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青枣傻乎乎的问了一句:“进府?什么府?在这里不好么?”青枣虽然知道了李邺的身份,可是始终却也没有那个觉悟——谁让李邺每次来的时候,都随性得厉害,根本不像是个王爷呢?所以,此时大约所有人里也就青枣最是懵懂了。
青枣这么一句,倒是让陶君兰忍不住轻笑出声,不过她也没对青枣解释,只是又继续道:“若就这么进府,我大约也就能勉强算是个妾。说不定连个妾的名头都没有——所以,我决定答应皇后的招揽。若是能以侧妃的身份入府,将来我的日子能好过些不说,就是将来有了孩子,地位也不至于太尴尬。”
毕竟,侧妃和妾之间,虽说其实真追究起来是没多大区别的,可是侧妃毕竟是有正儿八经的诰封的,走出去了,那和只有一个名头的妾侍,那是完全不同的。
这是陶君兰的主意,她甚至也没问过李邺。当然,她心里明白,李邺其实心里也是这么打算的。甚至,她隐隐觉得,皇后之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李邺说不得是推波助澜过的。
换句话说,就算这并不是李邺的主意,她也是会冒险一搏的。不是她名利,更不是她舍不得名分。而是她心里明白,若是她真的就只是一个侍妾,那么将来她是永远也无法堂堂正正的站在李邺身边的。就是她的孩子……
她毕竟也是有自己的骄傲,不是吗?至于皇后的利用——不过是见招拆招罢了。一旦进了王府,皇后还能怎么样?牛不喝水强按头不成?
而她这番一出口,青姑姑和丁嬷嬷的面色都顿时变了。青姑姑皱着眉头急道:“你怎能如此冒险?皇后那——”
“我心里有数。”陶君兰不容反驳的打断了青姑姑,面上是坚定与执拗。末了又轻叹一声:“姑姑,我若只是侍妾,将来他也会被此诟病的。”宠爱侧妃没什么,毕竟只要不过分的打压正妻就不算逾越,可宠爱妾侍呢?不仅会引起内宅争端,就是名声上也不好听。
换句话说,侧妃毕竟是过了明路的,和正妃也差不了多少。侧妃的孩子,在正妃无子的情况下,也算是嫡子了。可妾侍呢?妾侍的孩子,永远只能是庶子。即便是没有嫡子的情况下,除非过给正妃,那么永远没有继承王府的机会。侍妾,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她不想做个玩意儿。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将来永远低人一头。所以,在有选择的机会下,而这个选择又不算是伤天害理妨害别人的情况下,她又为什么不去选一条更好的路呢?
这,大概也算是她的一点点野心和自私吧?她并不是不相信李邺会给她最好的,不会让她委屈。可是她并不想要做个什么都依赖李邺的女人。至少,她不想要在将来被其他人排挤算计的时候,还要去找李邺哭诉和帮忙。
而她的这一句轻叹,却是彻底的让青姑姑将反对的话咽了下去。
丁嬷嬷适时开口提醒一句:“沾上容易甩开难。不过若是姑娘做好了决定,我们自也是不会反对的。姑娘自己拿定主意就是。”
陶君兰浅笑点头:“放心,不管如何,我都有分寸的,断不会为了别人,去伤害我自己的家人。”李邺将来会是她的夫,是她的天,是她孩子的父亲,自然是最重要的家人。她如何会伤害自己重要的家人?她做这一切,也是为了能和他一起并肩携手走下去,又如何会本末倒置?
在陶君兰笃定自信的笑容下,青姑姑纵然还有些觉得不妥,却也是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了。李邺纵然是她最心疼的,可陶君兰也是她心疼的,她无论如何也开不了那个口,去劝陶君兰心甘情愿的做个玩意儿一样的侍妾。那样,也未免太委屈了陶君兰了。
随后,青姑姑表明了自己的立场:“既你要进府,我自是不能离了的。当初你说要给我养老的话,我可也还记着。”
陶君兰笑着靠近青姑姑的怀里:“自是不能忘的。姑姑若是不肯跟着我,我绑也是要绑着姑姑去的。”顿了顿又看向丁嬷嬷:“嬷嬷是个什么意思?”
