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边恨边行,叶云水从那锦盒中拿出一以暗黄色锦布包裹的物件,秦中岳凝眉上前,文贵妃也带了好奇,叶云水将其展开,那腾飞麒麟的雕印露出,所有人都惊了!
庄亲王爷的大印怎么会在叶云水的手中?
文贵妃惊愕不已,秦中岳是不知所措,快步上前仔细地端瞧,待看清那的确为庄亲王爷的大印后才觉尴尬地退后几步,孟玉欣看着叶云水神色复杂,而袁蝶锦则抬头看了几眼,又马上低下头去。
此事连带着太后都睁眼瞧上半晌,随即看着叶云水则是笑意涔涔,口中言道:“忠孝之媳,庄亲王爷能将他的印鉴都交给你保管,难得,难得啊!”
“太后莫怪罪臣妾如此冒昧逾越,此印乃庄亲王爷出征之前便交于臣妾,臣妾年幼便执掌庄亲王府中馈之事,庄亲王爷担忧臣妾处置不慎,难以服众,故而允臣妾用他之印做个依仗。”叶云水说此几句算是解释,太后则摆了摆手,“理当如此,规矩不比亲情浓……”
“这麒麟亲王大印倒是带着霸气。”文贵妃在此添了一句,秦中岳的脸上更是难堪无比!
太子之印乃是四爪金龙,虽然华贵,但比那腾飞麒麟少了几分威武……从颜色上瞧,那鸡血石虽不如羊脂黄玉那般贵重,但那颜色更带了股子夺目之盛,如此一比,小兜兜自会选那亲王之印,宁为亲王不为太子,那岂不是让这秦中岳的脸上更为难堪?
睹了一眼叶云水,见她傲然在立,俨然有不服不忿之意,秦中岳撂下心中思忖,只得寻着话道:“二弟妹倒是让本宫颇感意外,连皇叔都如此看重,本宫自要刮目相看,此事往后再提也罢,如今还是要对本宫的小侄儿行抓周之礼?十一枚印鉴,还缺其一,如若二弟也在倒是好,可用他的印鉴凑个数。”
话语中那“刮目”二字特意咬重拖长,显然对叶云水身揣庄亲王爷的大印颇有微词,叶云水早已对他这番态度清楚在心,可为了自个儿的儿子、为了不给庄亲王爷与秦穆戎添麻烦,她就是豁出命,也要跟秦中岳好生的较量较量!
叶云水未等开口,门外一声吭亮之声响起,“太子在为凑数苦恼不成?那老头子我也来凑个热闹!”
众人不免往门口看去,叶云水眼前一亮,不是旁人,却是三皇祖父与三皇祖母二人。
众人齐齐福身行礼,叶云水凑上前,福身言道:“三皇祖父、三皇祖母安,未想到您二位也到此,臣妾心中感激不尽。”
有这二人到此,叶云水还有什么怕的?虽然她不知秦穆戎与三皇祖父之间的事,但从三皇祖父的行为和言语之中便可知他对庄亲王府依旧看重,起码比这位太子看的要重。
外加这一皇族长的身份……今儿的事叶云水的心里更多了一分底气。
“三皇祖父、三皇祖母!”秦中岳连忙上前拱手行礼,三皇祖父只朝着秦中岳点了点头,随即看向一眼叶云水,笑斥道:“这丫头,跑这儿来陪着太后,却不陪老头子我吃茶了,追了这儿来寻你,看你还能往哪儿躲!”
三皇祖母接话道:“你三皇祖父想着你的茶,在家念叨了多日,今儿听说是公楠的周岁,太后又要在‘安和宫’摆宴,这才赶了过来……”
太后倒是对这二人到此略有意外,但依旧脸上挂着笑,“来的好,来的好。”
三皇祖母上前陪着太后,三皇祖父则捞出自个儿的皇族长大印放了那托盘之上,“加上老头子我的这个印,正好十二个!”
皇族长之印放上,这却是把事又给拖起了一个台阶……
秦中岳的脸色泛青一片,公侯之爵的印章都是白玉,他上次便知这白玉之色不讨小兜兜的喜,在这之上放了他的太子黄玉之印,他这小娃子还不上去抓一两把?
