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中岳亲自打开,先是送到太后跟前,“羊脂白玉,皇祖母瞧着可是配得上皇弟与小侄子?”
太后却是未看一眼,“配不配得上不可这般说,人与人是个眼缘,人与物也是同个道理,拿去给他二人看看不就知了?”
这也算是撂了秦中岳的脸面,不过太后一贯如此,秦中岳也早已习惯,拿着那两块羊脂白玉率先到了小兜兜跟前,却是看着乐裳言道:“岳母妃莫怪,小侄子年长,又深得皇祖母喜爱,就让他先挑选如何?”
话语中明摆着有挑拨之意,乐裳却是道:“理应如此。”
秦中岳在乐裳脸上丝毫未见出半点儿不悦之色,只得拿着那两块羊脂白玉到了小兜兜跟前……
小兜兜只瞄了一眼便转过头来,依旧看着那太子帽,把玩不停。
秦中岳只得硬装着和蔼可亲,“小侄瞧瞧这是何物?羊脂白玉可是稀罕宝物,如何?”
拿着那两块玉在小兜兜跟前晃了晃,小兜兜依旧不理……
太后在一旁捂嘴大笑,却是把秦中岳给笑得脸色更加尴尬,“人小,还不懂物件的贵重。”
叶云水连忙把小兜兜抱到怀里,将太子帽一把抢过,反倒是把自个儿身上的一串珐琅珠递给他把玩,“太子殿下莫怪,公楠年幼,只喜色彩艳丽之物,羊脂白玉贵重无比,看来是与他无缘。”
秦中岳倒是把那帽子接过来,却并未戴上,看着叶云水倒是又出言一句,“二弟妹到宫中陪伴皇祖母可谓是一片孝心,之前曾说起月末之时,本宫迎侧妃入宫,二弟妹乃做这送亲之人,如今在宫中,却是不好再让你做这番折腾。”
这话说出,明摆着是做个引子,如若太后不理,他自还会将此事提到桌面上来。
叶云水倒是就坡下驴,直接言道:“谢过太子殿下体谅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秦中岳倒是一愣,随即欲言道:“可是入宫之后,能否请二弟妹……”
“她一个连名分都未有的侧妃,哪里值得亲王世子妃去迎?还有没有规矩?”太后忽出此言,却是把秦中岳这半句话给彻底地打断,秦中岳连忙言道:“皇祖母,袁家终归也是一朝武将……”
“你如此看重,难不成要哀家去迎这门亲不成?”太后这话一出,秦中岳吓得立马跪在地上!
第508章 战
秦中岳这会儿肠子悔青,不停在心里痛骂自己,本是思忖好不再提这事,为何鬼迷心窍,非到这儿来找麻烦?
叶云水怀里抱着小兜兜,却是看着秦中岳抽抽嘴角,也并未像乐裳一般避嫌地转过身去。
无论避不避这个嫌,这位太子殿下还能饶过她去?
小兜兜这会儿倒是出奇的老实,瞪着小眼珠一直看着秦中岳。
秦中岳只恨不能寻个地缝儿钻进去,可此时却也顾不得有人如此注视着他,只得笑着对太后言道:“皇祖母这话可是委屈皇孙了,皇孙哪里有这意思?不过就是个袁家的嫡次女,皇孙都依皇祖母之意,您说怎么办,皇孙就怎么办,如何?”
西北兵权在庄亲王爷与袁家手中,而袁家如今算是被秦中岳握于手中,而太后那方的母族手中可是南方的兵权在握,那不单是这秦中岳想欲到手之权,更是明启帝的心腹大患。
秦中岳这时候哪里敢惹太后?
太后笑着拍拍他的手,淡言道:“有你这份孝心,哀家就知足了!”
