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无意中,李浩触到了袖管里的一硬物。他将手伸进袖管,从里取出一小竹段。看着那小竹段,李浩陷入回忆中:
这是两日前,他在莞妃被害现场,无意中捡到的。当时,他只是随着杨将军一同前往莞苑勘察,因据莞苑宫女所报,莞妃应是中毒身亡,于是杨将军邀他同往,以便寻找毒源。
可最后,所有人都翻遍了莞苑,却始终无一人找出莞妃中毒之源,亦无一宫女知道她们的主子究竟是吃了何物才致死。直至第二日,他独自前往莞苑,才在无意中看到了这段小竹。
他认得这段小竹,亦认得小竹内残留的粉沫,可他却得三缄其口,不能说。因他知道,此事一旦牵出,那事态就会像滚雪球一般,将整个后宫卷入。后宫不宁势必影响前朝外戚官员动向,弄不好还可能导致朝野动乱,所以他只能将此事隐下,只能让杜莞为后宫之争,作个暂时了结。
想起此事的始作俑者,李浩内心不由感慨,她已不是当初初进宫的梅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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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在杨宇轩的操办下,阁老夫人出殡,俞碧荷手捧母亲遗像,在送葬队伍前端,泪流满面地走着。而紧随身旁的凤竹,虽亦伤心,却时常注意着小姐的状态,她担心小姐会抵不住内心悲伤,而再次昏厥。
阁老府内,俞年立安详地静卧在床,管家静待身旁。他被李浩喂于了镇定汤药,李浩担心他执意随葬队出行,而在途中出意外。
当俞年立醒来,大家都已归来。
“阁老,李浩这般也是……”看阁老因未能相送老伴而自责心痛,李浩亦感内疚。
“李大人莫自责,老夫知道你喂老夫镇定汤药,那也是为了老夫好。老夫应该感谢你,又怎么能怪你呢?只是蓝玉走了,我这当丈夫的却不能相送,我又如何对得起她啊?”俞年立说着,不禁老泪纵横。
“爹……”见父亲伤心的模样,俞碧荷无从安慰,只能哭着跪倒在其脚下。
“荷儿……”看着唯一的女儿,想起自己的病,俞年立更是悲上心头。他知道自己亦是将不久于人世,但他不能让女儿知道。因李御医告知他,女儿已有了近二月的身孕,不能让她受打击,否则会危及胎儿。
想着自己走后,女儿将会孤零零的一人,他拉上了正轻抚女儿后背安慰女儿的杨宇轩的手。
“贤婿,荷儿是我和蓝玉唯一的女儿,从小我们便把她当宝一样地养着。从今往后,我就把她交给你了,好生待她,这孩儿生性善良,别让她受着委屈。”俞年立将女儿的手,放入女婿手中,带着悲凄、带着不舍交待道。
第六十九章 痛失双亲
“请阁……岳父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待碧荷的。”杨宇轩紧握手中的手,承诺道。
“好、好……”俞年立连声回。
因两家是在王有意指婚下联姻,这让杨宇轩一直不愿开口喊‘岳父’,一直只称官场称呼。如今,听到久违的‘岳父’,俞年立心中欢喜,不禁再次老泪纵横。他知道,以杨宇轩的性格能喊出这二字,那必是已对女儿有了爱意才会如此。
听着父亲的交待,俞碧荷的内心更是悲伤。她总感觉,她的父亲也将要离她而去。想到这个可能,她害怕地紧握父亲的手,就怕他亦会弃她而去。
但在不久的将来,俞碧荷害怕的事,最终还是成了现实,父亲最终没能熬过月底。
在俞母离世半月后的一天午后,俞年立渐显迷糊,他喃喃地对女儿说:“荷儿,你娘一人在那边冷,爹要去陪她了。从今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让自己幸福,这样爹娘才能安心……”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头一歪,他割下了对女儿的不舍而离去。
“爹……”俞碧荷撕心裂肺地哭喊着,“爹,您不能抛下女儿啊,女儿刚没了娘,您怎么能这么说走就走呢?”她摇晃着已再无知觉的父亲,心撕裂一般疼痛,“爹,您醒醒啊,醒醒看一下您的女儿啊,女儿不能再没有爹啊!”
