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叶云水苦笑一声,这人自私惯了,恐怕偶尔大度一回,偶尔敞开心扉一回都让人心中忐忑……
叶云水嘟着嘴摇了摇头,“不愿多想,脑子累。”
“累了就睡,爷陪着你。”秦穆戎拽起被为叶云水盖紧,连边角都塞了严实然后再抱着她,叶云水倒是真的又困了,没多久便窝在秦穆戎的怀里睡了过去。
庄亲王府平静如常,可此时的皇宫内却没那般安宁。
“安和宫”,秦中岳跪在正殿之中,垂头丧气,手中攥的那一份懿旨已经是快撕碎!
秦中岳心中悔恨,恨起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
为何忍不住气去“凤仪宫”?为何要听他母后那一番歇斯底里的怨言之词?正事半句还未说上,反倒是被太后直接派人去“凤仪宫”将他堵在那里带到这“安和宫”来……秦中岳在不停地颤抖,看着那一份懿旨,他担忧的不仅是皇后,更是他这太子的位子!
正殿外,秦中岳的贴身太监正被黄公公手底下的太监在持鞭子抽打,太子有错,身边的人顶替挨罚。
那每抽一下,小太监便嗷嗷哭嚷,口中还在喊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秦中岳心中更是恼,那每一声叫嚷,让他感觉这鞭子好似抽在自个儿身上那么疼!
叫嚷越来越凶,歇斯底里,秦中岳的手攥着那懿旨则更加的紧,只恨不得将那懿旨吞下去。
太后依旧在寝殿未出,秦中岳依旧跪地不起。
没有多久,外面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太监宣道:“皇上驾到……”
话音刚落,只见明启帝脚步簇簇,秦中岳则恨不能从地上窜起来一般跪到明启帝跟前,连连朝地上磕头口中念叨,“父皇,父皇都是儿臣的错,父皇向皇祖母求个情,饶过母后吧,是儿臣去主动见的她,不是她来找儿臣的,求求父皇,父皇……”
秦中岳边说眼泪却也跟着往下掉,明启帝冷哼一声,指着他却是胸口急痛,骂不出半个字,指着秦中岳便是斥道:“把你那眼泪擦干净,你是太子,怎可如此轻易地掉泪?无德无形、无规无距,成何体统?”
秦中岳连忙抹了脸,跪在明启帝跟前道:“父皇,您去求求太后,这懿旨、这懿旨儿臣怎能去给母后宣读?她……她在这之前已经时常地吐了血,她身子不好,儿臣这般去念,岂不是要她的命啊!”
明启帝皱了眉,拳头也是攥得紧紧,带着一股审度地看着秦中岳,“何时之事?为何不与朕提?”
秦中岳抹了抹脸,“许久了,母后怕父皇担忧,不允儿臣说,父皇不信可以去寻太医诊治便知儿臣不是在说谎!”
明启帝倒吸一口冷气,看着那手中懿旨上的字,那一个“死”字让他此时觉得格外刺眼。
再看秦中岳这一副哭天抹泪的模样,明启帝吩咐跟前的太监道:“去与太后说一声,朕求见。”
太监并未进去通传,而是直接伸手引明启帝进寝殿,口中则是道:“回皇上,太后有命,如若皇上求见,请皇上直接进内殿即可。”
明启帝脚步一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迟疑片刻却依旧迈步往内殿而行,可行走之时却觉出这脚步异常沉重。
太后正坐在凤榻上等着他。
明启帝进去率先给太后行了礼,斟酌半晌才开口道:“母后,今日出行劳累,怎么还未歇下?如今已是深夜……”
太后脸上不屑一笑,却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哀家睡不着,皇上来此有何事?”
明启帝被太后这般一问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举了举手中的那份懿旨,长叹口气才出言道:“母后,她终归是皇后。”
“哀家只问皇上一句话,到底谁是你的亲人?”太后这话一出,却是让明启帝愣了,摊手言道:“母后为何问出此言?您是朕的母后,中岳乃是朕的儿子,这还有何说?庄亲王乃朕的嫡亲弟弟,穆戎也乃朕的亲侄,母后难道还嫌朕对他们不够好?大月国唯一的亲王便是皇弟,西北军权亦是在他之手,朕还有何可给?”