丁嬷嬷闻言也笑了:“当初王爷既将我留在姑娘身边伺候,自然就没有再让我离开的道理。姑娘不嫌弃我老就行了。”
“我又怎么会嫌弃嬷嬷?况且嬷嬷也不老啊。”陶君兰笑容越发灿烂,最后才看向青枣道:“青枣,王府里规矩森严,你从小也没怎么学过什么规矩,去了也是拘束,所以我却是不打算带你了。再说过两年你也到了定亲的年纪——”
一听陶君兰不打算带她了,青枣的大眼睛里顿时就蒙上了一层水雾,紧紧攥着陶君兰的手不肯松开,哭得无比凄惨:“姑娘若不带我去,那我该去哪里?姑娘嫌弃我了?我也不嫁人,我要一辈子跟着君兰姐!”
看青枣如此凄惨的样子,陶君兰再也绷不住的心软了,叹了一口气声音越发柔和的劝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在外头不好么?进了王府,可就没有自由了。再说了,以后也不是见不着了——”
青枣抓着陶君兰的手,死死不肯松开,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陶君兰到底拗不过,再加上青姑姑和丁嬷嬷都说规矩可以慢慢学,最终还是只能应了。
如此,有了三个贴心的人跟着,陶君兰对进府的事情,又多了几分底气。大宅院里,别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身边人的忠心。若是没个贴心忠心的人,那就相当于没了手也没脚,举步维艰。
这一点,作为做了陶家大小姐十多年的陶君兰来说,也是再明白不过的。;
第一卷 第119章 忐忑
当然,这件事情陶君兰也不会瞒着李邺。李邺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李邺的反应是:“皇后既是开了口,做晚辈哪里有不遵命的道理?”
陶君兰仰头看着李邺,总觉得李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说不出的邪恶感。当下不由得挑眉,压低声音悄悄问;“你说,是不是你设计的这件事情?我怎么觉着,你这是将皇后牵着鼻子走了?皇后做了这件事情,我怎么觉得最后得利的是你呢?”
李邺笑着,蓦然伸出手来在陶君兰的脸上拧了一把,入手一片滑腻温润,顿时爱不释手的又多揉搓了几下,最后才唇角一挑答道:“你说呢?”竟是给出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陶君兰拍开李邺的手,看了一眼就在门外候着的青枣,脸上绯红一片,轻啐了一口:“倒是我以前看走眼了。”以前她以为李邺是个温润君子,谦和而又善良。可是现在她才算是明白了,君子不过是一层表象罢了。
真正的李邺,应该是现在站在她面前挑唇笑得意味深长的人才对。而且,这样随便捏女子脸颊的,还一脸意犹未尽的人,怎么可能是君子?
不仅是她看走眼了,只怕所有人都看走了眼。更不知道多少人,被他这幅样子给欺骗住了。
面对陶君兰的轻啐,李邺却也不恼,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不管如何,总归是你的夫君就是了。”
这话登时让陶君兰闹了个大红脸,捏了个粉拳敲过去:“在胡说什么?什么夫君不夫君的?”纵然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可到底还没有正式的有过仪式,可李邺就这么一本正经的天天挂在了嘴上,她又怎么能够不羞恼?
况且,青枣还在那儿站着呢,听见了又该怎么想?还有青姑姑和丁嬷嬷呢。
李邺眼疾手快的将陶君兰的拳头给握在了掌心里,紧紧的攥住也不让她再逃,将她拉进怀里,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髻上,闻着发髻上淡淡的幽香,他这才低声轻问道:“你如今才知道我是这幅样子,你可会讨厌?”
