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葵想了想,被凤离护到身后,迟疑地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夜里葵姬经常用的镖花,用力割破自己的手腕,将手伸向了血蛰。
我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她要做什么。就看见凡是她血滴落的地方,血蛰如同潮水一般猛然间密密麻麻退了下去。不消几刻钟,那些血蛰居然就瞬间退了个一干二净。
江尚香没有想到这个这么好对付,不禁咋舌:“你的血居然和东方藤萝有一样的功效,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见着就退避三尺。”
小葵摇摇头:“我和东方族长的略有不同,她全身都散发着巫蛊的味道,想来是服用蛊药长大的。小葵钻研的是毒,体内有一百多种毒素,对付这些虫类应该不成问题。”
凤离摸摸她的头:“带小葵来真是太好了。”
小葵闻言,小脸一红,遮也遮不住的欢喜低下头去。我不由想象着若是夜里的葵姬知道自己被凤离如此当做小孩儿来夸奖,自己还开心羞怯成这样,必定会被白日的自己气得哭笑不得罢。
凤离又将目光移回宫门上,沉思道:“既然小葵的血可以避毒虫,而东方族长的血又可以避巫蛊和曼珠沙华……”他顿了顿,突然手指滑过自己的手腕,居然横空划出了一道口子。我知道他聪明得过分,势必不会做无用之事,便屏息等待着。
见他缓缓将将手靠向那宫门,将血液盛进那些勾勒交错的门缝里。只见那血像是有灵性一般,顺着门缝一直往上,沿着两边缓缓分开,绕了一圈回来后又缓缓流进了门眼中。
门里突然响起吱吱的磨动声,凤离已经收了手腕,随意地用白绫缠住。那门内的吱吱声越来越响,仿佛有什么巨大的力量在推动着宫门一样。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随着声音的越来越大,门缝中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然后两边的门摩擦着地面,用力地缓缓地朝两边开去。
那一瞬间,我只能看见满眼的光,门缝里透露出来的居然全部都是刺眼夺目的光芒!和仅靠夜明珠来取亮的宫门前有着天壤之别。
我甚至都被这光亮刺得睁不开眼,用手掌挡住一部分,从指缝中眯着眼望去。
门还在缓缓地一丝一丝地朝内打开,我这才明白为何一定要持有圣血之人才能进入这血刹雾宫了,若是没有圣血的人根本连这个宫门都打不开。但是心里却不知哪里涌上一股违和感。既然打不开这个宫门,又怎会如同外界所说坠入无间地狱呢?血刹雾宫是处置历代族长和祭司的,既然是族长和祭司,巫蛊之术势必已是南疆一绝。这宫门外面我们所见的,就只有那条灰色的大蛇和这些密密麻麻的血蛰而已。
东方藤萝的血几乎已经算是无敌了,即使是被弄瞎了双眼才丢进来。难道一代族长或祭司,连这么些小小的虫子都对付不了?
这无间地狱,到底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多想,眼前的鲜红宫门就已经缓缓打开了。凤离伸出袖中白绫往亮光里刺探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才缓缓举步走了进去。江尚香和小葵跟上去,我想着方才在宫门上看见的那句“一入此门,永存地狱”,心里寒颤颤的,却没办法,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警惕地看着环顾了一下身后,也跟着踏进了那一片光亮中。
一入此门,永存地狱。
我当时只以为是在里面会遇到如何险恶的危机,甚至会跟着坠入地狱去。却没有想到,它口中所说的地方,居然是那种无边无际永远也走不出来的绝望。
血刹雾宫篇四
宫门后意外的是一条宽广的长廊,长廊上方的石壁上镶满了夜明珠,照的整个宫内亮如白昼。长廊空荡荡的,居然是什么都没有。
江尚香想了想以前去地宫之类的地方所设机关,让我用刺菱探路。我从袖间滑下三枚刺菱,分别打在前方三块石板上。良久后居然一丝动静都没有,众人环顾四周,确定了没有任何机关,才缓缓举步朝前走去。
一直平安无事通过了这条长廊,江尚香忍不住问道:“这就是传说中地狱?这样看来也不过如此啊,不就是那些血蛰和门外的大蛇。南疆以蛇为尊以蛊为药,有这种巨蛇和毒虫不足为奇。”
“还是一代传一代下去,渐渐将事实夸大了?”我见这一路没有任何动静,不由也放低了防备。心想会不会是先人流传下来时出了岔路,让这血刹雾宫变得越来越扑朔迷离,弄得人心惶惶,也没有人敢来探究真相。
可那些受罚的祭司和族长,究竟又去哪儿了?