“碧荷别这样,爹他已经走了,你别这样……”看着已几乎难以自控的妻子,杨宇轩无奈,只能无措地安抚着妻子,希望她能平抚心情。
“小姐,您别这样,保重身子要紧啊……”凤竹亦是难过流泪,却又担心小姐伤心过度,身体难抵。
“爹……爹……您醒醒啊,醒醒啊……”哭着喊着,俞碧荷的声音渐渐沙哑。在巨大悲痛下,她终于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碧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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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已操办完父亲后事的俞碧荷,随着丈夫回到了将军府。
“小姐,喝药了。”主院内,凤竹手端汤药,走近歇在床榻上的小姐。
一月之内连失双亲,俞碧荷原本疲惫的身心,此刻更是悲痛无力。但因肚中突来的小生命,她咬牙坚持着。接过凤竹手中汤药,吹了吹热气后,她一口喝下。
接过小姐递过的空碗,凤竹将空碗放在一旁桌间。
“小姐,您再睡会吧!李御医说过,小姐现在体弱,需时常卧床静养,这样才可保胎儿平安。”看着小姐苍白的脸庞,凤竹担忧地说。
抬眼无力地望了凤竹一眼,俞碧荷点了点头,任由凤竹扶自己躺下。
主院院落外,一双望着院内的眼,眼里透着冷笑。
‘俞碧荷,俞大小姐,如今你的那位阁老父亲死了,看你还怎么威风?现在你比起我姚芬芳,也一样高贵不了多少。’望着院内,想着某人的不幸,姚芬芳内心狂喜。在她眼中,这位将军夫人的地位,已不似从前那般高贵。阁老的去世,对她而言,是解了她多年的怨气。
看着院内,她冷笑一声,转身离去。步伐迈得是那样的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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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宫主殿内,杨宇轩应召入宫,觐见帝主。
“杨将军,阁老的后事一切都可顺利?”皇甫裔尧问。
对于阁老的去世,皇甫裔尧亦是痛心不已。阁老是朝中元老,是德高望重的老臣,亦因他是佳人之父。
“回王,一切顺利。”
“那……”将军夫人现状如何?皇甫裔尧原想如此问,可话刚出口又觉不妥,于是改口说:“对于将军夫人,将军可要好好安抚,一月间痛失双亲,她只怕已是悲痛欲绝。”
“是,微臣代内人感谢王关切之意。”帝主所言在情在理,杨宇轩亦得体回答。
“宫内并无大事,杨将军就请回吧。这几日无需进宫,好好陪陪夫人,尽量让她少些悲伤。”皇甫裔尧多希望自己能在佳人身旁,给其安慰。可是他亦明白,那份‘殊荣’并不属于他,于是只能如此交待。
杨宇轩一愣,明白帝主心思的他,没想到帝主竟会如此交待。
“是,微臣谢王盛恩。”一愣过后,杨宇轩单膝跪地谢恩。
谢恩过后,杨宇轩便退出主殿,出了王宫,回到府中。
来到主院,他推开房门,看到的是妻子沉睡床榻上。他走近她,看着脸色依然苍白的她,他坐在床沿,握上了她的手。轻抚妻子微皱的眉头,他心痛不已。想必她已是悲痛至极,才会在睡梦中都难掩悲伤。
虽难过,可日子还是照常日复一日。经过两日的休养,俞碧荷的脸色逐渐好转。
这日,李浩手提药箱,前来拜访。他称经过此处,顺便到此给将军夫人号号脉。口称顺便,实则他是为将军夫人腹中胎儿而来,他担心以将军夫人的身体状况,会对胎儿有所影响。
适逢将军不在,他便由蓝仆引进了主院。
“脉象平稳,状态还不错。将军夫人现在大可在外多走动走动,这样也有益有胎儿健康。”号过脉后,李浩说。
“是。谢谢李大人,这一月来,你为我们俞家做得太多了。”对于李御医,俞碧荷是由衷的感谢,但她除了对他说谢外,已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千言万语,她只化在了这句‘谢谢’中。
