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看到兰家风光,还时常艳羡不已,没有想到内里这样空虚。”杨氏气的头疼,她已经从嫁妆里头贴了两百两银子了。
蓉儿也替自家主子发愁,不久前只觉得老爷家产也忒少了点儿,可再一比家里的用度,家中那点儿收益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杨氏额头,再一看兰耀庭给的单子,更是来气。
“难怪三房火急火燎交权呢,要是我,我也早早把这烂摊子扔出去。看看!这孔雀蝉衣,还有赤金宝剑,这哪一样不是价值千金?他倒好,说要就要,倒是给我置办的银子呀!”
想到丈夫那理所应当毫不为意的模样,杨氏深深后悔自己眼睛瞎挑上这么个绣枕男人。
“那现在怎么办?不然直接跟老爷说,账上的银子根本买不起那什么宝剑,若实在想买,就给太太那点银子出来呀?”她也怪不解的,衣裳也就算了,穿上身的嘛,可老爷要宝剑做什么?他一不懂剑术二不去送人,买来又没用,白白浪费银子。
杨氏冷笑:“我到是想去跟他说,可自我进门,这都发生多少事儿了。为着他那个心肝姨娘,心里不定怎么想我呢,若此时我再去跟他说他穷的连看上的东西都付不起银子,怕是又要恼羞成怒。”想到兰耀庭那窝囊样,恼羞成怒的可能性比拿出银子的几率要高太多了。
可嫁都嫁过来了,那男人就算再没用,作为妻子,她也得恭恭敬敬供着,银子的事,就只能再想法子了。
“过不了几日,就是风月阁那位的生辰,按照往例都要大办的。从前是三嫂一手操持,少不得我去跟她取取经。对了,咱们的荀姨娘现在如何了?”
“闹呢,昨夜哭嚎了一晚上,以为老爷回来了,声声说要见老爷。哼,还当是往日了。”蓉儿说道这里,笑起来:“嬷嬷们说,这人呀,在一个地方被关久了,加上本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心里有鬼,过不了多久,就疯魔了。”
想到荀姨娘的下场,因为银子发愁不已的杨氏终于畅快了些。自己新婚之夜,丈夫洞完房居然半夜跑到姨娘屋里去睡觉,这是将她杨冬儿不当东西么?那口恶气,总算出出来了。
“可得看好了,千万别让疯子跑出来冲撞了老太太老爷还有几位姐儿哥儿。”
“那是自然。”蓉儿笑说:“就是可怜了书姐儿,听说这几日一直不肯吃饭,想要向老爷求情呢。”
荀姨娘被关起来了,寻芳阁自然也空了,兰梓书与兰卓姐弟两被塞到了钟姨娘处。钟姨娘自己没有生养,从前嫉妒荀姨娘,对这姐弟两也没有什么好印象,就算送到她这里来也可以当自己的孩子养,可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想要转过弯儿来,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么容易。
被受冷落的兰梓书姐弟,自然思念姨娘,日日想着向父亲求情,可惜兰耀庭这段日子早出晚归,根本没有见她们的机会。
“小孩子闹脾气,过些日子也就忘了。”杨氏说:“寻芳阁要早些打扫出来,还有,这名字也得改一改,寻芳阁,她怎么不起个日日春呢。”
蓉儿噗嗤一笑,不过想到风月阁的名字也容易让人产生某种联想,便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荀姨娘倒了,寻芳阁也被封了起来。从前跟在荀姨娘身边的人,也被卖的卖赶的赶,只有两个家生子还留在府里,不过日子也没有从前好过了。
府里的下人惯会捧高踩低,以前荀姨娘受宠,跟着她的下人们也高人一等。如今她们失势了,从前眼红她们的,看不惯她们的,被她们得罪过的,都开始落井下石。
