能及时更换。对于程沅珈这种神奇的安排,七皇子也只归功于那只能瞬息千里的鹞鹰,并没有多想。
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赶路,累坏了三匹程沅珈的千里良驹,七皇子终于赶回了京城,并出现在六皇子的灵堂里。宫里的规矩不同民间,皇子薨后,吊唁的时间是六天,然后先安放在宗正寺内特殊的灵堂里,等在皇陵的陪陵完工后才能入葬。早夭与没有封地就去世的皇子公主都是安葬于皇帝的陪陵中的,从皇子公主去世的那天开始建造,一般两年左右能完工,也就是说两年内,棺木都安置在宗正寺。
七皇子居然能在吊唁的第五天就出现在灵堂里,让齐王大惊失色。他知道七皇子和六皇子关系很好,担心他不顾皇命贸然回京,会被有心人抓住把柄,趁机参他一本,所以并没有把六皇子的死讯传信给他,可是七皇子还是回来了。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一副疲累的样子,齐王责备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重情重义本就是七皇子的本性,也是齐王最看重他的地方。如果让其他登上皇位,诸皇子能有几个人得以善终都很难说,就算齐王自己都不认为他会放任除七皇子外的其他皇子好好活着。但唯独七皇子继位会让诸皇子都能有条活路,仁厚的他不会对自己的兄弟下手,哪怕真有什么对不住他的地方,他也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果然,七皇子刚到灵堂里,闻讯赶来的项家人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一个时辰后,皇帝和谦亲王联袂出现在灵堂里,皇帝见到在六皇子棺木前悲切的七皇子,黯然道:“你果然还是急着回来了。皇叔昨天还与我说你今天会赶回来,我还不相信。老六去世才五天,你远在闽州,按理说现在刚得知死讯也属正常,可你偏偏已经赶回,这让我很好奇,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让你有如此神速。”
没等七皇子回答,门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是我通知的七皇子,也是我安排七皇子三天内赶回来的。”
众人把视线转向门口,只见一个美丽到让人呼吸停顿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正是程沅珈到了。
只有七皇子知道,此人并非真正的程沅珈,而是程沅珈的侍女珍儿假扮的,虽然他也没看出珍儿有任何的破绽,但当她靠近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到那种想把她拥入怀中的渴望。
珍儿能适时的出现在这里,当然也是程沅珈的安排,毕竟七皇子不遵皇命擅自回京不是小罪名。凭程沅珈和谦亲王两个人的力量,应该可以让七皇子安然度过这个关卡。
珍儿假扮的程沅珈向皇帝躬身行礼道:“臣女叩见皇上。臣女知道七皇子与六皇子兄弟情深,此番六皇子与世长辞,七皇子定是悲痛万分,如果他连吊唁都没能赶上,这种伤痛与悔恨,会纠缠他一生。所以臣女以万里鹞鹰传信,一天内就将信息传到了闽州,并交到七皇子手里,同时沿途安排了三匹千里良驹,让七皇子能在此时出现在灵堂内。臣女擅自做主,如果皇上要责罚七皇子,就请先责罚臣女。”
皇帝因谦亲王昨日就已经通过了气,对七皇子赶回之事并没有太在意,当即就免了七皇子的罪,还因为他注重手足之情,褒勉了几句。齐王为之松了口气,对程沅珈感激得很,她能做到如此地步,可见七皇子在她心里,占着多大的份量。
看到项家人脸上失望的神色,齐王更是暗爽不已。
皇帝本来就不想追究七皇子奔丧之举,但对程沅珈通天的手段好奇得很,道:“你居然有万里鹞鹰,有多少?怎么训练出来的?”
珍儿假扮的程沅珈躬身道:“回禀皇上,这万里鹞鹰虽号称万里,其实每天也只能飞行六七千里罢了。这已经是能长途飞行的鸟类中最能持久的,而且飞得高,不怕被猎杀。但是训练的难度非常大,臣女也是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才训练出两只。这两只为一对,当两只鹞鹰被分开后,只要放开其中一只鹞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