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让太监给多尔衮搬来凳子,多尔衮也不推辞便坐下了。顺治对多尔衮是敬重的,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自己这个皇位并非自己创立的,而是多尔衮送给他的。正因为如此,顺治脑中时时刻刻会冒出一种奇怪的念头: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后来满人之中有一种谣言传入他耳中,说他是多尔衮之子。他有好几次都起了问母后的念头,但他怕母后因此而感到羞辱,所以才没有问。不过从此以后,他心里竟然慢慢认同了此事。
顺治皇帝温和地对多尔衮说:“摄政王有何事要奏知朕,就直说吧!”
多尔衮说:“现在李贼新灭,国家初立,料无大动荡,陛下可对那些将领有所安置?”
顺治说:“朕也在思索此事,却未得良策,不知摄政王可有?”
多尔衮说:“其他诸将倒是好办,只有一人需要提防。”
顺治反问:“摄政王说的可是吴三桂么?”
多尔衮说:“正是!”
顺治问:“摄政王怎么会如此认为呢?”
多尔衮说:“大将之中,有满汉之分。对于满将,皇帝不必担忧,只需论功行赏得了。而对汉将,须区别对待。像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人,投降我大清之日已久,且都已封王,料他们也没有异心,只是平西王吴三桂从没有向我大清表示其投降之诚心,且其性情剽悍,绝非久居他人之下之徒,因此得慎重待之。”
顺治说:“摄政王说得有理,只是不知如何待他?”
多尔衮说:“微臣思虑良久,偶得一法,不知可行?”
顺治说:“摄政王尽管道来。”
多尔衮说:“臣想吴三桂权倾朝野,是汉人之巨枭,绝不可让其久待京都!否则必能结成党羽,与朝廷抗衡。”
顺治反问:“可是如果让其外放,不更怕放虎归山么?”
多尔衮说:“皇上所虑极是。对于吴三桂既不可让其久居京都,亦不可任其在外拥兵自重,唯一之法,就是要不停地调动吴三桂,让其无法休养生息。”
顺治说:“摄政王说得有理。只是现在国家新定,吴三桂平乱之后尚没有休息,我们并无借口调动他啊!如果硬要强迫他离京,只怕他对大清心生怨恨,对我国将来不利啊!”
多尔衮心想,何须等到今日?吴三桂早就对大清心生怨恨了。多尔衮却不敢将自己心中所想的话告诉顺治皇帝,他怕皇帝年轻识浅,不但不能对他起警示作用,反让他心生忧虑。多尔衮说:“对于吴三桂,当然不能用强迫之法!”
顺治问:“那么,用什么办法呢?”
多尔衮心里急了,是啊!用什么办法呢?只怪自己一时性急,问题还没有想周全,便跑来对皇帝说,惹得皇帝心急。
多尔衮因此而沮丧极了。
四、顺治皇帝给吴三桂送来一盒大月饼
顺治皇帝见摄政王多尔衮忧虑之色溢于言表,顿时心生感动。想大清之天下本被我们拥有,他还如此劳心伤神!这不是父子之情又是什么?
顺治皇帝不由自主地打量起多尔衮来,他想从多尔衮身上寻出些与自己相似的东西。由此他果然发现自己的性格与多尔衮有相似之处,因此,他更加激动起来,几乎忍不住要喊叫起来。
多尔衮虽然用尽心力去思索,却没有得到答案,便不由自主地抬头看皇上。见皇上面色泛潮,情绪激昂,欲言又止的样子,多尔衮大吃一惊,他想:莫非皇上突然得了什么急难之症不成?若真如此,如何得了?然而他转念一想,便觉得不可能,因为皇帝刚才还好好地跟自己说着话呢!
想到这里,多尔衮心里平伏了许多。他推测皇上可能是因什么心急之事而一时忘情。他认为只要用话语惊醒皇上便会无事。他一时找不到什么合适的话,只好随口问道:“皇上,今日是什么日子?”
