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微臣不敢妄断言,是与不是还得问梅妃娘娘?”
而梅茜此刻早已跌坐在地,一副心死之色,“哼,李大人转舵还真是快啊。想当年李大人频频帮本宫保子,本宫对李大人亦一直心存感激。不想,今天却是李大人将本宫送至刀侧下,想来必是受了丽妃不少好处吧。”
李浩回:“梅妃娘娘此言万不可随意妄言,娘娘们的平安是御医院所有御医的职责,当时娘娘怀子多遭变数,李浩自该尽全力保全。如今丽妃娘娘一事,确是娘娘所为,娘娘又怎可怪及他人。”
李浩再转向帝主,道:“至于莞妃娘娘中毒一事,微臣隐而不报,是因为当时将军夫人已然痊愈,而莞娘娘早已下葬,死无对证已无从查起。故而微臣不敢随意上报,只得私下寻找证据,可是一直苦寻未果,直至今日丽妃娘娘事一出,微臣才偶然一想,知食物相冲的难找二人,因而未得允许便擅自去了傲梅宫,还请王治罪。”
王后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李大人一心为国,王又怎会怪罪于你呢?”
“李大人心思慎密,难为你竟如此有心将多年证物珍藏至今,寡人又怎会怪罪于你?李大人,起来吧。”皇甫裔尧看了手中小竹,心中为臣子之忠甚是感动,对其虚扶了一把后,怒声道:“来人哪,将梅茜打入冷宫,今生不得再踏出冷宫一步。她的供应无需丰足,只需半饱半暖便行。寡人要让这蛇蝎女人,在寒冷与饥饿中醒醒她的良心。”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将痴坐在地上的梅茜拖了出去。
王后望了一眼满脸怒色的帝主,心中不由感叹,终究还是没狠下心。唇亡齿寒,莞妃已死多年,又怎及一个活生生在御前承宠多年的梅茜呢?原本应一命换一命的事,帝主到底还是留下了她的命。
帝主所令,对俞碧荷而言,既不是意料之中但也不意外。三年来的期盼一朝实现,她竟发觉自己有些迷茫。她是为她而来,如今大仇得报,她却反而不知该如何将日子过下去。
翠儿扶着心不在焉的她,在御花园内走着,突然问:“娘娘,您说梅妃犯了这么大的错,王怎么只将她打入冷宫,而没下令杀了她?”
“不许胡说,越发放肆了,这种话也是你我能说的。万一让哪个有心人听了去,看你脑袋还能不能安然长在脖子上?”翠儿的话,令俞碧荷猛然回神,她厉声斥道。
从未见主子发火,翠儿不由一愣,急急屈膝惊慌道:“主子恕罪,翠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俞碧荷将她扶起,“起来吧。以后长个记性就行,这里就你我二人,自是无妨。但还是需小心为好,保不住隔墙有耳,听了去总是祸事。”
“是,翠儿记住了。”
扶起翠儿,两人继续向前,走至鱼池旁。看着池儿欢快游荡的鱼儿,俞碧荷突然兴起,“翠儿,你去拿点鱼食给本宫吧,本宫突然好想喂鱼。”
“是,娘娘。”翠儿应下离去。
望着池中鱼儿,俞碧荷的心思开始飘远,飘到了三年前。
那时的她初到此世,对人对事只凭心性待之。在这举目不识一人的地方,因有凤竹陪伴,她才渐渐适应。如今一晃几年过去了,她已不再是以前的她,而凤竹亦早已化为尘土。可悲的是,枉费凤竹生前百般护着自己,她却没能为她立下碑墓。
心一阵阵抽痛,犹如有人用针一下一下扎在心上。想着凤竹,想着疼爱自己的爹娘,俞碧荷眼眶渐红,纵使有再多的富贵荣华,她的身旁也已再无亲人。
俞碧荷只感心快被撕裂,丝毫未发觉身后异样。她的身后,有两个蒙面人此刻正一步步轻声靠近。
未知梅茜已被打入冷宫的阿大阿二,耐心潜在宫中,终于等到了俞碧荷独自落单。
两人互望一眼,举起匕首快步奔前,他们要一举将丽妃除去,否则一辈子都得躲着丽妃的追捕,过着逃亡生活。
第九十五章 踏步冷宫
歹徒的动作,终于引来了俞碧荷的注意。她只感身后突然一阵凉飕,猛一回头,见已在跟前的匕首,一阵错愕,也已来不及躲闪了。
匕首已近在眼前,俞碧荷自认此次已是逃不过。然而上苍终是疼惜于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利剑挡在她面前,挥去了其中一人手中匕首。另一把亦在刺到自己之前,一身影抱着她闪了过去。
