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水低头看着手中的血玉麒麟佩,不知道世子爷听到这谣言会有什么动作?叶云水微微摇头,她推测不出那个男人会有什么样的举动,这实在是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了。
叶云水起身在廊下溜达,只叫了春月远远地跟着,在回廊拐弯的地方,却听见两个小丫鬟在耳房内嘘声议论着,叶云水凑过去听却正是在说自己,春月皱眉上前就要推门进去,被叶云水拦住了,她就是要听听外界真实传言还有府中人的反应,画眉今儿回的太含蓄,自是听不出个所以来。
“今儿我去厨房,负责采买的许婆子说外面现在都在说咱们府大姑娘跟世子爷……”那声音忽然弱了又起,“说是早就跟世子爷勾搭上了,所以当初才闹得宁可自缢也不嫁张府公子的。”
“净瞎说,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大姑娘常年都不出府。”
“怎么是我瞎说,不出府又怎么了?大姑娘常年在静思居,以前丫鬟婆子都不乐意去伺候她,更是懒得管她,世子爷不会晚上悄悄来?”
“浑说,让人听见撕你嘴,不过我倒是听外面现在说的是咱们老爷……”
“你是说老爷跟翠绿?”
“你知道?”
“谁不知道啊,老太太本是要把翠绿给萧飞少爷的,结果被老爷给抢了,说是夫人不容翠绿,把她逼死了。”
“不是夫人,有人看见是萧飞少爷去找了翠绿,然后翠绿当天就死了。”
“那谁知道是不是夫人授意的,你看咱们府那三个姨娘,过得还不如咱们这些丫鬟呢。”
“我倒是听说老爷最近这两日经常去陈姨娘那里……”
……
春月的小脸憋得通红,叶云水拽着她悄悄地离开,听声音应该是老太太院子里的粗使丫鬟莺儿和红枣,老太太今儿把她们俩派到她这跨院来帮忙。
叶云水和春月回了屋,春月急得跳脚转圈,“大姑娘,你为何不让我去骂那两个长舌头的,居然这样在背后议论主子,怎么能不教训她们一下?回了老太太打她们的板子!”
“你急什么?”叶云水笑着拉过她,“议论了又能怎么样?如今大街小巷都议论开了,这倒是正好让我听听,免得心中没有个计较。”
春月是不明白叶云水所想,只是在一旁嘟着嘴生闷气,叶云水出言逗她,“倒没瞧出来,我们春月如今也厉害了,将来嫁人做媳妇起码不会挨欺负了。”
“大姑娘怎拿我说起嘴了。”春月气红着脸,低头不语。
叶云水侧目瞧她,嘴角带着苦涩的微笑,春月是个忠心的,却是个没心眼儿的,如果她也是个没心眼儿任人摆布的,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花儿晚间从家里回来给叶云水带了消息,她爹昨儿就已经把信送到了陈家庄子上,没有回信。
苏妈妈那边的奶兄也未有回信,只说是陈府四舅老爷把信收了,却是什么都未说。
这个结果在叶云水的预料之中,任谁接到一个十几年从未有过联系的亲戚的信件,想必一时间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吧,不过她信已经送到,怎么做是陈府的事了。
叶云水并未觉得如此拉陈府下水有何不妥,早前说她外祖家对叶府不满,可如若真的怜惜她一个孤女难活,怎么会任叶张氏把她嫁给旁人做侧室?就算是陈姨娘拿了些个东西委婉地表达了陈府不希望叶云水嫁于张宏为侧室的意思,可她们却无一人伸出援手,甚至连看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只会鼓动自己闹,而他们在一旁看热闹。
说是为了叶云水好,可谁知道他们背后的目的是何?陈家如此做与帮凶有何区别?所以叶云水拉陈府下水时压根就未将陈府的感受考虑进去,陈府不仁她也没什么义可讲。
叶重天和二老爷的动作很快,二日一早,叶家在涅梁城内的十二家药铺全挂上了义诊的牌子,上面也写清楚原因,为嫡夫人举行大祭,义诊半月,从腊月二十六初始至正月初十为止,诊费、药费全免。
叶家的这一举动倒是引起了涅梁城百姓的赞赏,邻里亲友之间奔走相告,不出半日全涅梁城便都知道了。家中有病患的自是跑着前来排队,一时间,叶家各药铺的门口都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人山人海,叶重天自是多派了小厮维持秩序。
当日下午,陈府亦张贴告示,为陈府已逝的大姑奶奶叶陈氏大祭,陈府将在城内设置五个粥棚施粥……
一时间城内百姓涌动,目光和言论自是被叶、陈二府为叶陈氏举行大祭而吸引了去,那些个谣言虽然仍旧在传,可却是逐渐地减淡了下去。百姓自是不管世子爷和上卿府的纠葛,也不管叶府的大姑娘到底心向于谁,叶重天跟丫鬟的传言更是没有义诊和施粥来得实在,谁还去顾得了那些饭后的谈资?
