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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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仙君太放肆-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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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是最擅掩气疾行,即便这时怀中抱着莲兮,一式移行之术施展开,仍是滴水不漏,来无影去无踪,眨眼间便将莲兮带到了夷山山头。
  他二人在山头随意拣了两块山石,虽是面对而坐,却各怀心思,一时无话。
  莲兮俯瞰山脚,将整片黑湖尽收眼底,只觉湖水在月色下果真浑黑若墨,浓稠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她胸间压抑非常,全没了平日和胧赫抬杠过招的兴致。
  迎着夜风虚浮地吸了几口气,莲兮这才开口问道:“你今日怎么也跟在后头?”
  胧赫鼻中一哼,说道:“黑湖湖底之事,封郁自以为瞒得不漏风声,却还是叫我阴阳差错偶然得知。虽是如此,平日碍于他在湖上设下的千金封界,我也未曾亲身入湖查探。那时我有意在你面前提起湖底囚人一事,即是料定,他闻之必会赶回黑湖确认封界。自他离开蓬莱后,我便寸步不离地尾随着他,今夜果然不出所料。”
  他说了许多,莲兮却只淡淡回道:“我倒是可怜青龙众行者,跟了你这样一位主子,成日专挑别家闲事来管,却不理自己宫里事务。”
  胧赫听了,面上竟全无怒意,反是声音中有几分失落,说:“我若不拿出点真凭实据,又怎么劝得动你这一头倔驴?”
  见莲兮森森掷了一道白眼过来,他笑了笑,又道:“好在,你今天也亲眼见过了。”
  胧赫这人惯常对着莲兮,若非横眉冷对,即是怒目而视,除此二种,皆属异常。这时他面上笑了,长长睫毛将柔和阴影投在眼底,衬得一双黑眸媚眼如丝,更甚女子。莲兮的狐仙老友银笏,自诩一对桃花眼如何狐媚风骚,冠绝天下。这时在莲兮看来,亦不过与胧赫平分秋色罢了。
  他自笑得妩媚,她却只觉反常,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恶狠狠道:“我今夜确实亲眼得见,但我随封郁而行,原是我答应他在先,又是母上亲准的,本公主不像那些喜欢在人背后暗放冷箭的小人,是言而有信的君子。”
  莲兮这么一说,胧赫果然怒目相视,瞪了她半晌,反叫她自在许多。
  “你问我湖底匣中之火为何无法将人烧死,”胧赫话锋一转,说道:“只因那是红莲业火,虽是名中带火,却实则非火。”
  “可是指天罚之一的红莲业火?”
  胧赫点头,解释道:“红莲之火源于八寒地狱第七层。所谓红莲,指的是身在寒冻地狱中的众生,因赤身裸体经受永不停歇的冰寒惩罚,而最终身体冻僵,皮下发红,整个肉体裂成八瓣,形似红莲,方才得名。在肉体开裂的一瞬,会逸出寒冷、苦痛与憎怨种种,将之收攒一处,便可团簇成红莲业火。被业火所烧之人,不燃不热亦不会死去,却会被纠缠于地狱众生的怨恨之中,怨恨侵入体内化为寒冰利刃,由内而外,在体表划出道道伤痕,再以伤痕处流出的鲜血滋养红莲之火,就此反复轮回,受尽永世折磨。”
  “那随侍虽与封郁只是主仆,却也算得万年交情,封郁尚且以此酷刑相待,他心性如何,由此便可见一斑。你与封郁非亲非故,将来下场想必更是不堪。我明言至此,你还执意要跟着他?”胧赫一席话所言非虚,却也稍稍添油加醋,全为了最后一句能问得莲兮哑口无言。
  莲兮第一次听人提及红莲业火,只觉其名妙绝美绝,从未想到烂漫的美名之下,竟有如此令人闻风丧胆的由头。
  她低下头,沉静许久才涩声说道:“方才眼睁睁看着那被吊在业火上的人,我曾想过是否要救他下来。然而封郁就立在火边,神情陌生得令我却步,那一时,我对他的畏惧远远胜于一切……所以你看,我并非不会害怕。”
  她将脑后的黑色长簪取下,用力攥在掌心之中。明知自己已有几分语无伦次,她却仍然执意说道:“我害怕他,并非因为他可怕,而是当我以为对他全盘皆知时,才恍然醒悟,自己并不了解他。越是如此,我却越想知道,封郁究竟是一个如何的人,究竟曾经历过怎样的事……”
  她的黑发映染月色,更显光泽乌亮。发丝顺着脸廓柔软而下,将她的面容全掩在阴影之中。
  她握着发簪的右手使力太过,竟有几分颤抖。
  胧赫在莲兮膝前蹲下,握住她紧攥的右手,叹道:“莲兮,你可是……对封郁有几分中意?”
