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圣旨已经下了,如何更改?您还是莫去寻皇上了!”皇后的贴身嬷嬷冒死劝慰,“您如今还有禁令,不能出这‘凤仪宫’!”
听贴身嬷嬷如此说辞,皇后错愕不动,僵在原地,门口几声响动,却是安和宫的黄公公从外进来。
黄公公只淡笑地行了个礼,便手持太后懿旨,展开宣道:“太后懿旨,皇后拘母族不严,包庇纵容,擅插朝政之手,罪不可恕,禁于‘凤仪宫’中,不得踏出半步,否则废后论处,钦此!”
黄公公宣完此旨,也不等着皇后上前端拿,直接上前放于皇后凤案之上,便转身离去。
皇后听此旨意,整个人呆滞在地,如瘫了一般,半晌都未反应过来!
身边的宫嬷立马上前,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皇后,皇后您起来啊,皇后!”
皇后那探问之声好似丝毫未听到一般,捂了捂胸口,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昏倒在地!
“安和宫”中,太后正与明启帝二人饮茶。
黄公公宣旨归来,给太后与明启帝行礼后回言道:“回皇上、回太后,奴才已经到‘凤仪宫’宣完旨意,皇后娘娘本欲出宫寻皇上说情,待听得奴才宣旨之后则昏厥过去,已经寻了太医过去,皇后身无大碍,还请皇上、太后莫担心。”
明启帝眉头微皱,似有怜悯不忍,太后则在一旁苦笑抿了一口茶,言道:“哀家的懿旨比不得皇上的圣旨,也是在为皇上留一条路,何日皇后悔过,皇上也可驳了哀家懿旨,为皇后解了那禁令。”
太后如此之言,明摆着此时绝不放皇后出来……
明启帝思忖半刻便是点头,“母后所言极是,儿子心软了!”
太后只是淡笑看他,“哀家心也软,特别是对皇上与庄亲王,对太子、对庄亲王世子,对十四郡王,对小世子,哀家都心软!”
这所言之中都乃太后的亲子、亲孙,明启帝心有感慨,与太后言道:“母后放心,儿子在位期间,定不负皇弟一家!”
太后抿嘴笑了一声,“哀家记住皇上这句话,用心记着!”
叶云水在长公主府待到晚间时,秦穆戎则从外匆匆赶来。
赶来时长公主正看着姝蕙,逗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
小兜兜则坐在叶云水的怀里,嘴上抿着那偌大的一个果子,看到秦穆戎进来,咧着沾满水果沫子的几颗小牙笑着“咯咯”几声,小手捧着那果子递往秦穆戎那里。
长公主笑着看他,出言道:“这小家伙儿倒不是个吝啬的,还知把爱吃的物件送给他父亲,将来定是个孝子!”
秦穆戎到此,先给长公主行了礼,便接过小兜兜递来那果子,长公主急切问道:“庄亲王爷行至何处?”
“我送老头子到霞飞山下,他便不让我再跟着,应逼着我归来。”秦穆戎抽抽着脸,显然与庄亲王爷二人又执拗不合……
长公主叹了气,“如今庄亲王爷去征战西北,庄亲王府可就靠你们二人,之前本宫总是不愿插手这宫中繁杂,可如今瞧着,却不是如此,有些事,不是你想躲开,便能躲得开……”话语到此,长公主苦笑一声,“有何事需本宫出面,便过来说上一声即可!”
“谢过皇姑姑!”秦穆戎与叶云水二人行礼,长公主也未久留二人,“今日已不早,还是先回吧,庄亲王爷刚刚离府,府中还需人好生照料,莫出什么差错才是。”
这话已是很直白地在说看好府中那些人别添什么乱子……庄亲王爷如此嚣张出征,府中之人可不能再跟着那般嚣张跋扈,否则,老爷子在外舍生拼死,府里的人不跟着长脸倒是给添错,这功过相抵,可就是秦穆戎和叶云水二人的错了!