顺治果然一惊,从糊涂之中清醒过来,随口答道:“八月十七。不知摄政王问日子干什么?”
多尔衮见皇上问他为什么问日子?他却无从回答,心里又急了。也许是急中生智吧,他又脱口而出:“这与调动吴三桂有关!”
顺治觉得这真是匪夷所思!日子与调动吴三桂有何相关呢?他问道:“有何关系?”
多尔衮一时找不到答案,只好随口又说:“早两天不正好过了中秋节么?”
顺治觉得好笑了。“正是!”他答道。幸亏是他多尔衮如此与朕说话,要是别人,他早生气了。
多尔衮又说:“中秋节是汉人团聚的日子!”
顺治答道:“是的。”
多尔衮好像是福至心灵,叫道:“有了!调动吴三桂之法有了!”
顺治惊问:“什么办法?”
多尔衮说:“汉人于中秋之夜赏月,有共同品尝月饼之风俗。其意是象征举家团圆。我们明日只要送一盒月饼给他即可!”
顺治问:“中秋已过,送一盒月饼给他干什么?”
多尔衮说:“其深意正在此处!”
顺治说:“请摄政王明言。”
多尔衮说:“其意是告诉吴三桂中秋已过,团圆之日不再,暗示他须离京。”
顺治说:“吴三桂未必能明其意。”
多尔衮决断地说:“以吴三桂聪明,定能揣测皇上之意。”
顺治问:“若吴三桂明知朕意而不动呢?”
多尔衮说:“吴三桂若不动,必是将自己之真心昭示于人。臣想吴三桂绝不会这样做!若真这样做,皇上也可进可退。进可公开废之,退可笑言掩之。”
顺治一想:果然是妙计。他对多尔衮说:“就依摄政王之言,明日送一盒月饼给吴三桂,看他如何待之。”
吴三桂与陈圆圆本来打算十六日游游京城的名胜古迹。可是,吴三桂转念一想,又说不去了,两人又在葡萄架下休憩。
陈圆圆问他何故如此?
吴三桂说:我推想皇上这两日必有圣旨召我!
陈圆圆见吴三桂如此,便不敢蛮缠,只好伴着吴三桂在家中待着。
可是,一连等了两天,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到现在仍没有动静。陈圆圆忍不住嘟哝着嘴对吴三桂说:“你总是念着皇上,可是皇上却没有念着你呢?”
吴三桂正色地道:“不可胡说!”然后看了看周围,见没有人,才吁了口气。
陈圆圆本觉自己说漏了嘴,但遭吴三桂的斥责,又心生娇嗔,对吴三桂说:“你说皇上这两日必有圣旨召你,今天已经是第三日了,却为何没见圣旨来?”
正在两人争论之时,突然听见有不男不女的太监之声响起:“吴三桂接旨!”
吴三桂向陈圆圆做了个鬼脸,然后立即奔去。见到太监之后,便跪在太监面前。
太监说:“皇上念平西王平贼有功,特送一盒月饼给平西王品尝。”
吴三桂一听,头皮发麻,皇帝在中秋之后送一盒月饼给我干什么?难道皇帝已有废我之心?或在月饼馅中放毒弄死我?
吴三桂抖抖索索将月饼接了。
但太监并没有让吴三桂当面品尝月饼之意,只是将月饼送给吴三桂之后,便扬长而去。
吴三桂心里便犯嘀咕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到太监消失了,他赶忙站起来,端着月饼便往葡萄架下奔。
陈圆圆从吴三桂离开自己去接圣旨便感到忐忑不安。见吴三桂急急地向自己奔来,更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忙站立起来,着急地问:“什么意思?”
吴三桂见陈圆圆满脸关切之情,便不由心中一荡,生出许多柔情蜜意来。吴三桂将一盒月饼递到陈圆圆面前说:“皇上给我送来这个。”
陈圆圆非常诧异:“中秋节已过,皇上给你送来月饼是何意图?皇上莫非已有废你之心?”说到这里,陈圆圆战栗起来。
吴三桂见她如此,赶忙说:“皇上决没有此意!”