明启帝驳斥,显然心有不满,太后却是淡然地道:“那哀家再问皇上,你的嫡亲皇弟在重病不出府之时,谁顶替了你的侄子,夺了那兵部上卿的官职?”太后说到此,不由得冷哼一声,“哀家知你是想把军权握了手里,可你那般处置,军权可是在你手中?”
明启帝一愣,还未等仔细思忖,太后便是一拍桌子,指着明启帝便是指责相问:“到底谁是你的亲人?”
“母后……”明启帝气势略有低陷,因上次那兵部上卿的位子,可是让皇后的弟弟给占了。
明启帝转了话题道:“可朕如今不是没把皇弟的军权收回?依旧在他手中?朕不想留下一个乱摊子给中岳……”
“你糊涂啊!如若不是哀家把她囚禁在‘凤仪宫’,中岳会觉得这太子之位是谁为他争的?”太后声音略有颤抖,更是猛咳两声,明启帝立即上前,欲给太后拍着背,可却被太后推开,太后的目光中含了几滴泪光,抓着明启帝的手便是道:“哀家不想看到你的儿子以为这皇位是他母后争来的,而不是你这当皇上的父皇给的,你还不明白吗?”
明启帝当即跪在地上,拽着太后的手便是心中恍然哀叹,太后继续道:“皇位不是你给,哪怕那女人再争他可是夺得去?可你再看看他!今日哀家与皇上只是离开这么一小会儿,他便跑去了那‘凤仪宫’,那个女人更是狂言不止,你让哀家如何安心闭得了这个眼?啊?”
说到此,太后眼中的泪珠掉了下来,明启帝则连连给太后磕着头,“母后说的对,都是朕的错,朕的错,朕心胸狭隘了,是朕的错……可是她如今身体已经不成了,刚刚中岳与朕提起皇后已吐血多日,朕却从无所知,母后……”
太后用帕子抹了抹脸,把那懿旨收了回来,“哀家这懿旨收回,该说的话哀家也已说了,哀家愿做这恶人,可皇上却没这份狠的心,如何处置便由皇上决定。”说完这话,太后则叫了黄公公进来,“扔在火盆里烧了!”
黄公公眼瞧着皇上跪在太后跟前,连忙拿了那懿旨便退了下去。
明启帝站起身,给太后拱了拱手,慨然言道:“终归夫妻一场,赐死朕下不去这个手,而且对中岳的声名也不佳,终归她也无多日的命,朕让其剃发于‘凤仪宫’修行为母后祈福,如若母后怪罪,便怪朕吧!”
说完此话,明启帝便又给太后磕了一个头,随即转身而去。
太后坐在原地,径自地掉着泪,黄公公从外归来,跪在地上回道:“……奴才已经将懿旨烧了,太后您可要注意着身子,别为此伤心。”
“你可是真的烧了?”太后抹了抹脸,却是问出这样一句,也未等黄公公的回答,反而自言自语地道:“他不懂哀家的心,不懂!”
第二日一早,叶云水醒来时秦穆戎没在身边。
她看着两个小的用完了奶,自个儿也吃好了饭,秦穆戎从门口急忙进来,一脸的沉色。
花儿递上茶便退了出去,秦穆戎一口将茶饮进,然后才看着叶云水言道:“皇上今日早朝下了圣旨,为祭先祖,为太后祈福,皇后于‘凤仪宫’剃发修行,今日的‘凤仪宫’,已经改成了‘素庵’。”
第531章 坏
“素庵”?叶云水心中“咯噔”一下!
看来昨日秦中岳的确是去“凤仪宫”找了皇后,可太后怎会手软?
叶云水有些迷茫,难不成真如秦穆戎所说,太后狠心可明启帝无那狠意?
这中间恐怕另有缘由……
思忖片刻,叶云水直接相问:“那太子呢?他可是有什么反应?”