水漫被安排在厨房里帮忙,不过是去了趟茅房,回来来迟了一步,就被王婆子借机寻事泼了一手的热汤,不一会双手就起了水泡。
看火的老妈子非但不让她休息,还变着法儿的使唤她。水漫一边劈柴一边掉眼泪,忙到夜里,好不容易才将一堆本属于别人的活儿干完,回到厨房时,却发现饭早就吃完了,根本连一口冷汤都没有人给她留。
又累又饿地回到自己屋子,同屋的水盈已经睡了,水漫睁着眼睛翻来覆去一整夜都没有睡着,次日一早,便去求见老太太。
老太太从前因为儿子喜欢荀姨娘,才对荀姨娘和颜悦色。如今儿媳不喜欢了,她自然也厌弃了荀姨娘。
她都被关了起来,她身边的丫鬟,自然也就没有见的必要。然而传话的来说,那水漫言之切切,说有要事禀告,老太太这才点了头,让人将她带进来。
水漫并不向老太太求情,只说明厉害,向老太太说了荀姨娘去见三老爷兰耀家的理由。
老太太端着一张脸,听了她的话之后,狠狠呵斥了一顿才将她赶了出去。等人走后却又背地里让人去找她,将她从厨房调了出来,去了钟姨娘的院子,借口照看兰梓书姐弟。
等水漫出去,老太太良久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沉沉地叹口气:“看来熙丫头果然是知道了什么。”
荀姨娘前脚才提起傅氏,杨氏后脚就跟来按个罪名把人惩治了,若说只是巧合,她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
两个儿子生了儿子不少,可嫡孙只有兰昭一人。其余几名嫡出全是闺女,而在这些嫡孙女中,她最喜欢,最看重的便是兰梓熙。
兰梓熙身份高贵,又有个强力的外家,如论如何也比其他几个有前途。就她自己,虽年纪小小,可无论行止模样,也都是上等的。老太太一心想要与这嫡孙女亲近,可这几年她也看出来了,兰梓熙虽然表面上对她亲热,其实本心里却并不如此。
“傅家果然狼子野心,每年将熙丫头带去京城住四个月,有这时间便什么都教了。让亲孙女与我们离心,莫是想要她连自己的父亲也要一起恨上去。”
桂嬷嬷深以为然:“傅家人也太可恨,熙姐儿才多大,居然尽告诉她些不该告诉她的,这不是害她么?真是其心可诛。”
“光抱怨有什么用!若熙姐儿真知道了傅氏的事,往后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兰家一条心了,若不早些想法子,迟早会生出祸事来,耀家和耀庭千万不能被连累。”
若光是一个嫡女还好,可兰梓熙身上还有个县主封号,这就实在是太难办了。
“那咱们如何是好?”
老太太数着念珠,沉吟半晌,说:“咱们先不要动,毕竟是我的亲孙女儿,我也不忍心看她这样一错再错。此事,便交给样杨氏吧。”
“杨氏?”桂嬷嬷不太明白。
老太太说:“杨氏是庭儿的嫡妻,理应当家做主,我看她成。熙儿年纪小,如今又受小人挑弄,捏着四房大半的家业,这是万万要不得的,嫡母进了门,自然要让嫡母当家做主才成。”至于当家做主的方法,就看她自己怎么去计划了。
听了她的话,桂嬷嬷心里一沉,再一次被这个女人的冷血程度震惊。
兰家两房的家产情况,他们比谁都清楚,就算有杨氏带来的那些嫁妆,可以兰家越来越大的花费,终究是杯水车薪。想要一如既往的风光阔绰,那就只能从风月阁李下手。
风月阁,傅氏那丰厚到让人垂涎的嫁妆,还有兰梓熙封地每年的进项,都让人不眼红都难。
可姓庄的那个老嬷子却将手掐的紧的很,其他人想要插一脚都不可能。兰梓熙更甚,除了一年四季的布料果品之外,居然从不曾向长辈孝敬什么。
守着这样巨大的财富,四房的开支却捉襟见肘,想到儿子连买个画舫都要跟妻子争论半天,她就心疼得不得了。那些本就该属于儿子的东西,却因为傅家,让他们光是看得到,却不得沾手,实在让人无奈,就连李氏都郁卒不已。