陈圆圆疑惑地反问:“你如何得知?”
吴三桂说:“皇上若有废我之心,必在月饼馅中放毒。然而,太监送我月饼之后,却并没有要我当面食之,可见皇上并没有害我之心。”
陈圆圆见他说得有理,便有几分相信了他,只是心中有了另一个疑惑。她想:今天已是八月十八,中秋节已经过去三天!皇上却给吴三桂送来月饼。其意恐怕不仅仅是让他品尝,而是另有深意。于是她说:“可是,中秋节已过,皇上还送月饼给你干什么?”
吴三桂说:“这也正是我的疑惑所在。按理,自然没有在中秋节之后送人月饼之理。按我们汉人习俗,中秋节之前的月饼,可以作为礼品相送,祝贺人家团圆。月饼的价值也高。而中秋节之后的月饼,却不能作为礼品相送,月饼也大大贬值。难道皇上是满人,不知汉人之习俗么?”
陈圆圆断然否决说:“即使皇上不知此习俗,难道他身边的大臣也不知此习俗么?我猜测皇上是另有深意!”
吴三桂觉得陈圆圆说得有理,只有朝另外方向考虑。难道皇上是向自己暗示:自己已无大用,有如此月饼,当知激流勇退么?于是,吴三桂便把自己心中所想告诉了陈圆圆。
陈圆圆说:“你想的不无道理,不过我觉得皇上即使有这种念头,现在也未必会明示于你!”
吴三桂心中一动,说:“如此说来,便仅此一途了!”
陈圆圆问:“哪一途?”
吴三桂说:“汉人中秋之夜品尝月饼,其意是举家团圆。而皇上在中秋之后送我月饼是告诉我中秋已过,当思出征了。”
陈圆圆说:“此话果然有理!”
吴三桂沉默一会后说:“只是不知皇上想将我派往何处?”
陈圆圆说:“明日你去试试便知。”
吴三桂想,看来,也只有这个笨办法了。
五、陈圆圆又在释迦牟尼的像前许了一个心愿
吴三桂第二天来朝见皇上,皇上在自己的书房之中接见吴三桂。之所以在书房而非正式宫殿之中接见吴三桂,是多尔衮的主意,多尔衮认为这给吴三桂一种错觉,皇上并不太注重这事。
吴三桂说:“臣吴三桂给皇上请安。”然后,跪下来,朝着皇上毕恭毕敬地叩了几个响头。
顺治说:“吴爱卿平身。”等吴三桂起立之后,他又招呼赐座。
太监搬张凳子放到了吴三桂面前。
吴三桂说:“微臣不敢。”
顺治笑道:“朕赦你无罪,你有什么敢不敢的?”
吴三桂见皇上这样说,便只好坐下,但他只坐了半边屁股。他似乎用余光察觉到皇上注意了他的坐态。
顺治等吴三桂坐好之后,便笑问吴三桂:“朕赐一盒月饼给吴爱卿,不知爱卿是否尝过?”
吴三桂赶忙站立说:“谢主隆恩!”
顺治赶忙说:“你别太拘谨,搞得我也不舒服的。”
吴三桂又坐下来说:“回皇上,微臣不敢食!”
顺治神色一怔,问:“朕赐你月饼,本是给你品尝的,你为何不敢品尝?难道有什么人阻止你么?”
吴三桂答道:“没有人阻止我。只是我自己不敢食。”
顺治笑道:“爱卿难道担心里面有毒么?”
吴三桂赶忙跪下说:“微臣不敢这样想!如皇上以为微臣是这样想的话,那微臣便是死罪。”
顺治见吴三桂惶惶恐恐的样子,便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对吴三桂说:“你也不必如此张惶!你且说说你不敢食的道理在哪?”
吴三桂起身答道:“国家新立,政局不稳,微臣本应思虑报效国家。然微臣并无大功,受主恩宠日盛,已感汗颜。如今主又赐月饼,臣感主恩太深,不敢食之,当以此时时激励微臣。”
顺治便笑道:“你不担心月饼存放太久而坏了么?”
