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爷爷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转头就对叶云水笑斥道:“你这个小白眼儿狼也不说来看看我这老头子,我如今这‘乌龙入宫’的手法可是练得不错了哦!”
叶云水笑着道:“近日里府中事务繁多,三皇爷爷过寿特意提前过来庆贺,算是赔罪了!”
秦穆戎立马从袖兜里掏出礼单,三皇爷爷却是摆手,“拿回去,你送什么我都不要!”
“真的不要?”秦穆戎直接把礼单亮了三皇爷爷面前,老爷子起初只不屑地扫了一眼,随即又仔细地上下看了一遍,一把从秦穆戎的手上抽出礼单!
三皇爷爷忽然面色凝重起来,把周围伺候的仆人们全都摆手打发走,随即才皱着眉头问道:“你小子想跟我这儿要什么?”
叶云水忽然愣住,她虽然纳闷秦穆戎忽然要提前一天来给三皇爷爷贺寿,而且也没用她准备贺礼,本以为只是前来探望,却不料他和祁善还另有目的?她的目光在几人之间徘徊……最终落在秦穆戎的身上。
秦穆戎一脸正色,“没什么,只是一张路条而已。”
三皇爷爷的脸色沉了下来,叶云水很想知那礼单上写的是什么……
轻松的气氛骤降温,三皇爷爷沉了半晌从躺椅上起了身,“你们二人与我进来。”这说的定是秦穆戎与祁善。
秦穆戎转身与叶云水道:“你先去寻三皇祖母,回头去接你。”
叶云水忙点了头,“甭担心我。”
秦穆戎二人随着三皇爷爷进了屋,叶云水猜测此事恐与祁善南行有关……她对祁善的安危多了分担忧。
跟随着管家去了内宅,三皇祖母正指使着小丫鬟侍弄屋子里的桌椅,瞧见叶云水带着孩子们来,忙上前迎了过来,“刚听前面回话说是你来了,这就让丫鬟们把桌椅摆开些,免得磕着你们家这两个小娃娃。”
“兜兜还得抱着,姝蕙也不乱走,乖巧得很。”叶云水给三皇祖母请了安,丫鬟们送上水果点心,就被三皇祖母打发下去,“那个老头子经常念叨你,我说叫人去王府把你喊来,他却还拦着不允,说得你自个儿有惦记他的心。”
“这倒不是不想来,只是近日里府上事情多。”叶云水笑着解释两句,她从进这府门就感觉到了,这偌大的府邸空荡荡的,连伺候的下人都不多,这老两口一定会孤单寂寞。
提起这个话题,三皇祖母的神色带了几分凝重,“你们府上的事我多少也有耳闻,王爷的身体如何?”
叶云水神色恍惚,她不知该如何与三皇祖母说,明启帝和王爷对外可都称伤,而不是称病……
“派了董太医来照料着,王爷旧疾不少,伤愈缓慢。”叶云水这话说得极其隐晦,三皇祖母却是听得明白,唉声叹气地道:“我们这群老的如今是不中用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三皇祖母身子康健,长命百岁。”叶云水笑着恭维一句,却见三皇祖母言道:“早就该入土的人了,不怕那些个忌讳的,活在这皇家,就得学会消磨时间,享受孤独。”
叶云水听她这话却是满心的感慨,她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感觉,秦穆戎不会是想从三皇爷爷这边下手,联合起来抵抗明启帝对皇室的人下手吧?
要说皇室中资格最老的当属三皇爷爷,而他的几个儿子,如今只有一个在涅梁为官,其余都在大月国各地方任职……都说三皇爷爷脾气暴躁,儿孙不愿与其同处,这会是他故意把儿孙都撵走,远离涅梁城这块是非之地吗?