秦穆戎与叶云水自都明白长公主话中含义,也没推脱,道是过些时日再来探望,便出了长公主府,直奔庄亲王府而归。
回到“水清苑”,小兜兜已在路途中便已睡了过去,姝蕙也困倦地靠在邵嬷嬷怀里不动弹。
叶云水让吴嬷嬷和邵嬷嬷带着他们直接回了西厢,又吩咐巧喜到小厨房弄些清粥过来。
这一日在外忙碌不堪,却是一日都未用几口吃食,这会儿倒是感觉出饿来……而秦穆戎陪送庄亲王爷到霞飞山下又驾马归来,一日都未进吃食,自也是饥肠辘辘。
清粥小菜上来,叶云水让丫鬟们退下,她亲自动手侍奉秦穆戎用粥用菜,二人也就此时才有说话的空当。
“冯青到奉国公府门口求助被拒,出言斥骂几句却道出几句实言,孰料王爷今日出征,百姓们听那腌臜事乃奉国公府与冯府而为,不免围了起来,涅梁府尹带着衙役过去阻拦却见有几百千人,只得进宫见皇上,皇上心气难平,则下旨把奉国公驳为一等伯,冯家驳了所有人的差,撵出涅梁城了。”
秦穆戎抿下口中清粥,开口问道:“宫里可有什么信儿传出来?”
叶云水知他是在问皇后的事,却是摇了摇头,“看着冯大学士磕完二百响头,妾身便跟去长公主府,未得到什么消息。”
秦穆戎点了点头,“那也无妨,一等伯?”冷笑一声,秦穆戎举碗把那一碗清粥全部下肚,“一等伯也算是抬举他们了!”
叶云水还未开口说什么,门口秦忠前来回话,“宫中传来消息,太后懿旨,皇后被禁‘凤仪宫’,不得出行。”
不得出行“凤仪宫”,而且是太后懿旨,这显然是对皇后的惩治……叶云水心里头落了地,虽知这禁令不会太久,可起码暂时皇后无时给庄亲王府找茬,她也算能喘上两口气了!
二人还未等说上两句,门口却见秦慕瑾匆匆而来,看到秦穆戎则是脸上一喜,可喜后便又沉下脸来,目光扫过这屋中所有人,才出言说道:“二哥,二嫂,刚才三哥吵闹着去看冯侧母妃,门口的嬷嬷拦截不住,还被三哥打伤了几个,结果他一进门,就出来嚎啕大嚷,发现……发现冯侧母妃殁了!”
秦慕瑾这话一出,叶云水嘴里一口粥噎了嗓子眼半晌才咽下去。
冯侧妃殁了?
这可实在是让叶云水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叶云水目光急转向秦穆戎,却见秦穆戎脸上没有半纹波动和惊诧。
心中腹诽不已,难道是明启帝六十寿诞前日,冯侧妃那病重不行之时其实已经没了,只是王府没把这事宣扬出去?
当日叶云水便知冯侧妃只差那一口气,而秦穆戎回来只说暂时稳住,待明启帝六十寿诞过后再说……叶云水当时便心中略有疑惑,只是近期事情繁多,未对冯侧妃多心思忖。
而庄亲王爷临出征这三日却只字不提冯侧妃,连王侧妃都从佛堂出来送行,却唯独不见冯侧妃的影子,甚至连冯侧妃跟前的嬷嬷都未见一人……这显然是老爷子早知这人已没了!
顾不得心里多想,叶云水则问起秦穆戎,“爷,怎么办?王爷今日刚走便挂丧?这好似不合适。”
秦慕瑾见叶云水如此说辞,不免也连声点头,“二哥还是先过去瞧瞧,三哥还在那院子里吵嚷不停,大哥已经过去了,我才亲自过来跟你与二嫂说上一声,本还怕你与二嫂还未归来,欲直接出门去长公主府寻你们,幸好先来此地看上一眼,不然倒是耽搁了功夫。”
“急什么。”秦穆戎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语气恬淡,看不出喜怒之色。
叶云水知他心里对冯侧妃已恨之入骨,可他却淡定如常,只在那幽深黑眸中才看得出点点解恨之意……
待秦穆戎将那一杯茶全都抿完,才起身阔步走进寝房,在书案的抽屉中,拿出一个盒子。
拎着盒子走出来,秦穆戎与叶云水言道:“老头子的大印还在你那里?”
叶云水怔了怔,连忙点头,“王爷临走时,妾身欲将大印还他,他却未拿,道是留在此地算是个念想。”
“他如今手持大帅之印,用那玩意儿也没用,”秦穆戎叹了一声,“把那大印拿来吧!”