谣言虽是淡了,却并未真的消失,就在叶府施粥的当天,上卿府的大爷张虞山,亦是张宏之父带着家仆大张旗鼓地到了叶府,颇有气势汹汹之势,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再联想到当下的谣言,上卿府欲与叶府退婚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两府的斗争再次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第34章 激化(2)
叶重天和二老爷匆匆从义诊处赶回府中,请张虞山在前院书房中议事。
府中虽是秩序有度,可却有着一股风雨欲来的阴霾。
老太太自是在中院等着消息,而叶张氏使了人请见自己的大哥被撅了回来,心里气恼不已,在荷苑中大发脾气。老太太听了丫鬟回话却什么都没说,叶云水不声不响地坐在位置上吃点心,祖孙俩没有人说话,就是如此默默地等候着。叶姜氏带着二房的人匆匆赶到,本是着急匆忙地来,却见老太太稳稳地坐在主位上吃茶,叶姜氏心头一凛,立即放缓了脚步,带着二房的人给老太太请了安。
老太太点了点头,眼前少了叶萧云,便是问道:“萧云呢?”
叶姜氏知老太太惦记大孙子便是笑脸回道:“萧云今天被他父亲派去在铺子义诊处帮忙,还未回来。”
“长大了,也应做些事了。”老太太的话让叶姜氏的脸上闪过一喜,却又瞬地收敛住,“都是老太太教导有方。”
老太太自是知道这不过是叶姜氏的溜须,只笑不言,屋中的气氛又冷了下来,谁都能看出老太太此时心不在焉。
不大一会儿,叶张氏也带着叶倩如、叶萧卿、叶萧鹏来了,叶张氏冷冷地瞪了一眼叶云水,给老太太请安后便坐在她旁日里的位置上,老太太则让丫鬟婆子们带着几个小的去了东次间吃点心,屋中小辈的只留了叶云水、叶倩如,叶萧飞今儿也不在,他是叶重天培养的医术传人,一大早就被派去义诊处理事,许是未得消息没有回来。
叶倩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叶云水,显然是一副等着看笑话的模样,叶云水却未有半丝的不适,只是一脸平和地站在老太太身旁,伺候老太太吃茶。
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前院仍然没有消息传回,叶张氏有些等得不耐,“老太太,要不要遣个人去问问?”
老太太没什么表情,一句话把叶张氏给噎了回去,“你不是遣了人去吗?”
叶张氏闹了个没脸,她是遣了人去,不是被打发回来了吗?老太太这话却是在打她的脸了,叶张氏悻悻地坐在位置上不言语,老太太只是冷笑,她自是看不惯叶张氏这副自觉高人一等的架势,旁日里自诩官家小姐出身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今儿她娘家却没给她这面子,倒是让她消停不少。
叶姜氏只是瞧着老太太和叶张氏的脸色,把话题转移到府中过年的琐事上来,“……大嫂交待说一切按去年的常例,问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只是点了头,“你们看着办吧,不用事事都来问我。”
叶姜氏领命不语,倒是叶张氏的脸色更沉了,叶姜氏此时拿府中过年说事岂不是更刺激了叶张氏那颗自傲的心?往年二老爷一家都是客,可今年叶姜氏却插手府中过年事宜,叶张氏心火难消。
“弟妹倒是个勤快的,事事都能办得妥当,那算盘打得也是一流。”叶张氏回刺了叶姜氏一句,叶姜氏的脸色一怔,看了看老太太便是不再言语。
老太太的目光更冷,叶张氏却自恼了起来,她忘记了老太太也是商人之女的出身。
此时,老太太身边的画眉忽朝着叶云水使了个眼色,叶云水瞧向往内间屋角处春月在拼命地朝着她摆手,叶云水扯了个由头从屋中出来,春月巴巴地跑过来凑在她耳边说道:“陈姨娘传话过来,陈府有信给你,送了她那里。”
“信呢?”叶云水有些意外,陈府的信怎会直接送与她手上?