  莲兮闻言,脑中骤然飞沙走石,狂风四起。诸般思绪诸般念头在风中被东刮西卷,混杂成一片,令她忽然失去辩解的能力。
  中意?中意封郁?
  她只是想探明他心中所思,期待有一日,他会为她开口道明一切。
  在此之前,她不过想在他身侧相伴如友,为他付诸全心全意的信任。
  只因为她曾无意窥破,那春风一样温煦的笑容之下,实则是与司霖一样的寂寞。
  这,也算是中意吗?
  “奈我当年在东海如何出言相讥,也鲜少看你为自己换过一身新衣新裙。如今在他身边才呆过几个日子,你便为君更衣妆容……殊不知这粉绯色的罗仙长裙,在莲兮身上是如何叫我一见倾……”
  莲兮垂首望着胧赫近在眼前的脸。只见他眼中升腾起一丝炙热,将迷蒙蒙的雾雨驱散殆尽。一双净透的黑瞳,在月光之下犹如剔透的纯黑魔石,叫人只一瞥,便深陷其中。
  这一身粉裙分明不过是随兴换的,与封郁又有哪门子关系?
  然而她被胧赫目光如炬深深注视着,平日里信手拈来的反讽也好,嘲笑也罢,这时不知为何,全咽在嗓子眼里,一句也倾吐不出。
  胧赫终是放开她的手,站起身。
  他从腰间绣带内取出一支寸长的白色袖珍短笛,放在莲兮的腿上,说道:“九重天庭生有一株箭木,木质笔直若尺,每经万年生长,可取其木,制成十支通体脂白的雪箭。帝尊曾赐我五枝,我一直视若瑰宝……”
  莲兮拈起膝头的短笛,指尖上下磨挲,神思却还在飘渺。
  “其中一枝雪箭,被我取了头尾各一段,雕琢成一对短笛,如今一只给你。我虽不知你眼下神元为何骤然衰减,大不如前。但你既然执意要跟在封郁身边,我也不拦你。只是若有一日,你患难在身,再不要硬着头皮逞强。若是疲于应付,便吹起此笛,届时我胸前另一只笛子也会共鸣震颤。那时那刻,不论你身在何地,我定当不作二想,即刻奔赴你的身侧。”
  莲兮一手握簪,一手执笛,望着胧赫腰间素带被风吹得飘举不定,懵懵然怔了半晌,才喃喃道:“从前你来东海,我不过问你要那箭来观看,你却吝啬得好似煞神转世……”
  “不错,”胧赫既非横眉冷对,亦非怒目而视,好似面对指间沙尘过隙,秋日凋花落叶一般无可奈何,只能锁眉笑得苦涩,说道:“因为我珍视此箭更甚生命,只愿在今夜交付眼中最美的女子。”

  第三十节 流年不复 今朝再会(1)
  “算不出了?”
  “算不出了。”
  “你这是寻本公主开心?”