叶云水连忙进屋把那庄亲王爷的大印拿来,递给了秦穆戎,秦慕瑾略有疑惑纳闷之意,心里实在忍不住问出口,出言道:“二哥,你再不过去,三哥指不定闹出什么事来,拿父王大印又有何用?三哥都快疯了似的,咱们还是快走吧,我怕大哥拿不住他!”
秦穆戎没回话,反而径自坐在那里把那盒子中的纸张拿出,举起庄亲王爷的大印,直接盖了上去!
叶云水与秦慕瑾二人不免伸着脖子看那纸上的字,那长篇概论自不用多看,只有那最后几字,便已让二人目瞪口呆,因那四字却是,“自缢而死……”
第477章 丧
天色已暗,悬月高空,一层薄雾在空中漂浮,将那点点繁星时隐时露,偶尔才能看到闪亮光芒。
秦穆戎与秦慕瑾二人已往冯侧妃的院子里去,叶云水则急召管事们到此,把冯侧妃逝去之事宣出,管事们惊愕之余连忙去筹备丧事。
因是侧妃,故而丧事规制略繁复一些,但因秦穆戎之前已特意交代,丧白只挂满冯侧妃与三房的“秋思居”便可,其余之地不挂丧,而且行棺不入皇室墓地。
虽未全部看清那纸张之上所行列的字迹,但最后“自缢而死”那四字,明摆着秦穆戎已经让冯侧妃的死因不是那么光彩,故而才从简发丧。
怀恨多年,秦穆戎是绝不会让这个女人安详下葬,未寻个由头把她抛尸野外,应已是顾忌庄亲王爷与王府的脸面了……
叶云水不愿心中过多思忖此事,连忙把所有的事都布置下去,便上轿往冯侧妃的院子而行。
此时,韦氏、丁氏等人都已到此,秦穆戎、秦慕瑾依旧在院子门口,却未进去。
叶云水到此看到众人不免纳闷,正欲问为何不进,便听到院子里秦慕方那嘶吼之声清晰传出。
“母妃!你死的真冤枉!凭什么此时才报丧,纵使母妃乃是侧妃,那也应大葬,父王不在,你们就如此对待母妃与我等三房之人,实在是太过分了,大哥,你难道就没想到过,此时我们三房落得如此下场,你们大房就乃下一刀俎上的鱼肉,任那公母俩随意宰割?”
秦慕方话语到此,秦慕云却直言道:“闭嘴!哪里容得你胡说八道?父王刚刚出征西北,你便如此惹祸胡闹,成何体统?”
“我胡闹?母妃已死,已死了!”秦慕方嘶吼的声音就好似那尖刀划在铁片子上一般刺耳难听,歇斯底里,好似疯了一般地嘶吼,“我将来怎么活?怎么活?父王还要我一年生出个孩子来?否则就要送我进宫当太监,我怎么办?”秦慕方傻滞半晌,又忽然指着秦慕云骂道:“别以为你现在占个兵部上卿的位子就能好过多久,老四那崽子就是没下出个儿子来,否则早把你替换下去,你别以为贴了人家屁股上就能得着好,现在就巴望着父王战死回不来,否则你等着比我还惨吧!”
“闭嘴!”秦慕云上前一巴掌抽响,还未等再抽第二巴掌,就见秦穆戎不知何时从外进来,就像是一阵风,捏着秦慕方的脖子直接摔在墙上!
秦慕方被这突然而来的冲撞吓得惊嚎一声,撞于墙上只觉浑身骨头散架一般,闷哼几声,再看秦穆戎之时却已吓得浑身筛糠了一般,嘴里猛咳惊呼,“救,救命……”
秦慕云本欲上前一步,却被秦慕瑾拽住,怨言斥责道:“大哥,还上去拦什么?二哥揍三哥也是应当,口无遮拦,居然还巴望父王……打死他都活该!”
秦慕云哀叹一声,耷拉着脑袋闷声不语,秦穆戎上前拳脚相加,半点儿没留余地,几巴掌下去,秦慕方的脸就苍肿不堪,活像个猪头!
几声闷脆之响,秦穆戎把秦慕方往地下一扔,秦慕方口吐鲜血,掉出几颗白粒,却是门牙!