俞碧荷只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在闪过去之后,瞬间松开了自己。随后,耳后便传来的打斗声。暗暗松了口气,她抬眼望去,只见杨宇轩在两三下间,便已将两歹徒擒下。
打斗声引来了正从此经过的侍卫,“丽妃娘娘,杨将军,你们没事吧?”领头的侍卫问。
“我没事。”杨宇轩回,说着转头望向了某人。俞碧荷看了他一眼,向那侍卫说:“本宫也没事,将他们押下去吧。”
众侍卫押着两歹徒退了下去,因慌乱俞碧荷也没来得及看一眼,想要杀自己的是何人。原想上前一看究竟,可转念一想,待会自会有人审问,她也就不想再上前了。回头间,看到了杨宇轩手臂上被划一伤口,想来是方才抱着自己躲闪着,被歹人划到的。
“你……受伤了,没事吧?”关心的话,却问得生疏。
“我没事,那你……”杨宇轩原想问她,是否无恙,可他的话未能问出,身后便传来的翠儿的声音。
得知这里发生的事,翠儿着急赶来,急切地问:“娘娘,您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了?都怪翠儿不好,翠儿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的。”
“翠儿,本宫什么事也没有,你别紧张啊。”
翠儿围着主子看了两圈,见确无异样,她才松了口气。“娘娘,要不咱回宫吧?”
“好。”经此一事,俞碧荷原想喂鱼的心思没有了,不喂鱼自是要回宫去。翠儿搀扶着她向前走了两步,突想起某人的伤,俞碧荷回头,“杨将军,你的伤,还是去御医馆包扎一下吧。”
“谢谢娘娘关心,微臣一会便去御医馆。”杨宇轩恭敬回话,方才的紧张已然化作君臣之礼。
点了点头,俞碧荷转身回宫去了。
目送着她走远,杨宇轩眉头突皱,他看了伤口,已有黑血流出。心中暗叫不妙,他扶着受伤手臂快速朝御医馆而去。
得知丽妃遇刺,皇甫裔尧匆匆而来,一进门他便左右观望,直问:“爱妃可曾受伤,可有被吓到?寡人这就给你传御医来。”
“王,不用了,不用了……妾身没事,没受伤也没被吓到。”俞碧荷急急阻止了欲向外传话的帝主说。
“真的?如今有哪不适,可不许瞒着寡人。”皇甫裔尧依感不放心。
俞碧荷扯出一抹淡淡微笑,‘嗯’了声,算是给了回话。
此时,福杰匆匆而入,拱手道:“王,刺杀丽妃娘娘的刺客已招供。刺客所招,此事是…是梅妃娘娘所指使…”片刻犹豫后,福杰将阿大阿二所招供词,一一向帝主回禀。
皇甫裔尧大怒,此次刺杀事件,已将他对她的最后一点怜惜抹去。他怒声痛斥,“岂有此理?没想到梅妃竟是恶毒至此,这宫里已是留她不得。传寡人之谕,阿大阿二两歹徒助纣为虐,五马分尸。梅茜蛇蝎心肠,歹毒可恶至极,赐其毒酒,死后不入王室陵墓,埋至荒野不得认祖。”
俞碧荷麻木地听着帝主对加害于她之人的惩处,露出一抹冷冷微笑。所有曾害过自己之人,一夕之间便可全部消失在这世间。原来,大仇彻底得报,却没有一丝一毫痛快,她有的只有更深的恨。她与自己到底有何深仇大恨,她要这般致自己于死地。
因此恨,在她得知梅茜在冷宫不肯就死时,她带上文珠来到了冷宫。
梅茜在冷宫内大吵大闹,两名宫官死死扣着吵闹不休的她。当如此狼狈的她看到俞碧荷踏进屋内时,发狂地向她抓去。只是被宫官扣住,她也只能张牙舞爪地向她破骂,“丽妃,你来做什么?本宫要见王,王不可能突然将本宫赐死的,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在捣鬼。俞碧荷,你别以为你换了个身份,就可以欺骗所有人。本宫要见王,本宫要向王拆穿你的真面目,让王治你个欺瞒之罪。”
俞碧荷一声冷笑,“欺瞒之罪?梅茜,你怎么死到临头还不懂得收敛?你以为你还是那不可一世的梅妃吗?本宫告诉你也无妨,不管本宫以前是何身份,在王的眼中本宫现在都已是他的丽妃。至于你要举报之事,我想不仅是王,就是王后已心知肚明,彼此心照不宣罢了。否则凭本宫的样貌,又怎能轻易瞒过帝后双眼?亏你梅茜一世聪明,到此刻怎变得这么糊涂呢?”