长廊退去,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较宽的走道。只是这次不同的是,走道两旁站满了先前我们在天井外看见的那两尊蛇身女子的雕像,都是双手缠满毒蛇,眉间的第三只眼紧闭。小葵不觉往后缩了缩,江尚香也防备起来。
毕竟这些雕像显得太过阴森诡异,听东方藤萝的意思,她们的第三只眼睁开是代表着天井的机关打开了。那么在这里的这些雕像,她们的出现和她们的第三只眼,又代表了什么?
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为上。
凤离扬手示意我们停了步子,低声道:“本王先过去,看有无变故,你们再跟上。”
小葵小声道:“王爷小心。”
他点点头,右手轻轻握拢,做出防备的姿态,警惕地打量着这些石像,缓缓挪动步子从她们中穿过。
一直到他穿过这些石像站到前方石室的门口,这些石像也毫无动作,我们一直仔细看她们眉间的眼睛。却像是完全的石像一般,丝毫动静也没有。
大家松了一口气,也开始警惕地挪动步子穿过她们。
江尚香走在前面,小葵在中间,我殿后。小心翼翼地看着这些诡异的石像,所幸她们仍旧毫无动作。我又走了两步,突然听见前方小葵一声尖叫:“有人拍我!”
我刚想答话,却突然感到背脊一阵发凉,因为我感到一只僵硬的手,正搭在我的肩上。
前方一直看着我们的凤离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江尚香不明所以,回过头来,视线却直直地穿过小葵,又惊又惧的眼神死死看着我的肩膀处。
就像那里有什么极恐怖的东西一样。
我深吸一口气,咬牙猛地回身将手里剑划去。只来得及看见一只苍白腐烂的手猛地一闪,就消失了踪迹。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那两排雕像,正冷冷地看着我。
等等,雕像?!
我记得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她们是面向对方,面对面站着的。什么时候开始,她们成了现在这样转动头颅看着我们的样子。
江尚香后退一步:“酝溪…酝溪……”
“怎么了?”我回过头:“这些雕像,是什么时候转过来的?”
江尚香却没有搭话,反而和小葵一起,一脸恐惧地向凤离那边退着。
“你们,怎么了?”
凤离的脸色僵了僵,微微眯起眼。江尚香又后退了两步,才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我的身上,道:“酝溪…那东西……在你的背上……”
那东西?
我猛地一低头,正好撞上一张极其狰狞丑陋的脸,整张脸苍白灰暗,一双黄色的硕大眼珠死死的盯着我。血盆大口张着,里面吐出红信来,却是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这是……
我瞬间就感到浑身冷汗,这是刚才在石室里的那条巨蛇,居然化成了人形!!!
它的整个身子趴在我的背上,我却一点重量和知觉都感受不到。
凤离突然上前一步,袖中白绫迅出,同时喊了一声道:“酝溪,转过身!”