秦中岳心中抹了把汗,却是从地上站起身,拱手笑了笑,却又思忖不出什么话语来说,尴尬不已。
太后朝着黄公公摆了手,“去把哀家为太子准备迎娶侧妃之礼拿上来。”
秦中岳愣了,叶云水和乐裳二人则是脸上没有半丝表情……虽然二人不知太后所赠何物,可说是礼,但这份礼会有多“重”,叶云水心中略微有数。
黄公公将锦盒送上,秦中岳却是犹豫片刻依旧未当场打开,口中连番道谢,太后笑着端了茶。
秦中岳离开之时,倒是冷扫叶云水和小兜兜一眼,那目光之中带着一股怨恨之意,随即快步离去,乐裳拉着叶云水的胳膊,目光中带着一股担忧,叶云水却是如以往那般笑灿地抱着兜兜往太后的凤榻那方行去。
秦中岳再怎么怨恨,也不会因她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做出惹怒太后的事,纵使没这份怨恨,也不会对她和兜兜有半分留情,因秦中岳心中恨的乃是秦穆戎,是她的男人。
想到此,叶云水心中不免惦念道:不知秦穆戎如今行至何处?
时间飞逝,转眼便到了秦中岳迎娶袁蝶锦之日。
叶云水此时已怀孕有两个多月,孕吐不止,依旧贪睡。
这乃宫中,花儿寻常行动不便,吴嬷嬷与邵嬷嬷倒是借上了力,除了照料小兜兜与姝蕙二人,旁日则都在一旁照料着叶云水。
叶云水近期倒是时常做梦,可惜每日醒来,丝毫无梦中那人的身影。
本说是早去早归,可从秦穆戎出发到现在,无一封音信……
叶云水每日等,每日盼,日子也不过就是吃饭,陪着太后说上两句闲聊的话,看看兜兜和姝蕙,则是继续地睡……可今晚困倦难忍,依旧未能睡成。
明日秦中岳迎侧妃入宫,虽说太后不允给侧妃印鉴,但终归之前已是昭告多人,排场偌大,如今却是不好往回收拢,只得依照之前的安排办。
但大婚之前,明启帝与众妃自要先来太后这里说上几句,否则明日新人敬酒,太后再把这大门关上,可不单是袁家没了脸,连带着宫里头也得乱成一团。
看到叶云水在此,明启帝只点了点头,便陪着太后用晚膳,叶云水在一旁待了半晌,强忍着胃腹翻搅,文贵妃娘娘瞧见,寻了个借口则带着叶云水先退去后殿。
退出后殿,花儿立马递上痰盂,叶云水一阵呕吐,文贵妃坐在一旁皱眉忙问:“这是怎么了?可是吃坏了什么东西?脸色如此难看?好似挂了霜似的……”
花儿在一旁没说,叶云水呕了半晌擦擦嘴,手指了指肚子,叹声道:“有喜了……”
“哟!”文贵妃立马眼睛一亮,“这可是大喜事!怎么到今儿才说?”
叶云水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停地喘着粗气,“世子爷还未归来,免得多事。”
文贵妃的眉头皱了下,“这倒也是个事,可瞒着终归瞒不住,太后对此有什么话说?”
叶云水摇了摇头,文贵妃倒是叹气,太后自以为在“安和宫”中无人能对叶云水做出什么腌臜事来,可如今太后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她虽在硬撑,可这宫内的人却不如以前那么忠心耿耿,有点儿活泛心思的奴婢,定是少不了……
“不担忧这肚子,倒是世子爷一直未有消息,不知西北那方如何了?”叶云水说出心中堪忧,文贵妃却是咬着嘴唇道:“你把心放肚子里,晚间本宫旁敲侧击地问问,明儿那袁家人到此处给太后磕头之时,本宫给你个话!”
叶云水欲跪地磕头,却被文贵妃一把扶起,“莫来这些虚的,庄亲王爷那两位贵妾,如今怎样了?”
文贵妃忽然提起碧云、碧月,叶云水则猛然想到这中阳侯夫人是否找上了文家?