叶云水心中更是诧异,是什么原因促使明启帝忽然转变,真的仅仅是因为遭遇刺客?她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前阵子进宫,太后对您还甚是想念,三皇祖母也好一阵没进宫去了吧?”叶云水提起太后,三皇祖母脸上多了一分担忧,“昨儿刚进了宫,如今这老的就剩下我们几人,多看一眼是一眼吧。”
“瞧您说的,太后的身子没那么脆弱。”叶云水这算是给三皇祖母吃了颗定心丸,就见三皇祖母脸上露了笑,“你们府上的事虽是不好插手插嘴,不过别委屈了你自个儿,该争就争。”
叶云水不知三皇祖母为何提了这样一句,却是笑着点点头,半句王府里那些腌臜事都未提,她不愿做那诉苦的怨妇,等真需要的时候在请出三皇祖母这尊大佛来,才是压得住阵。
约莫过了有一个多时辰,秦穆戎和祁善才双双而至,给三皇祖母请了安,才道是欲带着叶云水和孩子们回了。
三皇祖母留几人用饭,“……怎么走得那么急?也不留下多陪陪我这老婆子。”
“三皇爷爷可不欢迎我们二人。”祁善在一旁眯眼笑着,那模样就似是个狡猾的狐狸。
叶云水挑眉看了秦穆戎一眼,见他虽黑着一张脸,但目光中却透着狡黠,一看这二人就是被骂了个狗血喷头但目的是得了逞。
三皇祖母知那老头子的脾气,也没法多留几人,叶云水又与三皇祖母约定下个月一起到霞飞山小憩几日,这才带着孩子们离开。
祁善直接在门口就与二人分道扬镳,秦穆戎陪着叶云水和孩子们坐了朱轮车,看她一脸的诧异,秦穆戎解释道:“……祁善需带走一些东西,南边正有一位皇叔在。”
叶云水了然地点头,却没问祁善要带走什么……需寻三皇爷爷开路条放行的,定没那么简单。
秦穆戎笑着牵了她的手,二人在楚香楼用了饭才回了王府。
王府中已有管事的在等着叶云水归来,是朱吉来送王府修缮这一项的账册。
给叶云水行过礼,朱吉指着地上的两个箱子回话道:“……这一箱是前五年的账册,这新一些的箱子是今年的账册,正巧记完了今日的所有账。”
叶云水扫了一眼那两个箱子,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那朱吉,“朱管事给我说说,这给王府供应石料、木料、铁料、园艺、供应工匠的都是哪些个商铺?”
朱吉面色一怔,却未想到叶云水会问起这个问题,斟酌一二才开言回答,“石料、木料是由大兴商行采购,铁料是福耀商行采购,园艺则是庆丰商行,工匠都是商行里养的,不用单请,只按天计工钱。”
回完此话,朱吉偷偷抬眼看向叶云水,却被叶云水抓了个正着,他连忙把身子躬得更低,心里头有些哆嗦。
“朱管事不用这般害怕,我虽从不插手府中中馈,可这府里头当差的也都知道我从不苛待下人,都是给王府办差的,只要银子花得恰当、差事办得恰当,我不介意你把这活计给了你的熟人。”叶云水顿了一下,又问道:“这几个商行里哪个是你的关系?”
朱吉的喉咙动了几下,忐忑不安地回道:“福耀商行是奴才认识的……”
“你占了几成股?”叶云水这一问却让朱吉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连忙手扶地上跪稳,那额头冒出的汗珠直接滴了地上,跪地磕头道:“回世子妃的话,奴才不敢骗您,奴才占三成股。”
“才三成?”叶云水倒是惊诧,“那旁人都怎么拿的?”
“五五分。”朱吉磕磕巴巴地回了话。
“那你为何才拿三成?”叶云水早已打听过,这朱吉乃是冯侧妃新提上来的,之前是管车马的,没什么油水,而且在府中除了冯侧妃外没其他的靠山,叶云水也是考量一二才寻他这儿做个突破口。
叶云水这话可是让朱吉有些拿捏不准了,“奴才不……不敢。”
“别人都敢你有什么不敢的?我说敢,你就得敢,往后让福耀商行分六成给你,不然就换另外一家。”叶云水这话说的狠厉,“胆子这么小,往后怎么跟着我做事?”
