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出自中阳侯府,可碧云和碧月这二人只被教了如何讨好男人,如何打压自己男人的女人,对如何动脑子跟当家作主的动心眼儿,却是一无所知。
也是在中阳侯府时,那中阳侯夫人做主惯了,故而她二人天生就有这副怯懦心思。
碧云看了一眼叶云水手中的信,口中的话又憋回了肚子里。
叶云水也不等二人再思忖出什么花样,直接吩咐邵嬷嬷,言道:“既是两位太姨娘没什么事了,邵嬷嬷就陪她二人走一趟,看看那院子里缺什么、短什么,用什么人伺候,径自下令让人补上,不用再来给我回话了,这两位贴身伺候太姨娘的嬷嬷,虽说是从中阳侯府跟来的,却也先留这里片刻,请吴嬷嬷教教规矩,这里不是中阳侯府,是庄亲王府,自是规矩不同……没得亲自伺候两位太姨娘的贴身嬷嬷都跟着丢脸面!”
这话说完,也不等这二人再有什么反应,邵嬷嬷便直接到碧云、碧月二人身边,“二位太姨娘请吧!”
惹不起这世子妃,更惹不起这从太后的安和宫出来的嬷嬷……碧月咬着牙便转身走了,碧云却略磨蹭一会儿,却也没思忖出什么法子,只得筹措不宁地迈步离去。
吴嬷嬷则直接到院子里,让婆子们拽走之前这一批人,又将碧云、碧月身边的嬷嬷带了后院去,这正院里一大早才算安静了下来。
叶云水从正厅进了屋,熟料正看到秦穆戎歪在临床榻上吃着粥,一旁还有小兜兜与姝蕙,也坐在那榻上正拿着米糕当玩具……
见叶云水进来,秦穆戎倒是笑了一下,调侃言道:“都处置完了?倒是厉害了,连老头子的侍妾都管出门道了!”
“爷又调侃妾身,王爷如今不在府内,妾身能有什么法子?连蒙带吓的,也就是糊弄过去,不过这侧妃一衔空了下来,往后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叶云水倒是琢磨起宫里头会在此事上动什么手脚。
秦穆戎看出她的心思,不免在一旁劝慰,“宫里头乐意怎么办,你光在这里想有什么用?关键还得看那老头子怎么思忖的,脑袋要是没坏,即便再进来一什么侧妃,估摸着也不会再改换执掌府中中馈的人了!”
王侧妃身上的事还未全都露出来,可她一直被庄亲王爷拘于佛堂,而冯侧妃那一堆罪状,估摸着庄亲王爷也是对自己身边的人警惕极深……可叶云水心里头又涌起一句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心,如若真新来那么一个,指不定会对府上搅和成什么样,她可是跟这群人斗的够了!
秦穆戎不提,叶云水也不愿再想,将两个小的喂足了早饭,又教习着姝蕙说了半天话,便起了让兜兜学走路的心。
叶云水起初先扶着小兜兜的腰,就见他在地上一窜一窜的,蹦跶得倒是乐呵,叶云水思忖片刻,便扶着他的手,小家伙倒是跟寻常没什么两样,依旧蹬着小腿儿,一步一步地往前踏,那小脚丫落地的响动“啪啪”脆声,叶云水倒是额头冒汗,这哪里是走路,这分明就是踹地!
只拽着小家伙走了两圈,叶云水便有些力不从心,浑身都冒了汗,陪着孩子们玩可与寻常做点儿体力活不一样,这不但耗费点儿体力,这一颗心也跟着揪紧,生怕小兜兜摔了、磕了、碰了……可这没多久下来,自个儿倒是先扛不住了!
瞧着叶云水那副模样,秦穆戎倒是乐了,从榻上下来,单手就把叶云水拽上了床,直接把小兜兜自个儿撂了那地上!
叶云水惊了,急忙欲过去扶兜兜,孰料却被秦穆戎给拽住,半分不得动弹,略有些急,叶云水急忙言道:“爷,他还不能走,只是练练,一会儿摔了可怎么办!这可是爷的儿子!”
秦穆戎瞧着她急了,却也不肯松手,口中言道:“就是爷的儿子,才这般练他,好歹是个男丁,不是那娇小的女娃子,学了这么久哪里还能不会走?”