好在应对的方法也不是没有,梓熙年纪小,需要别人帮她掌管产业,现在有个庄嬷嬷,可只要将那老嬷子弄走,他们就有的是办法□□人手去。
原本他们想着,兰梓熙总算是兰家嫡女,只要她懂得孝顺,那是大大的好事一件。可现在她不孝顺,那就只能早些动手,不论是老太太还是李氏,都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她长大,然后带着傅氏那大笔嫁妆,和她自己的封地嫁给别人,让兰家一点好处都得不到。
可她也不能死了,兰梓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仅傅氏的嫁妆要被收回去,属于她的封地同样也会被收回,那兰家同样一无所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好好活着,但活着的同时,既不能做主又永远不能嫁人,如此一来,便皆大欢喜了。
不过,老太太显然受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并不准备让人查到自己身上。四房的情况他们太清楚,随便让人去暗示一下杨氏,她就能帮她们达到目的。这回,只要了兰梓熙没有死,傅家人也说不了什么。
总归不是要她的命,老太太还是能接受得了这个结果的,大不了以后好好补偿她就好了。老太太深觉自己宽宏大量。
桂嬷嬷领命,开始琢磨可靠的人选。
☆、第34章
转眼到了梓熙的生辰;兰家上下都开始忙活。地方上送来的贺供提前到了;京城的礼品也紧随其后。傅家依旧是满满一车稀奇好玩的物件,傅家每逢梓熙生辰便有大礼,同在京城的兰氏几房自然也不好假装不知,于是每回都要随着傅家的队伍一起送些贺礼来,就连宫里,也象征性地赐了一只金锁。
一家上下都高兴,尤其下人们每年此时都能收到赏钱;更是将梓熙的生辰当成了小节庆。
除此之外,府中自然还要设下酒席,李氏与杨氏亲自来问过梓熙想要什么,梓熙只说不用太过破费;一家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就好。
杨氏当然双手赞同,李氏有心大办宴席好收贺礼,但听梓熙这样说,也就算了。
不过尽管如此,梓熙的生辰还是十分热闹。兰家三房四房都聚在一起,将宴席摆在花园,一边吃酒一边看戏。席上大伙儿都其乐融融,兰耀庭像个慈父一般将去年说过一遍的话又说了一遍,其余人也同样说些快快长大平安顺遂的吉利话,老太太还即兴讲起了梓熙小时候的趣事,比如一吃奶就打嗝还有喜欢盯着画眉鸟闹话最后闹出的笑话等等,尽管有着所有记忆的梓熙根本就知道她说着全是假的。
大家都说好笑,就连兰耀家也语重心长指点了几句,好似一家人都盼着她幸福安康万事如意。实际上稍微用心一看,便发现席上人人心不在焉。
梓熙的生辰宴,对兰家两房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儿。因为除了梓熙之外,其他人没有一个每年生辰大办宴席的。
辈分最长的老太太,年纪不到六十,而且她是妾侍,京中的正夫人还健在,要办寿宴,也要看京里的情况。京里老太太若是大办了,她这里才可以小办一下,可是这些年来,京中正夫人一直提倡节俭,每年寿宴除了聚几个儿女在一起吃吃酒便作罢。金鳞这边,她这个名义上的老太太自然没有大办的道理。于是母亲寿宴都只能在厅堂里小办一桌,兰耀家兰耀庭两个为人子的,自然也没有为自己大办生辰的可能。
其余李氏等人以此类推,最后的结果便是兰家两房都没有办生辰的习惯。至于兰梓熙,那完全是被迫的。因为这一切的行成,完全是因为她的外祖母,翌阳郡主的意思。
翌阳郡主明摆着说了信不过兰家,做外祖母的又远在京城,梓熙要是被她们亏待了如何是好?