一个亲王小世子去抓太子印,无论是否玩笑,这话如若扯出去,庄亲王爷与秦穆戎二人都要思忖思忖,而那时再要这军权,二人再执意不给?朝堂之上再怂恿两个御史上本参奏一番,也不会如以往那般不了了之!
可如今这叶云水拿出一庄亲王爷的大印,这皇族长又取出自己的大印,可是让秦中岳这心里揪着的疼,如此瞧来,这小子不拿太子印,他脸上过不去,可如若真拿了,连皇族长之印都放了其上,他这太子印也不足当个大事来提,否则岂不是把这位三皇祖父给绕了进去?
这位他可惹不起,恐怕真闹出事来还会得明启帝的斥责……
越想越是皱眉,秦中岳略是难言难行,太后看着秦中岳,淡笑着道:“之前张罗得欢实?这会儿没了动静儿?还是让你的小侄儿抓完这大印,好准备午膳,哀家这肚子可饿不得!”
秦中岳见太后出了声,则连忙硬着头皮点头应下,“是,皇孙既是张罗此事,自要负责到底。”说罢,秦中岳硬着头皮让太监们把这大印的托盘全都换了,“……都是贵重物件,今儿又是喜庆日子,都拿红色的玉盘来盛。”
太监们应声而去,拿上十二件红玉托盘,那太子大印、庄亲王大印、皇族长大印在这十二个物件之中历历在目、格外耀眼!
叶云水抱着小兜兜上前,小兜兜却依旧在睡着,不肯醒来,吧嗒着小嘴,窝在叶云水怀里就是不肯睁眼。
“兜兜?”叶云水又抱着晃了晃,还是不肯醒。
秦中岳本欲伸过手,却又停僵空中,指着孟玉欣道:“你抱着小侄儿试试,看他在你怀里肯不肯醒来!”
孟玉欣没成想秦中岳会提到她,略有胆怯、犹豫,还未等动弹,秦中岳则斥着道:“愣着干什么?去啊!”
“哀家来。”太后朝着孟玉欣摆了摆手,叶云水则把小兜兜送了太后的怀里,换了个人,小兜兜微睁了眼,这些时日在宫中与太后早已熟悉,窝在其怀里便是继续睡……
太后把他拽着坐在自个儿怀里,小兜兜吭哧两声,见也没人继续抱他睡,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太后让太监们把那十二个大印摆成一排,攥着他的小手往那方指去,“喜欢哪个?选中哪个,哀家就送你哪一个?”
太后这话一出,更是让秦中岳震惊得目瞪口呆,选中哪个就送哪个?那要真选中他的太子大印,难不成就送了这小子?那他怎么办?
叶云水在一旁冷瞟一眼,在心中腹诽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太后这么说着,小兜兜懵懵懂懂,不允睡,也不给吃的,只摆了这几个物件在他眼前,倒是精神了,只觉得那几个玩意儿好玩,伸着小手便往那方伸去……
而且所伸之处正是放这三个最重要的大印!
拿那鸡血红的亲王大印?还是羊脂玉的太子印?还是那漆黑的皇族长印?
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儿……
小兜兜忽然挣出了太后怀里,往那几个大印的地方凑去,太后也未阻拦,看着他“咯咯”笑着爬去,随即坐在凤榻上,拿着那皇族长印和亲王印都搂在怀里玩,想搂抱起来,却还没拿动。
秦中岳一怔,悄悄地上前,也不顾太后和众人的不悦,把那太子印往小兜兜一旁凑了凑,小兜兜只瞄了一眼,却是丝毫不动,秦中岳又往他身后挪了挪,那太子印正在小兜兜的腰后。
似是嫌背后的物件有些碍事,小兜兜撅着小屁股欲往前爬,小屁股一抬,“扑哧”一个响屁,正吹向那太子印……
秦中岳满脸铁青,怔在那里尴尬不已!
太后捂着嘴笑,叶云水怔了半晌,看着小兜兜只觉得心里头爽快,三皇祖父则是畅快地哈哈大笑,连带着孟玉欣和袁蝶锦都忍不住捂嘴转过身去……
文贵妃瞧见这股架势,则是出言讽道:“哎哟,这小兜兜可是辜负了太子殿下的好意,这也说他是自小便有忠孝之心,对那不是他能惦记的玩意儿,丝毫不理!”看了秦中岳一眼,文贵妃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哟,太子殿下可不是生气了?别跟着小兜兜生气啊,他才一岁的孩子!”
