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嬷拿上来蒲团,秦穆戎和叶云水则行三叩之礼,“谢德妃娘娘恩典!”
谁都没有想到,德妃娘娘居然赏了一件世子嫡子的蟒袍于兜兜!那衣服虽是婴儿般衣服大小,也就是一个帕子大小的模样,但这蟒袍却上绣蟒文半丝不落,东珠佩绦样样俱全,完完全全的嫡子规制!
按说亲王世子长子的规制可不是四爪团蟒的蟒袍,可这一件却是按嫡子预备的,这无疑是给众人一个信号,叶云水母凭子贵,是要扶正了!
叶云水的诧异来自于秦穆戎昨晚说起明启帝不会这般轻易地让她扶正,可如今德妃娘娘赏了这么一件蟒袍下来却是何意?
德妃娘娘自是看到了几人脸上的诧异之色,自是笑着道:“这也是圣上的恩典,不过兜兜如今才刚满月,这蟒袍却贵气太重,不易这么早就上身,不利于孩子的成长,不如等抓周之时才穿也不迟!”
秦穆戎和叶云水又朝着皇宫的方向行了礼,算是接了这赏赐谢了恩。
一年以后才允兜兜上身这蟒袍,这古代孩子夭折的多,也是要看兜兜能不能活过这一年!而这句话还有另外一个潜台词就是让秦穆戎不用再上折子请封,叶云水想扶正要一年以后。
太后驳了刘皎月的世子妃之位,明启帝明面上不好争辩但心中定不舒坦,让叶云水等一年后才能扶正,是为了消心里窝的气。不过一年的时间足以有太多的变化,叶云水到这个世界也只是一年,却从叶府出头到结婚生子,也只是一年的时间,所以她不想等这一年!
叶云水看向秦穆戎,却见他的神色淡然,没有半点儿的不悦之色,明启帝一言九鼎,说出的话便是金口玉言,即便他心有不满却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回去,否则治秦穆戎一个不敬之罪是轻的!
叶云水撂下此事不提,只听德妃娘娘与众人叙话,多是养生祛病之事。
外面还有大批的宾客到府恭贺,德妃娘娘吃了叶云水敬上的一杯酒,就起驾回宫了!临走时特意嘱咐叶云水明日到她的“永宁宫”去,叶云水应下之后恭送德妃娘娘离去。
一件世子嫡子蟒袍让叶云水的心里有悲有喜,一时间怅然失神。
秦穆戎与叶云水借换衣之时,抽身到一旁私言几句,秦穆戎在她耳边安慰地道:“别担心,爷一定让你穿上大红喜服!”
叶云水叹口气,“婢妾等一年又何妨?好在没说我出身不够!”叶云水只怕这事之后,明启帝还有后招要出!
“你等得了,爷可等不及了,明儿爷就上请封折子!”秦穆戎说完,带着她往主厅而去,叶云水心里不安,只得随着在各府的宾客之间周旋。
还未等屁股沾了椅子,门口又有人来报,各宫娘娘的赏赐到了!
秦穆戎带着叶云水去领赏谢恩,从皇后到文贵妃、惠妃、淑妃、贤妃一堆赏赐下来,叶云水光是听太监宣唱就有一个多时辰!
待将这都处置完毕,秦穆戎和叶云水才折回“笑陵堂”!
叶云水抱着兜兜行至一贵夫人们的雅间之中敬酒,各个都对叶云水赞不绝口,太后都派了四妃之一的德妃娘娘来吃满月酒,各宫娘娘一个不落地赏了物件,这是除了叶云水之外,其他各府都未有过的殊荣!
这些夫人们哪能不可着肚子里的好词甜话说?
叶云水脸上赔着笑,自不会把这些人的虚话放在心上,不熟悉的只寒暄一二便立即转向其他桌席而去,一圈下来走到一雅间门口,坐了伯爵府的夫人和候府的夫人们,叶云水扫了一眼就瞧见忠勇伯府的三夫人也在,就是那位刘皎月的表姐!
“叶主子可是好福气,生了长子往后就是母凭子贵了!”三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抿了一口酒,话里话外是说叶云水出身低。
却是冬晚晴在一旁剜了她一眼,“母凭子贵也比生不出来强!”
三夫人一怔,扭头不吭声,她一连生了两个丫头,府中庶子一堆,这话不是明摆着打了她的脸么?
