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世子妃,过了子时末刻了!”花儿也有些感叹,“不知今日世子爷是否能归,不如您先歇下吧?”
叶云水瞧了一眼窗外,也颇有些犹豫,可却依旧放不下心,“再等一等。”
花儿未在多言,只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为叶云水绣着鞋子,陪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忽然多了几分声音颇大的躁动。
叶云水正在榻上眯着,听见声响立马从榻上坐了起来,花儿则小跑到门口去看,转身回道:“世子妃,好似是世子爷回来了!”
听花儿这般说,叶云水立马穿上鞋往外跑去,正赶上秦穆戎踏步进来,叶云水忙问:“爷,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你带上药和伺候的丫鬟,已送祁善到‘翰堂’了!”秦穆戎这般一说,叶云水心头一颤,秦穆戎叫她亲自为祁善诊病,定不是什么小毛病。
来不及多想,叶云水则让花儿提了药箱,又叫墨兰拿了秦穆戎的衣物准备暂时为祁善替换。
匆匆地赶去“翰堂”,庄亲王爷的书房内略微有点滴响动,随着秦穆戎推门进去,一张笑灿的桃花脸正看着她,只是除了那笑灿如花的脸之外,那一身破烂不堪的衣裳内露着血滴,整个床都被染红一片!
那一张小脸惨白无色,那一双目光带着一份留恋……
“你还笑得出!”叶云水气斥一声,直接吩咐花儿和墨兰,“去,把他的衣裳都脱了,然后用水擦干!”说罢,叶云水就拽着秦穆戎往外走,祁善一听,小脸绿了,“二嫂,我错了还不成嘛,别啊……”
第458章 刺
花儿和墨兰为祁善擦拭了身子,叶云水拿了药让二人为其身上好好地涂抹包扎。
祁善身后那一道伤口又出了化脓之象,叶云水也顾不得规避,亲自上前为其处置好伤口。
胳膊骨折、失血过多,祁善的一张脸刷白如雪,而叶云水为其处置伤口时则涨得满脸通红……
叶云水拿夹板为其固定好,瞧着他那副嬉笑模样不由得叹气,“你没了消息,可是把世子爷急坏了,还笑得出来,倒是会用心思,知道找人给个信儿,否则你这小命恐怕就又危险了,旁人出去都不如你这般担忧,总是不能利落走、利落归!”
祁善看着叶云水半晌,忽道一句,“总算没算蒙骗二嫂,我回来了!”
叶云水的心里泛起一股酸,扭过身出了门,当初送祁善走时,他那句“一定会回来”却依旧铭记如新……
秦穆戎瞪了祁善一眼,随着叶云水到屋外。
叶云水定了定心神,与秦穆戎道:“胳膊断裂已经暂且那般接上,血流过多,只能药补、食补,如今已无大事,只能慢慢休养。”
顿了顿,叶云水继续问道:“小公爷暂且不易离开,回镇国公府指不定又出什么差错,暂且先留他在府中些时日吧!”
秦穆戎点了点头,“以他的身体为重。”
揽过叶云水的腰,秦穆戎不顾其余在场之人,直接吻上她的娇唇,叶云水的眼睛瞪起,一张脸瞬间变得通红!
嘴唇轻离,秦穆戎细声道:“我送你回去!”
叶云水本欲说不用,让他留此陪祁善,可心思一转,却点了点头,手捂着涨红的小脸连忙出去上了轿,秦穆戎送她回了“水清苑”,则又出门去了“翰堂”。
躺在屋中床上,叶云水摸摸已褪了红的脸,秦穆戎刚刚在“翰堂”有那番冲动亲昵,应是心底对祁善说的话吃醋了……虽不言语在明,可却心底不爽,露出一丝淡笑,这个时代的男人能有他如此心胸之人已是寥寥无几。
第二日一早,叶云水醒来时便已见秦穆戎坐在榻上瞧她。
未及时起身,叶云水则歪在床上看他,有疲惫、有心事,还有一股看不懂的忧虑。
“醒了?”秦穆戎淡然出言,叶云水只轻哼了一声,却未动弹身子,秦穆戎起身行步过来,叶云水往床内凑了凑,“累,不想动弹……”
秦穆戎捏了捏她的小脸,“那就再歇一歇,寻两个人去给那小子换换药!”