问这话的时候,李邺心里不是不紧张的。因为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平日表现出来的样子,和真正的他,到底相差大到了什么程度。虽然有意无意的,他在陶君兰面前也开始展露真正的自己,可是他还是禁不住害怕——怕陶君兰喜欢的,是那个温润如玉,谦和君子的他。而偏偏,那却并不是真正的他。所以,她可曾失望?可会觉得落差太大?可会觉得厌恶?
这些问题,都紧紧的摄住了李邺的心,让他不得不紧张;陶君兰轻轻摇摇头,又觉得他问得有些可笑,甚至忍不住的轻笑了一声:“呵,你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我若是讨厌,我又如何会与你如此?做君子固然好,可是活在这世上,我还是宁愿你精明世故一点才好。再说了——以前你那副样子,可比不上现在这样。”以前谪仙一样的二皇子,好则好,可总让人觉得有些遥远,不敢轻易靠近,唯恐亵渎了那份飘然出尘。可现在的端王李邺,却是让她陡然觉得触手可及。
最重要的是,不管李邺是什么摸样示人,那都是李邺不是吗?她不会讨厌谪仙一样的二皇子,也不可能讨厌端王李邺。相反的,二者都是她喜欢的,不是吗?
李邺听了的回答,只觉得一颗心陡然落在了实处。心中顿时生出无限的爱慕来,忍不住将怀抱收紧了几分,声音也暗哑了下去:“我想尽快将你带进府里去。我等不及了。”
陶君兰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脸颊,头昏脑涨的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李邺语气里的意思,她当然是明白的。可是,这叫她怎么回应?
最终李邺只是怜爱的亲了亲陶君兰的发顶,便是松开了手,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意思。为了转移注意力,他便是赶忙寻了个话题:“我先前让人将府里的图纸给你瞧了,你想住在何处?”
端王府美轮美奂,占地又广,相对的院子也是不少。为了让陶君兰将来住得舒服,李邺已经提前将图纸送来了,为的就是让陶君兰自己挑一处满意的地方。
陶君兰歪着头想了想,最终有些羞涩道:“沉香院如何?那儿离你的书房近,而且院子里不少的花木,还自带个小花园。环境极好。”当然,其实后面的话都是陪衬和借口,真正的的缘由,还是前面那一句。
李邺自然是看出来了,心中顿时犹如灌了一碗迷魂汤一般,甜沁沁的,说不出的舒泰。不过他当然也不会点破这一点让陶君兰尴尬羞恼,只顺口附和:“嗯,屋子也多,将来多生几个孩子也能住得下。”
虽然是没点破,可是后面这句话,这么理所当然的说出来,真真是叫陶君兰彻底抬不起来头了。
而有了李邺的支持,陶君兰又暗自琢磨了两日之后,她也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按照当初采鸢留下的方法,将消息递了出去,请采鸢出来一叙。
采鸢倒是来得极其快,也不知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消息。
一见面,采鸢也没有和气寒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可想好了?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采鸢这样直白,陶君兰自然也没必要拐弯抹角的,当下便是笑着点头道:“愿意是愿意,但是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个什么意思。就怕以后让娘娘失望了。”
采鸢顿时笑了,微微呼出一口气,嗔怪的看了一眼陶君兰:“这就对了!我还怕你顾念着陶家的名头,竟是不肯答应呢。你说说,这么好的事儿,有什么可琢磨的?换做别人,不管哪一个,不都赶忙应下了?偏生你就幺蛾子多。还好娘娘没生气。”
采鸢说这话的时候,依稀还有往日在浣衣局时候的风采,而面上的诚恳也并不像是作假的;陶君兰心中一动,伸手挽住采鸢,口中告罪:“是我糊涂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当时不也是怕么?这样好的好事儿,怎么就落在了我头上?”