“爷乱说,他可才八个多月!”叶云水的确是有些急了,吩咐一旁的花儿,“快过去把他扶着点儿!”
“谁都不行动,看他自个儿的!”秦穆戎这话出声,自是屋里再无人敢上前,可也都惦念着小主子会否伤了,都在一旁看护着,稍有不稳,便能立即上前。
而这一会儿,那小兜兜正蹲在地上,把玩着个小圆珠子,似是瞧见叶云水那般急迫地看着他,不由得龇牙笑了笑,那“咯咯”笑声一出,险些让叶云水哭出来!
“公楠,到父亲这里来!”秦穆戎未唤他的乳名,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大名。
小兜兜似是真的听懂一般,直接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只是看了半晌,却并未朝他们那方走去!
叶云水揪着一颗心,已是做好了准备,如果小兜兜往前迈步,她就直接冲过去扶住……
秦穆戎把腰上的一把匕首摘下,朝着小兜兜说道:“过来,父亲就把这个送你!”
“这可是利器,哪里能给孩子玩耍!”叶云水有些急,甚至是心中第一次与秦穆戎燃了怒意,秦穆戎却也不吝,拎着那匕首便往小兜兜那方递去,“过来!”
那匕首上雕苍鹰展翅,栩栩如生,小兜兜似是颇有感觉,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险些倒了,叶云水只觉得自个儿的心停跳半拍一般,整个人都跟着哆嗦一下!
一旁的丫鬟们似也怕小主子摔了,欲上前,可被秦穆戎那般一瞪,又都不敢,几双手在兜兜一旁护着,孰料这小家伙看那匕首,伸着小爪就往前够去,小腿儿蹬蹬地往前踏上几步,一把抓住秦穆戎的匕首,瞬间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叶云水急忙下了地,拿着帕子准备这小兜兜一哭便立马擦眼泪,可孰料拍拍他屁股上的土,这小家伙却反倒又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便“咯咯”地笑着玩那匕首,因不知如何打开那锁扣,无法把刀鞘拔出,嘟嘟着小嘴儿十分专注!
叶云水盯了半晌,欲将他扶起身,可孰料这小家伙似是跟那刀鞘卯上了劲儿,怎么都不肯起来!
丫鬟们也跟着松了口气,连忙去打水、去西厢为小兜兜准备换洗的衣裳,反倒是只留下秦穆戎、叶云水和两个孩子了。
只觉得这颗心还在不停地跳着,叶云水索性也一屁股坐在那青石地上,秦穆戎在一旁淡然道:“终归是个小子,纵使他还无法走,可却不能由女眷总那么扶着,扶习惯,宠习惯,倦习惯,惰习惯,将来怎么生存?”
“穆戎,他还小!”叶云水回嘴顶道,她不是不知秦穆戎的心思。
秦穆戎自他生母过世便独立至今,而且这身份也是他心头的一座大山,让他才有如今这冷漠性子。他不愿兜兜养成府里的纨绔,可这做法的确有些极端了!
“小?他如今已经可以扶着墙走路,便不要下人们伺候!”秦穆戎倒是毫无遮拦,直接言斥:“老四便是自幼宠出来的,连带着老头子也宠,如若不是庄亲王府地位尴尬,你以为这世子之位还容我坐?我倒宁愿把这位子给他,让他得爵、得份家业,可就他那副懦弱无脑的性格,没有几日便被那朝堂上的混账啃得连骨头都不剩!这并非我说,连他自己也认,我不希望我的儿子也是他那副德行!”
叶云水心中复杂万分。
虽然秦穆戎这话说得直白,可秦慕谨这人除却能分得清里外,知道秦穆戎乃是他的亲兄之外,自身之上还真挑不出特别出众之地,喜怒哀乐、胸襟气度全在表面,打眼便能看得出他心中所想……在这个时代,庄亲王府这个地位,单纯这二字已经成为贬义,绝非赞叹之词。
可秦穆戎说出这话,倒是让叶云水体味一股心酸……只因府上未有能真正撑起的人,秦穆戎才归?纵使这乃他自愿之意,却也好似一股无形之伤,扎在他的心中深处!