她的话,梅茜又岂能不知,只是她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不愿面对罢了。片刻发愣过后,她怨声道:“本宫恨,恨当时没把你杀死,留下了祸患。都怨你……”梅茜突然指出文珠,“要不是你当初出卖本宫,本宫早已将这贱人除去,又何来今日之患?本宫今天就是死,也是拉你们陪葬。”
俞碧荷护着文珠退后两步,避过了差点挣脱宫官的梅茜的张牙舞爪,向在场宫官怒道:“你们都干什么吃的?难道就任由她继续发疯吗?”
见帝主最宠爱的丽妃发怒,捧着毒酒的领首宫官吓得双手直抖,回道:“还请丽妃娘娘明鉴,王令赐于毒酒,但梅妃娘娘不愿接酒,奴才也是束手无策啊。”
俞碧荷盯着被扣住再也不能动弹的梅茜,目露凶光恶狠狠道:“小六子,王令赐于梅妃毒酒,要的不就是一个死字吗?又何必执着于一杯毒酒呢?若说梅妃非得气绝在毒酒上,那王也没说非得她自己喝下。小六子,你说,本宫说得对还是不对啊?”
“对,对……小六子愚昧,多谢娘娘指示。”宫官们也想早点交差,自是欢喜应下。
事已了结,俞碧荷便带着文珠出了屋内。只听屋内梅茜叫骂:“俞碧荷,你这贱人,你等着瞧。竟然指使阉人强灌本宫毒酒,本宫做鬼也……”
剩余的话,俞碧荷再也听不到来。想来必是那‘阉人’二字惹怒了那些宫官,他们用了其它方式让她先闭嘴了。在这个异次元空间,各个王室亦是宫内配有太监与宫女。但这里的人却对太监多了点尊敬,称其为‘宫官’。因而梅茜竟在此时口称‘阉人’,想必他们必会让她受了折磨才会让她喝下毒酒。
果然,里面传来了异样声响,与一声声沉闷的叫痛声。“哼,愚蠢的女人,临死了还自找不痛快。”俞碧荷冷笑一声,带着文珠出了冷宫。
朝回宫的方向走着,俞碧荷回头看了一眼一直闷不吭声的文珠,问:“文珠,方才的事,本宫是不是做得太绝了?”
文珠回神,“没有的事。在文珠看来,娘娘已是心善,没有对她多加为难。若是文珠,必让她受尽折磨,才会让她死去。”
俞碧荷淡然一笑,伸手轻轻抚了下文珠脸庞,心中自是明白文珠为何会对她恨之入骨。“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嗯。”文珠微笑点头,她相信从今往后,洗衣坊的恶梦彻底离她远去,再也不会夜半惊醒了。
回到兰轩宫,翠儿迎面而来,道:“娘娘,宫外有人说有要紧事,要见您。”
“可知是何人?”俞碧荷迈进屋内问。
“侍卫回报说,此人叫蓝仆。”
第九十六章 末路
“蓝仆?”俞碧荷吃惊、纳闷,“可有说求见本宫为何事?”
“说是将军受伤了,希望娘娘能去看一眼。”翠儿回。
俞碧荷心念一转,想起了昨日他手臂上的小伤口,淡漠一笑,“翠儿,去回了蓝仆,就说本宫说了,本宫不是大夫,受伤了找本宫也是无用,让他还是去请大夫给将军治伤吧。”
翠儿应下正欲出去。“等等翠儿。”文珠叫住了她,向主子道:“娘娘,您真的不打算去看看吗?”