  封郁搔了搔眉尾,将方才已说过两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我日前大略从卦上得知,有一枚玲珑碎片已成形于青丘国土之中,如今虽是身在青丘,也觉得它近在咫尺,但若往细处深算下去,却再算不得了。你我只能在青丘稍作些逗留,慢慢找起。”
  “……”
  莲兮素爱青丘特产的米酿之酒,其酒颜色净透若泉,入口清爽芬芳,佐以各色地方吃食,实是人间一绝。当她一听封郁说要去青丘,欣喜若狂之余,肚里馋虫上脑,将封郁其余嘱咐全当作耳旁风,一门心思,尽琢磨着要骗他做东,先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他二人刚入青丘国境,莲兮脑中别无二念,脱缰野马似地,便直奔都内繁华之地。她先拣了一家生意格外兴隆的酒肆,在二楼找桌儿坐下,又一口气将十几道青丘美食滚瓜烂熟地背出。眼见店家下锅去,一盘盘将菜陆续端上桌来,她总算稍得安定,终于拨出半刻功夫,来听封郁慢条斯理地主持讲解此行青丘的主旨路程云云。
  她原本心中算盘拨得响亮,打算先在青丘吃点好的,再仰仗封郁的神机妙算,配合她的飞檐走壁,管这玲珑碎身在谁家,都能给她不费吹灰之力地抢过来。待到那时,邀功请赏再要封郁请她一顿青丘的满汉全席,也算是出了一趟美差。
  枉费她对封郁的卦数空信一场,没想到他竟也有自己认输,说“算不出”的时候。
  莲兮顿时胃口全无,将满桌酒菜全推到一边,身子向前探了探,上下打量起封郁。
  湖底被她窥见的封郁,眼色锋锐狠绝,面上冷酷之极,了无情感如同冻石一般。然而这时他望着她,淡淡眉眼中仍是深蓄笑意,温润如常。若胧赫不曾将一只箭木短笛留在她手中,她或许会以为,那一夜的所见所闻,连同胧赫所说的种种,不过是她又一个虚妄飘渺的梦境。
  想到此处,莲兮心中忽然一动,问道:“你向来对算卦一事负才傲物,也有今天?”
  封郁唇边勾笑,执筷拈起青丘菜肴来尝,一面漫不经心道:“是莲公主太看得起我了。”
  莲兮见激将不成,只得摊牌问道:“司霖死去的那一夜,你被我鸾凤轻轻蹭伤,最终费了多久才好全?我在青仪宫中昏睡醒来,你曾说自己不忘时时亲眼确认王萧无恙,凭你的本事,掐指即可算清凡人命数,竟也会费功夫做出这般屈尊之事?”
  她面上一本正经,他倒觉得好笑,说:“我替你给他当老妈子,难不成反招你嫌恶?”
  “少嬉皮笑脸!你快予我算上一卦,看看今日我运势如何?”
  她问得阴阳怪气,封郁却连眼也不抬,一双筷子还在菜堆里翻拣,心不在焉道:“还算不错吧。”
  “错!”莲兮目露凶相,狠狠道:“本公主今日分明是屎运当头!先是不慎在你白重山山脚踩到野狗粪土,继而在山道上走着,头顶树叶间又有鸟屎从天而降,落在肩上。我进你观中时只顾擦肩掸屎,不曾留意观前竟有一地碎米碎豆,踩着又滑了一跤,摔成狗啃泥。如此曲折,还能说我时运不错么?”
  封郁听她经历狼狈,扑哧笑了出来,说:“狗粪鸟屎与我倒不相干,不过碎米碎豆却是我撒在门外喂鸟的,你把人家的粮食踩了一遍,倒还好意思抱怨。”
  莲兮惯常大大咧咧,走路时得意忘形,被左脚拌右脚而致摔倒,也是常事,这又算得了什么。她被封郁嘲讽,不怒反笑道:“我说了一大堆,也该郁上仙老实招供了吧,你的神元究竟是何时何地受的损伤,竟能令你掌中卦象大乱?”
  “让莲公主见笑了,”封郁面上笑容依旧,浅尝了一口盏中之酒,承认道:“虽是暂时有碍卦数,但不过区区小伤,无需挂心。”
  莲兮还想刨根问底,却听封郁又说:“看你平日不拘小节,怎么对我的身体观察入微?莫非,早将芳心暗许于本尊?”
  眼见封郁薄唇如刻,却笑得轻狂,她急于探秘的兴致也一扫而空,懒懒提起筷子也来拈菜吃。
  她正闷头吃着,却听封郁轻轻敲了一下桌子,低声问道:“青丘你从前也来过几次吧?”