秦中岳的脸色更是阴沉,这番说他跟小兜兜生气,这得讥讽他心眼儿比针别儿还小?
“哪里,哪里,怎会跟他一个小孩子生气,终归是本宫的小侄子。”秦中岳撂了此话,连忙转了话题道:“只是小侄儿即拿了皇叔的印,又拿了三皇祖父的,这可如何是好?没想到他这么点儿的年纪,惦念的物件可还不少!”
叶云水却是一怔,遮掩了他自个儿的脸面,又在说小兜兜性子贪?这位太子爷的脸面可真是足够厚了!
第515章 归
叶云水这会儿心中忍不住气,可三皇祖母却给她使了眼色,让她莫轻举妄动。
果真,还未等叶云水说上两句什么,三皇祖父却已是嚷嚷道:“那小子都拿了又有何妨?亲王印与皇族长印又无冲突,不过是个一岁的顽童抓个周,你也在这里折腾个没完,你这倒是能忍,可皇嫂哪里忍得了?午时都已过了半晌,抓周就这么算了,午膳快上!”
三皇祖父如此之说确是让秦中岳差点儿噎着!
都拿了又有何妨?那岂不是又是亲王?又是皇族长?他这太子到底往何处放?
这太子大印都让这小子当个屁给放了,这脸面还能往哪里搁?
“三皇祖父,这抓周礼终归只能选其一……”秦中岳怔半晌终归是没忍住,又冒出这一句,文贵妃正欲扶着太后上软辇往正殿去,耳听秦中岳问出这话倒是僵住,叶云水就知这秦中岳会没完没了,可如今有三皇祖父在此,他也莫出这个风头……
“你是皇族长?我这话太子当放屁不成?”三皇祖父如此冷斥,这“放屁”二字出口,却是让秦中岳又满脸抽抽着,太后冷漠地看他一眼,与三皇祖母直接上了软辇,三皇祖父压根儿都不搭理,斥完秦中岳则直接往正殿而去。
文贵妃一起往正殿前行,看着秦中岳半句话都未有,确是行至他身旁之时,忍不住笑了一声,出言道:“太子殿下可莫怪罪,本宫这是实在喜欢小兜兜这侄孙子……”说罢,文贵妃哈哈大笑地便离开了内殿。
秦中岳气得是半句话都说不出,站在那里正欲往外走,袁蝶锦则上前拦住,指着那托盘之上小心翼翼地言道:“太子殿下,您的印……”
袁蝶锦往那凤榻之上指了指,秦中岳却看着小兜兜还坐在那里玩,他过去看那太子印,怎么看都下不去手,这堂堂的太子印啊,却是被这小子放屁崩过,这……这还让他怎么往手里搁?
叶云水怕秦中岳对小兜兜有什么不利,则连忙上前把他抱起,可孰料这小兜兜一起身,又是一个屁,正对准那太子印!
秦中岳气恼地抓起太子印转身出殿,孟玉欣看了叶云水一眼,则叫着袁蝶锦,“走吧。”
叶云水叹了口气,抱着兜兜亲了口,忍着笑出声地夸赞道:“好小子!”
“咯咯”笑声,小兜兜朝着叶云水的脸上也“吧嗒”一口,然后便窝在她的怀里睡了过去……
这一天过得是有喜有悲、有苦有笑。
喜的是兜兜的周岁,悲的是秦穆戎未归,苦的是躲不开秦中岳的阴招,笑的是这出损招的人没得逞反而脸上没挂了好彩。
叶云水晚间卧在床上,看着睡在她一旁的小兜兜和姝蕙二人,尽管胸闷得透不过气,却依旧挂了一丝甜蜜。
睡不着……
脑子里想起这一整日发生的大事小情,在心里慢慢捋顺,旁的事叶云水不敢拿个准,可秦中岳估摸着年前不会再寻事出来,叶云水却可以笃定。
因这秦中岳再不顾脸皮薄厚,也绝不想今日之事传出去……
叶云水居之在“安和宫”,自然不会将此事传出,太子妃与太子侧妃二人恐怕更是闭口不言,三皇祖父与三皇祖母二人根本懒得搭理这等事,可文贵妃今日也在,她会否“无意”地把这件事说出去,可就拿不得准,秦中岳不回他的宫中眯着让这股风头渡过,哪里还有心思出来现丑?