“不了,如今本宫已是王的妃子,怎好出宫去探其他男子?翠儿,照本宫所说,回了蓝仆。”
经冷宫一事,俞碧荷已感疲惫,对翠儿交待后,她便回了房内。只是翠儿去而复返,回:“娘娘,那蓝仆跪在宫外不肯离去,说无论如何都请娘娘见他一面。”
心念一动,略为吃惊,俞碧荷不知蓝仆今日为何如此执着。但她知道,这份执着,对她已然无意,“去告诉守门侍卫,让他们将蓝仆送回将军府,不得滞留在宫门外。”
“是,娘娘。”
翠儿退去,俞碧荷却困意已消,她木讷地呆望前方,已是无语。
俞碧荷以为自此以后,她与他不会再有任何瓜葛,那日在池边救了自己之后,她便听说他已向王请辞,不再做她的侍卫回府去了。只是两日后,她便迎来了一个惊人消息,皇甫穹杰冲进兰轩宫,当着所有宫人的面,二话不说拉着她往外走。
“爵爷这是做什么?你这贸然闯进宫,一句话不说拉着本宫是要去哪?”俞碧荷挣脱被箝手腕,不悦问。
“已经没时间了,你跟我走就是。”皇甫穹杰再次拉上她的手,向前迈步。此时,皇甫裔尧带着福杰正跨宫门而入,见眼前一幕顿怒,道:“穹杰,你这是做什么?快点放开丽妃,男女授受不亲,丽妃是寡人的妃子,你这样成何体统?”
王兄怒斥,皇甫穹杰依是无畏,反急切道:“王兄,事已至此,我哪还顾得上什么授受不亲。丽妃再不去,杨将军只怕是再也撑不住了。丽妃是丽妃,但她的过往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王兄就让杨将军见她最后一面吧。”
“你胡说些什么?好端端地说什么杨军撑不住了,人都好好的,何来最后一面之谈?”皇甫裔尧自是不信,前几日还身强体壮的人,任谁也不会相信此刻已命在垂危。
但,俞碧荷相信,她虽说不出为何而信,可心里已有了一种莫名不安,她着急地问:“爵爷,你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将军好端端的为何突然会……”
皇甫穹杰回头望向她,道:“几日前,刺杀你的两歹徒的刀上有剧毒,杨将军虽只是被划破了一小口子,但毒药毒性猛烈,瞬间侵入心肺。要不是李浩用于猛药护住心脉,只怕他当日便已丧命。”
闻言,皇甫裔尧大怒:“好大胆的李浩,既知将军身中剧毒,为何不曾来报?”
“王兄莫怪李御医,是杨将军不愿让宫里知道,故而恳求李大人将此事瞒住宫里。”皇甫穹杰说此话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俞碧荷一眼,大家自是明白他口中的‘宫里’指的是何人。
而他的话,也让俞碧荷解了心中疑惑,为何他会突然请辞,为何蓝仆会执着要见她,而又只称将军受伤了。知其原由,却已无力挽回。她抬眼望向帝主,希望他能让自己出宫一趟。
她眼中的期待急切,皇甫裔尧自是明白,“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淡淡的一句话,包涵着无尽的宽容与疼惜。俞碧荷回以感激一笑,随着皇甫穹杰向宫外奔去。
马车是将军府内驶出,马夫自然车内载的是何人。他挥动马鞭,催促着马儿快前。
以飞快的速度,马车到达了将军府。俞碧荷未等马车停稳,便已跳下马车,向府内奔去。
跑至卧房,俞碧荷被眼前所见惊呆。威武的将军此刻已面黄肌瘦,可见这几日他受的痛苦折磨有多深。
听到身后动静,侍候在旁的蓝仆回头,“夫人。”他惊喜不已,已然忘了她现在的身份。俞碧荷缓缓走上前,坐在床沿,看着几日便已变了样的杨宇轩,心酸流泪。她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一天。她虽因他曾经的‘负心’恼他,也曾经恨过他,但她从来没想过要他付出任何代价。
心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