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说:“但我想在迁居之前将永历宫好好地修整一番。”
陈三强说:“我明白公子的意思。”
吴三桂笑道:“我还没说,你怎么便知道我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什么?”
陈三强说:“公子的意思是必须将永历故宫装修得富丽堂皇,与皇宫无异!”
吴三桂问:“你怎么知道的呢?”
陈三强说:“俗话说,人活脸,树活皮。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无不是为了在人前人后显出人模狗样而出来忙碌。有些人成了,自然得装扮一番;有些人不成,打肿脸充胖子。公子贵为藩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此处早已不适合你居住。永历故宫虽大,也不能将他的晦气留在那里,所以得好好修整一番。这是人之常情,岂有不知之理?”
吴三桂让陈三强这番既不像褒,也不像贬的话说得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好在陈三强是自己的贴心人,绝不会对自己有什么看法。他是因为没读多少书才说出这番话的,自己不能与他计较。吴三桂说:“你去操办吧!记住,装修得越豪华越好!”
陈三强领着数百民工在永历故宫里敲敲打打起来。首先是砌墙修院,该补的补,该修的修;然后是粉刷一新,该红的红,该绿的绿;最后是栽花种草,该剪的剪,该留的留。经过一番精心布置,永历故宫果然显出几分皇家气派来。
吴三桂与陈圆圆在装修之后,特意来查看了一遍。陈圆圆见永历故宫一改常态,竟然让陈三强装潢得真与皇宫无异,心中大为叹服。吴三桂也不得不赞叹道:“人尽其能,物尽其用,此话果有些道理。”
陈圆圆不解,问:“此话怎讲?”
吴三桂说:“若让三强领兵打仗,他不行,若让他出谋划策,他更不行,但若让他管家理财,他行,让他铺张浪费,他行,让他偷鸡摸狗,他更行!”
陈圆圆反问:“你怎么这样说他?”
吴三桂笑道:“你忘了白蔷薇之事了?”
陈圆圆想起陈三强协助吴三桂嫖淫白蔷薇一事,不禁哑然失笑。
吴三桂说:“我明白君主为什么既喜欢贤臣也喜欢小人的道理了!”
陈圆圆说:“什么道理?”
吴三桂说:“贤臣能帮自己安邦治国,而小人能让自己心情舒畅。这也可以说是人尽其能吧!”说完之后,便哈哈大笑。
吴三桂对永历故宫的装修很满意,便让人择了个黄道吉日准备搬迁。
那日,太阳出奇的亮,像个身上没着一根材的浑浑圆圆的娃娃,清清爽爽的,透透亮亮的。吴三桂看了一下天说:“果然是个黄道吉日!”
于是,沉寂而荒凉数年的永历故宫因突然变成了藩王府而热闹起来。
云贵两省的大小官员都前来道贺,或送金银财宝,或送玛瑙玉器,或送字画极品,应有尽有。
吴三桂望着满脸谀笑的官员和堆积如山的财物,心里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愉悦之感。他的心里便有了一个念头:人生如此,死而无憾矣!然而,这个念头只在脑中仅存片刻,便消失了。他暗骂自己:怎么如此没有出息?
正当吴三桂沉思默想之际,陈三强走过来告诉吴三桂:“府外有人说为公子送来一稀世珍宝,我见他陌生,不敢放进来,故将其挡在门外。”
吴三桂一怔,问:“什么稀世珍宝?”
陈三强说:“他不肯示人。”
吴三桂说:“你不认识他吗?”
陈三强说:“可他说他认识公子,公子也认识他。”
吴三桂反问:“真有此事?”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问,便对陈三强说,“你叫他进来吧!”
陈三强将那人引来了。
吴三桂一见,心中欢喜起来。原来来人就是李参将。在吴三桂眼里,李参将乃是风水先生。
李参将说:“平西王乔迁之喜,在下特来祝贺!”
吴三桂说:“先生客气了!本王本应该先谢先生才是!”
李参将说:“平西王过奖,在下难安。”
吴三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陈三强以为这人见到吴三桂,必会将那稀世珍宝献出来。谁知他与吴三桂笑谈多时,却并无献出珍宝的意思,便忍不住地问:“先生说要送给平西王稀世珍宝,不知先生带来否?”
吴三桂连忙制止陈三强说:“三强不可在先生面前无礼!”
陈三强不以为然地退到一边。
李参将笑道:“珍宝已经带来,只是不知平西王肯要否?”
吴三桂笑道:“既是珍宝,本王岂有不收之理?只是让先生费心了。”
李参将说:“平西王先慢言谢!只因我这珍宝有些异常,平西王未必肯要!”
吴三桂一愣,反问:“不知是何珍宝?”
李参将说:“我这珍宝是因人而异,对喜爱之人来说是珍宝,对不喜之人来说是废物!”
吴三桂问:“世间哪有此物,先生可否先让众人看看再说?”
众官员早已对这人要送平西王稀世珍宝充满好奇,心里纷纷猜着。现在见平西王提议让他们见识见识,便轰然叫好!