看着熟睡的小兜兜,叶云水把手伸进他的被窝,轻轻捏了他小屁股一把……想起今日这秦中岳屡次出阴招,叶云水搪推他却力不从心,却未想到是小兜兜这两个屁把事给解了……
而秦中岳最终也是亲手将那太子印揣回怀里,那愤恨和警告的目光叶云水仍记忆犹新。
可文贵妃在太后赏赐的席宴上,可是屡屡说出近日宫中出现的怪事。
伺候妃嫔的宫女无缘无故的没了?偶有那不起眼儿的贵人、良人忽然病倒,没两日人也没了,不清不楚、不了了之,可说起这发生的地界,可都离秦中岳的“延庆宫”很近!
孟玉欣的脸上阴晴不定,偶尔便往秦中岳那方看去,秦中岳是笑也笑不得、僵也僵不住,整顿饭是味同嚼蜡,难受难忍,可太后又坐在一旁,他一声不敢多吭,直到太后用过午膳,先行离去回了寝殿,秦中岳才寻了个借口带着孟玉欣与袁蝶锦连忙离开……
叶云水心中只想起一句话:近奸近杀古无讹,恶人自有恶人磨。
文贵妃说起的这些事绝与秦中岳脱不了干系,虽对其太子之位毫无颠覆之用,但对这太子的品行却是能泼上几许污点,算是拿得秦中岳一个小把柄,让他消停一阵子。
撂下秦中岳这些事,叶云水又想起三皇祖父与三皇祖母。
他二人今日到来并非是直奔着小兜兜的周岁礼,而是在这之前,肃郡王曾派人去三皇祖父那方送过消息,道是庄亲王府的三爷与秦慕谨闹僵起来,今日到此,一来是参加小兜兜的周岁礼,二来则是告诉叶云水,知此事不用慌张,已经有人出面把此事料理周全了。
叶云水得知此事,才知夏氏为何今日没到……不过想起肃郡王这个人,叶云水实在不知该如何品评,秦穆戎不在府中,而他一深居宫中喜爱游乐绘画的病哀之人,居然把庄亲王府的事都知晓得如此清楚,这能让叶云水说出何话?
如若是秦穆戎之前特意与肃郡王委托安排的,倒是可寻出此理,如若秦穆戎之前尚未提及此事……叶云水想到此,不免闭了闭眼,静了静心。
这些事她现在思忖的半点儿用处都无有,如今最应该做的便是养好肚子里的宝贝儿,照顾好兜兜和姝蕙二人,然后等着秦穆戎归来!
日子的消逝,就像是天空中飘落不停的雪,稍纵即逝,这一转眼,再隔一日,便是大年三十。
叶云水的肚子凸显的滚圆,平躺卧在床上,好似在肚子上抠了个小盆儿,这可才四个多月……吴嬷嬷和邵嬷嬷二人也顾不得宫规,带着小兜兜和姝蕙二人与叶云水同住一房,一来可照顾两个小的,二来又可照顾着叶云水。
花儿在一旁为叶云水绣着过年的新衣,叶云水瞧了瞧自个儿的肚子,哀苦地叹道:“绣这作甚?这肚子滚圆的,做了衣裳也穿不了几日就上不了身了,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花儿一愣,看了看手中的绣样,笑着道:“不碍的,奴婢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做了这一件您穿不得,可再做一件,何况奴婢做的也就是寻常穿穿,您过年的衣裳,文贵妃娘娘可是交代给了尚宫司为您办妥当了,奴婢可不跟着操这份心。”
叶云水笑着叹了口气,太后在一日,皇后便出不得“凤仪宫”半步,后宫又不能无人主事,这责任自然落到了文贵妃娘娘手中,文贵妃盼今日已是多年,手中握了权,这份兴奋自傲少不得,这些时日更是勤勤恳恳,把后宫归置得极其规整,倒是得了明启帝的赞赏,但却得了太后的告诫。
一日不为后,这权在手里头握不紧、攥不住。
文贵妃知太后这话的意思并非是要她争皇后之位,而是让她消停着些,莫对此事大过张扬,“勤”这个字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