吴三桂肃然答道:“月饼虽然会坏,但皇上对微臣之隆恩让臣铭记在心,永世难忘。”
顺治故意赞道:“难得你一片诚心,令朕也好生感动。”继而,语气转柔,轻声问道:“爱卿要何时才食之呢?”
吴三桂答道:“除非皇上派我出镇边疆。”
顺治问:“爱卿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呢?”
吴三桂道:“微臣自平西以来,蜗居在家,心里难安。臣认为现在并非自己享受荣华富贵之时,而是为国出力之日。因此,臣等皇上派遣我之时,再品尝月饼。”
顺治心里骂道:好个聪明的吴三桂,果然能将朕的心意揣摸出来。看来摄政王对他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顺治又问:“那你想去哪里?”他想进一步试探吴三桂。
吴三桂答道:“微臣之命是为陛下所生,皇上要臣去哪里,微臣便去哪里!”
顺治暗自恨道:狡猾的吴三桂竟然滴水不漏。顺治故作沉吟一段时间后才说:“我看爱卿对关外熟悉,你去镇守锦州如何?”
吴三桂听后一惊:难道皇上与多尔衮早就有什么预谋在里面么?在大明之时,我受崇祯帝之托出镇关外,是为了防清兵入侵中原。如今清兵已夺大明江山,驻守关外防守谁呢?与其说是镇守锦州,倒不如说是被制于锦州。因为周围都是清兵势力,哪里还有我吴三桂发展的余地?看来多尔衮与皇上对自己确实已有防患之心。幸亏自己虽然居于京城,却疏于与汉臣接触。不然,这次真是死罪难逃了!想到此处,吴三桂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顺治见吴三桂沉默这么长久不说话,以为他想抗旨,便用不悦的语气说:“吴爱卿不愿意去?”
吴三桂吓得一惊。知道自己刚才的失态已引起皇上怀疑,心里不禁焦急起来。可一急,他反而有了主意,他说:“不是微臣不愿意,而是微臣有所担心。”
顺治问:“你担心什么?”
吴三桂答:“臣担心自己本来自关外,关外之风土人情较为熟悉,如果自己与朋友来往过多,恐遭人非议。”
顺治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朕心中自有主见。”
吴三桂这才吁了口气,恭敬地答道:“若如此,臣就没有什么忧虑的了!臣请问皇上,微臣何日出发?”
顺治笑道:“你大可不必着急!在京城之中多玩几日再说。”
吴三桂别了皇帝之后,便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赶。吴三桂尚没进门,就已发现陈圆圆焦急不安地等待着自己,心里颇感动情。
其实,陈圆圆比吴三桂本人还要焦急,自从吴三桂别她之后去见皇上,她便一直处于一种卧立不安的状态。对她来说:她总觉得此中福祸难料!如今见吴三桂安然归来,她心里才踏实了。
陈圆圆迎上去问:“皇上用意何在?”
吴三桂说:“果然是要我离京!”
陈圆圆问:“派往何处?”
吴三桂说:“锦州!”
陈圆圆大吃一惊:“锦州?”
吴三桂说:“正是!爱妾为何惊慌?”
陈圆圆说:“今日之锦州,已非昔日之锦州,皇上派你出镇锦州,不是因为怀疑你而采取的牵制你的措施么?”
吴三桂答道:“正是!”
陈圆圆忧虑之色溢于言表,不由自主地问:“你答应皇上了么?”说完之后,她便察觉自己说了一句蠢话。
吴三桂几乎没有在意陈圆圆在说什么,只是招呼佣人道:“快备马车!”陈圆圆问他备马车何用?吴三桂说游京城的名胜古迹啊!你不是说想在释迦牟尼面前许一个心愿么?
不久,马车来了。吴三桂拥着陈圆圆上了马车。陈圆圆依然是郁郁寡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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