冬晚晴笑着拉叶云水坐下说话,二人絮絮叨叨地把三夫人给晾了一旁,冬晚晴抱着兜兜喜欢得不肯撒手,把一旁的邵嬷嬷和吴嬷嬷给急得直抿嘴。
三夫人在一旁凑过来看,忽地刺儿了叶云水一句,“这孩子长得不太像世子爷,那一双眼睛笑起来倒有点儿像镇国公祁善!”
三夫人的声音并不太大,可是这一桌席的人却全都听了个清楚,顿时哑口无声地看向三夫人这一边,满脸都是震惊之色!
之前瑞蓉县主和文府的夫人们被叶云水拿鸡毛掸子打出王府、秦穆戎砸了镇国公府和文府,打了瑞蓉县主的夫婿一事这涅梁城的人家基本都知道原因,可三夫人旧事重提,而且还是在这种场合,却是大大的不妥了!
三夫人自己说完都有些下不来台,想要往回收一句却又看到叶云水那黑着的一张脸,叶云水冷着脸看着三夫人,拳头攥得紧紧,如若手边有个鸡毛掸子她定要抽她一顿!
叶云水转身指着吴嬷嬷手中的锦盒,“这是德妃娘娘刚赏给兜兜的蟒袍,三夫人刚刚那话治你个大不敬之罪,不知当得当不得?”叶云水话语一出,却是把三夫人吓了一个踉跄,“叶主子想多了,我可没有旁的意思!”
“那您刚才是什么意思?”叶云水咄咄逼人,“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三夫人您好歹也是大家出身,却说出这等没规矩的话来,您今儿如若不给我个说法,我就是去敲登闻鼓也要讨个公道!”
叶云水猛一拍桌子就要发火,吓了三夫人退了忠勇伯夫人身后,“我无意……”
“哟,这是谁火气这么大呀?还要敲登闻鼓?”忽的,门口丫鬟撂了帘子,却是进来一位妇人,叶云水定睛瞧去,这不是刘皎红么?
刘皎红如今也怀了身孕,挺了个肚子扬着脸看向叶云水,“是叶侧妃您要敲登闻鼓?您如今生了长子又得太后宠爱,谁还敢给您委屈受啊!”
叶云水眉头一紧,刘皎红如若来了,那想必太子秦中岳也来了?
“不知是太子侧妃驾临,有失远迎!”叶云水行了礼,自刘皎红有了身孕之后就封了太子侧妃,而刘皎月被剥夺了亲王世子妃的名分之后,左相府是摆明了力挺太子秦中岳,与王府针锋相对。
“你的大好日子,我总得来瞧上一瞧!”刘皎红意味深长地一笑,脸上全是不屑的表情,她与叶云水的恩怨可不只一日两日了!
“那就谢过太子侧妃赏脸了!”叶云水语气淡淡,摆明了不欢迎她,可刘皎红在位分上却高她一级,她在此却不得不低头!
伯府三夫人想要往后退,却被叶云水死盯着,三夫人只觉得那目光似读者一般躲闪不掉,不停地给刘皎红使着眼色,示意她搞定叶云水!
刘皎红哪里看不到三夫人的眼色?只挡了那三夫人跟前,目光扫向了邵嬷嬷怀里抱的兜兜,“这就是过满月的庶长子?”她特意咬重了那个“庶”字,“快抱过来给我瞧瞧!”
邵嬷嬷有些犹豫,看向叶云水,目光中是询问。
刘皎红眼见没使唤动这位邵嬷嬷,自是有些气不过,指着邵嬷嬷怒斥道:“大胆的奴婢,你耳朵聋了吗?我说话你没听到?还不把孩子抱过来?”
邵嬷嬷不过是挑了挑眉毛,终是安和宫出来的,丝毫没有半点儿畏惧之色,而是行了个标准的宫礼,“老奴乃是太后派来伺候小主子和叶主子的,只听从叶主子一人之令。”
语气虽淡,却是狠狠地落了刘皎红的面子!
刘皎红脸上一僵,目光扫了两眼邵嬷嬷和吴嬷嬷二人,这才发现二人身着的是宫里头的嬷嬷服饰!
虽是心中不忿刘皎红却也不敢太过造次,她入宫这么久却未得太后召见一次,连她陪着太子妃去请安,都只有等在安和宫门口的份儿,太后根本就不见她,哪里瞧见过这两位嬷嬷?