“说是让大姑娘寻个妥当人去取。”春月也有些纳闷,她能使得动小丫鬟来送消息,为何不能直接把信送来呢?
叶云水对陈姨娘这人并非完全信任,她总觉得陈姨娘在图些什么,“叫花儿去一趟,你留下。”
春月应下转身跑去寻花儿,叶云水则把对陈姨娘的事压在心下暂且不提,一切都还要看上卿府今儿的目的,否则一切筹划都是虚言。
叶云水赶回正屋里却瞧见小厮前来回话,“回老太太,萧飞少爷在义诊处与人发生口角,受了气,萧云少爷使了小的来回话。”
一屋子人都是心头一凛,老太太忙问:“怎么回事?”
小厮不敢有半点儿隐瞒,“有人传翠绿姑娘的谣言,说是夫人……萧飞少爷便与对方纠缠起来,吃了亏。”小厮的目光躲闪,原话他是不敢说的,既便如此,他也能感觉到老太太和叶张氏那刀子一样的目光。
“这可怎么是好啊?老爷他们还在议事未出……”叶张氏耳听是自己儿子出事,自然满心着急,“要不我去看看?”
“有萧云在。”叶姜氏忙为自己儿子争功,“萧云是个稳当的,大嫂莫要急坏了身子。”
叶张氏此时哪有心思跟她争这份高低,一颗心早扑到儿子身上了,老太太目光中有些犹豫,叶云水在一旁请示道:“祖母还是允母亲去一趟吧,孙女愿陪同前往。”叶张氏一个女眷独自出府是不妥的。
“你还嫌不够丢人的?还好意思出府。”叶倩如在一旁风凉话说着,老太太勃然大怒,“规矩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除了会在自家人面前抖这份机灵你还懂什么?你给我滚回院子里反省,没我的话不允许你出院子半步!”
叶倩如浑身一震,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哭得甚是伤心,老太太虽然不宠她,却也从未骂过半句,如今却为了叶云水骂她,她怎能不伤心?心中更是把叶云水恨得死死了!
叶张氏打发人把叶倩如送回院子,她也是一脸的不耐烦,跟叶萧飞这个儿子相比,叶倩如的喜怒也就不重要了!
“如今府中老的老,小的小,也只能委屈你陪同你母亲去一趟,”老太太嘱咐着叶云水,又把目光投向了叶姜氏,“府中的事你多盯着。”
叶云水和叶姜氏自是领命称是,叶张氏心中虽恨急了叶云水,此时却也不得不带着她,儿子们太小,叶倩如又是个不省心的,都是累赘,叶姜氏此时根本不会陪同她去掺和这些个大房的烂事,以免惹得一身腥,只有叶云水合适了。
使了小厮套车,丫鬟婆子们则打点母女二人出行的行装,叶云水脸上遮了纱帕,带了帷帽,随着叶张氏上了马车,匆匆朝着叶家义诊处驶去。
与此同时,叶府书房内,张苍德大儿子张虞山起身踱步到门口,语气不容置疑地冷言道:“我言尽于此,望叶医正看清当下形势,莫走了歪路,连累叶府一家子人便是不妥,我等候叶医正的消息。”
叶重天和叶重功满脸颓丧……
第35章 事端(1)
叶张氏与叶云水赶到叶家义诊处之时,叶萧云早已在路边等候,见是叶张氏和叶云水同时到来倒是有些微微惊讶,却未失了礼数,“大伯母、堂妹。”
叶张氏顾不得这些个往日最终的规矩,忙问:“萧飞如何了?”