朱吉的脸色一动,脸上狐疑不定,似是怕他听错……
“你耳朵很好使,也没听错,你下去好好考虑考虑,明儿再来给我回话也不迟。”叶云水指着那两箱子账册,“把那些个蒙事的玩意儿怎么拿来的再怎么抬回去,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叶云水这么一个大甜枣赏了下去,她就不信这朱吉不动心!
朱吉整个人哆嗦了下,连忙跪地给叶云水磕头,“奴才往后一定尽心尽力地孝敬!”
叶云水笑着端了茶碗,“不要你的孝敬,好好办差,少不了你的银子!”
“谢世子妃恩典!”
第390章 诏
第二日一早,朱吉就来请见。
这次带的并非是两大箱子账册,而是一册线装的小本。
小本的纸页已经泛黄,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每隔上几页还有涂改勾抹过的痕迹……
叶云水翻看两下便把那小本子放了一旁,朱吉见叶云水在看他,连忙跪地回道:“这是奴才前任那位外院管修缮的管事留下的,当初他因贪了银子被冯侧妃娘娘拿了差事赶出府,奴才接替他时,在账房柜子的夹缝儿木板里头发现的,冯侧妃娘娘曾让奴才查这小本子,奴才……私藏了个心眼儿,说没寻着。”
朱吉说完,似是怕叶云水疑他,连忙又补了一句,“奴才不是故意藏起不上交的,而是担心……这上面的东西太重要,怕对奴才不利,对世子妃不敢有半句谎话。”
叶云水未再提这事,“你以前管车马的,与孙大可是熟识?”
“相熟。”朱吉忙答。
“你先下去吧。”叶云水未在多问,反而让朱吉满肚子疑惑,只得躬身行礼退下。
叶云水叫来了巧喜,“回头让人盯着,他是否去福耀商行要那六成份子。”
“世子妃您不管他们贪银子的事,反而还这般纵容。”红枣在一旁嘟着嘴,更多的是询问。
叶云水笑着道:“说你们俩整日好吃懒做还不肯认,咱们之前管过府中的事没有?”
红枣摇头,“没有。”
“那王侧妃傻,还是冯侧妃傻?会不知他们这点儿猫腻?”叶云水继续问。
红枣继续摇头,“应该知道吧……”
叶云水白了她一眼,“那我让朱吉要六成份子,咱们自个儿掏银子了没有?”
“没掏!”红枣略有懵懂,“可是他这么做不对啊!”
墨兰在一旁忍不住还嘴,“还真不是世子妃说你笨,世子妃这么做,旁的管事能不知道?世子妃刚接手这一摊事,不但不罚,反而给朱吉撑腰了,朱吉往后能不尽心地给世子妃办事?其他管事的怕的就是世子妃上来便打罚一通,把他们的差事驳了,给世子妃添乱作对也说不准,如今朱吉做个例子,纵使不是跟着咱们世子妃的人心中也得有所动摇,世子妃是拿了商行的银子让朱吉帮咱办事,你还没想明白呢?”
红枣被墨兰这般一说,心中豁亮,可被搡得一通也着实的尴尬不忿,绞着帕子嘟着嘴,“人家就是内宅伺候的丫鬟,不似你们之前就跟着世子妃见识多。”
“行了,别在那儿念叨了,往后你们俩也别闲着,去找花儿学学怎么捋账本,把上次周大总管拿来的那一箱子账册整理出来。”叶云水这屋里头虽有四个大丫鬟,可都有各自一摊的事,还真就抽不出人手来整理那些旧账册。
红枣和绿园倒是乐呵地接了差事,以前她二人跟着秦穆戎,如今秦穆戎只住世子妃这里,她二人也插不上太多的手,位置一直不尴不尬的,如今叶云水肯派差事给她二人,倒是让她二人的心沉了肚子里,起码世子妃当她二人是自己人了。
陈耀祖在下晌的时候递了牌子求见。
这一月“水云坊”的营业额可观,陈耀祖拿来账册,又拿出分成利润的银票交给了墨兰。
叶云水让墨兰把账册和银票收了,问起陈耀祖,“……最近往宫里头送的物件可出过差错?”