语气一缓,刘皎红则是言道:“那就请嬷嬷抱过来给我瞧瞧庶长子,也沾沾叶侧妃的喜气儿,为太子爷产下麟儿!”
叶云水硬着头皮地点了头,邵嬷嬷才抱了兜兜过去,本是只想让刘皎红看一眼就罢了,谁知她却伸出手把兜兜抢着抱了过去!伸出那长长的指甲摸着兜兜的小脸,咬牙切齿地言道:“真是个乖孩子!”
“啊!”刘皎红忽地一声惨叫,一把扔开了兜兜,叶云水眼疾手快地把兜兜接了过去,却听得刘皎红在一旁不停地嚷嚷着,“该死的小崽子,小杂种!居然尿了我一身,臭死了臭死了!”
刘皎红一边那帕子擦着,一巴掌抽向她随身的小宫女,嘴里咒骂道:“你是死人吗?还不拿棉布过来给我擦干净?”
小宫女一慌,左右寻找着擦尿的布帕,叶云水目光一扫后面的吴嬷嬷,吴嬷嬷却把刚刚叶云水拿出的那件极小号的蟒袍递给小宫女,那小号的蟒袍也就一块帕子般的大小,小宫女过于着急转手就递给了刘皎红,刘皎红接过便擦了身上的尿,忽觉得手里这物件太不寻常,整个人浑身一怔,待看清手里的布帕模样时却已经是傻了!
第292章 欺
内间里一声歇斯底里的哀嚎声,把外面所有的宾客都震住了!
庄亲王爷正与几位老公爷、侯爷把酒言欢,秦穆戎正被太子秦中岳、小侯爷沈无名等人灌酒,待听了这一声惨叫之后立即撂下手中的酒杯,本是喧嚣热闹的场面鸦雀无声,没有一人再言!
秦穆戎下意识地就往叶云水刚才所进的雅间里跑去,祁善紧随其后,秦中岳听了身旁随侍太监的嘘声回话目光一紧,连忙也紧跟而去,庄亲王爷踌躇一二,吩咐了秦慕瑾招待宾客,才迈着四方步黑着脸往那方走。
屋内,叶云水怀里抱着兜兜,满脸恼怒地看着刘皎红,咬着牙根儿一字一重地道:“你刚才骂谁是小杂种?骂谁是小畜生?你再骂一遍试试?”
叶云水的声音几近吼出,连这雅间的外面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叶云水话音刚落,秦穆戎、祁善和秦中岳三人进来,叶云水见到秦穆戎则是搂着兜兜就开始哭,哭得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秦穆戎立即上前搂过她,目光则是扫过屋内一圈,最终落到邵嬷嬷和吴嬷嬷的身上。
邵嬷嬷上前福了福,“是伯府的三夫人口出污言,侮了叶主子和小主子,正巧红侧妃进门,叶主子则压下恼意相迎,红侧妃要看小主子,老奴抱过去给她瞧,小主子实在可人疼,红侧妃便执意要抱一抱,沾沾喜气,许是红侧妃的指甲有些长,小主子不小心被划了一道,一个激灵就忍不住地尿了却被红侧妃扔了出去,如若不是叶主子眼疾手快,小主子定是……可红侧妃又拿了德妃娘娘赏的蟒袍擦了……擦了尿了!”
邵嬷嬷说完又满是愧疚,“都是老奴一时糊涂,险些犯了大错,对不起太后的信任,请世子爷责罚!”邵嬷嬷的话略有添枝加叶,却是让屋中人都忍不住多看邵嬷嬷两眼,就邵嬷嬷这一番回话,任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邵嬷嬷话音一落,却是让秦中岳险些踉跄个跟头,目光睹向刘皎红,正瞧见她手中还攥着那擦了尿的蟒袍,刘皎红心一哆嗦,连忙把手中那物什给扔了出去,忙摆手言道:“不关我事,是别人递给我的!”说着,刘皎红转身看向那小宫女,一巴掌抽了过去,面目狰狞地骂道:“小贱人,都是你害的我!”
那小宫女跪地求饶,“不是奴婢,是别人递给奴婢的!”
刘皎红忽地看向叶云水,瞪圆了眼睛道:“是你害我!你个贱人居然敢害我!”