我配合着转过身子将背对着他,感到白绫缠上了我后背上的东西,却是怎么扯也扯不上来。就在这时,我看到刚才那只搭在我肩上的苍白腐烂的手缓缓从我腰后伸出来,渐渐靠近我的肚子,像是要往里面钻一样,不停地向里挤按。
凤离收回白绫,一个踮步就飞蹿到我身后。他低声道:“这是蛊。”
我点头,想起东方藤萝说过对付这种附体蛊的方法,咬牙道:“用火烧!”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枚火折子,一只手指划过,居然凭空点燃了那支火折子。橘红的火苗蹭地跃了起来,凤离沉着脸,缓缓将火折子靠近那条蛇人。只听一声尖利刺耳的嘶叫声响起,我感到我身后的那个蛇人不停在扭动,扣住我肚子的双手越来越用力,几乎让我喘息不过来。我从袖中滑下手里剑,用力一把划过它的手,居然划下来几块石头。
这…这居然是石像!!
尖利刺耳的嘶叫声在长道内来回飘荡,小葵突然惊叫一声;“王爷,酝溪姐姐,那些石像正在靠拢你们!!”
我一抬头,果然看见那些蛇身女子的石像正在慢慢朝我们靠拢,好像是受了我背上这东西的尖叫声的影响,动作迟钝而僵硬,一点一点挪动身子朝这边涌来。
这时听见凤离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弄下来了。”我却没有感到背上有任何的轻松不适,像是这附在我背上的石像完全没有重量一样,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感觉到它。
接着一柄软剑募地将我和凤离身后的石像打碎,江尚香也加入了战局。我们纷纷作出防备的姿态,凤离白绫出袖极狠,三两下就将四周的石像尽数毁了。他却突然顿了顿,疑惑道:“这是什么?”
我和江尚香低下头去,看见一只小小的白色的虫子在破碎的雕像里面蠕动。
“那是血蛰的幼虫,会钻进人的心肺吸食精血,一入则死!王爷,酝溪姐姐!快逃!!”小葵在看到那些白虫之后,第一时间喊了出来。
我们心里一惊,连忙施展轻功朝后飞速退去。待退到石室门前,江尚香着急地左右摸索着:“机关,打开的机关在哪里!”
那些虫子已经蠢蠢欲动,有的已经开始朝这边蠕动过来。
我看着身边的小葵:“小葵,你的血对它们有没有作用?”
小葵摇摇头:“血蛰最毒的时期就是在幼年,它幼年不仅吸食人血,还带有剧毒。抗性是成年时期的数十倍,任何毒素对它们来说都没有用。成年时期的血蛰五十只才抵得过一只幼年时期。”
我倒吸一口凉气,这通道内被打碎的石像不止二十座,若是每一尊里面都有一只,那就是二十只,相当于一千只血蛰!!
凤离一直在身后和江尚香一起应付那石门的机关,我看向他:“六爷,现在怎么办?!”
一回头我就僵在了原地——
我们身后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凤离和江尚香……居然凭空消失了?!
血刹雾宫篇五
“小葵……”我伸手扯了扯正警惕看向前方那些血蛰的小葵:“六爷和尚香……他们不见了。”
小葵吃惊地睁大眼,大眼睛里几乎担心得要哭出来一样:“那现在怎么办啊酝溪姐姐?!”
我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若是在夜里还好。夜里的葵姬毒术高强心思缜密,不仅不用我保护,反而还能搭救我几番。现在白日的小葵胆小怯懦,我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还要去保护她。
我猛地回过头,也跟着在石门上摸索着,希望能够找出开石门的机关。耳边传来小葵带着哭腔的声音:“酝溪姐姐,它们来了!”我都不敢回头,感到小葵越来越往我身上靠,浑身也越来越颤抖。就在这时,我突然摸到石门右侧有一处微微凸起的地方,按照以往的经验,反手用一只手指扣了进去,轻轻带着力道向外一扯,果然听见石门吱吱响动的声音。
欣喜的一回头,想要告诉小葵我找到打开石门的方法了。却在看见眼前景象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见那些血蛰的幼虫密密麻麻爬到了小葵脚下,它们的身子不知为何比刚才要大了一点,正从身子里折出一双透明的翅膀来。
我简直不敢想象,若是它们飞起来了,我和小葵就算再命大,也绝对会被它们吸成人干。
我看见它们已经开始抖动着翅膀,缓缓飞了起来。千钧一发之刻,身后的门突然转出了一条小缝,那些血蛰开始嗡嗡地朝我们袭来,我猛地伸手扯着小葵,侧着身子飞速钻进了那条小缝里。还没站稳,就抵在石门上,希望找到关闭它的方法,不然等这石门完全打开,等待我和小葵也依旧只有死路一条。
我顺着方才的同样位置按在左侧,却没有找到那块凸起的地方。眼见着一只白色的身影已经到了门缝中间,我咬着牙,飞速地上下摸索着石门。
一只手突然从我身边伸过来,稳稳地落在左侧下方的一个地方,不知道按了什么,那石门居然渐渐又合拢了。
我看着这双修长细腻的手如此熟悉,又听见小葵在身后喜出望外的声音:“王爷!”