此时也没了那拐弯抹角的心思,叶云水直言道:“娘娘有何吩咐,尽管说吧。”
文贵妃欣然一笑,倒并未对叶云水如此快速的反应有半丝惊讶之色,笑着道:“中阳侯夫人找上了文府,文夫人又找上了本宫,本宫倒是让她少理此事,不过庄亲王府如今过于孤立,身边除了那些武将之家,公侯文官之地太过单薄无援,拿这事做个交易倒也无妨,本宫倒不是单指这中阳侯府……”
这话说出,却是让叶云水多了几分思忖,虽说文贵妃如此之言是为中阳侯府说上一两句话,但她所说之事也不无道理。
本应是秦穆戎这位亲王世子广结良缘,这朝堂之臣把自家闺女全都当成了一根扎在这亲王府的钉子,自个儿得了好处,也算是寻个靠山。
可自叶云水成为这亲王世子妃之后,明启帝选秀送来的人也杳无音讯,朝堂上自知秦穆戎这根钉子不好碰,故而不在这上撒网,庄亲王爷年迈又屡传病重,这些人倒不是惦念着把自家闺女送来守活寡,而是怕这靠山不稳,沾不得什么便宜。
如今庄亲王爷出征,一副英姿勃发、气势汹汹,这自然会有人往他这里做打算……
“怎么都要等过了年再说,否则这方刚与袁家结了亲,而后亲王府便有动作,这实在太明显了。”叶云水暂且以这话做个搪塞,没单指中阳侯府,叹气道:“而且世子爷未归,我一人也做不得庄亲王爷的主。”
文贵妃笑着点了点头,叶云水歇息片刻,二人则又回到正殿。
心里一直思忖着秦穆戎,对这宫中接二连三的趋势逢迎左耳听、右耳冒,好容易熬到明启帝带着众妃离去,叶云水才算是松了口气。
太后依旧坐在凤榻上看着叶云水则是笑着道:“刚刚说起你的话,都不见你有半点儿反应,心里头思忖着谁呢?”
叶云水周身一愣,连忙福身请罪,“太后莫怪罪,心里是对世子爷放不下。”
太后只是笑了笑,“他的福气,如今也有人惦记着了!”说罢,太后扶着凤榻欲起身,可她确是咬牙硬忍,依旧未能站起来。
叶云水连忙上前扶着,“太后得小心着。”
“不中用了……”太后抓着叶云水的手,很紧,叶云水将其扶上了凤辇,黄公公则命宫嬷们抬向寝殿。
看着太后安歇,叶云水则到后殿而去。
乐裳正准备着明日太子迎娶侧妃之时的衣装,瞧见叶云水进来,则是言道:“……太后允我明日参席太子的婚宴。”
以前些许宫中庆典,太后基本都替乐裳挡了。
“去也无妨,如今文贵妃乃后宫之主。”叶云水这也是在说无皇后在,乐裳没什么可担忧的……太后身子骨越发难熬,乐裳也不可能总在这“安和宫”中窝着。
乐裳点了点头,叶云水则陪她挑选好明日的穿戴,一直临到亥时,二人才各自睡了。
第二日一早,皇宫欢庆。
虽无叶云水的送亲,更无秦穆戎的陪亲,但袁家依旧把这婚事办得热闹非凡。
一百二十八抬的陪嫁接连进宫,只是这代表着喜事的大红却是暗红,而太子身边还另有一位太子正妃在旁站立。
官员朝贺、宫婢齐迎,明启帝出面赞贺两句,也是在给袁家脸面,文贵妃赏赐了物件,秦中岳则是准备转到“延庆宫”拜堂。
文贵妃这会儿则是率先出言,笑着道:“先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个安才是,她老人家如今身子不佳,可等不得你们,叩拜完太后,才算礼成……”
秦中岳皱了眉,先去请安再拜堂?这不是自找麻烦?袁家人纵使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吭上半句。
可文贵妃这话说出,连明启帝也不好婉拒,只得连声赞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一行人到了“安和宫”,太后早已坐等在凤榻之上,一身正服,肃然华贵。
众人先是跪地请安,太后却未叫秦中岳与袁蝶锦叩拜,反而与明启帝说上闲话……
而此时,文贵妃则在一旁叫着叶云水,凑其耳边悄声道出四个字,“西北战起!”
第509章 气
文贵妃说完此话,则连忙又转回身去捧着太后与明启帝说话。
听到文贵妃口中道出这四个字,叶云水只觉得眼前发黑,险些昏倒过去。
花儿急忙将其搀扶住,往殿后退去。
叶云水坐在殿后的一个椅子上沉了半晌,才算是缓过神来。
文贵妃的这个消息实在是让她心惊肉跳,虽然一直未得到秦穆戎的消息,也曾往这方面寻思过,可却未想到这压制在心底的念头居然成真,这实在是让她的心险些跳到了嗓子眼儿。
刀剑无情……再一想起秦穆戎身上的累累伤疤,叶云水只觉得自己的身上都在跟着疼。
“世子妃,可是身子不舒坦?”黄公公这会儿匆匆赶过来,一脸的担忧,“可用咱家请个太医过来为您瞧瞧?莫嫌咱家多嘴,医者不自医,您这女神医纵使说了药,咱家和这些奴才也不知那药都长什么模样不是?”