叶云水依旧在痛哭不止,嘴里只是喃喃地道:“你骂谁是贱人?骂谁是畜生?你给我说清楚,说清楚!”
刘皎红脸上惊慌失措,“本来就是,你那儿子眼睛长得和祁善一模一样,不是……啊!!”刘皎红话没说完,就痛嚎一声,抬眼一看,却是秦中岳抽了她一巴掌!
嘴里一股腥甜,那刺目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出,刘皎红的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太子殿下,您为妾身做主啊,妾身是冤枉的!”
秦中岳这会儿恨不得把刘皎红的嘴给撕了!
居然拿德妃娘娘赏的蟒袍擦尿,而且还把兜兜给扔了出去!
这可是兜兜的满月礼,她这么做不等于直接打庄亲王爷、打庄亲王府的脸!
刘皎红满是委屈的眼泪,可任凭她如何解释,秦中岳都不想再听,那东西就攥了她的手里,秦穆戎看到了,祁善看到了,这一屋子人就包括他自己都看在眼里,就算是有人故意陷害,她也脱不了罪责!
而且刘皎红本就是因刘皎月被驳了世子妃的位子而故意找茬,这动机是谁都抵赖不去的!
秦中岳看着刘皎红咬牙切齿地道:“你给我闭上嘴,还不给我滚!”
刘皎红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出去,却听到两声怒吼!
“慢着!”
“慢着!”
秦穆戎与祁善异口同声地出言相阻,秦穆戎看了祁善一眼,却是秦穆戎先迈步走到秦中岳跟前,哑着嗓子言道:“我不打女人,但是我打男人!”话音一落,就见秦穆戎一拳挥在秦中岳的脸上,秦中岳没躲闪开被这一拳硬生生地呼在脸上,一个趔趄就倒了一旁!
叶云水心里一紧,却没想到秦穆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打了太子!
哗啦一声!
太子的侍卫瞬间拔刀相向,屋中其他女眷们吓得全都退了后,秦中岳捂着脸吐了两口血于地上,那半面脸顿时就肿了起来,满脸忿恨地看向秦穆戎,“秦穆戎,你太过分了,你以为本宫不敢杀你?”
秦中岳话音一落,却见庄亲王爷冷着脸进来,秦中岳脸色一僵,轻声唤道:“皇叔!”
“你要杀我儿子?还要抄了我的王府?”庄亲王爷沉着声,秦中岳气焰立即矮了半分,“不敢!”
庄亲王爷压抑着胸中怒意,目光扫向那些拔刀的侍卫,一群侍卫不敢怠慢半分,连忙把刀收回鞘中,退在一旁侯命!
“我这辈子征战沙场,立下无数战功,手下却也冤魂无数,到老了却被人骂我的孙子是杂种,是畜生……那你他妈的是什么东西?”庄亲王爷忽然怒吼,皇亲国戚,这秦中岳可是他的嫡亲侄子,与秦穆戎是堂兄弟!
庄亲王爷这一嗓子却是把秦中岳给吓得退后好几步,“皇叔,不是我说的……”
庄亲王爷这会儿气得眼睛都红了,声音咆哮似狮吼一般,“你女人说的也不行!”
秦中岳这会儿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当初刘皎红央着他出来参加满月礼时,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想让刘皎红挤对一番叶云水?这个死娘们儿也不知深浅,居然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如今把事情闹了这么大,连庄亲王爷都火了,这事儿如若能善了都是出了鬼了!
“皇叔,这都是误会……而且可能是有人要陷害……”秦中岳实在没辙,只得低声下气地赔着不是,这位皇叔他可是惹不起的!
“少放屁!”祁善在一旁沉了半晌都未吭声,这会儿却是骂着道:“说兜兜眼睛像爷?你他妈的眼睛瞎怎么着?爷的眼睛长得最像太后,王爷也随了太后去,兜兜长得像王爷有什么错吗?里外里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让你们说得这般肮脏不耻,我一个老爷们儿怕什么?却在这日子往小嫂身上泼污水?你长脑袋了么你?我看你就是故意来捣乱砸场子的,先算兜兜的账,回头爷自有笔账再与你们算!”
祁善这一说,叶云水心里一愣,转眼看向王爷,那眉眼却真像太后,只是旁日里她从未见王爷笑过……自是没祁善那效果!
伯府的三夫人往后退了几步,撺掇着旁的夫人想先离开,叶云水回头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