一回头,果然看见凤离那双沉稳轻佻的凤眼,微微眯起看着我:“怎么就你们二人?”
“尚香不是跟你在一起吗?”我也疑惑起来。
他摇头:“我刚才在门前摸到了这个机关,然后就被不知名的力量给拉了进来。还没等我找到回去的机关,你们就进来了。”
我背后顿时一阵冷汗,江尚香居然一个人落单了。在这种诡异悬疑危机四伏的地方,她一个人,又没有凤离的圣血相护,绝对是凶多吉少。
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回去海色不得扒了我的皮不可!
凤离见我担忧的样子,沉声道:“这石门后面全部都是血蛰,现在我们也没有办法回去找。说不定她触动了什么机关,已经在前方等我们了。这血刹雾宫古怪神秘,还是不要在一处多做停留为好。”
我知道这也是事实,只能点了点头,抱着一丝希望朝前走去。
这才来得及注意到石室的样子,石室里什么都没有。倒是室边墙里分别有三条路,一条又窄又细,根本算不上是路,只能容下一只手掌。另一条路大抵有两人宽,却只有半人高,进里面时必须得弯腰才能前进。还有一条路居然是曲折蜿蜒地向上而去。小葵缩在凤离身后,我不由看向他:“六爷,该选哪条?”
他沉思着,指着那条向上而去的甬道,道:“这条!”
我也未想其他,毕竟在这种时刻,他就像我们最后的救命符一样。他深藏不露的武功,和他令人发指的绝顶聪明,都成为我们可以生死相随的依托。
还是凤离走前,小葵在中间,我殿后。三人猫着腰,小心翼翼地在这条甬道里爬行着。
不知道爬了多久,感觉手肘和膝盖都已经被磨得毫无知觉,才听见看见一丝光亮,接着凤离的身影就消失在甬道前。我加快了速度,又爬了几米,看见一片豁然开朗的绿色。
眼前的景色在江南看起来是再寻常不过,但是出现在南疆,又在这阴森神秘的血刹雾宫里,便显得尤为得令人惊异。
一座巨大石块屹立在这一片鸟语花香的草地之前,上面用鲜红的大字写上三个大字,却是用的苗疆的语言,我缓缓念出声来:“迷…香…阁……”
迷香?
我下意识地捂住口鼻,对前方二人道:“小心香味有毒。”
小葵闻了闻,却摇头:“这香味只是这里的花香,没有毒。”
我放下心来,跟在凤离身后,试探地看着这一地绿野缤纷,花香四溢的迷香阁。
准确来说,这倒完全不像是一间阁室,而是完完整整的江南野外风光。就连小桥流水的景致都静静地屹立在这一片绿地上,溪流从中蜿蜒而下,像极了我和凤离先前呆过的那一片断肠谷底。
这样一看,却越发地警惕了起来。
不会是幻觉吧?
这安谧祥和的景致后头,不知埋葬了多少白骨。神经还是处在高度紧张中,时刻忘不了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这里是血刹雾宫——
是南疆的地狱。
“王爷,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