“那可是好,妾身可省了事了,爷也放心!”叶云水这般说,秦穆戎倒是看出她脸上的调侃,低头轻咬一口她的小鼻子,“拿爷当乐子不成?”
叶云水揉揉小鼻子,赖着趴在秦穆戎的腿上,“才没,爷又排揎妾身,妾身只是心里头高兴……起码爷在乎妾身。”
秦穆戎摸摸她的长发,并没有再出言,叶云水也不再耽搁,起身洗漱用了早饭,便带着兜兜与姝蕙一起去了“翰堂”。
祁善今儿再瞧见叶云水,脸上想笑,却又带着点儿惧意,昨儿叶云水吩咐丫鬟给他换衣的事仍心有余悸……
“又劳烦二嫂了!”
翕了半天的嘴,终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叶云水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小兜兜和姝蕙对祁善似已没什么印象,都瞪着眼睛看他却没有伸手,祁善看到姝蕙,连忙把注意力转了过去,“姝蕙,快来给干爹抱抱!”
姝蕙略有胆怯,扭头看着叶云水,叶云水把她领了过去,“过去,叫义父!”
“义!”姝蕙单吐一个字,却是让祁善发了蒙,瞪了半天眼睛,“叫义父!”
“义!”
祁善抽抽着嘴角,叶云水捂着嘴乐,秦穆戎白他一眼,口中斥道:“姝蕙如今只能单吐一个字,能开口叫你就不错了!”
祁善听他这般说,倒是愣了半晌,摸摸祁善的小脸,心里似是多几分怜悯,“叫义别人怎知她乃我义女?叫父!来,叫一声,父!”
姝蕙眨么眨么眼,“父!”
“再叫一声!”祁善这般说着,姝蕙张了小嘴,“父!”
祁善哈哈大笑,秦穆戎的脸顿时抽抽泛青,起身把姝蕙从祁善那方抱了起来,“乱教孩子,成何体统?”转身与叶云水言道:“瞧他这模样似是已痊愈,吩咐人把他送回镇国公府,可行?”
“自是都听爷的!”叶云水这般一回,可让祁善苦了脸,“别呀,二哥,您这实在太心眼儿窄了,这好歹也是弟弟我认的干闺女,得心思正,心思正,何况等姝蕙长大些,学会说两个字,自是以‘义父’为称!”
“哼!”秦穆戎冷哼一声,门外秦忠突然过来回事,秦穆戎只得先放下姝蕙与兜兜,出了门。
祁善算是心落在肚子里,叶云水站在一旁叫来两个小丫鬟为祁善换药,祁善笑嘻嘻地道:“还是二嫂心地善良!”
叶云水直言相斥,“还说话排揎我们爷,撵你出去也是活该!”
祁善脸色僵硬不堪,那小丫鬟手重了些,弄得祁善僵脸后便是一阵龇牙咧嘴。
叶云水捂嘴偷笑,祁善却不敢一直看着叶云水,偶看看姝蕙,逗逗小兜兜,丫鬟们为祁善换了药,叶云水又瞧了瞧他的断臂,也未手下留情,祁善咬牙忍着,不出半丝声响。
秦穆戎过了半晌便从外归来,“可都收拾妥当了?”
叶云水点了点头,“还需观望几日。”
“沈从文找上门来,我未见,却赖着不走,我出去看看。”秦穆戎说到此,则又看了祁善一眼,与叶云水道:“你是在此?还是回院子?”
叶云水没半分犹豫,回道:“这边已处置好,妾身还得去一趟议事厅。”秦穆戎不在此地,她在此反而容易给人说嘴……
叫丫鬟们好生在此看着祁善,叶云水则带了兜兜和姝蕙离开此地,临走时祁善又逗着姝蕙叫了两句“父”,秦穆戎上前踢他一脚,祁善那伤腿又流了血,丫鬟们赶紧上前重新为其换药。
叶云水却是哭笑不得,带着姝蕙和兜兜离开。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是临近阴历六月下旬。
明启帝的六十寿诞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说是一个月,可几乎眨眼就到,叶云水这些时日往霞飞山跑得略微勤了些,秦穆戎更是焦急,自是期望庄亲王爷这些时日能恢复如常,即便是装,也要装得有模有样!