“大伯母莫要着急,萧飞已是被安排在后堂休息,大伯母、堂妹请随我来。”
叶萧云在前领路,马车从店铺后绕到了一个僻静的院内,这是旁日里供坐诊大夫休息之处,如今因叶张氏和叶云水的到来提前清了闲杂之人。
叶萧飞在院子中站着,眼角有一处青紫,额头一处红印,手上缠着绷带,眼见叶张氏进来却是站在原地未动,脸色悻悻不悦,“母亲怎么来了?”
“哎呀我的儿啊,谁给你打成这样的?快跟母亲说,我这就去找他们家说理。”叶张氏拉着叶萧飞眼泪劈里啪啦地往下掉,满眼是关心和愤怒,叶云水在一旁附和道:“母亲担忧了一路。”
叶萧飞冷哼一声,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叶云水,“少假惺惺地关心我。”
叶云水并未生气,叶萧飞自翠绿出事之后见她便是多有躲闪,从未有过好脸色,许是他定将翠绿的事怪罪到自己头上,叶云水对此并不奇怪。
叶张氏也是瞪了她一眼,拉着叶萧飞到一旁问长问短,而叶云水则在院中与叶萧云叙话。
“是太仆寺聂大人府上的公子与王御史家的公子私下里闲话,正巧被堂弟听见了。”叶萧云简单地说了缘由,“我那时在堂中理事,使人拉开二人时堂弟已经受了伤。”
这第二句显然是为他自己开脱,叶云水并未说什么,“是前日里弹劾上卿张大人的那位王御史?”
叶萧云点点头,“正是,”叶萧云想了片刻又补上一句,“他二人家是姻亲。”
叶云水了解地点了点头。
前头有小厮来回叶萧云的话,“聂夫人求见,是代子前来给少爷道歉。”
叶云水没想到聂夫人来得这般快,便进屋回了叶张氏,叶张氏此时早已知晓事情原因,虽然心中不悦却也知道这太仆寺聂大人她得罪不起,便是亲自到院门口迎客,聂夫人进门便是道歉,说是责罚了聂公子于家中祠堂罚跪如何云云,叶张氏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几句闲话扯过去,翠绿那事不光与萧飞有关系,与叶重天的纠葛更深,这自家宅门中的丑闻被旁人里拿出来说,即便对方未揭这遮羞布,却也是难堪的。
一时间,这气氛倒是有些冷,叶云水在一旁瞧着,见聂夫人身后有一年轻妇人的脸色微有些苍白,聂夫人见叶云水一直朝着她看,正巧借个话由说道:“这是我大儿媳聂王氏,闺名叫若然。”
叶云水与王若然互相见了礼,叶张氏便是顺嘴问道:“可是王御史家的女儿?”
聂夫人脸色一僵,她自然是知道前儿王御史弹劾上卿府张苍德的事,她一直未提是儿媳陪同前来就怕引起叶张氏的不悦,本是赔礼的,却好像是示威一般,可眼下这身份既然揭开了,倒也不得不认下了,“正是此女。”
叶张氏的脸色果然有些难看,聂夫人也觉得十分尴尬,便欲起身告辞,叶云水却上前说道:“聂夫人,云水刚刚瞧她面色有些苍白,许是身体有佯,不妨多待片刻,容云水为其诊看一番如何?”
聂夫人回头瞧了瞧自己儿媳,却也是突然见她面色苍白,心中也是有些不痛快,自家媳妇身体不适却是外人瞧出来的,如若是多嘴的人岂不是会认为她苛待儿媳了?
王若然立即上前,低声细语,“媳妇儿这几日总是困乏,便觉许是冬季天寒才如此。”
聂夫人瞧了她一眼此时也不好训斥,便只得应下叶云水的请求,可叶云水如今的传言沸沸扬扬,聂夫人自是冷淡一些,“叶家果然是五代名医,连大姑娘这深闺女子都懂医术。”
这话里的意思叶云水却不愿深究,她刚刚是真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