  莲兮腮帮子里塞了一嘴饭菜,随便支吾了一声,表示同意。
  “我问你,”封郁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淹没在周围酒桌的喧闹之中,“为何我放眼望去,这青丘之国的百姓个个面色土灰,隐有病态……”
  莲兮鼻中哼了一哼,嘲道:“你还说自己伤得不轻,连这点小事都掐算不得了。”
  她边说着,边抬起头来四下扫视了一番,一看之下也觉出古怪。
  果真如封郁所说,酒肆之中围桌而坐的酒客饭客虽也品酒尝菜,吃得津津有味,划拳闲谈自得其乐,却个个面色土灰,犹如重疾在身。她赶忙透过窗子望向楼下大街,这才发现,络绎不绝的行人也大多脸色苍白,行动间有几分迟钝。
  莲兮面街而眺,瞅着人来人往,心中突地升腾起一丝异样感觉。她正琢磨着是哪一处不对劲,忽而只听街头传来敲锣打鼓的欢庆之声,视线中缓缓步来一队红衣盛装的人。那一行众人,以十余位乐师打头列在阵前,其后跟着十六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身穿大红礼装,头戴黑底红花团簇的高冠,肩扛着一尊雕纹嵌玉的花开富贵朱红步辇。步辇之上叠着数条华毯,又覆上一层精纺红绸,再饰以凤仙、朝颜、茉莉等等夏季花色,远观着色彩绚丽雍容华贵,好不气派。
  莲兮指着步辇上坐着的红衣女子,惊叹道:“我倒从未见过青丘女儿婚嫁,真是好大排场。”
  随着那列井然有序的欢庆队伍走得更近些,莲兮更是在步辇后看到众多从头至脚一身红衣的随行花使,正手提竹篮,将篮中各色花瓣扬手撒向空中。那些花使们不仅站位齐整,连撒花的动作也仿佛经过排演一般,极是协调一致。
  莲兮看得不尽兴,索性起身踮脚,向窗外探出身子去,一面巴望着,一面嘴上啧啧不断,称羡不已。
  封郁见状也往那一处红衣队列看去,只略瞄一眼,又转头回来说:“我倒觉得那步辇上的人并不像是待嫁的新娘。”
  待那一方十六人共抬的步辇途经莲兮脚下,她这才看清坐在步辇花堆中的女子。
  那女子虽只披着长发,额上发间却装点着许多珠翠闪亮之物,面上浓妆淡抹,蛾眉雪腮。虽还算不得美若天仙,倒也有几分超然姿色。然而她虽裹在一身鲜亮的红色对襟广袖衣袍之中,却眼中含泪,梨花带雨,神情中不见一丝喜色。
  莲兮心中纳闷,嘴上不由出声:“封郁,你看这新娘为何哭得伤心?”
  “姑娘有所误解……”
  莲兮猛然回首,见桌沿不知何时坐下一个头戴折帽的陌生男子,他虽生得贼眉鼠眼,一副狡诈模样,面上却也满是恹恹的灰白病态,他擅作主张拿了莲兮的酒杯自酌正酣,一面说道:“这辇上的女子并非被迎娶的新娘。”
  那男子见莲兮与封郁都拿眼看过来,也不面红,又拿桌上的酒壶给自己满满斟上,说:“两位都不是本地人吧,不瞒你们说,这是我们青丘每月良辰吉日必行的风俗习惯,那红衣女人是要献祭给东海应龙公主的祭女……”

  第三一节 流年不复 今朝再会(2)
  “东海应龙公主?”莲兮竟不知父君母上何时又给她添了个小妹妹,惊极之下,反诘道:“哪一位应龙公主?”
  她这一句破口而出,声量其大无比,一时店家酒客都停下手中忙活,望向她这一边。
  “嘘嘘!”那贼眉鼠眼的蹭酒男人赶紧摆了摆手要莲兮噤声,低声道:“应龙公主自然指的是东莲神了,她是我青丘的禁忌之神,提及时应当低声低语毕恭毕敬。但凡有人胆敢出言不逊冒犯公主,必会身遭厄运。像你这般模样可人些的,更要小心谨慎……”
  莲兮多听他说了几句,更加不明所以。
  紧邻东海而居的民众,若是求赐风调雨顺、渔业繁盛,在龙王庙里焚香祈福倒也少不了敬她这公主一柱。但是青丘靠北,国境之内的水系皆已算不得东海辖下,若是还来拜她,这香也烧歪得太不靠谱。
  她心中不解,便问道:“你们青丘向来以狐为尊,何时起改拜东海神灵?那东莲神又何时要你们献祭活人?”
  “这个嘛……”边上坐着的陌生男子手中捏着空酒杯,往四周贼兮兮地略一扫视,欲言又止。
  莲兮原本不想再引人侧目,问话时已极尽低声。奈何酒楼二层的一众客人,不论是方才靠窗看热闹打哨儿的,还是划着拳饮酒正酣的,这时都平静下来,众人三五成群凑作一团,窃窃私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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