秦穆戎的神色更阴冷些许,“皇上让其在‘素庵’中陪皇后一日,三日后再涉朝政之事。”
“那我们该如何做?”叶云水倒觉此事略有棘手。
虽说太后让皇后剃发修行,这也是对皇后一系彻底地打压,可这人依旧在宫中,这祭祖、祈福的名头依旧挂着便有再出意外的可能。
秦穆戎与叶云水二人思忖得差不离。
站在那里看着叶云水和床上玩耍的兜兜、姝蕙,再看那两个小的,秦穆戎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暖意,口中言道:“宫里头的事我们思忖再多也无用,过几日这安生日子便罢。”
叶云水点了头,又看着公卓、公允两个孩子,慈爱地摸着那小脸蛋,只想这一辈子都过安生的日子,可眼前看却是一生的奢望,如今也只能是安稳一日是一日了……
皇宫“素庵”中。
皇后已是一身素衣坐在地上,之前那垂腰长发已不在,头上戴了一顶僧帽,看着地上那一团一簇的黑发,她反倒是没如以往那般歇斯底里的狂躁,只是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秦中岳跪在一旁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明启帝让他在此陪皇后一天,可这一天下来,皇后一句话都不说,反而是该吃饭就吃饭,哪怕那是一碗素粥、一碟素菜,该喝药就喝药,哪怕那药闻起来口中都涌起酸苦。
秦中岳本以为皇后会疯癫得发狂,他好出言劝阻几句,可如今这状态,他反而是手足无措了。
“母后,您别怪父皇,如若不是父皇,恐怕您已经……”秦中岳憋了半天才道出这样一句,“儿子不会让您失望的,您可不能寻了短见,那儿子可就,可就……”
皇后转过头看他一眼,淡然言道:“你就如何?放心,我不会就这么死的,不会给你的太子位添乱,我要好好地活着,要比那老不死的活得久!”
“老不死的?”秦中岳反应过来却是吓了一跳,可皇后如此说,他也有些怨气蹿升,可对太后他仍不敢抱怨太重,只是嘀咕出一句,“皇祖母实在太狠!”
皇后忽然一把抓住秦中岳,“太后没几日活头了,你要趁早把权握在手中,把权都控制手中,那老婆子一死,你便立马让你父皇退位,我等着,我一定要等着你登上那皇位才肯闭上这双眼,否则我死不瞑目!”
说完此话,皇后又不住地咳了几声,帕子上的血丝让秦中岳骇然地闭上眼,左右扫视在此侍立的宫女太监,那阴狠的模样露出,给他自个儿的近身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上前便将这些宫女与太监的舌头全都割了下去……
秦中岳眼见此状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兴奋,看着皇后言道:“母后放心地好好活着,儿子一定要让那废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秦穆戎、叶云水,还有他们生的那几个小崽子一个都不能活得舒坦,儿子也绝对会让您坐上太后的位子,一定!”
这一个月来,庄亲王府可谓是热闹非凡。
自太后与明启帝亲自前来探望那两个小家伙,这上门恭贺的朝官快踩破了庄亲王府的大门。
秦穆戎本是不愿接待这些人,可庄亲王爷不知来了什么心气,却告知门口的管事,不管是谁来,一概接待、一概收礼,更美其名曰这是给自家孙子攒银子娶媳妇儿,将来为庄亲王府开枝散叶。
秦穆戎抽抽着嘴角不愿搭理,只回了“水清苑”陪着叶云水,陪着孩子们玩,这接待拜访的事则落了秦慕谨的身上。
秦慕谨倒是对此事极有兴趣,虽说这礼不是送他的,可是听着那前来的人说些夸赞恭维的话,他便是觉得顺耳,更是心中舒坦,何况给世子爷的儿子送礼,却是四爷前来接待?哪个官员能少了这份眼力价?自是把再相约、再相请的日子定好,然后拱手告退。
而秦慕谨跟着秦穆戎的这些时日也学得越发的滑头,反倒是把这吃饭的地儿都订在了祁善的“楚香楼”。
祁善得知此事倒是乐呵了,反倒是先请了秦慕谨一顿好菜好饭,随即又送了夏氏一尊金佛,送了姝玖一套红翡头面,可是让夏氏乐得合不拢嘴。
这明日便是秦公卓、秦公允两个小家伙的满月礼,曾来拜贺过的依旧递了帖子欲来再贺,那还没轮到摸上门的更是求之不得,把礼反而加重一倍,叶云水看着那厚厚几叠的帖子,不由得开始发愁,明儿可是怎么招待?