“不然怎么说你命好呢?”采鸢的语气里,不无嫉妒。
陶君兰禁不住笑了:“若能一直这么好运下去,那就好了。”
采鸢压低声音,悄悄的和她分析起来:“你放心,以后你的日子啊,差不到哪里去!虽然只是侧妃,可是成了娘娘的侄女儿,谁敢将你真当侧妃看待?就是端王妃,那也是靠着和娘娘沾亲带故才能得了正妃位置的。不然,哪里能嫁给端王?就凭着这一点,看在娘娘的面子上,端王妃也要给你几分脸面!你若自己再争气些,将端王的宠爱牢牢抓在手里,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说着说着,采鸢自己也是真的羡慕起来了,盯着陶君兰啧啧道:“幸而当初你也没被选上去侍寝,不然。哪里有今日这么好的福气?皇上虽好,可到底年岁上……哪里比得上年轻的端王爷?”
陶君兰被说的脸颊滚烫,又不好附和,只能羞涩的低下头去,再不言语。
采鸢却是十分满意陶君兰这个态度。想了想又说了一番话:“我们也是老相识的,我还能害你不成?我也可以悄悄告诉你,端王妃迟迟无子,你若是能早一点生下孩子,说不得以后端王世子的名头,可就是你儿子的了!到时候,你还有什么后顾之忧?”
这番话,却是大实话了。侧妃和妾侍不同——妾侍在正妻生下儿子之前,那是绝对没有机会生养的。可侧妃则不是。只是出于维护正妻利益,侧妃一般都不会和正妃同时进门的,好歹也会间隔个一两年。可若正妃在这一两年之内都没个音讯,那等到侧妃进门后,那可就是鹿死谁手未可知了。
虽然侧妃的孩子若将来继承了家业,也要奉养正妃,可是到底也不是自己的孩子不是?到时候,那侧妃就可是真正的大翻身了。
陶君兰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也不是无动于衷的。想着心里不免又笑了:皇后娘娘倒是抛出了好大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这利用人心的手腕,可谓是炉火纯青。就是不知道,在端王妃那头,皇后又是如何说的。
“多谢你还想着我。”陶君兰诚恳的看着采鸢,笑着握住了采鸢的手:“以后还望你在娘娘跟前多替我美言几句才是。”
采鸢一摆手,直爽道:“这算什么?我不帮你还帮谁去?再说了,你若好了,娘娘少不得也要给我体面的。”
“对了,端王妃和皇后娘娘的关系……”陶君兰欲言又止,神色腼腆。
采鸢压低声音:“端王妃进宫的时间少,对谁都有点儿淡淡的,娘娘并不大喜欢端王妃这样清冷的性子。就是太后也不大喜欢。为了这个,太后没少抱怨娘娘。不过皇上却是欣赏端王妃的才情。”
端王妃出自书香世家,又是清流,哪怕皇帝再不喜欢,只怕也不可能明说什么吧?不然,岂不是寒了老臣的心了?就是太后抱怨,估摸着也是悄悄的吧?不然,李邺的脸面上也不好看。毕竟,那已经是端王妃了。;
第一卷 第120章 贬低
将自己愿意的这事儿表达给了采鸢之后,陶君兰很快就接到了来自沛阳侯府的邀请函。邀请函上说是去赏梅,可是实际上是为了什么,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罢了。而沛阳侯夫人,正是皇后的妹妹。当初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沛阳侯府就为太子出了不少力,如今沛阳侯府在朝中的地位,可算是位高权重了。
而皇后,也一直是颇为看重自己这个妹妹的——不过有一点值得人玩味的是,沛阳侯夫人却不是皇后的胞妹,而是庶出的妹妹。据说当年,原本和沛阳侯有婚约的是皇后,可是最后沛阳侯却是主动求娶了庶出的女儿。随后皇后才入宫嫁给了太子成了太子妃。
不得不说,皇后和沛阳侯夫人之间的瓜葛,也是有点儿传奇复杂的。
陶君兰以前也是见过这位沛阳侯夫人的,印象中沛阳侯夫人容貌虽然并不算出众,可是胜在气质和蔼,十分端庄可亲。不过,见过是见过,可也不熟。
许是怕她找不到地儿,沛阳侯府还专门派了车过来接人。不仅如此,也是给足了面子,派来的车,竟是沛阳侯夫人