“将军夫人客气了,这一切对李浩而言,只是举手之劳。”李浩谦虚辞谢后,便铺开了桌间纸张,开下了另一副安胎药。
开好药单后,他将单递给了侍候一旁的凤竹,交待道:“以后的安胎药就照这份单来抓。以前夫人体弱,安胎的药量便加重了些,现在夫人身体逐渐好转,已不需加重药量,只需照这份单吃药便行了。”
后面的话,他是对俞碧荷说的。说着,他便提起了药箱,“宫中还有事,李浩这就告辞了。”
“凤竹,替我送送李大人。”见李浩已向房门迈去,俞碧荷急忙对凤竹说。
“是,小姐。”凤竹回应着,便快步走上前,随着李浩出了房门。
“凤竹姑娘,就送到此吧,李浩会自行出府,你大可不必一直随行。”凤竹送至花园,李浩突然停步说。
“那凤竹就不远送了。”凤竹止步,微微屈膝行礼回。
在此路的另一叉路上,姚芬芳望着离去御医的背影,心生纳闷。
‘这俞碧荷到底是生了什么病?从俞府回来就没断过药,现在御医还亲自上门看诊……’想着种种怪象,她不由纳闷自问。
第七十章 误解消除
最终,姚芬芳难忍心中好奇,令春桃找来了俞碧荷所喝之药的药渣。
“二夫人,这就是夫人近日来天天喝的药的药渣。”春桃手捧宣纸,纸中装着未干的药渣。
姚芬芳将药渣接过,放在鼻间闻了闻,“这药的味道……我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啊?”鼻间一股熟悉的气味,让她纳闷不已。
“是啊,听二夫人一说,春桃也觉得以前好像闻过这味。”
“是吗?你也觉得熟悉?”姚芬芳有些吃惊,可看着药渣,闻着其味,她的脸色渐渐暗沉,因她想起了自己也曾喝过此药。
“春桃,这好像是安胎药。”她以几乎肯定的口吻说。
春桃一惊,“安胎药?那……”多余的话已不必多说,姚芬芳的脸色,告诉了她,那个事实不是个可能,而是确定。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上天这样对我不公平,不公平……我好不容易等到她失去了娘家靠山,好不容易能公平与她竞争,上天怎么能在这时候让她有了身孕?”姚芬芳失心狂乱地吼着,嫉妒侵心的她,已完全忘了她早就失去了竞争的资本。也许更应该说,她从来就未曾有过竞争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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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宇轩得帝主特许,几日不曾入宫。可看到妻子面色逐渐好转后,尽忠尽职的他,再也无法闲置在家。
这日,他来到了王宫,处理着几日来搁浅的事。
“杨将军……”
正当杨宇轩询问下属,这几日来的状况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喊声。
杨宇轩回头,看到的是爵爷大步向他迈来。
见将军有事,其下属便拱手退去。
“爵爷……爵爷唤微臣可有何事?”杨宇轩拱手行礼后,问。
疏远的语气,让皇甫穹杰一愣,但他没有多想,说:“昨日回朝听说了阁老之事。唉…真是世事难料,我这才出门一月,不想俞府就发生了这么多事。只是…阁老夫人一向为人和善,又怎会在外遭刺呢?还有凶手捉到了吗?”
“这一切听内人之言,应是意外。至于凶手,那日她并没有看清凶手模样,因此无从查起。”杨宇轩回。
“意外?”皇甫穹杰在内心不禁感叹造化弄人,只是一个意外,却夺去了两位老人的性命。
“那…将军夫人可好?”想起痛失双亲的她,皇甫穹杰不禁紧张地问。
“多谢爵爷关心,但碧荷是微臣的妻子,她的事自有微臣照料,无需劳爵爷费心。”爵爷的真情流露,让杨宇轩怒火中烧,他拱手回,语中有着浓浓怒气。说完便转身欲离去。
好友突来的怒气,让皇甫穹杰一愣,他不知他究竟为何而怒。突然转念一想,他叫住了转身而去的他,“等等……将军是否对我有所误会啊?”