一早把王府里的事处置妥当,叶云水则随着秦穆戎出了府。
马车到城门口,叶云水依旧下了马车,上了黑骑,秦穆戎驾马狂奔,到霞飞山时已到中午时分。
秦穆戎则陪着三皇爷爷吃茶攀谈朝情,叶云水则到屋内去为庄亲王爷探脉。
经巧云与巧莲二人整日地按摩、搀扶步行,如今庄亲王爷的腿已有很大好转,自由而行已是常事,本还欲上马奔跃,却被叶云水阻止,庄亲王爷心里痒痒许久,故而叶云水刚刚进门,他便出口相问:“来了?何时本王才能骑马?你倒是给句话,不然这两个丫头整日盯着,好似盯贼一般!”
巧云与巧莲在一旁只笑不语,叶云水福了福身,“凡事总要循序渐进,总不能刚刚能走就跑上了?您得身体可需好好注意才是!”虽是腿能走了,可是那心衰之症却是用猛药顶住,那可不是能康愈的病,叶云水哪里会让庄亲王爷冒险?
听叶云水这般说,庄亲王爷只是无奈一叹,“罢了罢了,快瞧吧!”
叶云水用薄纱搭了庄亲王爷手上,出手为其探脉,思忖半晌写了药方,看庄亲王爷那一脸的期待,叶云水点了点头,“再过十日,您可骑马归府!”
“还需十日?”庄亲王爷的眼睛瞪的硕圆,叶云水却没半丝退意,“必须还需十日!”
庄亲王爷叹口气,“十日啊,度日如年……”
叶云水不再听他如此抱怨,反而在一旁教巧云、巧莲重新配药,庄亲王爷则起身到门外与三皇爷爷与秦穆戎说话。
说起明启帝的六十寿诞,秦穆戎则问起庄亲王爷是先回府,还是七月二十五直接去皇宫,“……总要先拿个主意,好提前把事情打点妥当,如今盯这地儿的可不是一两双眼睛。”
“盯着又如何?岂不是无人敢来?”三皇爷爷抿口茶,“我都在这儿等了许久,可却无一人来啊,早知仍是如此憋闷,还不如回城里头打鸟了!”
叶云水正从屋中出来便听三皇爷爷这句话,心里略有惊诧,合着这位老爷子一直在此不是为了庄亲王爷,而是等人来找茬撒撒气、解解闷?
庄亲王爷脸上也带了点儿无奈却不敢出言反驳,秦穆戎倒是与往日一般平淡,甚至带了点儿取乐之色,瞧见叶云水配药出来,则直接起身,三皇爷爷则没让他二人走,“在这里用了饭再走,我还没吃够侄孙女泡的茶!”
秦穆戎抬头看看天,则点头应下,叶云水刚欲上前为三皇爷爷与庄亲王爷沏茶,三皇爷爷则直接抽出手边一根利刺,朝着那树林之处刺去!
第459章 血
三皇爷爷这迅猛的动作却是把叶云水吓了一跳!
转过头,秦穆戎早已跟随上去,庄亲王爷也欲上前,却被叶云水一把摁住!
顾不得规矩尊卑,直接斥道:“您不能去!”
庄亲王爷羞恼欲怒,晃着自个儿的手,怒吼道:“快给本王放开!”
“不行!您绝对不能上前,妾身绝不能答应!”叶云水斩钉截铁,算是牟定了心思绝对不松开庄亲王爷!
她这般拦截,却让庄亲王爷无可奈何,焦急之余正欲推开叶云水时,抬头却见远处三皇爷爷与秦穆戎二人已经从远处归来!
“还以为正说着就来个什么人让老头子我伸伸胳膊腿的,却不料是这么个玩意儿!”
三皇爷爷一指,叶云水与庄亲王爷的目光都聚向了秦穆戎的身后。
那不是他们心中所认为的什么刺客,却是一只狸子,这狸子只被捆了绳子拖着……叶云水心中纳闷,刚刚三皇爷爷扔出去的那根利刺可不在这狸子身上!
目光带了疑惑地看着秦穆戎,秦穆戎却只轻咳两声没多言,倒是庄亲王爷心中疑惑欲问些事,可话到嘴边却怎么都没吐出来,翕了翕嘴又咽了回去,脸上浮起一层失落沮丧,就像是心里受了什么挫折创伤,举杯把手边的茶一口饮下,看着小卓子斥道:“去,拿酒来,本王要酒!”