叶云水摆了摆手,“黄公公好心,本妃不过是刚刚头晕,歇息片刻就好,不碍的。”
黄公公依旧一脸担忧,嘱咐着花儿,“有事就喊咱家,世子妃的身子可是半点儿都耽搁不得,不必顾忌礼数规矩。”
花儿福了福身,门外正殿宣长公主驾到,黄公公立马小跑着往前殿而去。
没多大一会儿,长公主则到后殿来。
叶云水坐在椅子上正欲起身,长公主则是伸手扶着,“莫多礼,本不愿来,后得知你在这里,才过来看看。”
“多谢长公主厚爱。”叶云水淡笑着用手福了福,自上一次去长公主府之后,长公主许久都未露面。
长公主淡笑,“有喜可是好事,心里头不用惦念着穆戎,他与庄亲王爷二人都不会有事的。”
叶云水脸色嗔红,却依旧言道:“得知西北战起的消息,的确有些慌乱,歇息片刻才思忖明白,臣妾这般反倒是添乱了,世子爷把臣妾送到这里,就是为了安心。”
长公主拍拍她的手,“这么想就对了,终归是个女人,男人的事帮不上忙。”
叶云水知长公主这话是个提醒,这其中沾染了袁家,无论秦穆戎自身到庄亲王府,还是在这朝堂之上,袁家都是一颗钉子,谁碰都无谓,但唯独叶云水却碰不得!
叶云水点了点头,自知长公主这也是好意,转个话题道:“……太子殿下和太子侧妃为太后叩拜还未离去,可是要留此用午膳?”
“还没拜上,太后正与皇上说着袁家功德!”长公主口中的“功德”二字咬得很重,叶云水便不再多言。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太后才算是让秦中岳与袁蝶锦磕这个头,只是袁蝶锦敬的茶,太后却只接过放了一旁,反而是端了她自个儿的茶杯。
尽管如此,明启帝依旧是松了一口气,给秦中岳使了个眼色,秦中岳跪地叩恩,却因腿脚站了一个多时辰,有些僵硬,跪地上半晌都未起来。
众人又是一阵折腾,才算是把秦中岳与袁蝶锦等众人送离了“安和宫”。
长公主与乐裳、叶云水从后殿行至正殿,三人只围坐在太后身旁陪着吃茶聊天,却无一人开口说起太后的身子……
太后歇了许久便有些累,长公主被留在“安和宫”住一晚,叶云水本是欲往后殿而去,太后却是道:“今儿你陪哀家一晚,如何?”
叶云水应下,扶着太后上了凤辇,随之往寝殿而去。
洗漱用药,太后躺在凤榻之上,叶云水欲坐一旁的小杌子上,太后直接吩咐黄公公,“抬个软榻过来,今儿让她就睡哀家身边。”
叶云水心中一惊,与太后相识如此之久,却从未得过这般殊荣……与太后睡在一起,寥寥无几。
黄公公得了此令也是一惊,连忙吩咐小太监们将软榻抬来,太后拍拍那软棉褥子,笑着道:“来吧,哀家跟你说说话。”
无疑是要提起秦穆戎和庄亲王爷……叶云水福身谢恩,便上了那软榻,“太后有何事尽管吩咐。”
“西北战起,你应已知,太子娶了袁家女为侧妃,下一步估摸着会派袁家人任帅出征。”太后这话说起,却是让叶云水心中惊愕不已!
秦中岳娶袁家女为的就是军权,派袁家人出征挂帅也是必然,可此话从太后口中说出,这却是让叶云水心惊胆战,纵使说起此事,也应该是问秦穆戎,而非是她!
心中颤抖半晌,叶云水则是跪坐在软榻之上,“臣妾只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