“误会?是不是误会,爵爷心里自知,微臣应无需明言。”杨宇轩回头冷声回。
“将军此话是何意?本爵自问清清白白,又何来自知?”皇甫穹杰亦是气恼。
“清白?爵爷敢摸良心自问,对碧荷没有他意?”
“这…是,对于夫人,本爵确曾心动,但本爵亦知朋友妻不可欺之理,我对夫人是发乎情、止于理,从不敢对她有过非份之想。”
听到好友亲口承认对妻子的心意,杨宇轩已是满腔怒意,他怒声问:“不敢对她有非份之想?不敢有非份之想,还对其相邀?”
“相邀?本爵何时与夫人相邀?”皇甫穹杰一头雾水。
“何时?郊外树林一幕,你我已当面相遇,爵爷竟还问何时?”
“郊外树林?”事情过去已久,皇甫穹杰一时反应不过来,细想后,他终于忆起此事,“郊外树林的事,夫人没有跟你说清楚吗?那日我与她在树林相遇,是因有一蒙面人拦路,告知本爵,夫人有危险,进而本爵受其所骗,去了树林,这才有树林茅屋一幕。”
“不是你邀她前往的吗?”杨宇轩对他的话半信半疑。
“本爵为何会邀她前往?难道在杨将军眼中,本爵竟是这种觊觎朋友妻之人吗?将军可知道,本爵在外两年不曾回朝是何故?那是本爵未能阻止王兄封梅茜为妃,而与王兄闹翻,这才离朝在外游走。本爵能这般为你,还能做出与你夺妻之事吗?”
“什么?竟有这等事,爵爷为何不曾讲起?”杨宇轩震惊不已,原以为爵爷在外游荡,只因喜自由散漫,却不想真正的原因竟是因为他,于是问。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觉得需要把这种事挂在嘴边吗?”皇甫穹杰没好气地问。
爵爷的问话,犹如当头棒喝,令杨宇轩霍然醒悟。是啊,爵爷与自己从小长大,他不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想至此,他猛然想起了妻子曾对他说的话:‘那日将军给我信,邀我林中相见。’‘我若说此事是有人陷害于我,将军未必肯信……’
耳边回荡着妻子与爵爷方才说的话,再想起自己亦是接到一封称妻子有危险的信,才去了树林,杨宇轩顿然明朗。种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那日之事只是一个陷阱。虽不知是何人设圈套,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几月来,因这误会,他做出了太多伤害妻子之事。
想至此,杨宇轩归心似箭,他要马上回府,回去告诉他的夫人,这几月来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他要去求她的原谅,他要重拾两人的旧日温情。
“爵爷,不……穹杰,是我误会你了。在这里,我杨宇轩向你致歉,希望爵爷能大人大量,原谅我的愚昧。”杨宇轩拱手向皇甫穹杰道歉后,便不待回应匆匆转身而去。
“嗳…将军…宇轩…”皇甫穹杰错愕地唤着匆忙而去的好友,一愣过后,突然明白了内情。看方才情形,想必是树林一幕,亦让他夫妇二人有了隔阂。不过见将军的模样,想来两人的误会已可解。
想着,一抹微笑在皇甫穹杰嘴角勾起,误会能解,对他而言亦是一种欣慰。
第七十一章 回府受阻
杨宇轩大步向宫门迈去,已归心似箭的他恨不能马上回到妻子身旁。
“杨将军……”
就当他要出宫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唤声,使他停下了脚步。
“将军,您让奴才好找啊,王让您速速觐见。”见他已止步回头,一气喘吁吁的宫官说。
“王?王可说有何事?”杨宇轩问。
“王倒没说什么,不过之前成江县的县官,曾为成江闹匪贼一事前来觐见帝主。依奴才所看,王要见将军应是为了这事。”宫官回。
“匪贼?区区匪贼怎会来惊动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