小卓子一怔,那脚步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办才好,看向秦穆戎,似是在问秦穆戎的意见。
庄亲王爷瞧见,立马踹他一脚,吼道:“还他妈不去拿?本王的话是废话不成?”骂完,又指着秦穆戎道:“你小子要是还认是本王儿子,就留下来陪本王吃个痛快,别婆婆妈妈的,一句话,留还是滚?”
叶云水本欲劝诫庄亲王爷吃酒,可听他这话却未吭声,只看向秦穆戎。
秦穆戎未如往日反驳,却是点头答应,吩咐小卓子道:“去拿最烈的酒来。”
小卓子似也是未料到秦穆戎会这般痛快答应,只得小跑着去寻人拿酒。
三皇爷爷依旧是往常那番轻松畅笑,“留下倒好,免得老头子扫兴,来来……侄孙媳妇儿,给老头子泡茶,泡茶,有你在正好,我可算是解了馋,之前是不信自个儿不成,可如今才知这调调老头子玩不成,莫不如出去打两只狐狸来得痛快,索性再思茶就找你来伺候!”他这副面容乐滋滋的一点儿都不像刚刚有意外发生。
“孝敬三皇爷爷自是应当之事!”叶云水笑着回应,只专心为三皇爷爷沏茶,索性也只字不提刚刚那事。
三皇爷爷坐镇于此,而这整个村子里都是他的人,纵使有人进入欲做些恶劣之事,恐怕也早就被擒住,而三皇爷爷刚刚应是也发现了什么,可回来却与秦穆戎半句不提,应是怕在庄亲王爷的心里头戳出伤来。
为兄为国一辈子,最终却欲为他寻这种下场,他哪里能安心?
这种伤对于庄亲王爷这种莽人来讲,比挖他一刀都觉得疼……
庄亲王爷叫着秦穆戎二人你一杯,我一杯地吃酒,也没什么多余的话,叶云水则在一旁陪着三皇爷爷聊些闲话。
待陪着他们两个老爷子吃过饭,庄亲王爷已是酩酊大醉,被手底下的人抬回屋内休憩,秦穆戎显然也没少灌,走路略有摇摆,到后房用冷水冲了一遍澡,又与三皇爷爷私谈许久,才带着叶云水离开霞飞山。
没有如往常一遍闲庭信步,秦穆戎把叶云水放在马上,更是裹进了他的披风之中,纵马狂奔,却是比每一次奔腾得都要快。
叶云水搂紧他的腰,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只听着呼啸风响和他的心跳,能感觉到秦穆戎的紧张,叶云水的心也不由得被揪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黑骑慢了下来,披风揭开,秦穆戎单手搂着她,轻声道:“下来吧,我们已经到王府了!”
叶云水半晌都未动弹,秦穆戎见她依旧搂着自己不放,不免侧头看她。
“爷,妾身……妾身动不了了!”叶云水只感觉浑身的骨头都僵了似的,那搂着他的胳膊松开就没了力气,应是刚刚略有紧张才出现这种状况。
秦穆戎索性抱着她下马,直接抱着进府,叶云水把头扎进他的怀里不出来,那些各种惊诧的目光一概视而不见……
回了屋中,秦穆戎将叶云水轻轻放在床上,花儿上前为其轻捏了捏胳膊腿,叶云水叹口气,这一会儿倒是好了不少。
让花儿先下去准备些解酒的吃食,叶云水则看着秦穆戎,秦穆戎斟酌半晌才说:“今儿的事你心里也有数,莫要再多问了!”
“老爷子十天后可归府。”叶云水这般说,倒是让秦穆戎的眉头更凝几分,半晌才出言,“那就再等十日!”
此事二人话尽于此,便不再多言。
叶云水洗漱后去看了看兜兜和姝蕙,则回来与秦穆戎歇下……闭眼却未眠,心中长舒一口气,欲把那阴郁随之呼尽,这世道似与前世未有不同,没有永久的对手,没有永久的亲人,争的不是什么利益,都只是在为自个儿寻一条活路罢了!
第二日一早,秦穆戎很早便离开了王府,叶云水则去了议事厅,与韦氏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