秦慕方此时再看秦穆戎便似见了鬼,那一副怯懦之象却是与刚刚那副破口大骂截然不同,恨不能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可惜任凭他如何动,却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觉胳膊和腿疼痛难忍,眼前眩晕几次欲昏过去,却都被那钻心的疼又拽了回来……
秦穆戎掸惮手上的灰和沾上的血渍,指着秦慕方斥骂道:“断你一条胳膊一条腿算是轻饶了你,我告诉你,往后再敢胡言半句,我就打得你一颗牙都不剩,留你那命根子回去下崽,一年内如若半个崽子都生不下来,我亲手阉了你这不要脸的畜生!”
畜生?叶云水听这骂词不免抽抽嘴角,秦慕方是畜生,那岂不是连带着庄亲王爷都……
摇头把这胡思乱想抛于一边,叶云水连忙上前,安抚劝道:“爷,别过于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成,这府里头还都得依着您呢!”
不提把秦慕方打得成了残废,只提莫动怒气坏身子,秦穆戎转头看着她,叹了口气,吩咐秦忠道:“找人把他圈了‘秋思居’去,没我的令,不允他出来!”
秦忠拱手领命,叫上两个侍卫过去把秦慕方抬起便往“秋思居”走,秦慕方这时却昏了过去,纵使他此时睁眼醒着,恐怕也不敢再多嘴多舌,否则秦穆戎真有可能一气之下让他跟着冯侧妃去陪葬。
秦慕云此时才转过身,走到秦穆戎跟前问道:“冯侧妃大葬如何办才妥当?”
“我已安置下去!”秦穆戎此时才把怀中那盖有庄亲王爷大印的纸张拿出,直接塞在秦慕云的怀里,“就按这上的办吧!”
秦慕云看着手中那盖有大印的纸张看了两眼就吓了一跳,手颤抖地哆嗦着,咽了咽唾沫才说道:“这……这是真的?”
“条条罪状乃老头子亲自写上的,你说呢?”秦穆戎又补言道:“只给她随意葬了便罢,这种给王府丢脸的事就甭提了!”
“可……可冯家会不会来人闹事?”秦慕云一提冯家二字,却又连忙闭上了嘴,“不担心冯家,却担心那太子少师!”
那冯大学士一家子都被逐出涅梁,虽说冯侧妃母族与冯大学士同姓,但却无亲,冯家自不用提,可冯侧妃生母那一方的亲眷还有当朝为官之人,而最让人心存厌恶的便是那太子少师梁少卿。
梁少卿会否有何动作,可不是他的事,而是背后那太子秦中岳会否有什么花花肠子可说不准。
秦穆戎听秦慕云说起这话,不免冷哼一声,厉声出言道:“梁家又如何?那几个只会耍嘴皮子的官儿,我倒是盼着他们来,他们来,这纸上的罪也就有人认了,连给那老婆子下葬都省得王府出人挖坑埋土了!”
说完此话,秦穆戎则转身到院子门口吩咐侍卫围拢把守,秦慕云抽抽着嘴角,看着那纸张上的笔笔墨字,不免长叹不已。
叶云水看他那副表情便知,秦慕方刚刚的下场的确让秦慕云心里涌起一抹兔死狐悲的心,而秦穆戎今日对秦慕方那一番怒打,恐吓,无疑不是在给秦慕云一个警告。
而秦慕云那感慨一叹,无非不是在诉今后的王府,已完全是秦穆戎的天下!
秦慕云手握那纸张,整齐地叠起放于盒中,叶云水则上前说道:“丧事一切从简,世子爷虽已说此事不张扬,自还要上折奏报,还是劳烦大爷了!”
上折奏报之事,秦慕方是做不得,秦穆戎本就恨那冯侧妃咬牙切齿,更不会动笔行事,故而此事只能交由秦慕云来办。
而秦慕云虽为兵部上卿,却终究乃王府庶长子,此事秦穆戎与秦慕瑾二人都不插手,丧礼又不大办,又不葬于皇室墓地,外人终究会知这冯侧妃殁的不光彩……
秦慕云听叶云水说起这事,不得不点头应下,“我……我这就回去写奏折。”
说完此话,秦慕云似是茫然不知所措,站在原地转了两圈,才似恍然想起地往外走。
秦慕瑾目光疑惑,显然未思忖明白叶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