“未有过半丝差错,如今每隔七日往宫里送上一批新物件,都是再三检查过才敢装盒,尚宫司的总管对此很满意,并未有半分责难。”陈耀祖如实回话,叶云水倒是心中略有思忖,明启帝这几次试探一直都未寻过她皇商生意上的麻烦,是还未稀罕动她?还是没想起这点儿芝麻小事?
“水云坊”接下皇商的生意,这其中乐裳是起了作用的,叶云水掐算着日子,乐裳还有四五个月才生,她还真应该抽空进宫一趟了……
叶云水撂下此事不谈,与陈耀祖问起陈家三房的事来,“……倩如可是还在闹?”
“如今已是消停多了,各铺子之间都是按总利润分成,银子也比之前赚的多,也再无争抢之处。”陈耀祖沉了沉,“有一事还要与世子妃商议。”
“你尽管说。”叶云水看他那支支吾吾的模样,猜测道:“是与二房有关?”
陈耀祖尴尬地点了头,“二叔也死在牢里了……母亲让我来与世子妃商议,想领养二房的几个孩子。”
“这事儿你们斟酌办就是了,不用过问我的意见。”叶云水不愿提起二房,人死如灯灭,说不上恩怨全了,但让她对些妇孺下手,她还没那么狠的心,可也没那么宽容大度。
陈耀祖心里松了口气,又回了些“水云坊”的事,便告退了。
秦穆戎回时给叶云水带了个消息。
明启帝七月二十五满六十整寿,皇后上折表述,皇上六十整寿欲文武百官同庆,普天同贺,各地五品以上官员全都要到涅梁朝贺。
叶云水心里一惊,“不论文官武官都要来?这却是要花不少银子,可有御史不满?”
秦穆戎点头,“右督御史齐大人上折子道大费周章、挥金如土,豪奢浪费,被另外两位御史驳了回去,而且明启帝在朝上就准了皇后的折子。”
“边境镇守的将军们也要归?”叶云水提了一颗心。
“是!”秦穆戎的语气中带着不满,“听说朝堂之上就已八百里加急赶往各地传旨了。”
“那祁善却是走不掉了?”叶云水算了日子,今儿才是二月十八,还有五个多月的时间……
“他必须得走,只是要在这之前赶回。”秦穆戎吩咐她道:“如今必须要在七月二十五之前,让老爷子能下地、能伤愈……”
叶云水如何不知秦穆戎此意?西北的一半兵权在王爷手中,如若王爷在明启帝六十整寿之日还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就坐实了老爷子身子骨不行了的传言,这很可能就会引起西北不稳,而秦穆戎如今恐是还没准备好把整个西北的兵权紧紧地握在手中!
明启帝是要借过寿的时机收了兵权,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虽然他的目的不仅在西北,但西北可是决定王府命脉的关键……所以庄亲王爷不能倒!
叶云水虽未说出口,但她心中酸涩,当初秦穆戎如若娶了袁雁然做正妃,恐怕他如今早已稳握西北,他如今差的就是袁家不肯完全投靠吧?
秦穆戎似是看出叶云水的心思,摸着她的头发,“别胡思乱想!”
叶云水怅然一笑,就听他言道:“本也无野心,如今只盼辟出一块容身之地,让你过上你想过的日子……”
“穆戎!”叶云水扑在他的怀里,心中动容,眼角发涩。
“傻丫头!”秦穆戎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叶云水抹去眼角湿润,“王爷还不肯跟您释和吗?”
秦穆戎不愿多谈此事,“有些事,身不由己。”
叶云水点了点头,“妾身想办法把董太医搞定。”
“府中的事还得交给你,如今却是不怕乱,越乱越好。”秦穆戎如此吩咐,叶云水却是苦笑,以前盼着过安稳日子,如今却要以乱来自保……
庄亲王府乱成一锅粥,明启帝的戒心才会逐渐地消褪一些,叶云水才有时间搞定董太医,让庄亲王爷能在七月二十五日恢复如常,尽管可能是表象,是个幌子,可这个招牌如若真的倒了,他们过的就更难了。
晚间二人用了饭后,秦穆戎又被秦慕瑾叫走,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