这一个月叶云水是过得乐呵。
整日坐在床上吃吃喝喝,看着秦穆戎带着孩子们玩,府中之事都有夏氏管着,她是完全地不用操心,可这出了月子除却能离开这屋子走动走动之外,反而又是要招待如此众多的人,叶云水叹气苦笑地嘀咕了一声,“人总没个如意的时候……”
花儿为叶云水筹备着明日的衣装头饰,巧喜已将明日这屋中欲换的物件都准备齐全,兜兜与姝蕙二人颠颠地跑入屋中,吴嬷嬷与邵嬷嬷在其后抱着两个小的,口中还得嘱咐着,“小世子、小主子可都慢点儿,别摔着。”
小兜兜直接跑了叶云水床前,踩着一旁的小杌子就爬上了叶云水的床,朝着叶云水脸就亲上一口,笑嘻嘻地叫着,“娘!”
“又干什么坏事了?”叶云水挑眉问着,这小子自从会走、会说开始,这府里头可是被他折腾不休。
因是小世子,对人又爱笑,下人们各个都喜欢他,可这喜欢归喜欢,也开始纵着他到处闯祸。
不是去“翰堂”将庄亲王爷写字的毛笔当筷子夹那粘肉团子,就是把庄亲王爷珍藏的兵书撕纸擦了屁股,不是去把秦慕云的烟袋锅子里塞根大葱,就是把大厨房的灶台里扔上个几串炮竹。
庄亲王爷抽抽嘴,气得暴跳如雷,可再一见小兜兜还是笑脸涔涔地乐,什么毛笔,什么兵书全都滚一边去了,秦慕云不敢吭声,大厨房的下人们只得自个儿动手把那灶台再重新垒一遍。
秦穆戎倒是整日坐在屋里头乐,每次小兜兜闯了祸他都朝着他亲口,喊着:“好儿子,干的好!”
叶云水开始思想教育教育,可是一直没逮着机会,因为这小子从来不在“水清苑”里头闹腾事,后来叶云水才知,这却都是秦穆戎教的。
在外闹事,不但不罚还给赏,如若敢窝里反,屁股打开了花!
如今叶云水一看小兜兜这么乖地粘她怀里,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又干什么坏事了?
小兜兜耳听叶云水这么问,则是嘟嘴道:“娘,爹说明天人多,不让出去玩。”
姝蕙也在一旁看着叶云水,似也是在等着叶云水发话。
叶云水知秦穆戎的意思,平时这小子在府中闹腾窝里反没人敢怎么样,可明日两个小的满月,如若真出了什么事可都寻不着人……
“你爹说不行,那就不行,娘也不允。”叶云水这话一出,小兜兜则泄了气,靠在叶云水身上道:“我陪娘玩。”
姝蕙在一旁支吾道:“看小弟。”
这俩小家伙是越发的鬼道……叶云水笑着给俩人每人一块糕点,则是道:“都陪着娘,娘孤单。”
吴嬷嬷与邵嬷嬷将两个小主子放了一旁,与叶云水开始回起明日小主子的装扮,叶云水只点着头,“您二位觉着行就行,都不是第一次行事了,哪来那么多规矩,明日人多,可就靠着二位嬷嬷了。”
“世子妃放心,明儿定不会出乱子。”吴嬷嬷自是知道叶云水的担忧,而这话语还没说完,秦穆戎则是从门口进来,手中又拎了一份帖子。
叶云水还未等叹气,秦穆戎则是把其中那帖子递到叶云水的手中,淡言道:“北湘总督府递来的。”
北湘总督府?那不是太后欲给祁善许亲的人家?而且这北湘总督可是欲将女儿送进宫,如今递帖子给庄亲王府是怎么回事?
翻开帖子,叶云水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倒不是北湘总督本人,而是他的那位嫡女,黄玉娘。
叶云水拿着帖子看着秦穆戎,“这怎么办?请还是不请?”
秦穆戎摊了手,摸着下巴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