门口花儿一声惊叫,二人顾不得多思忖谈事,连忙往小兜兜那方看去,这小子不知何时把那刀鞘上的拉环拨开,正手里攥着那锐利匕首往地上戳……
连忙把他手中物件夺过,叶云水却是吓得险些心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小兜兜兴许是还没玩够,物件被抢,不由得撇着小嘴似是欲做出哭状,挤了半晌,却没掉一滴眼泪,知道这哭不管用,便扶着叶云水的胳膊站起来,直往她的手里抢去。
来来回回地逗弄小家伙半天,小兜兜倒是习惯了自个儿扶着墙和椅子、桌椅来回地走。
叶云水知秦穆戎的心思是不会改变,故而便让花儿和巧喜几人把屋中的硬物件都挪走,在桌椅角落上都缠上软布……
这一会儿,门外秦忠来禀,道是秦慕云在“翰堂”等候世子爷,欲谈往西北送军备之事。
秦穆戎起身离去,叶云水正准备心疼一会儿小兜兜,可刚刚抱起了这小娃子,门口便有墨兰过来回话,墨云在外求见!
第488章 难
叶云水听墨云忽然过来,不由觉得定有什么重要之事。
让绿园和红枣把兜兜、姝蕙抱了西厢去,叶云水则让叫墨云进到内间来谈。
屋中除了花儿外便空无一人,墨云进来,脸上焦虑之色明显有些急迫,待门外丫鬟们都散去后,她才凑了叶云水跟前,低声言道:“世子妃,周总管身边看重的那位姨娘乃是西北袁家的人,庄亲王爷出征这些时日,她便也收拢行囊离开了涅粱,昨日周大总管与奴婢夫君谈此事,奴婢正巧归府,这才偷听到这个信儿!”
说到此,墨云定了定神,才又继续言道:“好似说皇上六十寿诞之日,袁家人便已到涅粱,只是未再与庄亲王府有所联络,而这一次又要到涅粱来,至于来做何事,奴婢就未听到,周大总管与奴婢夫君似也不知……终归袁家与世子妃略有点儿过节,这才马上就来给世子妃回话!”
叶云水听到“袁家”二字,的确是心里漏了半拍。
那袁雁然和袁二夫人还都在寺庙清修,一直未归西北,自那之后,秦穆戎便再未提起过袁家。
庄亲王爷往西北出征之时,这袁家曾在叶云水的脑海中浮现过,但仅仅是刹那之间便因这接二连三的繁杂事抛掷脑后,可如今墨云突然提起时,她的确是心底很沉。
袁家毕竟与其他人家不同,这乃是庄亲王妃、秦穆戎生母的母族……
叶云水把心中的乱事暂且撂了肚子里,与墨云道:“周大总管最近可还有些其余的事?”
墨云摇摇头,“奴婢旁日都在府上做事,归家时偶能见到他,可两个月也见不到一回,婆婆又知奴婢乃世子妃许过去的人,也没那些规矩拘着奴婢,反倒是总躲着……奴婢也没法总凑过去,奴婢夫君倒是对奴婢很好。”
叶云水点了点头,又与墨云说了些旁的事,便让她先下去做事了。
墨云走后,叶云水独自在屋中对窗思忖。
周大总管乃是已逝的亲王妃从袁家带出的,他与袁家至今仍有联系也是无可厚非,而秦穆戎对这周大总管也很是信任……叶云水只期盼这周大总管别有那些乱糟的事是针对她,否则这人、这事,可比以往都要棘手……
虽然不愿如此,可叶云水心中却也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终究得了那袁家的信儿,始终是要知秦穆戎到底知道此事否,可叶云水不知为何,却不想直接去问秦穆戎……思忖片刻,叶云水则叫来了巧喜,“去看看孙大在做什么,让他到我这儿来一趟。”
巧喜连忙跑出去,花儿这会儿来回道:“邵嬷嬷已经归来了。”
邵嬷嬷是去给那碧云、碧月二人安顿新院子……乱事总没有单独出现的时候,说是祸不单行倒有点儿过了,可这的确是没消停时候。
叹了口气,叶云水则定了定神,“让她进来吧!”