李参将却漫不经心地说:“平西王须先答应收,我才叫人送进来。”
众人的目光立即凝到吴三桂身上来了。吴三桂想了想说:“好吧,我答应你!”
李参将把手一挥,只见四人抬进来一顶封得严严实实的轿子,轿子在大厅中央停了。李参将走过,将轿帘揭了。
轿子里走出一位盖着头巾的姑娘。
众人在心中幻想着姑娘的容貌。
李参将轻轻地将姑娘的头巾揭了。众人一看大惊,顿时咋呼起来,原来是一个长得极其标致迷人的姑娘。而且,这姑娘还有一奇特之处是,她竟然长得与陈圆圆十分相像,仿佛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一般。
吴三桂怔怔地看着那姑娘,心里一个劲地说:世上还真有与圆圆长得一模一样的姑娘?那日与圆圆在葡萄架下休闲时,自己便看到了两个圆圆。但那是自己的幻觉,然而现在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原来,李参将对风水先生之计甚是怀疑,他觉得如日中天的吴三桂不可能轻易就会栽的。他思前想后,觉得唯一办法,便是美人计。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今多少男人都是栽在女人身上。而威震四海的平西王也时刻被陈圆圆所左右。于是,他四处物色绝色女子。因为他知道,对于拥有陈圆圆此等佳丽的吴三桂来说,必须用绝色美女才能生效。至于这女人像陈圆圆,他是一点不知道,只是一种巧合罢了。
李参将见吴三桂一直没开口说话,以为他不喜欢,便问:“平西王不想收么?”
吴三桂一惊,连说:“收!收!此等珍宝,谁不想要。”说到这里,然后巡视一遍说:“你问问众人,在座各位,谁不喜欢这种珍宝?”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众官员一听,脸上便涩涩的。他们不知平西王是真话还是戏言。
四、李参将要银杏做陈圆圆的影子
夜幕降临,倦鸟归巢。五华山已完全浸淫在昏暗的暮色之中。暗灰色的天空里,不时有鸟在围着树梢盘旋的身影。
也许,这是飞鸟在回窝之前,与天空道别。
热闹了一天的藩王府,完全静寂下来,一日之前它还被称为永历故宫,如今却成为藩王府。此时它虽与平时无异常,但王府之中的灯笼却异常明亮起来,仿佛在诉说着某种意思。
吴三桂目送着自己管辖之下的官员们一个个离去,直到最后一个离开时,他已经感到累了,但他的心里却依然兴奋着。他暗想着风水先生送来的女人的娇态,心里抑制不住要激动起来。他许久没有这种纯生理性的冲动了,他觉得今晚得好好珍惜。
吴三桂正要起身离去时,却发现风水先生仍站在身边,其实是李参将。吴三桂觉得奇怪,便问:“先生还有事么?”
李参将说:“我得将她的名字告诉平西王!”
吴三桂问:“难道她自己不知道么?”
李参将说:“她岂止不知自己的名字!关于她自己,她一无所知!”
吴三桂诧异地问:“有这等怪事?”
李参将说:“千真万确!”
吴三桂问:“那她叫什么名字?”
李参将说:“圆影。”
吴三桂说:“她怎么会叫这名字?让人听了,觉得阴森森的!”然后又问:“她是哪里人氏?”
李参将说:“成都人氏。”
吴三桂问:“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么?”
李参将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便说:“没什么了!”然后便离去。
吴三桂便起身去自己的寝宫。寝宫里更是张灯结彩,他知这是陈三强为了给寝宫增加些新房气氛而设计的。
吴三桂走进去,圆影连忙迎上来服侍他。吴三桂心中立刻涌起一股温情。心想:她倒善解人意。
吴三桂与圆影相携上床,然后都端坐着,互相凝视着对方。圆影的眼睛有种渴望与激情,吴三桂心中又涌起那冲动。他仿佛又回到当年与陈圆圆初识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在红红的烛光之下,他与圆圆就是这么凝视着,相互凝视着,仿佛都把对方当做一本看不透的书!
如今,他与圆影也是这么凝视着。令他惊奇的是他越看越觉得她像陈圆圆。
于是,他将圆影拉入怀中,然后,将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去。圆影娇美的胴体便横陈在他面前。吴三桂变得更加激动起来,笨手笨脚地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将自己的肉体与圆影的肉体紧贴在一起。
吴三桂觉得有股火自心底焚烧,浑身燥热起来,关节也随之发出呐喊。他又觉得自己回到了那个热血沸腾的年龄,于是,他不顾一切将圆影捣鼓起来。
吴三桂的头脑之中出现的幻觉:身边的女人已经不是圆影而是圆圆,他也不是现在的平西王,而是当年的平西伯。
他一边摆动着身体,一边低声喊着圆圆的名字。圆影仿佛对他的低声呼唤毫无反应一般,仍是机械的配合着。吴三桂仿佛觉察到这一点,用尽力气作完最后的搏击之后,便将圆影推到一边。
圆影似乎没有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惊恐地看着吴三桂。
吴三桂觉得自己失败了。虽然他想尽力找回当年的自己,然而,他却没有找到当年的感觉。他在心中喟叹起来,同时也对圆影充满了不满。
吴三桂厉声地问:“你怎么像木头似的?”