于是梓熙周岁生辰时,便送来了满满一车贺礼,还为兰耀庭修书一封,言道梓熙生辰酒席她们来不了,万望不要怪罪云云。兰家人根本没打算摆酒宴,接到这样一封信,也只得硬着头皮办了。从此以后每年都成了惯例,而且因为老太太的原因,成了金鳞兰氏两房唯一办生辰宴的人。
老太太,兰耀家兰耀庭等人都是长辈,兰家这种情景实在让他们心里别扭。
可是没办法,梓熙说服不了外祖母。她曾提起过一回,翌阳郡主直说,告诉她若不时常敲打着兰家,他们怕又要慢待她,将梓熙当做她娘傅氏那般折辱了。梓熙闻言,终于不能再说什么。
老太太兰耀家等都是大人,不管心里高兴不高兴,面上都一派安然喜庆。小一辈的兰梓湘等人就不同了。
从小到大她什么都是头一份儿,自从有了兰梓熙,一切都变了个样子。曾经以为自己的够好,有了兰梓熙的对比,方才发现她有的自己根本比不上。看到梓熙过生辰,她也想要,想要比梓熙的更加盛大,可是李氏不允,她为此还发了好大一会脾气,甚至闹到老太太跟前,后来还是被兰耀家训斥了一顿才堪堪作罢。二年梓熙生辰,她便称病躲在屋子里不出来了,今天本以为她还会如此,谁知超出梓熙的预料,她居然乖乖出现了,就是脸上一如既往的臭。
扮着天真与一群很会演戏的人演戏,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梓熙好不容易撑过了宴席,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老太太喜欢看戏,便没有撤桌子,让人把屏风撤了,带着一群人看戏去了。
李氏吩咐人伺候好了老太太终于可以撤退回去休息。兰梓湘不情不愿地跟在她后头,一步一踢连鞋子都甩出去了。
“湘儿,你好好走路,小心摔着。”
兰梓湘嘴巴撅得老高:“我心里不高兴,难道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了不成。”
厉害听见她说不高兴,赶紧蹲□哄她:“你又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还有谁,凭什么她生日要设宴还有那么多礼品,我们都没有,这不公平。”兰梓湘叫嚣着,又怕被父亲听到了再受呵斥,只能咬着嘴唇恨恨地将声音降低。她觉得不公平,她心中的公平就是她有的东西,别人都不能有,这才叫公平。
李氏知道女儿心里不顺,也没有办法生气,因为梓熙生辰一事,她自己心里都不顺,何况自己的女儿?
可是事实如此她也没有办法,只能温言软语地劝女儿:“快别闹了,你父亲听到了又该生气,她过她的生辰,你过生辰时娘不是也给你过了么?”
“那如何一样?”自己过生辰,就是她娘和弟弟妹妹坐在一起,送她一点礼物就行。跟梓熙这种连宫里都有东西的怎么能一样。听说去年,还大办了一场,连知州夫人都请来了。
兰梓湘满心委屈,李氏见她好哭了,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劝:“别哭了湘儿,这娘也没法子,她是县主,旁人都要看傅家的面子,咱们只能忍着了。”
“傅家要是我外家就好了。”兰梓湘嘟哝了一句。
李氏一愣:“你说什么?”
“傅家要是我外祖就好了,若我是四婶的女儿,这时当县主的便是我,现在那些东西就都会是我的,为什么偏偏我娘不是四婶婶。”
听了女儿的话,李氏几乎心痛如绞,她从来没有想过从女儿口中说出这样的话。
奶妈眼看李氏被震得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是一闷,继而对兰梓湘道:“姐儿如何说这话?太太日日为你打算,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这样伤她。”
兰梓湘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错,见奶妈让她给李氏陪不是,不情愿道:“我说的又没错,难道不是么?”
的确不错,若她是傅氏的女儿,今日接到礼物的肯定就是她。可要是梓熙知道她的想法,说不定会很乐意跟她换一换。李氏虽自私,可在对兰梓湘身上,却无可挑剔。有个这样的娘,总比无依无靠还要时时刻刻提防着被算计要强。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梓熙不得不一边提防被算计一边等待机会为生母报仇。兰梓湘也就不得不享受着李氏的呵护然后愤愤不平地嫉妒梓熙的荣华富贵。
等李氏从震惊从回国身来,兰梓湘已经自己回屋去了。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出来,可面前除了陪着自己的奶妈,就谁也没有。千言万语一时间不出抒发,只悲痛道:“她,她这是要亏了我的心啊!”
奶妈无奈,只好扶着她一边走一边宽慰。
另一边,梓熙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羡慕嫉妒恨了,她与胭脂往回走,走到荷塘边,突然一个人从旁边撞了出来。梓熙被他一撞,整个人往荷塘倒过去,几个趔杰没站稳,眼看就要栽进水里。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