邵嬷嬷从外进来,则直言回道:“……选了四个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六个粗使丫鬟、四个婆子,起初两位太姨娘略有不悦,嫌侍奉的人数太少,老奴则说起这乃太姨娘的陈规,之前侧妃娘娘的院子里可是比这还多了六个三等伺候的,两个婆子,终归是姨娘,不是侧妃,自不可逾越过去!”
叶云水点了点头,“让她们闹腾吧,让人看紧点儿,别让她们再跟外人接触!”
邵嬷嬷点了头,“老奴选的都是巧喜姑娘提过的人。”
“那就好,嬷嬷还是快回去歇歇,辛苦了!”叶云水对这两个嬷嬷始终客气着,终归是太后让她二人来伺候兜兜的,如今叶云水倒是有不少事都指望着这两个人精似的嬷嬷帮衬,省了不少心。
邵嬷嬷则是笑着福了福身,便直接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巧喜从外归来,“……孙大管事已在外等候。”
叶云水迈步到外厅,孙大已是站在那里拱手鞠躬,叶云水扫了他几眼,出言道:“坐吧!”
“奴才谢世子妃恩典!”孙大只沾了椅子半边,口中又道:“不知世子妃有何吩咐?”
叶云水也没拐弯,直接问道:“周大总管近日在做何事,你可知道?”
“周大总管已经居家多日未到府中来,待有何事,都送到他跟前伺候的小厮手中,如遇急事,则到他家中去请示,奴才只去过一次,实在不知他都在做何事!”孙大说完此话,又补了一句,“外人都说是周大总管身体不适,可奴才上次去时,却未看出他身有病佯,只是瘦了不少!”
只是瘦了?却称病不出?这倒是够端架子的,如若不是拿架子,那就是有什么事在躲着谁……
“世子爷可是去探望过他?”叶云水问完这话,却是让孙大略有些愣了,看着叶云水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后便觉出自己行为略有逾越,连忙低头起身拱手,“奴才不知世子爷是否去探望过,不过世子爷近些时日多数都在府中与世子妃在一起,偶尔会与镇国公爷一同出行,或与大爷于‘翰堂’谈事,理应不知周大总管的病况。”
“你知道的倒是不少。”叶云水说完这话,孙大的头又低了些,“此乃奴才媳妇儿与奴才所说,因其在大厨房做事,世子爷身旁侍卫们的饭食都是她所管的差事,故而旁日送去何处、抑或不在府中,都能知晓。”
青禾?叶云水叹了口气,青禾这丫头是有个精明脑子,可惜就是小聪明的劲儿用得太多……
“倒是聪明人,没什么事,你下去吧!”叶云水端了茶,孙大也再无什么说的,只得拱手行礼退下,可那微皱的眉头,显然是一直在思忖是否有什么说得不妥当的话,直到走出这正厅,也都浑噩不知所措。
叶云水依旧坐在正厅没动弹,花儿则在一旁道:“青禾还是个有福气的,也是世子妃的恩典。”
“你可是有瞧中的?我也再施一次恩典,给你寻个好归宿!”叶云水这话带着调侃,花儿则脸色通红,“世子妃又不是不知奴婢已捐了道观的……”
“那又如何?”叶云水对此不以为然,“莫总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什么捐了道观的假身子,都是胡扯,瞧瞧画眉,瞧瞧青禾、墨云,虽不在我身边长久,可终归都得了好归宿,怎么就差你一个?”
未等花儿再开口,叶云水则抢言道:“我也不强迫你,待你自个儿思忖好了,再与我说此事就成。”
花儿点了点头,那通红的一张脸明摆着心中已有人,可却因叶云水身边没贴心侍奉的,略有犹豫挣扎……叶云水也未直接点明,有些事还是让她们自个儿思忖做了决定才好,外人一旦插手,反而是画蛇添足。
这一下午,叶云水都颇有心不在焉,她一直都在想这周大总管到底是在做何?而此事要不要跟秦穆戎透两句风?
一连到晚上,秦穆戎从外归来,看着那一桌子饭食还摆在外间,皱了皱眉,走进屋内,却看到叶云水已趴在榻上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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