圆影被吴三桂的凶相吓坏了,哭泣起来。
吴三桂被她哭得越发不耐烦,便凶她:“你再哭,我让人砍了你!”
圆影果然吓得不敢再哭,只是身子在不停地发抖。
吴三桂见她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又起怜爱之意。同时自责:难道自己真的越来越具备王者之霸气了么?于是,他装作温和地问:“我喊你名字,你怎么没反应?”
圆影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痛苦地说:“我不习惯!”
吴三桂吃惊地问:“什么?你不习惯?我叫你的名字,你有何不习惯的?”
圆影说:“平西王叫的圆影,不是我的名字!”
吴三桂问:“你不是叫圆影么?”
圆影说:“不是!”
吴三桂说:“那送你来的先生为何说你叫圆影?”
圆影说:“我的真名不叫圆影!”
吴三桂问:“你的真名叫什么?”
圆影说:“我叫银杏。”
吴三桂说:“那你就仍叫银杏吧!”
银杏点点头,有些感激地看着吴三桂。
吴三桂说:“那你说说为何改成了圆影?”
银杏便断断续续地告诉了吴三桂关于此事的来龙去脉。原来银杏出身贫寒,父母早逝,她被人卖给了成都城中一妓院。
一天,来了个奇特的嫖客,交了钱之后,并不要求与她亲欢,只是一个劲地又是点头,又是摇头。这个人就是李参将。银杏看了,心里挺纳闷,却又不敢问。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时,李参将却开口说话了。
李参将问,你愿意从良么?
银杏说,做梦都想。
李参将说,我想将你赎出去。
银杏立刻跪到李参将面前说,如果这样,奴婢愿变牛作马侍候老爷。
李参将说,不是要你侍候我。
银杏咬咬牙说,是谁都行。
李参将说,你先别忙着答应了!只怕我的条件你难以接受。
银杏说,什么条件我都能够接受。
李参将说,我要你取得一个男人的宠爱。
银杏说,这有何难?
李参将说,可是这个男人将全部心思都放到一个女人身上了,你想夺过宠爱,比登天还难!
银杏说,你说的是谁?
李参将说,平西王吴三桂,你听说过吴三桂与陈圆圆的故事么?
银杏说,听过。
李参将,那你有法从陈圆圆身上夺过吴三桂么?
银杏只得摇摇头。
李参将说,姑娘若能吃苦,本人倒有一法助你成功!
银杏问,何法?
李参将说,姑娘必须忘记自己的一切,只是想方设法做好陈圆圆的影子,才可能实现目的。当然,银杏与陈圆圆相像是他始料不及的。
谁知,事到临头,银杏撑不住了。因为她一见吴三桂那双充满炽热的爱的眼睛,便把李参将的话全忘了。
吴三桂听了,叹口气说:“什么人不好做,偏偏要做圆圆的影子?其实,影子便是影子,又怎么能与真人相比呢?”
银杏咬着嘴唇不开声。
吴三桂突然觉得风水先生此举大有深意,只是不知是什么。从此他心里便对银杏充满了戒备之意。
吴三桂起身离去,将银杏抛弃在空落落的寝宫之中。
五、吴三桂纵论男人对女人的心态
吴三桂穿过昏暗的,静寂的过道来到陈圆圆的住处。
陈圆圆一见吴三桂,便开玩笑说:“夫君不与佳丽欢度良宵,怎么跑到愚妾这里来了?”
吴三桂笑道:“那是因为你缠着我呗!”
陈圆圆惊诧地问:“我何时缠过你了?”
吴三桂见陈圆圆一脸纯情,越发逗她说:“不是你缠着我,而是你的影子缠着我呢!”
陈圆圆说:“奇怪,我的影子怎么会离开我而去缠着你呢?”
吴三桂见将陈圆圆逗够了,便一把抱起她疯狂起来,一边转一边哈哈大笑。
陈圆圆便娇嗔道:“都这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娃似的!”
吴三桂心中一荡,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心中奇怪,自己与银杏在一起时,想尽力找到年轻的感觉,却无法做到。而与圆圆在一起时,自己不用找,年轻的感觉却时刻相伴。这到底是为什么?
吴三桂说:“我就是要像个小娃!”
陈圆圆便戏弄他说:“那你怎么不去与那小姑娘颠欢?”
吴三桂说:“我无法与她乐下去。”
陈圆圆吃惊地问:“为什么?”
吴三桂说:“她是你的影子!”
陈圆圆更是惊异,“她怎么会是我的影子呢?”
吴三桂便将此事的来龙去脉告诉了陈圆圆。陈圆圆听后,一言不发。她心里想: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然还会有人愿意做别人的影子?可是,自己便是自己,她便是她,就像自己无法做她的影子一样,她也做不了自己的影子。
吴三桂见陈圆圆沉默不语,便问:“你在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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